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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谢淮把身份证放到柜台:“两间房。”


    夏夏像只性软的兔子,不紧不慢跟着他,听见他要了两间房,心里暗暗施咒,默念:“没有房没有房没有房……”


    前台小姐:“抱歉,先生,我们店今天只剩一间房了。”


    夏夏:“!!!”


    她心里又开始默念:“大床房大床房大床房……”


    谢淮:“标间吗?”


    前台说:“只剩大床房了呢。”


    夏夏惊了,她心想今天自己是言灵附身了吗,说什么中什么。


    她觉得这么好的运气不能轻易浪费,又继续祈祷:“谢淮今晚上我床,谢淮今晚上我床……”


    谢淮转过身,看到她此刻狡诈的表情,问:“你在做什么?”


    夏夏立马无辜地说:“没有啊,没做什么。”


    谢淮:“换家店吧,这家只剩一间了。”


    夏夏低头为难地看了眼自己的脚:“我鞋子磨脚,走路很疼。”


    “那算了。”


    谢淮把两人的身份证交给前台登记入住,带夏夏上了楼。


    他进门先把空调打开,而后脱了外套进卫生间试水温。


    夏夏磨磨蹭蹭脱衣服,黝黑的眼珠提溜乱转。


    谢淮出来:“把鞋脱了。”


    夏夏:“啊?”


    谢淮把她按在椅子上,脱了她的鞋袜检查她的脚趾和后脚跟,夏夏刚刚走路脚上出了点汗,被他这样握着有些难为情。


    她要缩回来,谢淮捏她脚踝的力气重了重:“哪里磨破了?”


    夏夏只是笑,不说话。


    “骗我?”谢淮站起来,用捏过脚的手捏她脸。


    夏夏哎哎叫了几声躲开:“我这不是看你太累了吗,想让你早点休息。”


    “放屁。”谢淮说,“就一张床,你让我怎么休息?”


    “睡这啊。”夏夏指着床,脸不红心不跳。


    “我睡这你睡哪?”


    “也睡这。”


    谢淮没理她,浴室水放热了,他站在水汽朦胧的隔间里,问:“你先洗?”


    夏夏说:“还是你先吧。”


    谢淮连夜赶过来,一定很累。


    谢淮也没推让,他用十分钟洗了澡,头上顶着毛巾出来。


    夏夏进去,他坐在电视柜前的椅子上玩手机,浴室哗哗的水声响起,他视线从手机挪开,朝那方向瞥了一眼。


    卫生间挂着帘子,磨砂玻璃上弥漫了一层诱人遐想的水雾。浴室的橘黄色顶灯把女孩的身形浅浅映在塑料帘子上,模模糊糊的一道黑色影子,谢淮目不转睛看着,不敢多看,又把眼神挪走。


    他喉结动了动,忽然坐立难安。


    浴室水停,谢淮打开窗户,外面北风裹着雪花吹进来,把他刚刚那一瞬燥热起来的体温压了下来。


    夏夏裹着浴巾出来,打了个哆嗦埋怨:“淮哥,大冬天你开什么窗啊,冷死了!”


    谢淮在窗玻璃的倒影里看见她此刻的模样。


    ——软白的手臂露在外面,肩胛窄细的一条,湿漉漉的头发朝下滴的水珠沿着层棱的锁骨滑下。


    谢淮没回头,声音沉了沉:“你穿成这样做什么?”


    夏夏心里想:当然是想勾引你。


    她嘴上说:“我没带睡衣。”


    谢淮订的酒店档次偏高,他打电话到前台,五分钟后,服务员送上来一条干净的浴袍。


    夏夏不情愿地穿了,她坐在床边,用手抓着湿乎乎的头发。


    她偷看谢淮,今天的他实在太安静了,沉默寡言看起来心事重重。


    他在忧虑。夏夏能明显感觉出他这样的心情,和她坦白心意这么让他担忧吗?


    夏夏又想,不对啊,谢淮哪里和她坦白心意了,他只说了一句不准她和除他以外的其他人谈恋爱,她就毫无芥蒂地点头答应,这样看来似乎有点太便宜谢淮了,她之前受的那些委屈谁来赔?


    她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用商量的口气问:“淮哥,刚刚在店里你说的那句话我有点忘记了,可以再对我说一遍吗?”


    谢淮没说,他从柜子里翻出吹风机走到她面前,修长的手指抓了抓她的头发,按开了电吹风。


    他站在夏夏面前帮她吹头发,自然的样子像相处许多年的情侣。


    夏夏耳朵里全是电吹风的噪音,她看见谢淮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听见声音。


    她手掌一抬,按上了吹风机的按钮。


    “大声点。”女孩眨眼,“我没听见。”


    谢淮脸有些红,语速极快,用不耐烦掩饰少年的害羞:“我离不开你,行了吧?”


    夏夏满意了,她甩了甩头发,乖巧地笑了笑。


    她用过沐浴乳,身上香味淡淡的,谢淮鼻子皱了皱,把目光从她白净的锁骨上挪开。


    他把夏夏的头发吹至半干,刚要回椅子上坐下,腰被她搂住。


    “淮哥。”夏夏脸贴在他腰上乱蹭,用女孩独有的柔软嗓音说,“我们谈个地下恋爱吧,你不说我不说,他们不会知道的。”


    谢淮转过身,就在夏夏以为他被打动了,要和她来个激情的拥抱时,谢淮弯身拿薄被把她裹成一个蚕蛹丢到床上。


    夏夏:“?”


    “你他妈能别勾引我了吗?”谢淮俯身,一手按着她肩膀,“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夏夏点头:“知道,但不知道日字怎么写,你教教我吧。”


    谢淮:“……”


    女孩热烈又大胆,他快被折磨疯了,原本隔着一层玻璃见她洗澡那点旖旎的心思被她一激通通化作一团无形的火焰蹿出来,燥热、狂野,沿着他体内的每一根血管、每一个毛孔蜿蜒向下。


    那个部位涨得难受。


    谢淮揪住夏夏的耳朵:“有种你再说一遍。”


    “疼啊————”夏夏哀嚎,“臭男人,放开我——”


    谢淮松手,夏夏揉了揉被揪红的耳朵,骂道:“你嚣张不了几天了,别以为我会一直这样任你宰割,将来有你跪在我面前求我接受你的时候,到时候你可别哭!”


    “我那是嚣张吗?”谢淮沉着脸坐回椅子上,和夏夏隔开一段距离,“你安静睡觉,再吵把你丢出去。”


    夏夏故意重重哼了一声,意为告诉谢淮自己很生气。


    她气鼓鼓抱着被子,把自己缩成一团。


    谢淮关了屋里的灯,看样子是想在椅子上坐一晚等天亮。


    夏夏人假装睡了,嘴却还活着,在床上翻来滚去念念有词地骂:“狗谢淮,臭男人……”


    谢淮听她骂了一会,忽然起身站到床前。


    夏夏直觉他靠近了,回过身,于黑暗中露出两丸黑水银般的眼珠瞪着他:“干嘛?”


    谢淮一言不发,撩开被子钻上床抱住了她。


    夏夏柔软的身体刹那僵硬了。


    “我抱你睡觉,别吵了。”谢淮声音低低的,在极力压抑什么。


    见夏夏不说话,他沉声问了一句:“听见了吗?”


    夏夏有些害羞,小声说:“听见了。”


    过了一会,她又叽叽喳喳地问:“为什么突然想开了?”


    谢淮:“没忍住。”


    夏夏得寸进尺:“那你亲我一下行吗?”


    谢淮静住,揽着她的手臂骤然紧了紧:“别闹,再闹真的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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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夏夏睡醒时,一侧床铺凉冰冰的,谢淮离开很久了。


    谢淮搭乘清早的飞机回了南城,昨夜的种种像场来去无踪的幻梦,如果不是电视柜上谢淮买来的早饭飘着香味,夏夏几乎要以为昨晚真的只是她做了一场梦。


    她本不该睡这么熟,可昨晚和谢淮睡一张床,手脚光。裸亲昵抵在一起,摩挲时触感细腻温热,那肌肤相贴的舒服感让人神经异常活跃,直到凌晨三点夏夏都没睡着,来回不安地翻身。


    谢淮似乎也没睡好,她轻轻一动他就有所感应。


    她要翻身背朝他,他就稍稍松开手,她朝他翻动,他就把手臂揽得更紧。


    整个晚上,谢淮那里都十分精神顶着她,快把她身上戳出窟窿了。


    谢淮脸上丝毫没有尴尬。


    倒是夏夏,半是害羞半是好奇,五指覆上眼睛,不怕死地问:“淮哥,你难受吗?”


    谢淮淡淡嗯了一声:“还行。”


    夏夏不可思议,小声说:“怎么能这么硬啊……”


    谢淮没再说话,身体稍稍挪开,手臂让夏夏枕着。


    夏夏睡不着,一会想谢淮这么硬是因为和她睡在一张床上想和她那个吗?一会又想谢淮这样到天亮会不会很不舒服,万一他憋坏了以后不举可怎么办呢?


    她翻来覆去,脑子里因为谢淮今晚的话和现在的处境一团浆糊,没有一件正经事。


    “睡不着吗?”


    凌晨三点,见夏夏还在翻身,谢淮问。


    “嗯。”夏夏窝在他胸口,“你打算怎么用一年赚八百万?高利贷利滚利,一年后八百万又会翻好几倍吧?”


    谢淮微不可闻笑了一声:“害怕了?”


    “不怕。”夏夏头发贴着他的脖子摇摇头,“就是有些担心。”


    她手臂环住他的脖子。


    “不会再多了。”谢淮轻轻抚摸她后脑的发丝,“我说过他们不敢逼我,万一惹急了我自杀一分钱都还不上,损失的是他们……”


    夏夏捂着他的嘴,神色愠怒:“你胡说什么?”


    谢淮笑笑,把她手握在掌心:“我爸出事后我妈把她名下的房子卖了两百万,这几年我也还了一百万,还剩差不多五百万。”


    “五百万……”夏夏揪着他衣领上的毛球玩,情绪低落。


    谢淮握住她的手:“许大龙运气和人脉都很不错,对我也算交心,短期内跟着他是有赚头的。”


    “为什么是短期内?”夏夏问。


    “大环境使然。”谢淮解释,“建材这一行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况且做的人太多,现在信息又发达,中间商赚的钱刚刚够装满自己的腰包,再多是不可能的。许大龙赚钱是因为他包了这么多年工程的人脉作用,否则他根本起不来。”


    夏夏似懂非懂:“做这行不赚钱?”


    “秋后的蚂蚱,没什么大赚头。”


    “那做什么赚钱?”夏夏问。


    谢淮想了想:“环保材料和新型材料,国家现在支持绿色环保项目,这两样目前做的人还不多。”


    夏夏:“你为什么不让许大龙做这个?”


    谢淮笑了:“你傻吗?”


    他手心抵着她额头,语气平淡:“现在跟他混是为了学经验攒人脉,难道我还能跟他混一辈子吗?”


    夏夏眨了眨眼,懂了。


    她朝谢淮怀里拱了拱。


    谢淮又和她说了些话,夏夏困意上来,一边嗯嗯应他一边睡着了。


    她把谢淮的手臂枕麻了,谢淮却不敢动,怕把她吵醒。


    夏夏觉得谢淮晚上没有睡好,准确来说不对,谢淮根本没有睡。


    房间的窗帘半拉,缝隙里透出碎碎明亮的雪光,在正对的墙壁投下一道清晰的白影。


    谢淮就着屋外的光线痴迷地看着夏夏的脸。


    她皮肤白皙细腻,没一点瑕疵,唇软而薄,像六月正红的樱桃。


    夏夏睡得熟了,毫无防备的睡颜如婴儿一样。


    谢淮轻轻侧下身子,在她挺翘的鼻梁落下一吻,只是轻轻一蹭,她身上好闻的味道就钻进鼻子让他难以自拔,他唇又向上,吻了吻她薄薄的眼皮。


    夏夏睡梦里感觉有人碰她,烦躁地要翻身,谢淮手臂一伸,把她紧紧锁在怀里。


    下面硬得难受,可看着面前的女孩,那小心翼翼如守护珍宝的心情两相冲抵,又没那么难受了。


    那晚谢淮没有睡觉,他抱着夏夏,看墙上反射的雪花落下的影子,一直睁着眼睛到天亮。


    ……


    夏夏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


    她瞥到谢淮躺过揉皱的床单,嘻嘻笑了两声,一个飞扑把自己埋进软趴趴的被子里,在留有谢淮气味的地方滚了滚。


    她不去刷牙洗脸,掏出手机登陆微博编辑动态。


    【12月10日,小雪。


    好爱他啊,想把我有的一切都给他。】


    她发完微博,唇角上扬,跑去拆谢淮给她买回来的足足两人份的早餐。


    早餐的包装袋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是谢淮潦草的字迹。


    【多吃点,你瘦了很多。】


    夏夏把便利贴翻过来,只见谢淮在反面用小学生字体一板一眼地写:


    【淮哥爱你。】


    *


    夏夏回了学校,过了这一晚,日子对她而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她表面依旧像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该上课上课。


    谢淮依然时不时给她发消息,问她吃了没,提醒她下雨记得带伞,或是跟她说一些最近生意上遇到的烦心事,他语气用词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但夏夏就是能敏感地从谢淮每一个语气词里细细揪出他隐藏其中的不一样的情感。


    ——淮哥爱你。


    夏夏将那张便利贴夹进本子,本子压在枕头下,每晚睡觉前都拿出来看一看。


    谢淮不是她的初恋,可高中和平嘉澎谈恋爱的时候她并没有现在这份心跳和悸动,也没有这么多少女巧妙暧昧的心思,相比而言,那时的日子青涩无聊,上课、吃饭、溜操场,话题翻来覆去也逃不开学校里的边边角角。


    可有了谢淮,天光都仿佛在这一瞬间大亮。


    她的世界里漂浮着数不清的星星与萤火虫,闭上眼,点点炫目的光就在面前闪耀。


    夏夏很少主动打扰谢淮。一年是他提的,她答应了,这时候再每天以谢淮喜欢的女孩的身份嘘寒问暖,说不是谈恋爱却胜似谈恋爱,反而不好。


    谢淮是成年男人了,他有自己的想法和考虑。


    夏夏尊重他,也愿意给他时间。


    只要他心里有她,别说一年,多少年她都等得起。


    夏夏把每天安排得井井有条,除了上课、兼职,其余时间都用来考证和上兴趣班,她给自己报了一个舞蹈班,一个跆拳道班,再剩下的时间用来读书和健身。


    夏夏常常会收到一些包裹,或是几包五香瓜子仁、或是几包坚果仁、或是几包去了壳的爆炒栗子。


    这不是淘宝现成的,而是谢淮买回来一颗一颗剥好,用真空袋打包后寄过来的。


    夏夏每次看到寄件人那栏出现谢淮的名字都忍不住想要给他打电话,更想一个冲动回南城看他。


    她脑海里时常会幻想谢淮忙完一天后安静坐在书桌前剥干果的模样,她想他修长却笨拙的手指没有指甲,该是怎样一颗颗把果仁从果壳里剔出来的?


    每每想到这些,她就笑得缩成一团。


    想完这些,她又没那么想回去看他了。


    距离是种很玄妙的东西,它像个抽气泵,把所有深沉的情感压缩在一方窄窄的袋子里,等到某一天,盖子打开,风一吹拂,那日夜不断累积起来的思念喷涌而出,曾经有多难捱,释放出的那一瞬间就有多美妙。


    冬去春来。


    夏夏又在傻笑。


    她桌上摆着期末复习用的课本,手边放着一包核桃仁。


    陈曼希:“看书你都能笑?男朋友又给你寄东西了?”


    “没有。”夏夏说,“还不算男朋友呢。”


    陈曼希马上就大四了,和她同届的学生每天忙着找公司实习,她却不紧不慢,晃晃悠悠过日子,睡到中午才起,化个妆就出门逛街,有时傍晚回来,有时干脆不回来,但只要回来都是那辆黑色的凯迪拉克送到宿舍门口。


    夏夏曾见过一次开车的男人,年轻英俊,放到海大里绝对可以评得上院草的级别,和陈曼希可以说得上郎才女貌。可她后来才知道,那个男人只是给陈曼希男朋友开车的司机,她男朋友的年龄比夏夏想象中要大得多。


    陈曼希靠在椅子上涂指甲:“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谈恋爱就谈恋爱,还流行搞暧昧呢?”


    夏夏没有跟她解释,只是笑了笑。


    她把核桃仁递给陈曼希:“吃点吗?”


    陈曼希接过来:“以后让你男朋友别这么麻烦,淘宝上有卖现成的,虽然贵,但是省力气。”


    她看着袋子外面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着【马上就考试了,给你补补脑】,又回忆起自己年少时的岁月,忍不住笑:“我念高中的时候有一个男孩子疯狂追求过我,用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手段和花样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可最后我们还是分手了。”


    夏夏随口问:“他给你剥过核桃吗?”


    陈曼希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黯淡:“他给我剥核桃?我想也不敢想。”


    她的口吻像在评说幼稚的小孩:“夏夏,等你走出社会就知道了,学生时代的感情虽然美好,但没了钱的爱情狗屁不是,人活着,不只有谈情说爱这一件事。”


    陈曼希手掌翻动,目光落到包装袋另一面的字上。


    那面写了四个字。


    【等我。谢淮。】


    陈曼希沉默了一会,问:“你男朋友叫谢淮?”


    夏夏嗯声。


    陈曼希:“就是上次来找你,和你在外面过夜的那个?”


    那天武书杰回来后在班上大肆宣扬夏夏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把有个男生来找夏夏,两人在外面过夜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夏夏知道这件事不是秘密,也没有遮掩。


    她说:“对,他就是谢淮。”


    陈曼希没再说话,她把核桃仁还给夏夏,继续低下头给自己涂指甲。


    夏夏看了会书,脑子有些不清醒了,她站起来去阳台吹风。


    “夏夏。”陈曼希放下指甲油,叫住她,“你是常市人,你男朋友和你是高中同学吗?”


    夏夏:“他是漳市人,我们大学才认识。”


    陈曼希微微点头。


    夏夏见她神色有些古怪,想问她认识谢淮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陈曼希怎么可能认识谢淮呢?


    她是海城人,和谢淮八竿子扯不上关系。


    *


    海大的期末考试在六月下旬,考完放假。


    夏夏交流这一年里无论学业还是综测都很突出,如果她愿意可以继续在海大学习一年,负责老师问她的想法时,她只想了一分钟,就做出了回南大的决定。


    老师半开玩笑地问:“南大就那么好?我们海大这种名牌大学都留不住你。”


    夏夏莞尔:“出来太久,有些想南大的朋友了。”


    六月底南大还处在复习周,正紧锣密鼓地上课。


    夏夏回校的事谁也没说,她买好车票,打算偷偷摸摸潜伏进学校,给谢淮一个惊喜。


    她打包行李的时候,看见陈曼希也在收箱子。


    “你要去旅行吗?”夏夏问。


    以往每次放假,陈曼希都会和她男朋友去国外旅行,而后在朋友圈晒风景秀恩爱。


    陈曼希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要去南城找个朋友。”陈曼希说,“一起走吧。”


    “你男朋友去吗?”


    陈曼希神情不自然:“他为什么要去?”


    陈曼希原本订的是机票,为了和夏夏一起走特意又买了张火车票。


    她看上去心事重重,一路上很少说话,只是带着Gucci墨镜看窗外飞速略过的风景发呆。


    夏夏没功夫理会她情绪的变化。


    火车离南城越来越近,想到马上要见到谢淮了她就心花怒放。


    她无事可做玩手机,发现陈曼希刚刚看过她朋友圈,给她许久前的动态点了个赞。


    Q.Q空间有消息提醒,提醒她陈曼希也去她空间转了一圈。


    夏夏Q.Q八百年没用了,上面许多心情还是和平嘉澎在一起的时候留的,现在看来既矫情又非主流,她大学后基本不用Q.Q,一些过去的记忆就放在那没删。


    她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把空间锁了。


    陈曼希看到一半看不了,疑惑地看她:“怎么了?”


    夏夏:“你才怎么了?好端端的干什么翻过去的动态啊,想查户口吗?”


    陈曼希没说话。


    下了火车,夏夏要坐公交回南大,陈曼希拉住她:“人太多了,打车吧。”


    见夏夏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她淡淡地说:“我朋友也在南大。”


    陈曼希打了辆出租车,夏夏把一半车费转给她。


    陈曼希没收,坐在副驾驶座自顾自掏出包里的粉饼补妆,又涂了个偏橘色的口红,打扮得光彩照人。


    “陈曼希。”夏夏严肃地问,“你是不是要去给那老男人戴绿帽子?你打扮成这样见谁呢?”


    陈曼希蹙眉:“他还用我戴绿帽子?他那些二奶三奶不知道给他戴了多少顶了,头上本来就绿。”


    夏夏:“……”


    陈曼希像个牛皮糖,亦步亦趋跟在夏夏身后。


    夏夏下车她也下车,夏夏进校门她也进校门,夏夏朝宿舍走她也朝宿舍走。


    夏夏拿她没辙了。


    她站在女生宿舍楼下:“陈曼希,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我现在要回宿舍,你朋友不是在南大吗?去找他啊。”


    陈曼希目光越过她,落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


    夏夏沿她的目光转头,见谢淮和姜景州刚从食堂吃完饭,肩并肩从春和路走过来。


    半年没见谢淮,他模样没怎么变,只是气质比起从前稍稍内敛。


    夏夏不知不觉里认识谢淮已经两年了,她想起两年前谢淮的样子,那时他少年意气,棱角分明,身上的傲气浑然天成,脊骨铮铮仿佛什么都压不弯。


    而现在。


    她这样看着,说不出谢淮到底哪里变了。但那变化不是不好,她觉得他举手投足间,一个动作一个神情里不仅装了一个半大的少年,更装着一个成熟的男人了。


    谢淮抬起头,猝不及防撞入夏夏的目光。


    他短暂的惊愕后,唇边微翘,情不自禁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夏日合欢花缀满枝头,他朝夏夏走过来。


    夏夏刚准备跑上去抱一抱他时,身边的陈曼希动了。


    陈曼希弯唇笑了笑:“姜景州,还记得我吗?”


    她随手摘下墨镜,一双含水多情的眸子望向谢淮,她嗓音温纯,带着一丝娇媚:“谢淮,好久不见。”


    夏夏脚步顿在原地,她下意识去看谢淮。


    谢淮转头与陈曼希对视。


    他脸上因看见夏夏绽露的笑容敛去,神色骤然阴沉至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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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夏夏坐在宿舍楼前的长椅上。


    姜景州视线从不远处棕榈树下的两人身上收回来:“谢淮没跟你说过?”


    “说过啊。”夏夏垂着眸子,脚下的青砖地面爬过一只毛毛虫,她用脚尖碰了碰它。


    “谢淮说他交过十几个前女友,最短的三天,最长的一个月。”夏夏瞥了眼陈曼希,“她不会就是那一个月的吧?”


    姜景州说:“谢淮跟她在一起不超过半个月。”


    “半个月?”夏夏不信,“可我看她的样子不像。”


    陈曼希的行为举止太不把自己当成外人了,她毫无前任见面的尴尬和窘迫,刚才摘下墨镜同谢淮说话时神采飞扬,一张精致的脸蛋上满是骄矜与自信,她虽然嘴上没说,但夏夏能感受到她心里的想法。


    ——在陈曼希心里,哪怕过去这么久,她在谢淮心里依然有很高的地位,那是其他任何女人都不能相比的。


    夏夏不知道她这种自信从何而来。


    她只知道自己看着陈曼希的表情就来气,恨不得变成一只猫,挥舞爪子把她的脸挠花。


    “虽然才半个月,但她确实跟其他人不一样。”姜景州说,“别的女生都是主动追谢淮,而陈曼希,她是谢淮倒追的。”


    ……


    据姜景州的说法,当年谢淮在学校里受欢迎的程度远比谢淮自己口中更甚,喜欢他、对他有好感的女生不仅有本校的,还有外校的,每天傍晚,总会有成群结队的外校女生来校门口看他。


    那年元旦,一中在礼堂举办晚会,谢淮他们班准备的舞蹈演出因为服装损坏没法表演,老师班委忙得焦头烂额,正巧谢淮和一群狐朋狗友打完篮球,人手一瓶碳酸饮料,汗流浃背从操场回来。


    会堂最后排的女生小声啜泣,谢淮路过,随口问了句:“哭什么呢?”


    女生跟他解释,不能表演节目他们班级的活动分就没有了,而辛辛苦苦准备了半个月的同学个人分也加不上。


    谢淮听后,吊儿郎当地笑:“我当什么事呢。”


    他把篮球扔给随行的男同学,在主持人报幕后,拿起台下摆的电吉他,穿着球衣就上去了。


    那天晚会的热闹气氛在谢淮上台后被推至顶点。


    谢淮毫无准备临时表演,情歌唱到一半忘词了,他笑了笑,又改唱一首儿歌。


    下台以后,他嬉皮笑脸去和老师套近乎,请他们把活动加分算到原本应该上台跳舞的女孩身上。


    有人录下他唱歌的视频发到学校贴吧,他打完篮球身上染的汗渍未褪,抱着把电吉他用清亮的嗓音唱小星星,那无可取代的清透的少年感像迷人的毒。药,谁见谁疯狂。


    视频被二中的人看到,当晚十几个女生一起翻墙到一中看谢淮上晚自习,最后被闻风而来的教导主任捉了回去。


    ……


    姜景州:“谢淮打篮球,谢淮踢足球,谢淮去食堂吃饭、去游泳馆游泳,只要他出现的地方,要么围着一群女生,要么全是女生投来的注目礼。”


    “怪不得。”夏夏有些明白陈曼希的得意来源于哪里。


    那样青春正好的年纪,换成任何一个女生被谢淮这样的男生追求,无论爱慕几何,自身的虚荣心一定会得到最大程度的满足。别说陈曼希这么多年后回想起来依然念念不忘,换成夏夏也一样,如果是她,说不定走路都要翘着尾巴。


    夏夏:“谢淮是怎么追她的?”


    姜景州:“你不会想知道的。”


    夏夏黑白分明的眼珠盯着他:“学长,你还是告诉我吧,你不说我也会去问谢淮,不过我不敢保证从他嘴里听到那些事情,还能像现在这样平静。”


    *


    阳光灼热。


    南城紫外线很强,陈曼希怕被晒黑了,从包里掏了顶帽子戴上。


    “谢淮。”她压低帽檐,“这么多年没见,你变了很多。”


    谢淮瞧着她举手投足间的动作和神情,不客气地说:“你倒是没变。”


    陈曼希哦了一声:“外表还是气质?”


    她一身奢侈品,品牌的标识露在衣服手包最显眼的地方。


    谢淮扫了几眼,嘲讽地一笑,没有说话。


    “我没想到你现在是夏夏的男朋友,上次你来海城,怎么也不来看看我?”陈曼希声音恳切,“就算分手了,好歹也同学一场吧?见见面叙叙旧是人之常情,夏夏她不会介意的。”


    谢淮挑眉:“夏夏她或许不介意,但我介意。”


    陈曼希愣了愣,随即问:“你该不会……”


    她想问你该不会这些年还在想着我吧,话到嘴边又觉得太过自作多情。


    陈曼希没有说出口,谢淮却看出她在想什么。


    “我确实想着你。”他面不改色,明明该是缠绵的情话,听在耳朵里却带着冷冽的味道,“从前那些女孩的名字我已经记不住了,只有你我一直记得。”


    陈曼希嘴唇微张,有些愕然。


    她本能回头看了眼夏夏,夏夏刚和姜景州说完话,也朝这边看过来。


    陈曼希有些做贼心虚的心情在,但更多的是被偏爱而有恃无恐的底气。和谢淮在一起时她最不缺的就是其他女孩羡慕、嫉妒、怨恨的目光,那些目光里包含的情绪越激烈,她的虚荣心被满足得就越彻底。


    她挑眉回视夏夏,眉尖扬到一半听见谢淮说:


    “毕竟我爸破产自杀第二天就跟我提分手,分手后立即和我死对头在一起,在一起后还挽着手来我面前炫耀的人,我活这么大除了你还真没遇见过别人。”谢淮冷漠地说,“陈曼希,我就算想忘了你也很难吧?”


    陈曼希:“……”


    谢淮回忆起从前的事,眉宇之间染上了几分暴戾和烦躁。


    他下意识去摘菩提手串,想盘珠子静心,手腕空空的,他才想起来手串在夏夏身上。


    他回头看,夏夏也正在看他,同时脚下动了动,踩死了那只柔弱的毛毛虫。


    谢淮虽然很直男,但这一瞬间心里依然涌上几分不妙的感觉。


    陈曼希:“谢淮……”


    谢淮打断她:“那年春节我爸给我包了十八万八千八的压岁钱,你说没衣服穿了,我把卡拿给你刷,三天后卡回到我手里,就剩下八块钱。”


    “十八万八千八,请问你是买空服装店把衣服拿去资助贫困山区了吗?”


    陈曼希:“…………”


    “过去的事我不和你计较,只要你别出现在我面前。”


    “你也说我变了,我这些年确实变了很多,我今天心情好让你离开,下次见面别怪我让你还钱。”


    谢淮语气平静,听不出激烈的情绪:“还有,离夏夏远点。”


    陈曼希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无以复加,她问:“为什么?”


    谢淮:“你还和孙峰在一起吗?”


    陈曼希别过脸:“早就分了。”


    谢淮瞥她手里的爱马仕提包:“我说孙峰也买不起这些东西。”


    他淡淡道:“离夏夏远点,别把她带坏了。”


    *


    姜景州问:“你和陈曼希很熟吗?”


    夏夏起身推箱子:“在海大住一个宿舍,但算不上多熟,她很少回宿舍,大多数时间都翘课和男朋友在一起。”


    “她有男朋友了?”


    夏夏点头,但没告诉他陈曼希的男朋友是个四十多岁儿女双全有家室的男人。


    谢淮走过来,伸手去提夏夏的行李箱:“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吃饭了吗?”


    夏夏眼疾手快,一巴掌送出去拍在他手背上,声音清脆啪嗒。


    谢淮痛得抽回手:“夏夏,你抽什么风?”


    他揉着手,递到她眼前,用撒娇的语气说:“你自己看,都他妈给我打红了!”


    陈曼希听在耳朵里,咬紧嘴唇。


    哪怕她自诩在谢淮心里地位特殊,也从来没见过谢淮这幅模样对过哪个女孩。


    高中时谢淮还在青春期,比起甜甜腻腻谈恋爱,他更喜欢和男孩子玩,只有许多人一起玩才会叫上她。


    陈曼希曾经让谢淮陪她逛街,得来的只是少年不情愿的言语。


    “不喜欢逛街,累。”


    “你找家店坐着等我,帮我拎下东西嘛,我又提不动。”


    “不拎。”谢淮更不情愿了,“重。”


    陈曼希挽他胳膊:“谢淮,你就陪我去嘛,去嘛去嘛——”


    谢淮把手臂抽回来,不耐烦地说:“热死了,别黏黏糊糊的行不行?卡给你,自己去买。”


    ……


    那时她只以为谢淮生性如此,不喜欢和女孩子玩,却没想到有一天能看见谢淮对另一个女孩体贴备至,行为举止,就连目光、眼神都在诉说着喜欢。


    他朝夏夏撒娇的样子,像只摇着尾巴吐舌头的小狼狗。


    陈曼希满心欣喜来,却被尴尬地晾在原地。


    她眼睛被刺得痛了,不想再看,把墨镜戴上,转身离开。


    夏夏冷漠地问:“不去追吗?”


    “追她干嘛?”


    夏夏拖着箱子进楼,万向轮的轱辘磨蹭地砖缝隙时发出噜噜的声音。


    谢淮拦在她身前:“重吗?我来拎。”


    夏夏躲过他的手,直男谢淮终于察觉出她情绪不对了。


    他求生欲极强地说:“虽然是前任,但我跟她真的不算熟,不信你问景州,我们才谈了……多少天来着?”


    “是吗?”夏夏冷笑,“不算熟你请她全班同学吃哈根达斯?不算熟你给她在教学楼下摆了九百九十支蜡烛?一千九百九十九支玫瑰?不熟你让你家司机开着四辆车堵她家小区门口就为了让她和你一起上学?不算熟你国旗下不念检讨书念写给她的情书?”


    “我信了你的鬼你跟她不熟?你现在给我滚开,马上滚。”


    谢淮:“……”


    他先是愣了愣,随后转身吼道:“姜景州,你他妈给老子滚过来!”


    姜景州脚底抹油,飞快溜了。


    夏夏没搭理他,一个人拎着沉沉的箱子上楼。


    谢淮快走几步,把箱子从她手里夺下来。


    夏夏眉梢一扬,刚要开口,谢淮堵住她话头。


    “你生气就生气,骂我就骂我,干嘛跟自己过不去?”


    “我帮你拿,你歇一会,想骂随便骂。”


    他把夏夏的箱子提到宿舍外。


    夏夏站在门口,俏脸沉着。


    谢淮行李送到,人却不走,他动手捏了捏夏夏的脸:“气消了吗?”


    夏夏说:“没有。”


    “姜景州说的是实话,这些事我确实做过。”谢淮蹙着眉想了想,“还不止这些,不过我是有原因的。”


    “陈曼希刚转来的时候挺轰动的,隔壁二中的孙峰看上她了……”


    据谢淮说,陈曼希高二那年因为父母工作原因转来海城一中读书,因为漂亮的相貌,诱人的身材和时尚的穿衣风格,刚转校就成为周围几所学校的话题人物。


    谢淮班上的男生下课后最喜欢趴在隔壁班的后窗上看新来的转学生,唯独谢淮一个人待在教室拍篮球。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那天傍晚。


    放学后,谢淮走到校门口,自家司机停好的劳斯莱斯旁。


    二中的孙峰带着一群小弟围过来。


    男生语气带着炫耀:“谢淮,你们校花让我泡了。”


    谢淮问:“校花是哪个?”


    孙峰的小弟说:“新转来的那个陈曼希,峰哥送给她两千块钱的表,她收了,过几天我们说不定就得喊她大嫂了。”


    谢淮对此毫无兴趣。


    ——他见过的漂亮女人很多,陈曼希还真没办法引起他特别的关注,况且两千块的表对他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他手上戴的表是谢致生买给他的,表盘镶钻,四十万一条。


    谢致生的原话是这么说的:“你还小,不要戴太贵的炫耀,等你念大学以后,我再给你换个好的。”


    孙峰见他没反应,故意用话激他:“你们一中没男人了吗?自己的校花都看不住,还要我们二中的人来照顾。”


    小弟说:“就是,我听说一中男的都特娘,他们学校女生不喜欢在校内找男朋友。”


    ……


    “那孙峰跟我有仇,每周跟我约架,上周刚和他打过,他带两个小弟打我一个,我没打过。他要是说我娘我也就忍了,他说我们学校男生娘……”谢淮一身十足的正义感,“这我他妈能服他的啊?”


    夏夏:“……”


    “我这不是为了个人私欲,我这是为了学校荣誉。”谢淮振振有词,“陈曼希聪明得很,周旋在我和孙峰之间谁也不松口,所有人都知道我在追她,我要不来点狠的,她被孙峰追到手了我面子往哪搁?”


    夏夏被他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心肌梗塞。


    见她还冷着脸,谢淮继续解释:“那些事我做过我认,但都是些花点钱就能解决的事,唯一一封在国旗下声情并茂念的情书,稿子还是姜景州给我从网上抄下来的,你问他。”


    “你别生我气了,我那时候哪知道将来能遇见你啊?”谢淮声音软了软,“我他妈恨不得穿越回去打死当年自己,可我能吗?你拿过去的事情来要求现在的我,这对我不公平,你以前不是也有平嘉澎?”


    “你是在跟我翻旧账吗?”夏夏问,“既然你提起平嘉澎,那这样好了。”


    “反正我们现在还没交往,公平起见,从前你有过多少个女朋友,从现在开始我就要去交多少个男朋友,等我们前任数量一样的时候,谁也不用对谁的曾经耿耿于怀,那时候我们再在一起,你看行吗?”


    谢淮:“……”


    “你开什么玩笑?我十几个前任加起来都没你一个平嘉澎来得刻骨铭心吧?”


    “你的意思是不同意咯?”夏夏冷静地问,“那还有另外一个解决办法。”


    “从现在开始到我消气为止,你不准靠近我,不准跟我讲话,不准碰我,我要安静一段时间。”


    谢淮问:“你怎么才能消气?”


    “简单。”夏夏说,“把你追陈曼希时做过的事都对我做一遍,你现在不比以前,我也不要求你做别的,既然你能在国旗下给陈曼希念情书,那你也当着南大所有师生的面给我念个情书吧。”


    谢淮:“……”


    “你能做到这个,我就消气了,怎么样?”


    夏夏说完,把箱子拎进宿舍,砰地关上门。


    谢淮站在门外,恍惚想起那晚在海城酒店时夏夏说过的一句话。


    ——“将来有你跪在我面前求我接受你的时候,到时候你可别哭!”


    那本来只是一句玩笑。


    可时至今日,却一语成谶。


    谢淮傻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有个脑洞,这篇完结后打算在微博更一个幻想番外。


    ——当淮哥重生回他最有钱最无忧无虑的十六岁,然后把夏夏捧在手心的小甜饼,有人想看吗!!!


    第54章


    海城物价高,食堂吃顿饭要十三四块。


    夏夏在交流期间很少去食堂吃饭,而是买了个锅藏在宿舍床下,每天给自己做饭吃。


    初回南城,夏夏一时还不太适应南大食堂便宜的饭菜,她餐盘里打了三荤两素才花了十块钱,美滋滋掏出饭卡准备付钱。饭卡正要贴上刷卡机时,身后一只手伸过来,把自己的饭卡刷上去帮她付了钱。


    夏夏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她不说话,端着餐盘找了张桌子坐下。


    谢淮跟着坐在她对面,殷勤地帮她拿筷子和汤匙。


    夏夏接了,安静地低头吃饭。


    “广播站的人不让我用播音室,说南大建校到现在都没这个规矩。”谢淮俊美的脸上写满遗憾,“如果给我开了先例,那以后是个人就要用播音室和女朋友表白,广播站就不用做别的了。”


    “你可不要胡说八道。”夏夏淡然,“和女朋友表白?谁是你女朋友啊?”


    谢淮:“……”


    “夏夏,你别得寸进尺啊,已经三天没理我了,我觉得你差不多该消气了。”


    “得寸进尺?”夏夏用筷子头把碗里的米饭戳成马蜂窝,“知道吗,祝子瑜昨晚和我聊天了。”


    祝子瑜看着挺美艳高冷一女的,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看娱乐八卦和刷微博。谢淮最怕夏夏和祝子瑜聊天,那么单纯一小姑娘,每每和祝子瑜说完话,回来时脑子里就会扎入很多奇怪的思想。


    “她说男人都是贱坯子,轻易到手的不会珍惜,只有得不到的才会心痒难耐。”


    “祝子瑜说话就跟放屁一样。”谢淮说,“我就不这样。”


    “但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夏夏平静地说,“你追陈曼希的时候费那么大力气都没有不耐烦,我才三天没理你,你就说我得寸进尺,我们现在还没在一起呢,真要在一起以后只要吵架你就会想到——”


    “——想到夏夏是主动和你告白的,和她在一起没有浪费你的时间和精力,不去哄她也没什么大不了,分手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再去找下一任就好了。”


    谢淮:“……”


    “臭男人。”夏夏说,“你一定会这么想。”


    “祝子瑜还说,你的话都是借口,你如果真的喜欢我怎么可能忍得住不跟我在一起?祝子瑜她新交的男朋友粘人得很,几天不见就要撒娇,一起出去玩从来不准她回宿舍睡。”


    “再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破事。”


    谢淮无辜:“我做什么了?”


    “跟我睡了一整晚,碰都没碰我一下,你别是个阳痿怪吧?”


    谢淮:“……”


    “算我求你了。”他声音无力,“以后别他妈跟祝子瑜聊天了行不行?”


    夏夏冷漠:“你凶我。”


    “我让你跟我告白你磨磨蹭蹭拖延时间就算了,你还跟我说他妈的,你追陈曼希的时候也会跟她说他妈的吗?”


    谢淮真的要给她跪下了。原以为夏夏聪明剔透,善解人意又可爱,却没想到天底下醋火中烧的女人都是一样可怕,死死抓住他每一字眼里的漏洞来攻击他。


    谢淮饭才吃了几口,被她气得饱饱的,端着餐盘走了。


    夏夏倒是胃口挺好,打了五个菜,吃了四个半,还吃干净了二两米饭。


    *


    伊美贤中午下班,正要去吃饭,拉开门看见谢淮守在门边。


    “伊老师。”谢淮打了个招呼,闪进她办公室。


    他大一入学时因校规考试和伊美贤起的纠纷现在还没解决,先前办公室墙角的纸箱里堆满了他考试用过的卷子,前几天伊美贤找收废品的来称,足足卖了十块钱。


    谢淮端正坐在办公桌前,伊美贤因为他连续两年没评上优秀辅导员的称号,此刻看着他直蹙眉头,总觉得他不怀好意,像黄鼠狼来给鸡拜年。


    “老师,对不起。”谢淮一番深思熟虑后,诚恳地说,“从前的事是我太幼稚了,我给您道歉,您别跟我一个不懂事的见识,气坏自己就不好了。”


    伊美贤:“……”


    “我愿意认真答题通过校规考试,也请您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谢淮话锋一转,“我知道每个宿舍都装着播音喇叭,我愿意当着全校师生的面,为我之前不成熟的所作所为和您道歉。”


    伊美贤:“……”


    她恨谢淮恨的牙痒痒不是一天两天了,谢淮这个问题学生总能用各种匪夷所思的行为挑战她的忍耐极限,抛开逃课做生意不说,在学校摆摊、替学生送外卖,校领导就谢淮的问题约谈过她好几次,最后连校规因为他都改了。


    ——严禁本校学生在校内摆摊。


    ——严禁本校学生在校内送外卖。


    他突然在她面前变得这么懂事,伊美贤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觉得要么是自己幻听了,要么是谢淮疯了。


    谢淮很有诚意,不等伊美贤说话,掏出一张试卷开始认真做题。


    伊美贤见他完整无错做完了校规的试卷后,心胸也大度了一次。


    “广播检讨就算了。”伊美贤说,“我也累了,你回去吧。”


    谢淮不走:“不行,一定要检讨,伊老师,我对不起您!”


    伊美贤不想把事情闹大,给校领导知道对她也不好。


    她蹙眉:“都说了不用检讨,而且宿舍里的播音喇叭多少年没用了,你就算想检讨它也放不出声音啊?”


    谢淮对检讨这件事特别执着:“那您看我用广播站的喇叭怎么样?得麻烦您开张条子,我去和广播站的人说说。”


    伊美贤:“……这么丢人的事我还要闹到全校人尽皆知是吧?”


    她说:“赶紧滚,我要去吃饭了。”


    夏日炎炎,谢淮坐在办公楼前的榆树荫凉下吃棒棒糖。


    姜景州从楼里出来,坐到他身边:“你吃错药了?竟然主动去跟伊老师讲和?”


    谢淮慵懒地抬了下眼睛:“没办法,媳妇生气了,非要我当着全校的面给她表白才算完,我能怎么办?”


    “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能搞到学校广播站钥匙的?”谢淮牙齿把糖咬碎,恶狠狠地嚼了几下,“为了陈曼希那破事,夏夏给我甩好几天脸子了,半年多没见,我就想跟她吃个饭说说话,她倒好,见面不是造谣攻击我阳痿,就是骂我臭男人。”


    “我有朋友在广播站。”姜景州说,“我帮你问问吧。其实你也不用非要听夏夏的,女孩子就爱口是心非,她肯定不是真要让你当众表白,只是想让你表现出对她的在乎和爱。”


    “你很懂啊?”谢淮目光余光瞥到姜景州身上,不依不饶,“你为什么这么懂夏夏?”


    姜景州:“……”


    “就你这样的有什么资格说夏夏给你甩脸子?”他说,“夏夏吃醋是因为你以前对陈曼希做过的事,我不过就说了一句话,你醋味大的都快熏死我了。”


    姜景州:“别因为你自己直男就把所有人想得跟你一样直。”


    谢淮问:“我要怎么表现出对她的在乎,难道我还不够在乎她吗?”


    “最简单的就是送礼物。”


    “免了。”谢淮说,“夏夏精明得跟个鬼似的,就我俩现在的状态,我去问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企图用物质贿赂她,她要不指着鼻子把我臭骂一通,她夏夏两个字倒过来念。”


    “你不用非要自己去问。”


    “你们去问也一样。”谢淮困扰地拧着眉毛,“她知道你们跟我一伙的。”


    姜景州说:“许愿长廊马上就要搭起来了,夏夏她肯定会去许愿的,只要你认得她的笔迹,偷偷把她许的愿望实现,这看起来就是件很有心意的事情,也很浪漫。”


    许愿长廊是管理学院历史悠久的一项活动,每逢六月下旬,管理学院的学生都会在食堂前的空地上搭起一座临时的棚子,棚子长长的一条,学校里的人又叫它许愿长廊。


    许愿长廊营业期间,每个学生都可以在长廊前的桌子上拿卡片和绳子把自己的心愿写好系在长廊的棚顶,而每个许愿的人同时又是实现别人愿望的人。


    心愿卡上一般会留下个人的联系方式,如果你能实现别人的心愿,就可以把心愿卡解下来联系许愿的人。


    谢淮听了这话眼前一亮。


    他掏出手机给梁源太打电话,让他盯着夏夏。


    *


    “淮哥,夏夏去许愿长廊了。”


    梁源太这一年来一直帮谢淮管快递亭,他生活稳定了,人也成熟了不少,虽然偶尔说话还是傻里傻气的,但走出家里与人交往多了,也逐渐明白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


    他浓眉大眼,面相憨憨的可爱。


    学校里的女生都挺喜欢他的,把他当成小孩,时不时分他零食吃。


    谢淮一听,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朝许愿长廊去了。


    夜里九点半,学生下晚自习的高峰期。


    谢淮挤在人堆里,在一片心愿卡片里找夏夏的笔迹。


    许愿卡上的心愿千奇百怪。


    要一杯奶茶的、要一把遮阳伞的、要一册毛概课本的,还有要一笼子做实验用的小白鼠的。


    更有甚者,需要一个人帮忙写毕业论文。


    谢淮翻到一个卡片,上面写着要YSL限量口红套装,他心想这女人胃口不小。


    他再看联系方式,觉得那串电话号码似乎见过,掏出电话簿翻了翻,发现是祝子瑜。


    祝子瑜的在这,夏夏的想必也不会太远。


    谢淮翻过旁边的卡片,上面清秀的字体写着:【希望我喜欢的人能喜欢我,但更希望他能守在他的爱人身边。】


    这张卡片没有留联系方式,只是在底下写了名字。


    ——赵珊琪。


    谢淮愣了一下。


    梁源太说:“淮哥,这个好像是夏夏的。”


    谢淮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他偏头去看,发现确实是夏夏的笔迹。


    【希望下学期的学年论文能顺利完成,希望申请的暑假调研项目能顺利通过。】


    她的心愿不是实物,也完全和谢淮无关。


    谢淮脸沉下来,说:“这不是夏夏的。”


    “这明明是夏夏的字。”


    “我说不是就不是。”谢淮霸道地说。


    他走到一侧的桌子旁,拿过一张心愿卡,在上面写道:【想要一个帅气的男朋友。】


    他又觉得不满意,划掉重写:【想和谢淮舌吻,半小时那种。】


    最后落款写了夏夏的名字。


    他举起卡片,对梁源太晃了晃:“看好了,这才是夏夏的。”


    “这丫头片子胆子越来越大,竟然敢这么肖想我,我今天一定得去找她算账才行。”


    他一脸严肃把卡片揣起来,准备去找夏夏“算账”。


    梁源太久久无言,他和这帮学生混得久了,嘴里学会了几句口头禅。


    他说:“淮哥,你真是太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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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祝子瑜交了一个比她大十三岁的男朋友。


    蔡芸和她不对付,赵珊琪又是个没心没肺的傻白甜,她憋了一年的话在夏夏回来以后迫不及待拉着她说,夏夏陪她聊了好几个晚上,眼圈乌黑,今晚又被祝子瑜拉着去见她男朋友。


    祝子瑜的男朋友三十四岁,据说开了两家茶庄,一家餐厅,有房有车,帅气多金,至今未婚。


    闻名不如一见。


    夏夏坐在祝子瑜身边,餐桌对面坐着祝子瑜那英俊的老男友。


    郑智明确实很帅,一身随性却不随便的打扮,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谈笑举止间礼貌十足。


    祝子瑜最近准备期末考试,一个星期没见他了,进了包厢就腻腻歪歪扑上去搂他脖子喊老公,那粘人的劲让夏夏看了目瞪口呆。


    郑智明见有外人在,尴尬地笑笑:“你也不嫌害臊。”


    祝子瑜大大咧咧地说:“夏夏是我姐们儿,她才不介意呢。”


    郑智明和夏夏打了个招呼,去外面点菜。


    “这是他的餐厅吗?”夏夏筷子敲着碗,八卦地问。


    祝子瑜给她倒茶水:“他的餐厅是家东南亚菜馆,人均消费两百多那种,咱俩这种关系,请你吃饭那么破费干嘛?”


    夏夏:“那你去过他的餐厅和茶庄吗?”


    “没有啊,他没带我去。”祝子瑜说,“再说我既不能帮他管账又不能帮他端饭洗盘子,我去干嘛?”


    “好歹你也算准老板娘吧?”夏夏说,“去看看不是很正常的吗?”


    祝子瑜:“也是嚯。”


    郑智明点完菜回来,祝子瑜托着脸看他:“老公,吃完饭带夏夏去你的茶庄喝茶吧,我们聊聊天,今天不着急回学校。”


    郑智明先是一愣,随即笑笑:“夏夏喜欢喝茶?我的茶庄都是些年纪大的人去,没意思得很,你们两个小姑娘,一会我请你们喝咖啡。”


    祝子瑜立即忘了喝茶的事:“咖啡有什么好喝的?喝多了晚上要失眠的,不如我们去喝奶茶吧。”


    郑智明温柔地看着她,眼神里全是宠溺和笑意。


    夏夏抿了口茶,笑笑没说话。


    饭间,郑智明一直给祝子瑜夹菜,给夏夏倒水。


    他言语风趣,做事体贴,成熟男人的魅力彰显无疑。


    夏夏能理解祝子瑜为什么会喜欢他,许多年轻女孩对这样事业小成,自身条件又好的男人没有丝毫抵抗力。祝子瑜是单亲家庭,从小缺少父爱,对年龄大的男人有天生的好感,沦陷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她安静地吃菜,听两人聊天,插话问了句:“你的餐厅叫什么名字啊?”


    郑智明:“小餐厅,不提也罢。”


    祝子瑜:“夏夏想知道你就告诉她吧,再说我也不知道呢。”


    郑智明搂着她:“那我改天带你们去。”


    饭后,郑智明去结账,服务生端来餐后甜点和水果。


    夏夏犹豫了一下,开口:“你不觉得奇怪吗?你们在一起都快半年了,他不带你去店里就算了,店名总该告诉你吧?”


    祝子瑜眨眨眼:“你怀疑他骗我?他什么经济水平我清楚,不可能是装有钱骗我,况且我看中的也不是他的钱啊。你不觉得他真的很好吗?又温柔又贴心,对我好,还喜欢小动物。他家养了一只边牧和三只猫呢。”


    夏夏:“我不是说他骗你……”


    她不想当着祝子瑜的面质疑郑智明,换了种委婉的方式问:“他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现在都没结婚?”


    祝子瑜:“他曾经差点就结婚了,他和他初恋女友谈了八年,最后因为家人反对没有在一起,后来又没有遇到合适的,就一直单身到现在了。”


    她打量夏夏思虑的目光,搂着她肩膀:“你别想太多,我心里清楚的,再说他和珊琪她爸是朋友,如果真有什么瞒着我,珊琪也会对我说的啊。”


    夏夏问:“赵晋松?”


    “对。”祝子瑜说,“之前我和珊琪出去逛街,正好碰到智明在和珊琪她爸吃饭,一来二去就这么认识了。”


    夏夏没说话。


    在她去海城那一年里,赵晋松没有和她断了联系,他隔三差五就会给她发消息问她好不好,虽然不算频繁,但也像蚊子嗡嗡似的,时不时来一下让人心神不宁。


    去年冬天谢淮离开海城后,夏夏收到了赵晋松的消息。


    他当时正在海城旅行,言语里客气地问她能不能带他在海大逛逛。


    抛开赵晋松追求她的事情不提,在给赵世杰做家教的期间,他一直很照顾她。


    夏夏没拒绝,陪他在学校里转了转,还请他吃了食堂的砂锅饭。


    赵晋松神情言语丝毫不见尴尬,同她说话时彬彬有礼,夏夏几乎要以为从前的事是她的幻觉。


    ……


    两人吃完甜点,挽着手走出包厢。


    郑智明结账后没进来,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和人说话,那人背对着她们。


    夏夏走近,他转过头来,和她打了个招呼:“夏夏,回南城了怎么也不告诉我?”


    郑智明笑笑:“晋松也来吃饭,我们刚好遇到,就坐下来聊聊。”


    夏夏:“你们玩吧,我先回学校了。”


    赵晋松站起来:“我送你。”


    他不是商量也不是问句,不等夏夏拒绝,他已经站起来掏出了车钥匙。


    祝子瑜今晚没打算回学校,她说:“正好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让赵叔叔送你吧,我也放心。”


    夏夏轻挑了下眉,没再说什么。


    出了门,赵晋松的车停在停车场。


    夏夏要去后座,赵晋松手臂一拦,帮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我有这么可怕吗?”他眸光带笑,“坐前面吧,陪我说说话。”


    夏夏也没矫情,坐到副驾驶。


    赵晋松将车开出停车场,付了两元停车费。


    夏夏忽然说:“你特意来找我有事吗?”


    赵晋松:“我是来吃饭,碰巧遇到智明……”


    “停车场的收费标准。”夏夏指向窗外,“半小时内收费两元,超过半小时另算,你吃饭只用了半小时吗?”


    赵晋松忍不住弯唇:“还是和以前一样,张口就能让我说不出话来。”


    他把车灯打开,暖橘色的光映在他握在方向盘的左手上。


    他无名指上的戒指不见了。


    “是智明打电话叫我过来的,这么久不见,就想看看你。”


    夏夏听到郑智明的名字,视线从车窗外的繁华夜景上收回来。


    她目光澄澈:“赵叔叔,子瑜是我的朋友,她看起来成熟,但心思很单纯,您的朋友如果真心实意喜欢她,我为她高兴,但如果他别有目的或者有所隐瞒……”


    夏夏看着赵晋松:“子瑜也是珊琪的朋友,她的年龄和珊琪一样大,这您是知道的。”


    赵晋松没有急于为自己朋友辩解,而是问:“为什么这么说?”


    “一个条件这么优秀的男人,就算对初恋念念不忘,身边的女人也不会少,他在分手后五年里一直单身,这本来就很可疑。”夏夏理智地说,“子瑜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但我没有,他为什么不带子瑜进他的圈子,连自己的店都不敢带她去?”


    前面遇到红灯,赵晋松停下车子。


    他侧头,温柔的眼神看着夏夏:“她是你的朋友,但更是一个成年人,你还小,有些事未必懂。等你离开学校就知道这社会的残酷,不为物质、一碗麻辣烫就能满足的爱情只存在于学生时代。”


    “你觉得她受骗了,可她自己未必不知道郑智明有问题。”


    夏夏:“您什么意思?”


    赵晋松:“知世故而不世故是种可贵的品质,你能做到,却不能要求人人和你一样。”


    夏夏:“您的意思是祝子瑜和他在一起是为了他的钱?”


    赵晋松扬眉,不置可否。


    夏夏脸色沉了:“停车。”


    赵晋松没有理会:“人之常情而已,你没必要反应这么激烈。”


    “我让你停车。”夏夏冷着脸,同他说话时敬语也不用了。


    赵晋松只得把车停了。


    夏夏下了车,站在马路边打车。


    夜间的昌平区人烟稀少,路上连个车影都没有。


    赵晋松耐着性子:“你叫不到车的,这里离南大还有段距离,上车我送你。”


    “不必了。”夏夏说,“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也不想坐你的车。”


    “刚才是我失言,可是夏夏,你何必为这种事情生气?”


    “就算祝子瑜真的是为了钱和郑智明在一起,也是她的选择,不值得你为她惋惜也不值得你为她难过。”


    “如果她不是为了钱,那我为我刚才的言辞道歉。”


    “你以为我生气是因为这个?”夏夏神色傲气逼人,眉眼却无比澄澈,“赵叔叔,你刚才在说话的时候,态度里充满了优越和不屑,虽然语气用词平和,但我感受到了你的轻蔑。”


    “你站在一个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的立场,看年轻女孩前赴后继围在你和你的朋友们身边,嘴上不说,心里一定很得意吧?”夏夏面无表情,“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心情,左右不过把这些女孩当成低着眼睛看的玩意儿。”


    “不管是祝子瑜还是我,你都没有给予最基本的尊重。”


    “你认为祝子瑜和比她大十三岁的郑智明在一起是为了钱,那你对我做的事算什么?在你心里,哪怕现在我不肯点头,但只要你攻势不断,早晚有一天我也会为了钱和你在一起,对吗?”


    赵晋松:“我没有这么想。”


    “你有。”夏夏说,“你觉得自己没有,但你的潜意识里就是这样想的。”


    “夏夏。”赵晋松伸出手,“你错怪我了,对别人也许我确实存在这样的想法,但对你我真的没有。我手上之前的戒指是和珊琪妈妈的婚戒,戴十几年已经养成习惯了,今天为了见你,我特意把它摘下来了。”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想好好疼你。”


    夏夏静了静,许久,她说:“可我不想给珊琪做后妈,我有男朋友。”


    “谢淮?”赵晋松蹙眉,“他欠了一屁股债,自己都顾不过来,能把你照顾好吗?”


    他见夏夏投来的目光,淡然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说过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喜欢的人我也很感兴趣。谢淮他父亲很有名,有些事根本不用调查,问几个朋友就知道了。”


    夏夏:“我的事就不用你费心了,我是成年人,我可以照顾自己。”


    她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有空吗?来南京路接我一下。”


    她挂了电话,不再和赵晋松说话。


    路上一辆车都没有,夏日的夜晚风很安静,空气有一丝燥热,唯一晃动的只有天上云层走过遮住月亮的影子。


    “他怎么来接你?走来?”赵晋松问,“这么远的路,你们回去至少要一小时。”


    夏夏说:“他有车。”


    她看着赵晋松:“赵叔叔,你说一碗麻辣烫就能满足的爱情只存在于学生时代,我还就不信这个邪。”


    “在我看来,能否在爱情里得到满足不在于吃的是街边的麻辣烫还是米其林餐厅,而在于陪你吃东西的人是谁。”


    “比起坐在宝马车上被你当成一个可以随时抛弃的小玩意,我更愿意坐在电动车后座,听他对我说今天的烦恼,明天的计划,听他跟我聊未来和理想,哪怕他对我发牢骚,我也喜欢。”


    “谢淮他是很穷,可二十岁出头的男孩子,穷一点也没什么。”


    夏夏没有看赵晋松,她望向远处路的尽头。


    灯火辉明的路灯下,黑色的电动车吱嘎吱嘎驶来。


    “我可以陪他,也可以等。”夏夏语气坚定,“他不会骑一辈子电动车的。”


    “如果他骑一辈子呢?”


    赵晋松说这话时嗓音干涩,游刃有余生意场这些年,第一次觉得在一个女孩面前词穷。


    夏夏想了想:“那坐一辈子电动车也挺好的。”


    黑色电动车停在路边,嚣张地正对着宝马车的车头。


    谢淮穿着条皱巴巴的T恤,摘下头盔,冷漠地瞥过来。


    他在宿舍门口等了夏夏一晚上,她却在这和老男人幽会。


    他与赵晋松对视时,目光里沾染了浓重的敌意,那情绪年轻、浑然不顾,带着尖锐的刺和锋芒。


    谢淮刚要开口,夏夏朝他嫣然一笑。


    紧接着,她朝他扑过来,整个人埋进他怀里,白藕般的臂搂紧他脖子。


    “老公,你终于来了——”


    夏夏仿佛被祝子瑜附体,她声音甜得腻死人,毛绒绒的发在他胸口蹭了又蹭。


    谢淮当场失语。


    他下意识搂住夏夏的腰,感受女孩柔软的身体在他怀里微微颤抖。


    “砰——”


    一阵关门声响起,又伴随着发动机的声音,赵晋松离开了。


    夏夏没滋味地砸吧着嘴,从谢淮怀里直起身来。


    她还没来得及完全脱离他的怀抱,谢淮手臂一揽,把她按回怀里。


    “再喊一遍。”他嗓音又沉又哑,仿佛下一秒就要控制不住把她整个吞吃入腹。


    “再喊一遍。”他说,“没听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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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月色朦胧。


    街道空荡安静,弯弯的月影洒下一道温柔的清辉。


    夏夏贴着谢淮硬硬的身体,感受他温热的体温,像只粘人的猫一样,谢淮不松手她赖赖唧唧就不起来,可嘴上却装傻。


    “叫什么啊?”


    谢淮没说话,揽着她腰的手臂收紧,用力道表达不满。


    夏夏:“我说,你是不是该放开我了?没名没分的,总搂着算怎么回事?”


    “没名没分?”谢淮按着她的头发在胸前狠狠蹭了蹭,“没名没分你叫谁老公?”


    “你别造谣哦。”夏夏坏坏地问,“说我叫你老公,有证据吗?”


    谢淮的手臂像根浸了水的牛皮绳,捆在她细软的腰间,越收越软,勒得她有些气短。


    夏夏指尖揪他衣领,眉头弯了弯:“轻点,疼了。”


    “跟我撒娇?”


    夏夏模样委屈又楚楚可怜,一如当初在他面前伪装的小可怜模样。


    谢淮明知夏夏是装的,可还是忍不住松了手。


    他挑眉:“你以为我会信?”


    夏夏软声说:“真的疼,你都把我腰捏红了,不信你看。”


    谢淮等着她撩开衣服让他看,可夏夏动作磨磨蹭蹭的,只嘴上说,身体却毫无行动的打算。


    谢淮从兜里掏出那张被他揉得皱巴巴的许愿卡片。


    “装可怜没用,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事!”


    “我做什么了?”


    夏夏疑惑地接过卡片,她一眼望过去,只看到第一行的字。


    【想和谢淮舌吻,半小时那种。】


    她脾气一下就点燃了,直接把卡片摔在他胸前:“你很得意吗?有女人想跟你舌吻了不起啊?跟我炫耀什么?赵晋松刚才还和我深情告白,我说什么了吗?”


    谢淮本来想叫她看看落款,一听她的话也炸了:“我他妈就知道那个老男人对你不怀好意,还想老牛吃嫩草,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夏夏:“关你什么事?吃屁吧你。”


    谢淮扯着她手腕把她带到电动车旁,手抵着肩膀将人按在后座上。


    “你说不说?”


    夏夏注意力很不集中,左右四顾。


    一侧是茂密的冬青从,一侧是夏日四周嗡嗡着蚊虫的暖色路灯。


    云翳从天际拨开,露出清透的月影,她目光所及之处,看到草丛里飞出一簇簇闪着青绿色的萤火虫。


    “淮哥。”她叫。


    “别人壁咚都是按在法拉利车前盖上的,壁咚完再来个车震野外激情什么的,你这把人按在电动车上,也太寒酸了点吧。”


    谢淮:“……”


    夏夏:“一年时间还没过完,五百万赚够了吗?”


    “没赚够你还是松手吧。”夏夏诚恳地说,“这荒郊野外的,咱俩也没什么关系,你又是质问我赵晋松说什么,又是搂我抱我的,传出去对我名声不好。”


    “毕竟搞不到你,我还是要准备找下家的。”


    谢淮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他把卡片摆在她眼前:“都对我做出这种事了,还想找下家?”


    夏夏这才看见,卡片的末尾写着她的名字。


    她愣了:“这不是我写的。”


    “你说不是就不是?你的名字都写在上面还想狡辩?”谢淮痞气地笑,“舌吻半小时,夏夏,你这人思想可真够污秽。”


    谢淮的表情恶狠狠的,带着几分他不擅长的表演成分,浮夸到夏夏一眼就看出问题了。


    夏夏瞬间就想明白怎么回事了,但她没有说破,假装那是自己干的。


    她一副认错的表情:“对不起淮哥,我也觉得我思想污秽了,你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吧。”


    谢淮:“不行。”


    “那你要怎么样呢?”夏夏困扰,“骂我?还是打我?”


    “你总不会想亲我吧?”


    她自问自答:“我想太多了,淮哥怎么会亲我呢,他可是有一个轰轰烈烈念念不忘,为她干尽所有出格的事情,为她一掷千金的前女友啊。”


    “前女友前几天才来过,他现在每晚应该还会梦到她吧?那么好的青春时光,那么美的花样年华,那么动人的爱情故事,我他妈算个球呀。”


    “你他妈怎么不去当作家?”谢淮骂她,“损我的时候一套一套的,排比句都蹦出来了,就陈曼希那一件破事你要跟我记一辈子是吧?”


    “是的呢。”夏夏面无表情,“我就是嫉妒,我就是吃醋,我就是要跟你提,怎么样?有种你打我啊!陈曼希她凭什么呀?她不就比我早认识你吗……”


    她话说到一半,意识到一个严重的事情,忽然卡住。


    她口中陈曼希只是比她早认识谢淮,可她忘记考虑一个问题。


    ——谢淮一开始对她好是看她可怜觉得与她同病相怜。


    当年的谢淮根本不会对贫穷有这么深刻的体会,就算当年她就认识谢淮了,也未必能引起他的注意。


    她是清纯素雅的类型,而陈曼希是妖娆的人间富贵花的长相。


    夏夏凝重地拧起了眉头,看着谢淮,心想谢淮难道喜欢陈曼希那种类型吗?


    谢淮见她这样的目光看过来头皮发麻,淮哥的风采能耐通通消失,变成柔弱无助的淮淮,大气都不敢喘。


    他哄她:“我错了,真的错了,要不你打我消消气?”


    夏夏平静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当年没有和别人较劲那件事,你会追陈曼希吗?”


    “当然不会。”谢淮想也没想,“淮哥这辈子还没对哪个女人像对你这么上心过。”


    “那……”夏夏套他话,“如果陈曼希追你,你会答应吗?”


    谢淮:“……”


    “说话啊。”夏夏说,“我要听实话,你不准骗我。”


    谢淮迟疑:“一定要这样吗?”


    夏夏点头,他诚实地说:“应该会吧。”


    见夏夏眼神立即就变了,他补救:“你先听我说完理由,再决定要不要骂我。”


    谢淮见夏夏没有异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怎么能在她面前怂成这样。


    这好像哪里不对吧?一开始明明是夏夏又软又怂,一口一个淮哥叫着,被他一个冷冷的眼刀扫过就连忙低头认错。


    现在别说角色对调了,他甚至还不如当初的夏夏。


    “……他们都说陈曼希漂亮,但在我眼里也就那样,比她漂亮的我不是没见过,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他瞥向夏夏。


    女孩的脸被月色浸染得白皙清透,她海藻般的发丝柔软,松散披在背上,发梢弯弯卷卷,漂亮得像个洋娃娃。


    见她第一眼时,只觉得刚刚好是他喜欢的类型。


    过了这么久,又觉得类型也并没有那么重要,哪怕夏夏长成别的模样,对的人总归是对的。


    “陈曼希是校花,漂亮得体、会来事,那时候不懂事,喜不喜欢是其次,男人的尊严,尊严你懂吗?”


    “我打个比方。”谢淮说,“南大几千学生,哪怕学生会主席也做不到所有人都认识他,这个学院一个花,那个学院一个草,听起来很有名气,可你放到学校里看,谁认识啊?”


    “你说你跟管理学院的院草谈恋爱,别人知道他是谁吗?”


    “但如果你说你是淮哥的女人,就很有面子。”


    夏夏:“…………”


    谢淮没说大话,学生会主席未必人人都认识,但学校里还真没有几个不认识谢淮的。


    他从大一就出名了,虽然现在收敛了,但之前又是摆摊、送外卖、卖奶茶,又是和辅导员对着干进拘留所,早已变成学校不可磨灭的神话。


    可夏夏听他说这话总觉得哪里奇怪。


    谢淮确实没骗她,他诚实得让她忍不住想咬他。


    夏夏不客气地说:“你快醒醒吧。”


    她转身走,谢淮追她:“我骗你你要生气,说实话你也生气,你教教我该怎么哄你。”


    夏夏眼睛红红的,谢淮拿她手捶自己胸口:“打我能消气吗?”


    夏夏摇头。


    女孩不言不语,一脸纠结和委屈。


    谢淮看得心疼,低头吻了吻她泛红的眼角。


    夏夏推开他,手掌抵在他胸口:“越界了,你说不能亲的。”


    异地时只觉得思念的滋味难熬,回到一起后才发现日子更难熬了。


    看不见摸不着还可以自我麻痹,现在人整天在眼前晃,让他忍着不碰不抱,难受得快疯了。


    谢淮忽然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说等一年这种话了。


    如果当时不是和夏夏离得很远,而是近在眼前,这种话打死他也说不出口。


    夏夏说是推,力气却很小,别说谢淮一个男人,连只猫都推不开。


    谢淮嗓音沉得醉人:“没人看见。”


    他贴近她耳边,嘴唇衔住她耳朵,夏夏耳廓直接红了。


    “这事翻篇行吗?”谢淮说,“你对我不满、生气、埋怨我都认,答应你的事我也一定会做到,但你别不理我了。”


    “你难受就一次性发泄出来,打我、骂我、把我绑起来强。奸都行,过了今晚就把陈曼希打包丢进垃圾桶,以后再也不准提了。”


    夏夏软绵绵地说:“你做错事还要我强。奸你?想得倒美。”


    谢淮说:“那就是不气了。”


    “还气的。”夏夏声音小小的。


    “那怎么办?”谢淮手掌抚上她后脑,“不想打我,也不想骂我,那我亲亲你吧。”


    他没等夏夏说话,低头在她唇上啄下浅浅的一个吻。


    轻柔、珍视、点到为止。


    夏夏刚刚跟他对着干的嚣张模样敛去,脸红红的:“这算什么?连个接吻的身份都没有。”


    “未来媳妇,这个身份行吗?”


    谢淮见她没那么生气了,松开她:“赵晋松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夏夏抬眸,明亮的眼睛看着他。


    “我不管他跟你说什么,不准答应他。”


    “真霸道。”夏夏嘟囔。


    云层飘渺,月亮罩上一层雾气。


    谢淮低了低身子,温柔地把她抱在怀里。


    他又重复了一遍:“不准答应他,不然我会发疯的。”


    他偏过头,嘴唇蹭过她带着橙子香味的柔软发丝:“再给我几年,我会比他更成功,更有钱,更体贴,我会对你好。”


    “淮哥不会让你一直吃苦的。”


    “我发誓。”


    第57章


    七月。


    棕榈树在碧蓝如洗的晴空下舒展翠绿的叶子,衬着南大橘红色的教学楼,放眼之处,一片热烈的勃勃生机。


    谢淮站在教学楼前,若有所思凝视着楼侧挂着的黑色喇叭。


    半个月来,谢淮因为频繁犯事,被伊美贤拎到办公室八次。


    三次逃了学院里最严厉的教授的课。


    两次蓄意在食堂浪费粮食。


    一次缺席年级大会。


    一次无视新校规以身试法在春和路上卖糖葫芦。


    还有一次夜不归宿,等宿舍关门后跃跃欲试爬男生宿舍楼后花园的铁门想翻进来,他翻墙也不好好翻,把铁门撞得咣咣乱响。


    宿管原本不想管他,可他撞了半个小时门还没进来,蠢得跟只猪一样,吵得宿管不能睡觉,想放他一马的心情也被失眠的暴躁取代。


    他出门逮人的时候,谢淮没有爬门,他正无聊地靠在铁门上,脚一下一下踹那铁门。


    大学不像高中每周一都要举行升旗仪式,全校大会四年也不见得开一次,除了用广播站的喇叭,谢淮根本没有别的机会当着全体师生的面哄夏夏开心。


    他故意制造事端,费劲心思只为了得到一个挨罚的机会,可伊美贤没有让他如愿。


    南大校风如此,哪怕通报批评也只是以书面形式贴在宿舍门口的布告栏上,当众广播检讨这种伤害学生自尊的事情,哪怕伊美贤批准,校领导也不能同意。


    谢淮在考试周一通胡闹,不仅没如愿以偿,还被通报批评了三次。


    棕榈树上两只松树跳来跳去,在树杈间打闹。


    谢淮被灼热的日光刺了眼睛,抬手背挡住,预备铃声打响,他放弃爬上树捉只松树放进校长办公室吓人的打算,乖乖进了教学楼。


    这是社会学专业最后一门专业课考试,考完放暑假。


    谢淮没叫人帮他占位,他到教室的时候只剩下第一排空着。


    夏夏的期末考试在海大考过了,她不用再参加南大的考试,正无所事事倚在走廊的墙上玩手机,见谢淮过来,直起身子。


    她穿着朴素的牛仔裤和白T恤,戴着顶黑色棒球帽,身上背着一个看起来很重的书包。


    “复习好了吗?”


    “没有。”


    “这么长时间还没复习好,你都在做什么?”


    谢淮心想我在绞尽脑汁想办法完成答应你的事,但他嘴上不说,懒洋洋地挠乱蓬蓬的头发,一脸烦躁。


    夏夏:“会挂科吗?”


    “不好说。”


    夏夏拧他耳朵:“你再说一遍!”


    “啊啊啊,疼——”谢淮龇牙咧嘴,“你谋杀亲夫啊?”


    “分数低一点不要紧,敢挂科你就死定了。”夏夏威胁,“你挂一科,我们的事就顺延一年,听见了吗?”


    谢淮:“……”


    女孩狠起来就没他什么事了,谢淮心想,夏夏总算反应过来了。


    ——他们之间的事,主动权其实从来都不掌握在谢淮的手上,而在于她。


    相比之下,更担心被不要的人,是谢淮。


    “不就挂个科吗?又不是没挂过。”


    “不行。”夏夏音调抬高,“我是专业第一,专业第一你懂吗?在海大我也是专业第一,你是我男人,挂科丢的是我的人。”


    谢淮:“……”


    “知道了。”他抬手捏夏夏的脸,“我尽量。”


    正式考试铃声响了,他松开手:“我进去了。”


    夏夏眸光澄澈,温柔地看着他:“好好考试。”


    谢淮摆摆手,满脑子都是夏夏刚刚的威胁和到底做什么才能得到一个利用广播的机会。


    考试两个小时,谢淮用一个小时把试卷写得半满。


    教室里已经陆续有学生交卷了,他却没有着急做剩下的题,而是炯炯有神盯着监考老师。


    手机在口袋里,如果掏出来,一定会被讲台上的老师发现,这应该会按作弊处理。


    作弊能获得全校广播检讨的机会吗?


    好像不能,但可以一试。如果情节特别恶劣,比如他无视严肃的考场环境,当着监考老师的面嚣张地玩一局打地鼠,绝对可以激怒老师。


    谢淮想着,手不由自主朝口袋伸去。


    他正准备把手机掏出来,抬眼瞥到夏夏站在教室门口盯着他。


    一个小时过去了,她还没走。


    她挑眉,用口型问:“想做什么?”


    谢淮只能收回手,放弃玩打地鼠的念头。


    夏夏看了他一会,口型比道:“我走了。”


    谢淮以为她要回宿舍,朝她摆了摆手。


    *


    考完最后一科出来,谢淮坐在教学楼前的花坛旁给夏夏发消息,问她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夏夏没回复他。


    学校的播音喇叭沙沙作响。


    一阵尖锐的机械声后,一个低沉的男音开始广播南大暑期的放假时间与收假时间,播完后又放了一些大学生志愿者、暑期山区支教的项目的信息,鼓励学生踊跃参加。


    播音的男声谢淮熟悉,是姜景州在广播站的朋友,姜景州先前去问过那男生钥匙的事情,可没有老师同意,男生也做不了主。


    谢淮听着广播,恶从胆边生。


    他看了眼腕表,马上就是食堂吃饭人最多的时候,按照男生播音完的时间再去吃饭,一定会被食堂的人山人海挤出来。


    谢淮想到这,慢悠悠走向食堂。


    *


    男生关上广播设备,正要走出播音室,回头看见谢淮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两盒炒饭。


    “吃了吗?”谢淮笑得阳光,咧出白净的牙,“给你带了饭。”


    男生怔了一下,谢淮把袋子放到他面前:“趁热吃。”


    “就算你给我带吃的,我也不会把钥匙借给你。”男生接过饭,觉得谢淮不怀好意,忧心忡忡,“校领导会杀了我的。”


    “放心放心。”谢淮自来熟揽着他肩膀,“我不是来跟你借钥匙的,就是单纯送饭,你是景州的朋友,我也是景州的朋友,朋友的朋友就是好朋友,兄弟,一起吃个饭而已,别紧张。”


    男生打开饭盒。


    谢淮对他格外照顾,给他加了双份牛肉还有一颗卤蛋。


    他边吃边和谢淮闲聊:“其实追女孩的方法很多,不必局限于这一种。广播告白听起来浪漫,但善后很麻烦,一旦校领导找你算账,有你受的。”


    谢淮嗯嗯啊啊敷衍了几声,埋头吃米饭。


    他扒了半碗饭,忽然朝门外瞥了一眼:“我听到姜景州叫你。”


    男生耳朵动了动:“没有啊。”


    “叫了。”谢淮指着门外的走廊,“在那边。”


    男生放下筷子去看,他刚踏出去,广播室的门被谢淮扣上,紧接着锁扣咔哒一声,谢淮把门锁了。


    男生:“……”


    “校领导不会杀了你。”谢淮坐在播音设备面前,淡淡道,“钥匙不是你借我的,是我把你赶出去的,要杀就让他来杀我。”


    谢淮按开播音按钮,对着话筒喂了几声,在听到窗外校园角落里传来回音后,不太满意,又将音量键调大了些。


    他清了几声嗓子,手慢悠悠摸向裤兜。


    “夏夏。”他在一个人的播音室里挑起桀骜的眉毛,神情不可一世,嗓音又拽又清亮,“你给老子听好了——”


    大话放到一半,他愣了。


    裤兜里空空的,他熬了好几个晚上写好的两千字情书——


    ——忘带了!!!


    播音室和办公室在同一栋楼上,闻讯赶来的老师砰砰敲门:“谢淮,马上关掉设备,从里面出来。”


    谢淮充耳不闻,继续把音量调高,遮过门外的声音。


    从小到大他语文作文就没及格过,好不容易写出来的稿子没带,只好脱稿发挥。


    “夏夏……”


    正午的微风裹着阳光,卷着热浪,从窗口涌进来。


    太阳炙热、明亮,暴晒着空气里一切潮湿与阴郁,灰尘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浅浅的银光,在眼前跃动。


    少年手边摆着一盒吃到一半的牛肉炒饭,嘴角还粘着饭粒。


    他看上去有些紧张,在无人的室内,俊美的脸颊忍不住泛上淡淡的红。


    他抹掉脸上的饭粒,按开手机。


    手机锁屏是夏夏的相片,那年大雪纷飞的情人节,他忍不住去常市找她,夜深人静,女孩披着一身灿烂的雪光,趴在肯德基的沙发上睡得正香。


    谢淮看着女孩的相片,喃喃地喊:“夏夏。”


    他脸更红了。


    *


    夏夏费力地将行李提上大巴车,过道被旁边人伸出的脚挡住。


    她转头,看见蔡芸的脸。


    “麻烦让让。”


    蔡芸漫不经意瞥她,把脚收了回来。


    姜景州坐在车子的最后排,看见夏夏上来,面露诧异:“你怎么来了?”


    夏夏摘掉帽子朝他笑:“我是临时申请的,本来是没有名额,可昨天有个女生急性阑尾炎住院,教授就让我来替补了。”


    姜景州看了看手机,又问了一遍:“你不在学校?”


    夏夏在他面前转了个圈:“我不是站在你面前吗?学长今天怎么了?说话奇奇怪怪的。”


    姜景州面色复杂:“那谢淮在跟谁告白?”


    夏夏没听清:“什么?”


    姜景州把手机递给她,上面是好友发给他的一段音频。


    夏夏不明所以,接过来按开。


    谢淮经过麦克风扩大了几倍的声音传出来:


    “夏夏,你给老子听好了。”


    夏夏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摔了。


    音频空白了许久,就在夏夏以为接下来没有内容的时候,谢淮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她想象中的温情告白,也没有款款深情的诉说心意。


    谢淮说话毫无逻辑和章法,嗓音又凶又霸道。


    “都他妈跟你说了一万次了,没喜欢过别人,没喜欢别人,你非不信,我现在当着整个学校的面跟你说,你信了吧?”


    “淮哥从小到大就喜欢过你一个,喜欢你喜欢得快发疯了,你不理我我饭都吃不下去,觉也睡不好,每天晚上做噩梦都是你跟别人跑了,说梦话骂了把你拐走那男人一晚上,吵得辛浦觉都没睡好,你还跟我瞎几把矫情,我真的快被你气死了。”


    “你听到后立刻来广播室找我,我等不了一年了,一天都不想等。”


    “淮哥爱你,特别爱你,爱死你了,你听见没?”


    谢淮声音满满颓败:“副院长和辅导员在门口堵我,他们肯定要把我抓到办公室思想教育,我连广播室的门都出不去,你过来找我,我要跟你好好谈谈。”


    夏夏捂着嘴巴,五分不可置信,五分惊愕到说不出话。


    十分满满的情绪交融,她一时间失语了,怔怔的,一句话也吐不出口。


    谢淮话说完没多久,她听见音频里传来一个音调略低、但气急败坏的声音。


    “谢淮,你是傻逼吗?”


    伊美贤被他气得直接爆了粗口:“夏夏早就跟着项目队去乡间调研了,还谈谈?你谈个屁!”


    作者有话要说:五一大家出去玩了吗!


    我坐在南方的客栈里,被蚊子咬得瑟瑟发抖,半夜十一点满街找药店买止痒药膏,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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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调研的村子在群山深处。


    一行人从南城出发,坐了十个小时的大巴又转乘当地村民的电动三轮,到达住处时已经夜里十一点了。


    山里宾馆很小,住不下这么多人,村委会特意空出几套没人的院子给学生们住。


    房子是用青砖砌的,前几天刚下过雨,墙壁沁着潮意,而这几天天气闷热,在湿热的天气里,到处都是蚊虫蛇蚁。


    院里有只黑尾巴的狼狗,见生人进来,凶神恶煞地龇牙咧嘴。


    蔡芸吓了一跳,哇得惨叫一声,躲到姜景州背后抓他手臂。


    姜景州眉头一拧,出于男生基本的绅士礼仪没有躲开,却把手臂抽了回来。


    夏夏从小在村子里野蛮生长,什么凶猛的狗都见过,和狗打的架也不在少数。她朝那只狼狗吹了声口哨,原本还对蔡芸凶巴巴的狼狗喉咙里呜呜一声,转瞬间摇起了尾巴。


    夏夏摸了摸它的脑袋:“它叫什么?”


    村长:“旺财。”


    他笑:“不用害怕,旺财是我牵来给你们看门的,不咬人。”


    “旺财。”夏夏笑眯眯的,她指着蔡芸,“咬她。”


    蔡芸:“……”


    旺财傻乎乎吐着舌头,夏夏从包里掏出一根火腿肠在它鼻子前晃了晃,然后摆出姿势要朝蔡芸丢过去。


    旺财垂涎欲滴盯着火腿肠,顺带盯着蔡芸。


    蔡芸要被吓傻了,尖叫:“夏夏,你敢——”


    夏夏顽皮笑了笑,露出上牙的尖尖,她蹲下来,剥开火腿肠的外衣喂狗。


    蔡芸转头和教授说:“老师,我不住这里,这里有狗,我一天都待不下去。”


    村长笑笑:“你如果害怕,我把狗拴起来。”


    蔡芸恶狠狠瞪着夏夏:“拴起来有用?谁知道某些人会不会故意把狗放出来咬我?”


    夏夏挑眉,清冷的目光与她对视。


    蔡芸:“我不住,调研期间不是有报销额度吗?村头有家宾馆,我去那睡。”


    夏夏懒得听她讲话,喂完狗拎着箱子进门了。


    姜景州是这次调研的学生带队人,老师负责考察项目,他负责生活上的安排。女生两两一间,蔡芸自己去住宾馆,少了一个人,他把单人院子分给了夏夏。


    夏夏进屋简单打扫了一下,铺好床铺和行李。


    山里温度三十五度,到了夜里也没有半点清爽。


    夏夏一动不动还是出了一身汗,手机电量在路上用完了,她把手机充上电,径直进了冲凉间。


    冲凉间里只有一个简易的淋浴头,水流很小,时好时坏。


    旁边放着一个大缸,里面装着清水,上面挂了个硬纸牌,写着:【洗澡用水。】


    夏夏用凉水冲了个澡,回到屋里发现刚开机的手机被谢淮的消息挤爆了。


    他给她打了二十多个电话,微信上也发来几十条消息。


    还没等夏夏仔细看内容,他电话又打来了。


    谢淮:“为什么不接电话?”


    夏夏委屈:“手机没电了。”


    “没电之前呢?”


    “山里没信号。”


    谢淮的脾气一下没了,他嘟囔:“我找你一天了。”


    夏夏将手机夹在肩膀上,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和他聊天:“你在做什么?”


    谢淮沉默了几秒,说:“在办公室写检讨,三万字,不能抄,副院长要用论文系统给我查重。”


    夏夏抱着电话,滚到床上捧腹大笑。


    “我都是为了你才沦落到这个境地,你他妈还笑!”谢淮不开心了,“再笑淮哥今晚就坐车过去搞你。”


    夏夏憋住笑,认真地说:“我帮你写吧,千字一百。”


    “还收费?”


    “收的啊。”夏夏明明白白跟他算账,“我为了这次调研推了好几个实习,不赚点钱下学期生活费怎么办?”


    “那你写吧。”谢淮说,“千字给你算五百,写得好另有奖励。”


    夏夏问:“什么奖励?”


    谢淮不说话。


    夏夏诚恳地问:“我可以自己要求奖励吗?”


    谢淮说:“可以,只要我有,什么都行。”


    “今天在广播里说的话可以再对我说一遍吗?”


    谢淮想也没想:“不行。”


    “我就这么点心愿你都不能满足,还说什么都行。”夏夏哼了一声,“臭男人。”


    谢淮最怕听她骂臭男人:“除了这个什么都行。”


    “那——”夏夏坏兮兮笑,“景州学长说,你熬夜给我写了两千字的情书,下次见面可以当面念给我听吗?”


    “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哦。”夏夏语调带着威胁,“答应我的事一再做不到,我会对你很失望,夏夏如果失望,后果很严重。”


    谢淮这回没说不行,他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


    山里调研的日子单调又辛苦,每天探访村民、村委,和他们交谈、吃饭,时常要参与当地人的日常生活,插秧、下田,回到住处后累得散架,许多同学要么睡觉,要么窝在房间玩手机。


    夏夏一个人住一栋院子,回去后就抱着电脑给谢淮写检讨。


    谢淮挂了电话以后再没联系过她,夏夏却不着急,每天活泼快乐,遇上有女生来她院子里聊天,问她在做什么,她就美滋滋地告诉别人。


    ——“我在帮谢淮写检讨呢。”


    “谢淮的检讨为什么要你来写?”


    夏夏眉眼温柔,完全不提千字五百的事:“他有自己的事要忙啊,犯错本来也是因为我,能给他分担一点也是好的。”


    女生八卦地问:“我听说谢淮在校外和别人做生意,他是不是赚了很多钱啊?”


    夏夏:“我不知道。”


    女生不信。


    夏夏也没有解释。


    她坐在院子里吹晚风,纤细的指尖噼里啪啦敲动笔记本的键盘。


    来她院里玩的女生回去了,狗趴在墙角,忽然对着木质大门狂叫了几声。


    “旺财。”夏夏喊它,“别吵,隔壁的姐姐睡觉了。”


    旺财不叫了,只是盯着门口发呆。


    夏夏朝门外瞥了一眼,收起笔记本进了屋子。


    今天淋浴喷头又不好用了,她在淋浴间用水瓢舀缸里的水冲凉,冷不防听见院子里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紧接着墙角堆的木箱倒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夏夏拿浴巾把自己裹住,随手擦了擦还在滴水的头发。


    她扒开门缝朝外看了眼,院子里没点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


    一片黢黑里,旺财叫声更大了,它嘴里呜呜的,似乎咬着什么东西。


    夏夏耳朵动了动,听见院子里有鞋底摩擦地面的脚步声。


    前几天有女孩大白天单独行动时被当地男人言语调戏过,晚上这些人又来敲她的房门,在调研队里引发过一阵骚乱。


    村长知道后给他们介绍了一下当地的情况,这里穷乡僻壤,大龄单身男青年很多,思想也很落后。他叮嘱女孩们晚上要锁好门,没事不要自己一个人出去。


    蔡芸听说这事以后脸色苍白,可她又不肯回这里的民房住,向教授申请要个男生去陪她,教授拿她没办法,为了她的安全,又在宾馆给姜景州开了间房,让他有事照应着蔡芸。


    夏夏之前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院子里有狗,晚上也会锁门,只要旺财不叫,院子里就肯定安全。


    她回想旺财刚才的奇怪反应,心里毛毛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被地上的东西绊了一下。


    来人低低咒骂:“靠——”


    那声音刚刚入耳,夏夏就愣了。


    她拉开门,被谢淮抱了个满怀。


    谢淮在三十度的高温里奔波了一天,T恤湿了干,干了又湿。


    他身上带着不明显的汗味,咸咸的、淡淡的,扑入鼻子里让她意乱神迷。


    夏夏刚冲过澡,身上冰凉,抱在怀里像抱着一块温暖的冰块。


    她被谢淮箍着,一动不能动,身上的浴巾在动作间被扯松了。


    她里面不着寸缕,脸一红,用力推谢淮的肩膀。


    谢淮没松手,反而把她抱得更紧。


    他低头,没有叙旧也没有寒暄,滚烫的嘴唇毫不客气含住她软薄的耳廓。


    “还骂我臭男人。”


    “你才是臭女人吧。”


    他极力压抑才能不让自己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在她耳边咬牙切齿。


    “整天勾引我,老子偏偏就他妈被你吃得死死的。”


    夏夏委屈:“我什么时候勾引……”


    她无辜的眼珠圆溜溜瞪着,一句话没说完,感觉谢淮的手放开了对她的钳制。


    她一个晃神的空隙,他手捧着她的脸,招呼也不打,嘴唇压下来。


    夏夏一手扯着浴巾,一手伸在两人嘴唇间格挡。


    谢淮炙热的吻落在她掌心。


    夏夏眨了眨眼睛,提醒他:“五百万。”


    “我不想等了。”谢淮暖融融的呼吸喷洒在她手心,他轻吻几下,“怕吗?”


    夏夏知道他的这句“怕吗”不是问此时此刻他要吻她的事情,也不是问刚刚深夜里他翻墙进来吓到她的事情。


    他问的是以后,囊括了以后未知的人生的以后。


    如果她说不,那她的未来就和他绑在一起了,那样的生活里或许会出现数不清的狂风和巨浪,通通都要她去面对。


    可夏夏眼神明亮。


    她揽着谢淮的脖子,笑吟吟的:“我从来都没说过害怕呀。”


    谢淮眸子里闪动着数不清的灿烂情绪。


    女孩身体温软,主动贴着他蹭,他再也忍耐不了,低头堵住她柔软的嘴唇。


    夏夏放软身体,如一汪春水瘫软在他怀里。


    谢淮舌尖轻触试探,她放行,感觉他滚烫的唇舌滑入,粗鲁地勾住她纠缠。


    气息灼热,相贴的皮肤也灼热,夏夏快喘不过气了。


    她低低咛了一声,随后整个人被谢淮揽住,按在背后的墙上。


    谢淮手掌垫在她背后,隔绝了那一下的撞击力。


    他嘴唇短暂离开,给夏夏喘了一口气的机会。


    就在夏夏脸颊通红望向他的那瞬间,他又不留缝隙,霸道地吻了上来。


    第59章


    夏夏嘴唇被死死堵着,鼻子和谢淮抵在一起,呼吸受阻,吭哧吭哧喘不过气,脸憋得通红。


    她手指扣着谢淮肩膀,刚剪过秃秃的指甲没法给他造成一星半点的伤害,只能揪住他T恤,攥成皱巴巴的一团。


    谢淮放开她,低头,唇在她脸上点了点。


    夏夏抓紧时间呼吸,离得太近,体温交融,刚冲过凉的身体又出汗了。


    谢淮像只狼狗,嘴唇在她颈窝一阵乱蹭:“这样就喘不过气了?平嘉澎没教过你接吻吗?”


    “当然教过。”夏夏不服输,“是我笨,没学会而已。”


    谢淮不满地捏她腰上的软肉,又毫不客气一口咬住她脖子,嗓音沙哑:“他都亲你哪了?”


    夏夏葱白的手指戳戳嘴唇,又在秀气的脸蛋上点了一通:“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我想想,好像还有别的地方……”


    谢淮脸阴得不像话,他故意一问,没想到夏夏还真敢说,手下掐她的力气大了大:“他也像我这么亲你吗?”


    夏夏久久凝视着他,噗嗤一声笑了:“你傻不傻呀?你跟头狼似的,就知道用牙齿啃,弄得我疼死了,平嘉澎可比你斯文多了。”


    谢淮脸一沉。


    她搂着他脖颈,眼睛亮莹莹的:“可我喜欢你这样的。”


    谢淮:“他比我早亲过你。”


    夏夏眨眨眼,听他嗓音蛮横里带着丝委屈:“他凭什么比我早亲过你,比我早和你在一起啊?你还整天跟我提陈曼希,我他妈都没说过什么。”


    夏夏摸摸谢淮的头发,像哄小狗:“那从今天起,谁也不准再提从前的事了,行吗?”


    谢淮抬起漆黑如墨的眸:“可以,但他亲过的地方,我都要再亲一遍才行。”


    他神情认真、严肃,又有些幼稚,像只领地意识极强的雄性动物。


    夏夏笑得明艳又张扬:“来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多想,只是想和他亲昵。


    可十分钟后她就后悔了,谢淮一抱住她就变身成狼狗,又亲又咬又舔把她整张脸啃得全是口水,还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他亲完脸亲下巴,亲完下巴亲脖子,又沿着锁骨向下。


    “可以了。”夏夏推他。


    谢淮纹丝不动,低头噙她嘴唇。


    “可以了。”夏夏嫌他身上全是汗,捶他肩膀,“你先去洗澡吧。”


    谢淮在她身上嗅了一圈,表情十分满意:“没别人的味了。”


    谢淮松开她,夏夏扯着岌岌可危的浴巾钻回房间。


    她换好内衣和睡裙,出门时月色正好,圆圆悬在无垠的天幕之上。


    谢淮把脏衣服挂在门口的木架上,夏夏从他背包里掏出新衣服放在门边,把他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洗。


    他裤腿烂了个洞,夏夏举起来对着灯光照了照,发现上面有两排可疑的齿印。


    谢淮洗澡飞快,十分钟就湿淋淋地出来了。他用干毛巾擦头发,迈出门槛时见夏夏坐在院里水井旁的板凳上打水给他洗衣服。


    院灯光芒微弱映在她纤细的身躯上,院里飞舞着数不清的蚊虫,她手里正拿着他刚才换下的内裤。


    谢淮脸红了红。


    “在帮淮哥洗内裤?”他只穿着一条五分裤,赤着上身走到夏夏身边。


    他肤色被月光照得很亮,上身肌肉线条紧致、刚硬,给人极大的安全感又不失少年的清朗。


    夏夏手上沾满肥皂的泡沫:“十块钱一条。”


    谢淮:“……”


    “又收钱?”


    女孩无辜地说:“我要赚学费啊,别人不好下手,你的钱比较好赚。”


    谢淮痞笑:“能洗出香味吗?不香不给钱。”


    “当然。”夏夏挺着胸脯,“只要钱给的够多,把你内裤搓出窟窿都没问题。”


    谢淮敛回玩闹的笑意。


    他搬了个板凳坐下,从她手里接过衣服:“我来。”


    “哎哎哎——”夏夏抢回来,“开玩笑的,不要钱不要钱,给淮哥洗内裤怎么能要钱?”


    “我没开玩笑。”谢淮低着头,随手拿过肥皂盒里的肥皂打在内裤上,“又脏又臭,哪舍得让你洗。”


    他看着夏夏:“你脸红什么?”


    夏夏指指他脚边另一盒肥皂:“这才是我拿来给你的。”


    她声音低了低:“你用的肥皂是我的。”


    谢淮笑:“你的?是洗脸的还是洗手的?”


    夏夏说:“洗内内的。”


    谢淮吹了声口哨,活像个痞子:“夏姐还会害羞啊?现在就害羞了,将来可怎么办?以后内裤说不定都得混着穿,有你不好意思的时候。”


    夏夏收起小女生的娇态,掬起一捧谢淮洗内裤的水,泼到他脸上。


    谢淮:“我靠——”


    他抹了把脸:“夏夏,你他妈报复心这么强的啊?”


    “这就嫌弃了,将来可怎么办?”夏夏报复心更强地说,“以后说不定还会朝你脸上泼我洗内裤的水,有你嫌弃的时候。”


    谢淮挑眉:“泼啊。”


    夏夏拿洗衣液浸泡他的裤子,问:“裤腿怎么破了?”


    旺财围在他们身边打转,谢淮踢它屁股:“这个狗东西咬的。”


    旺财嗷呜一声,夹着尾巴跑了。


    夏夏:“谁让你有门不走偏要翻墙?”


    谢淮把衣服挂到院里的晾衣绳上:“我那不是以为你在睡觉,怕吵醒你吗?”


    夏夏瞥谢淮,见他回过头,若有所思盯着屋里的大床,于是学他刚踢旺财的样子踢了他一脚:“你怕是有别的心思吧?”


    谢淮视线转回她身上,女孩白色吊带睡衣很薄,两根白藕般的手臂端在胸前,手指一动一动点在手肘上。


    她穿了件黑色胸衣,肩带露在外面,和白色吊带的细绳缠在一起,纯情又勾人。


    谢淮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夏夏扬起下巴:“你看什么呢?”


    谢淮没说话。


    夏夏:“问你话。”


    谢淮蹭干手上的水珠,一声不吭,弯腰把她抱起来扛在肩上。


    夏夏很瘦,抱起来没几分重量。


    “唉——”她双脚离地,被失重感惊吓了一下,死死抱住谢淮的脖子,“谢淮你干嘛?”


    谢淮笑得邪气,径直进屋,把人放到屋里的单人床上,骑压在她腿间,按住她手臂:“胆子肥了,你叫谁谢淮呢?”


    他俯身凑近,理她耳边凌乱的碎发:“叫哥。”


    夏夏扭捏,偏偏不叫,拿手背捂住眼睛。


    她有些紧张,单薄的身体轻颤,胸脯微微起伏。


    谢淮凝视她,眸子比山里的夜空璀璨。


    他低头在她额头吻了吻,翻身下去,侧躺在她身边,手臂环住她纤软的腰肢,把她脑袋按在自己胸口。


    夏夏睁开眼,不解的目光看向谢淮。


    谢淮轻笑,原本清澈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低沉而磁性,呼吸洒在夏夏脸上,让她一阵难以自抑的颤栗。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夏夏低低地问:“不做吗?”


    她能感受到谢淮身体起了明显的反应,一如那年冬天在海城时两人睡在一张床上那样。不同的是,今天他更激动,每一寸肌肉都紧绷,灼热的体温快要把她烫伤了。


    “这么想?”谢淮喉咙发出闷闷的一声,手掌贴在她后腰不放,下巴抵着夏夏刚洗过松软温香的头发上狠狠蹭了蹭。


    他眼眸深邃:“做不了,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按了按掌心下的凉席,因为天气湿热有些发霉发潮,夏夏之前在大太阳下暴晒两天终于晾干了,但还是去不掉上面的些许霉味。


    “和你的第一次,我也不想在这种地方。”


    谢淮炯炯有神的目光看向她:“如果你心疼淮哥憋得难受……”


    夏夏瞪大眼睛,听他讲话。


    他拇指在夏夏红软的唇角来回蹭,眼里带着渴望:“用嘴含,不会我教你。”


    夏夏:“……”


    她扭动身体,挣扎出他的桎梏:“不,我不——”


    她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再怎么喜欢谢淮,躺平不动默默装死已经是极限了,让她主动去这样那样,还是这种羞羞的事情,不是不愿意,而是这念头刚在脑海里出现,她脑子就轰然炸开了。


    一片空白。


    支支吾吾。


    “别,淮哥,这也太那个了……”


    “哪个?夏姐,把话说清楚啊。”


    夏夏不说话了,脸红得快烧起来了,好在屋里光线昏暗,看不清楚。


    谢淮笑笑:“社会我夏姐,还带这么害羞的?”


    他松开她,安静躺在她身边,单人床狭小,两个人多少有点挤。


    夏夏松了口气,偷偷瞥谢淮。


    他闭着眼睛,神色不太平静,英俊的眉微微勾着,两只手掌交叠在一起搭在肚子上。


    ——没有多余的反应,也没再抱她。


    夏夏心里忐忑,担心谢淮会不会生气了。


    她像只黑夜里窸窣乱动的小鼠,多动地用手指戳了戳谢淮的手臂。


    “淮哥?”


    谢淮嗯了一声,代表自己在听。


    夏夏没有实质性的问题,又叫:“淮哥。”


    她嗓音里满满的自己都听不出来的依赖和喜欢,又甜又软,谢淮听在耳朵里,全身骨头酥了一半。


    “别叫了。”他语调懒洋洋的,又暧昧,“真他妈憋不住了,再叫一声别怪我把你的头按下去,我可不管你愿不愿意。”


    夏夏吓得噤声了一会,又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谢淮:“明天,订了最早班次的车票,要去趟鞍山,和许哥约好了谈几个项目,顺利的话能拿到不少分成。”


    “明天就走啊。”夏夏嘀咕,“那你坐这么久的车过来不会只是为了看看我吧?”


    “当然不是。”谢淮挑眉,手又去摸裤兜,“我是来……”


    他又愣住,刚刚洗过澡,现在身上穿的不是来时的裤子,而他被旺财咬破了裤腿的那条裤子——


    谢淮看向窗外,被他刚刚洗过,随手搭在院里的晾衣绳上。


    “我靠。”他连忙爬起来,赤脚跑到院子里掏裤兜。


    夏夏一脸懵,扶着门框露出个脑袋,看谢淮掏出一团似乎是纸,但被洗衣水泡得稀烂的东西,他艰难地扯下一层纸糊,碎掉好多渣渣。


    夏夏走过去,谢淮手里的纸摊开了,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问,见谢淮一脸想死的表情,随口猜道,“你该不会把许大龙的合同洗了吧?”


    “是我写给你的情书。”谢淮说,“想来念给你听的。”


    夏夏:“……”


    原本郁闷的人只是谢淮,现在连她也跟着一起郁闷了。


    更郁闷的是,这裤子好像还是她泡水里的。


    “我不管。”夏夏霸道地说,“我要听你念,记得多少念多少。”


    谢淮逆着月色,光影落在他耳边的碎发间。


    他回忆了很久,夏夏就这样静静与他对视,等他开口。


    刚刚旖旎的亲热似乎是一场夜里浅浅的春梦,山风拂过脸上,清爽又温柔,气氛变得不同了。


    这与谢淮设想里的情景不符合。


    他以为自己能没有障碍把那洋洋洒洒的两千字念出口,可当他真的站在女孩的面前,看她那张期待的脸时,却觉得再多的语言都华而不实,繁冗多余。


    他抬手,戳夏夏额头。


    “念个屁。”他不自然别过眼睛,“淮哥爱你,你还不知道吗?”


    他说完,把湿透的情书晾在井边,用石头压着,转身进屋。


    夏夏嘴边泛起柔软的微笑,她嘻嘻哈哈蹦到他身边,轻盈一跃跳到他背上。


    谢淮手掌托住她屁股,感受女孩抻着脑袋在他脸侧亲了亲,声音如银铃清脆。


    “淮哥,我也爱你。”


    那晚夏夏和谢淮睡在一张床上,他身体坚硬,手臂充满力量,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夏夏睡得很安稳,谢淮怀中那一方天地安全感十足,仿佛只要在他身边,这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害到她。


    想一辈子被谢淮抱着睡觉。


    临睡前,夏夏这样想。


    夜里两点,夏夏少女的春心荡漾完了,原本的安全感也被夏日粘热的天气驱散得一点不剩,她出了一身汗,越来越觉得谢淮灼热的身体像个火球。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没忍住,一脚把谢淮踹了下去。


    谢淮半夜滚到地上,身上被夏夏扔了床被子。


    女孩没完全清醒,迷迷糊糊地说:“热死了,你睡下面。”


    他又气又想笑,拿被子当铺盖垫着睡了。


    五点。


    清晨的阳光照了进来,谢淮在感受到熹微的日光那一刻就醒了,他轻手轻脚起身,坐在床边看了夏夏一会。


    女孩睡姿极差,趴在凉席上睡得像只青蛙,她半边脸被竹片硌出红烙烙的一片印子,嘴角口水流出,浸湿了枕套。


    谢淮玩心大起,拿桌上的马克笔在她脸上画了只小猪头。


    他起身出门。


    清晨空气清新,远处有村民牵牛沿山间小径慢悠悠走着,满山翠绿的植物,山涧传来悦耳的鸟鸣声,入目即是清爽与生机。


    村口小卖部前停了辆老旧的摩托车,谢淮围着车转了几圈,去敲那户人家的大门。


    *


    八点。


    夏夏院落的门没锁,姜景州以为她起来了,直接推门进来。


    “夏夏,你起床没有?”姜景州一脸阴沉,“我真受不了了,今晚跟你换换,你去宾馆陪蔡芸……”


    他满腹牢骚,进院没看见夏夏,在水井边看见本不该出现在这的谢淮。


    谢淮踩着拖鞋,靠在井边的木桩刷牙,一脸没睡醒的颓废和慵懒。


    姜景州诧异:“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谢淮吐掉满嘴白色的牙膏泡沫,“找我媳妇有事?”


    姜景州:“……”


    谢淮把牙具放好,从井里打了桶泉水洗脸,他用手当梳子,随手抓了两下头发。


    “你是领队,有麻烦自己处理,别推给夏夏。”谢淮蹙眉,“蔡芸那事儿逼,夏夏也懒得搭理她。”


    他换上自己的衣服:“我先走了,夏夏起了记得提醒她吃早饭。”


    直到谢淮走出门,姜景州都还没反应过来。


    他看向院里的石桌,那里放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的是谢淮早上借村民的摩托车骑去镇上买的油茶、小菜和炸糕。村里物资匮乏,早餐只能吃小卖部快要过期的面包和火腿肠,这些东西是根本看不到的。


    谢淮坐了一整天的车过来,清晨又坐班车离开,只为了陪夏夏睡了一晚。


    而他来回骑了三个小时山路的摩托,只为了给夏夏买一份早饭。


    在袋子最下面,压着一张皱皱巴巴、凌乱破散的纸,姜景州打开,上面被水泡得几乎看不清字迹,在纸的最后,写着几行小字。


    姜景州回头看了眼房门。


    夏夏睡得正香,什么也不知道。


    清晨灿烂的日光落进窗子,她翻了个身,嘴里喃喃喊道:


    “淮哥。”


    作者有话要说:小老弟你们怎么回事!


    我才写了个接吻,你们咋就想到开车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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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旭日初升,晒走清晨缭绕在山间的雾气。


    夏夏披头散发跑出来:“啊啊啊——要迟到了,淮哥,你怎么不叫我起床啊——”


    昨晚闷热,加上心情激动,她直到后半夜才睡去,可她睡不安稳,中间被热醒了好几次。


    昨天解散前教授留下通知,今天九点在村口集合去山另一边的村寨走访。


    夏夏一觉睡到八点五十,醒来看了眼时间哀嚎着跑出门洗漱。


    屋里不见谢淮,院里也不见谢淮。


    “淮哥?”她转了一圈,甚至去猪圈里看了看,到处都没有谢淮的影子。


    姜景州坐在石桌边,淡定地偷吃谢淮买给夏夏的早餐。


    “学长,谢淮呢?”夏夏一边刷牙一边问。


    姜景州一脸迷惑:“什么谢淮?没看见,他不在南城吗。”


    夏夏刚睡醒,头脑还不清醒。


    她呆呆地啊了一声,一时间怀疑自己:“难道我做梦了吗?”


    姜景州装模作样吃着炸糕,夏夏缺了根弦的脑子转过弯来了,她问:“学长,你在吃什么?村里哪来的炸糕啊?”


    她掏出手机,看到谢淮一小时前给她发的消息。


    谢淮已经坐着八点的车离开了。


    夏夏只和他腻歪了一晚,刚在一起就要分开,还没亲昵够。


    她有些失落,但想到他去努力赚钱,为了两个人的未来而努力,又不由得开心起来,嘴里轻快地哼着歌。


    谢淮买的早餐分量很多,足够三个人吃,夏夏来不及吃早饭了,洗漱后提着剩余的早餐和姜景州一起去集合点。


    一路上,姜景州好几次偏头看她侧脸,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夏夏:“你为什么总看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姜景州忍笑别过脸:“没有。”


    夏夏以为自己脸上粘到了眼屎,伸手摸了摸,平坦光滑,什么都没有。


    两人是最后到达集合点的。


    蔡芸喝着小卖部买来的杯装香飘飘奶茶,冷淡地打量夏夏,她目光略过夏夏时顿住,明显呆滞了一下。


    教授和司机说好目的地,回头招呼姜景州来点人,看见夏夏也呆滞了一下。


    夏夏正在翻谢淮买的早餐,她早上吃不惯太油的,只挑了杯豆浆出来喝。


    她插好吸管,抬头时发现所有人都在看她。


    夏夏:“???”


    教授轻咳,指着右脸提醒她:“脸上。”


    夏夏和旁边女同学借了个镜子,对着右脸照了照,差点原地晕厥。


    谢淮在她脸上画了只猪头,如果只是猪还好说,他还在猪头后面画了颗心,心的旁边写了谢淮两个字。


    女生们笑作一团:


    “我说昨晚怎么听见隔壁有淮哥的声音,还以为幻听了。”


    “这才来了几天呀,淮哥就想夏夏了,还专程跑来看她,羡慕死我了。”


    ……


    从大一开始,学校里的人就默认谢淮和夏夏是一对,早已对二人的关系见怪不怪,但谢淮晚上跑来,清晨又走,时间点卡得太正好了。面对十几双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睛,和其中夹杂的或调笑、或暧昧、或有深意的目光,夏夏脸烫得能蒸熟鸡蛋了。


    她捂着脸,到处去借湿巾擦脸。


    教授和善地笑笑,招呼大家上车。


    马克笔的痕迹实在不好擦,夏夏脸皮都磨红的,只是把痕迹擦淡了一点而已,该在的还在,来往路过的人还是会看她的脸调侃。


    “昨晚睡得怎么样?应该不太好吧。”夏夏头埋在椅背上,姜景州坐在她身边笑。


    “学长!”夏夏快疯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姜景州明显和谢淮是一伙的,无辜地说:“少爷画上去的,我哪敢告诉你。而且告诉你也没用啊,你看,擦得干净吗?”


    夏夏手机响了,电话是谢淮打来的,她正在气头上,把电话挂了。


    谢淮锲而不舍地打,打来第四遍的时候,夏夏接了。


    “醒了?”


    她原本想对他发个脾气,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可一听谢淮的声音,身体一酥,底气先没了一半。


    “你干嘛呀。”夏夏不仅没能把脾气发出来,听在耳朵里还变成了撒娇,“所有人都在笑我,你还敢打电话过来。”


    “让他们笑。”谢淮拽得要上天,“谁笑你告诉我,回去我收拾他。”


    夏夏把手机换了个耳朵,背后传来蔡芸和同伴窃窃私语。


    “太夸张了吧,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你看夏夏那个浮夸的样子,我不信她早上起来不照镜子,在这装什么啊。”


    “我跟你讲。”蔡芸刻薄地说,“一开始谢淮根本都不搭理她,是她没皮没脸追了谢淮两年,才从赵珊琪手里把人抢走的,在一起了就忍不住炫耀,一身小家子气,真是搞笑。”


    “不说别的,就她那家庭条件,如果不是死缠烂打,换成任何一个男生都不会放弃赵珊琪选她吧?”


    夏夏把音量键按小,先小声对谢淮说了句不用,而后冷漠开口:“蔡芸,你有种大声说,躲在背后碎嘴子我也能听清,知道的是你怕别人听见了觉得你喜欢嚼舌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怕我不敢当着我的面说话呢。”


    蔡芸:“…………”


    谢淮在电话那头笑了:“夏姐厉害啊,骂人自己骂,打架自己打,事情都让你做了,岂不是显得我这个男朋友很没用?”


    他说:“把手机给蔡芸。”


    夏夏:“算了。”


    “给她。”


    夏夏爬起来,手机递给后座的蔡芸:“我淮哥找你。”


    蔡芸被夏夏怼了一通,脸本来就白,一听谢淮要找她,脸直接就绿了。


    她抬眼,不屑:“我为什么要接?”


    夏夏把免提开了,谢淮慵懒的声音传出来:“蔡芸,背后说我们夏夏坏话的时候掂量着点。声音大了、用词过了、态度不好了、敢编些乱七八糟莫须有的事情,当心我回去找你麻烦。”


    原本嘈杂的车厢鸦雀无声,安静下来。


    蔡芸嘴角抽搐,偏偏她怕谢淮怕得要死,对着夏夏还能回几句嘴,对上谢淮一句话都不敢说。


    她翻了个白眼,假装偏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夏夏把免提关了。


    谢淮声音带着笑意:“看我留给你的情书了吗?”


    “没有。”


    “拆开看看。”谢淮说完挂了电话。


    夏夏从塑料袋最下面翻出那张情书,心想都糊了谢淮要她看什么?


    她将纸折开,最下面的空白处写了几行新的字迹。


    谢淮的字很丑,歪歪扭扭像狗爬一样,但这几行字他却写得很板正,每一比划都很用力,中性笔的痕迹渗透到了纸背。


    夏夏指腹摩挲着他的笔迹,眼眶有温热的湿意。


    【给夏夏:


    我曾以为,十六岁前是我人生最好的时候。


    十六岁以后,天翻地覆,颓废过,自暴自弃过,也怀疑过自己为什么要活着。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眼前是看不到边的黑暗和还不完的债,让我挺过来的唯一念头是照顾我妈,现在的人生规划里又多了一个你。


    曾经犹豫过,害怕把你带到我的世界里又保护不了你,害怕给了你承诺,却给不了你未来,更害怕你跟着我吃苦,跟着我东躲西藏颠沛流离。


    我以为能忍住不对你坦露心意,但我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都说二十岁是一个女孩最好的时候,可二十岁的我一无所有。


    从你说喜欢我的那天起,我常常会在梦里梦到你,醒来后觉得,人生最好的时候也许远远不止十六岁。


    有你在身边,每一天的阳光都算得上晴朗明媚。


    我会尽我所能为了我们的未来去努力,我会尽我所能让你看到我们的未来是什么模样,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


    很遗憾没能早几年认识你,但从今天起,我会尽我所能,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而你,你什么都不用做。


    我只想让你每一天都过得开心、无忧无虑。


    我也想从今天起,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听你说一句:淮哥,我爱你。


    我也爱你。


    ——谢淮。】


    信很简短,是谢淮早上临时写好的,没有多华丽的辞藻,也没有多深情的言语。


    夏夏用一分钟看完,脑子里幻想谢淮一边苦恼地咬着笔头一边绞尽脑汁抠手指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她将那破破烂烂的信纸折起来,珍而重之收到自己书包的夹层。


    大巴车开动,沿着悬山峭壁缓慢行驶。


    眼前匆匆掠过的是夏日山涧的葱翠景色,夏夏额头贴着车窗,阳光打在上面,暖意沿着玻璃沁来。


    夏夏晒着温暖的太阳,困意泛上来。


    她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她梦见十六岁的谢淮,那时的少年少不更事、意气风发,每一句言语都嚣张,每一个笑容都放肆。他站在阳光下,最灿烂耀眼的地方,而十六岁的夏夏,只敢站在阴晦潮湿的角落里远远看他。


    她见厚重的云彩擦着天际而来,遮住绚烂的日光,她见少年站在黑暗里彷徨无措,狂风裹挟暴雨劈面而至,少年谢淮一个人披荆斩棘,走在最深邃的黑暗里。


    夏夏跑到谢淮身边,毫不犹豫牵起他。


    面前的路是湿冷的泥泞,谢淮偏头看她,夏夏眼睛灿烂,笑出一道弯弯的月牙,她没说一句话,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


    车速慢下来,夏夏从睡梦里醒过来。


    姜景州在看朋友圈,她目光不经意落过去,见他在看谢淮刚发的动态。


    谢淮那常年只发广告和链接的朋友圈今天破天荒发了一张自拍。


    照片里的谢淮眉眼俊朗,满满澄澈的少年感。


    夏夏看到他的脸上,用马克笔画了只和她一样的猪头,猪头后面画了颗心,而心的后面写着“夏夏”两个字。


    夏夏打开手机,收到谢淮的消息:【情侣印记,喜欢吗?】


    夏夏:【沙雕。】


    她两个字打完,想起谢淮那封信,手指动了动,跟了一句:


    【淮哥,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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