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关上玻璃门,房间里的温度瞬间温暖了俞恬快被冻僵的身体。
见她进来，宋衍立即站起来，走近。
糯米味更浓了。
忍住逃离的欲望, 俞恬问：“困了？”
在俞恬的注视下, 宋衍点点头, 白皙的手揉上眼睛, 停下的时候眼尾已经泛红。
“洗洗睡吧。”
俞恬对信息素很敏感，已经到了可以充当人形信息素检测仪的程度，出去阳台吹风时释放的信息素已经变得稀薄，俞恬又主动释放了一些, 直到微苦的味道充填了整个空间才走进浴室。
拿起牙刷, 熬了好几天俞恬真的困了。
身后，宋衍跟着她走进浴室，俞恬抬眼,看见镜子里的银发omega眼眶红红的,眼睛润润的,委屈又可爱。
虽然宋衍这样只是因为困了,可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是怎么把这种特征划拉到身上还毫无违和感的？
这么糟蹋自己，没有半点表情管理居然也是美的？
哦, 他还是个omega。
omega就能这样了？
俞恬在基地里少有接触omega的机会, 她不理解。
移开眼，俞恬没再深想。
接下来，俞恬刷牙他就刷牙，俞恬洗脸他也洗脸。
俞恬和衣躺在地上,宋衍也跟着躺下。
像只紧紧跟在成鸟身后，生怕落单的雏鸟, 乖得不行。
就是太过黏人。
俞恬的公寓不大，唯一的卧室被俞恬改造成工作室，早就被各种材料堆满了，睡不了人。客厅不小，但客厅里放了运动器材、餐桌、医疗舱和衣柜，剩下的空间就不大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脑袋，俞恬忍了忍说：“去睡袋。”
有睡袋包裹，空气里糯米滋味或许能淡一点。
银色脑袋很听话，从她身边爬起来去拿睡袋，起身的时候银发顺带扫了俞恬的脖子。
俞恬：6。
努力忽略发丝勾起的颤栗，俞恬强行催眠自己已经习惯。
看着宋衍乖乖地钻进睡袋里，俞恬舒了口气，事实证明，多一层包裹没能让空气力的糯米味淡些，但却让俞恬安心许多。
虽然只是心里作用，但俞恬喜欢这种阻隔感。
俞恬是alpha皮糙肉厚，地暖很热，躺在地上没有被子没有枕头的睡一晚也没什么，宋衍毕竟是omega ，这个世界的omega没有豌豆公主那么娇弱，但俞恬注意到，宋衍躺下的时候不自觉地皱了眉。
皇子养尊处优的身体，还没有适应她家的地板。
俞恬翻身往外边挪了挪，尽量拉大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个睡袋是部队发的，次品，材质粗糙又不够保暖，后来俞恬又给自己买了一个睡袋，民用的，却舒服又保暖，还便宜。
堪称物美价廉。
穿越前俞恬是普通人家的女儿，穿越后俞恬更是过惯了穷日子，终究没舍得把这个睡袋丢掉，新的睡袋留在战舰上，旧的被她拿回公寓自用。
俞恬不常回来，偶尔用一次也能凑合，再说没有换睡袋之前，俞恬出任务的时候都是用那款旧的，也是俞恬运气好没遇见极端天气，挨一挨也就过去了，没被冻成人形冰棍。
宋衍毕竟是个omega。
盯着宋衍手臂上被地板蹭出的红痕看了一会儿，俞恬不明白贵族是怎么把皮肤弄得那么嫩还能保持战斗力的，简直诡异。
宋衍没有凑上来，两人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俞恬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他到底困不困啊？睁着眼睛怎么睡？
身烦，心也烦。
神烦的俞恬索性打开光脑，搜索附近商超快速买下一套被褥，莫耶星商业虽然不比其他星域发达，但路途短，明天应该就能送过来。
俞恬回头，宋衍缩在睡袋里，用一双冷月清辉般的眸子盯着她，在她看过来时灰眸浅浅地弯了起来，莫名就甜了。
俞恬咬唇，将光屏切换到投屏模式问：“有没有想要买的衣服？自己挑。”
从始至终俞恬都没想过按照皇子规格照顾宋衍。
不是她不想在未来上司面前刷好感，就是单纯的刷不起，俞恬账户里的钱是不少，但真讲究起来还不够给贵族塞牙缝。
俞恬赚的是给帝国卖命的钱，每一分都是她的命，俞恬早习惯了精打细算，好在平民商超里也没有高端衣饰，买几件平价衣服的钱俞恬还有。
某种意义上，买衣服的钱还是宋衍给的。
钻进睡袋里的宋衍像个蚕宝宝似的，往俞恬身旁拱了拱，小心翼翼地凑近。
……就很近，呼吸间都能闻到带着温度的糯米味。
俞恬抬头，催眠自己身边只是挨了一个热腾腾的电饭煲，正在菇滋菇滋煮饭冒热气的那种。
宋衍看了看投屏上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说：“和我身上的一样就行了。”
俞恬忍不住皱眉，公寓里只有一个衣柜，都买一样的挂在衣柜里怎么分得清？
可俞恬没有反驳。
如果没问宋衍，俞恬还能自作主张，如今未来上司已经做了决定，俞恬不好违背。
转念一想，网络订单直接连入大数据，这种时候她的确不适合特地去买男装。
俞恬释然了，找出之前的订单记录原样买了几套。
下完订单，俞恬打了个呵欠：“睡吧，衣服明天下午就到了，到时候我拿给你。”
睡袋里，cos蚕宝宝的宋衍半爬起来，眼睛一亮：“明天你还在？”
他身上期待欣喜的情绪太过强烈，让人难以忽略。
俞恬收回目光，平静回答：“嗯，后天走。”
银发omega笑了，月光披在他的身上与银发融为一体，弯弯的眼睛也莫名多了几分温柔缱绻。
宋衍的确好看，就是笑起来有些要命。
“睡吧。”
俞恬闭上眼睛。
任他再好看，眼睛一闭天地宽。
瞬间清静了大半。
至于满室糯米味，就当免费的信息素脱敏治疗好了，还能活跃精神力。
几天没合眼，俞恬很累，即使身在满室的糯米香里，躁动不安的俞恬也极不安稳地睡了。
虽然不安稳，睡梦里俞恬也仿佛松了口气。
还能睡着就好。
但有宋衍在，俞恬注定睡不了。
半睡半醒间俞恬被一股力量绞紧， omega的胳膊不知什么时候环上她的腰，俞恬睁开眼的时候，宋衍已经挂上她的脖子上，柔软的发丝擦在她的手臂上微微的痒，他贴着她，银色的脑袋无意识地磨蹭。
啊。
这该死的氛围感！
没睡饱的俞恬两眼发木，腺体热辣滚烫，和腺体一同滚烫的还有她的身体。
她要疯了！
揉了揉眉心，俞恬无奈扯掉宋衍攀上来的手臂，强迫自己清醒。
月光下宋衍紧紧咬着嘴唇，脸色白得近乎透明，银白色的头发微微汗湿，蹙眉呻||吟。
宋衍在生病，她还有反|应就显得很不道德。
忽略身上的燥热，俞恬抬手止住凑过来的银色脑袋。
但她好歹也是个alpha！
不要一直往她的腺体上蹭！
真的会控制不住有反|应！
救命！
宋衍还睡着，虽然很不安稳，但意识不清醒的人完全感觉不到俞恬的尴尬，他紧紧环住俞恬的腰，得不到回应让他不自觉加大了力道。
俞恬用手抵着想要凑过来的银色脑袋，忍着腰上的力量释放了一点alph息素，宋衍果然不动了，腰上的力量也松了些许。
又一会儿，他的呼吸轻缓起来，安稳地睡了。
俞恬吐出一口浊气，心里分外安详。
宋衍的皮肤很软很滑，还容易留下痕迹，但力气却并不输给一般的alpha。
书里提过宋衍初入军营的时候，曾经凭借武力压制不服气的alpha。
一力降十会，如果没有一定力量做基础，技巧再好也会被削弱。
俞恬没有动，任由宋衍抱着，在一室糯米香里充当人形药囊。
俞恬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alpha和omega居然会用这种方式勉强维持距离感。
俞恬人麻了，纯粹的物理意义上的麻了。
躺在地上，供暖系统热腾腾得舒服得让人犯困，室内的糯米味却针扎似的刺激着俞恬的神经，俞恬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她就像是一条被摁在电路板上过电的鱼，身体劈啪作响，刺激得很。
俞恬不喜欢信息素的味道。
就连自己的也不喜欢。
收敛信息素几乎成了俞恬的本能，醒着的时候俞恬尚且能主动释放信息素出来缓解宋衍的疼痛，睡着后除非在易感期，俞恬只会习惯性地收敛气息。
不想被再次被勒醒，更不想被一个omega挨着磨蹭后颈，俞恬盯着天花板直到天明。
早上刷牙的时候俞恬看见镜子里黑眼圈严重的自己，又瞥了眼在阳光里神清气爽，好脾气笑着的omega无比怨念。
早餐俞恬疲惫地撑着头，在一室糯米味里比平时多喝了一管营养液，两瓶营养液灌下去，宋衍一支还没喝完。
宋衍即使拿着营养液也像在吃大餐，动作优雅，十足的贵族omega范，倒也赏心悦目。
又过了一会儿，宋衍终于把营养液喝完，他顺手拿过俞恬放在桌子上的空瓶，和他喝掉的那支一起装进纸箱。
宋衍收拾空瓶的功夫，俞恬从工作室里翻出几个箱子拿出来，在宋衍面前一一打开。
“我所在一一六团一营是先遣部队，所以能先一步返回莫耶星。过些日子从前线溃逃下来的大部队就要到了，跟随她们一起过来的还有大批难民。莫耶星会乱上一阵。”
俞恬边说，边留意宋衍神色，听见溃逃的时候他垂下的眼睫，像被冷风吹动的单薄蝶翼，微微颤抖。
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俞恬继续说：“浑水好摸鱼，我想给你做个假身份。”
宋衍猛然抬头，一双灰眸雾气缭绕，整个人仿佛一吹就要散了，彷徨无依。
他问：“你要把我送走吗？”
俞恬顿了一下，僵硬地摇头：“……我倒没有那个意思。”
被一双灰眸直勾勾的看着，俞恬心虚强调：“真的。”
他仿佛真的信了，再次垂下眼眸，又长又密的眼睫遮住眼底的情绪。
指了下放在手边的盒子，俞恬说：“一会儿我给你易容，再给你照几张证件照。提亚星域已经被联邦占领，数据中心已经被物理销毁，那里的公民数据没抢出来，只要有一张纸质的证件多半就能在莫耶星拿到一个新的身份。我没有送走你的意思，但有了正式的身份你就不用像现在这样每天躲在公寓里，偶尔出去散散心也好。”
宋衍迟疑地点下头。
俞恬指着一个装满假发的盒子说：“选一顶你喜欢的假发。”
宋衍看了眼俞恬，选了一顶黑色的。
俞恬拿过来给宋衍戴上，却发现他的头发乱糟糟的，总有白毛从黑色的假发里漏出来，显眼得很。
他乖乖坐着任由俞恬摆布，活像一个任她摆弄的大型娃娃，俞恬认命地拿起梳子，半个月没打理，宋衍的头发有几处细小的结，就像被弄乱了的线团。
俞恬只能从发尾开始一点点地把头发梳开。
如果宋衍不是她的未来上司，俞恬会直接把他的头发剪了。
但宋衍用现实告诉俞恬什么叫丽质天生，纠结在一起的头发只需轻轻一梳就又顺滑得更绸缎似的。
“怎么没梳头？”俞恬问，总不见得以后都要她来梳头吧？
俞恬不喜欢这种仿佛宫女上身的感觉。
“头疼。”宋衍脑袋微垂，做错了什么似的。
俞恬：“头不疼的时候梳一下，不然都缠起来，容易弄断。”
宋衍乖乖应下。
银色的头发被全部梳通，绸缎一般披散在宋衍肩膀，也有几根头发落在地板上，银色格外显眼，他的头发又长，虽然只是断了几根揉起来就是一小团，看着就挺吓人。
这要是在古装剧里，都够梳头宫女挨板子了。
好在公寓里只有一个失了势的皇子，他乖乖坐在镜前，任由俞恬扯断他的头发。
好容易把头发打理好，俞恬给宋衍带上假发，她从盒子里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个omega ，他木然笑着，显得很没精神。
俞恬把照片夹在镜子旁，拿起材料一点点抹在宋衍脸上，一个长像秀气的omega渐渐在俞恬手中成形。
宋衍很敏锐，其实有一瞬间，俞恬的确想过等到身份弄下来后重新租一套房让宋衍住过去。
俞恬不喜欢自己的空间里待着别人，尤其是这样无时无刻散发着信息素味道，又拿他没办法的人。
但很可惜，这个计划已经中道崩殂，胎死腹中。
这世道癫成什么样子了？ ！
想在自己家里好好睡一觉都那么难！
对着镜子，俞恬问：“怎么样？”
宋衍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镜中的人，指着镜中陌生的脸问：“这是谁？”
俞恬淡淡回答：“已经死了的人。”
宋衍冷月似的眼微动，“你认识吗？”
“认识。”
宋衍垂眸，又不说话了。
俞恬看向照片里的人，那是一位年轻的男性，也是omega。
他在黑街里卖身讨生活，俞恬在黑街摸底的时候点了他几次，只是纯粹的聊天。
后来在一个陋巷里，他和一个alpha起了冲突，alpha一时大意被他刺死，他自己也因此受了重伤。
俞恬恰巧路过，她来不及将omega送去救治，只能看着他死在自己怀里。
之后俞恬将两人的尸体藏起来，没有人知道他们已经死了，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哪去了。
有人失踪，有人出现，在混乱的黑街太正常了。
只有俞恬多了两个可以利用的身份。
“之后我会教你易容的方法，以后你也可以给自己弄，方便一点。”
宋衍看了她一眼，点了下头。
俞恬指了下白墙：“站到那里，给你拍照。”
宋衍顶着易容的脸，乖乖走到白墙前站好。
俞恬拍了一阵，选好照片一边修图，一边问：“想要什么名字？既然换了身份，还叫宋衍不合适。”
宋衍信任地看着她：“你给我取就好。”
被澄澈的目光盯着，俞恬倒没推辞，但她实在没有起名的天赋，随手扯过张纸，凭着印象随便填了几字。
白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宋白、宋年、宋糯、宋团。
宋在帝国是大姓，即使是平民也有很多人姓宋，没有必要改变。
宋衍好看的眉皱了起来，似乎在认真思考，又或者无论哪个名字都不能让他满意，但宋衍也没有拒绝，最后勉为其难地指了指宋年：“恬恬，这个。”
恬恬上格外加了重音。
俞恬看了眼，应下来。
她从盒子里挑拣了些用具出来，对宋衍说：“等会儿你用这个把伪装卸了，我出去一趟办事，下午回来。”
宋衍手指微蜷，头微微垂了下去，低声应了。
俞恬打开衣柜，拿出上次穿的黑色夹克。
黑色夹克很幸运，没有被丢在洗衣机里发臭，宋衍帮她晾干了。
宋衍跟着俞恬到门口，分外认真地对她说：“下午要回来。”
“放心。”
释放了足够的alph息素后，俞恬打开门毫不留恋地走出去。
远离了糯米味俞恬彻底放松下来，一脚踩上油门跑了。
俞恬此行的目的地还是黑街。
为了救宋衍俞恬前期做了许多准备，找孙钱和洛夫特花了不少心血，顺便也让俞恬把黑街里的门道摸透了。
莫耶星位置偏远，商业也不发达，这里的黑街倒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黑街并不是一条街，而是一块占地颇大的商区。
如果不知底细，外地人也能在黑街逛得兴味盎然，买点衣服饰品，喝杯奶茶，大吃一餐顺便看场电影，一切仿佛再正常不过。
但对另外一些人而言，这里是进行某些交易的场所。
昨天俞恬来的时候毕竟晚了，纪修墨给的地址也不在黑街的核心地区，俞恬没察觉出黑街的变化，这次过来俞恬发觉比起从前，黑街上的人流明显多了，店铺里货物的种类也丰富起来，一派繁华景象。
帝国撤退下来的大部队还没到达192号基地，莫耶星的黑街却已经提前做好迎客的准备。
也不知这背后是谁在操盘。
换好装，俞恬把便携式诊疗仪塞进快递柜，拿到包裹密码后，俞恬拎着黑包熟门熟路地拐进街边一家影印店。
小店装修陈旧，空气里散发着陈年浸染出来的油墨味道，门窗、地板、墙壁和柜台边缘被油腻腻、黑乎乎陈年的污渍塞满，老板是个肥嘟嘟的中年beta ，他一手端着饭盒，一手拿着筷子夹肉，一双手又短又粗，手掌的纹路和指甲缝隙就像店里的角落一样被黑色油墨填满。
老板似乎没有心情把手洗干净，更没有心思清理他的小店，他就这么一日日待在店里，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丢给正在吃盒饭的老板一个提前录入基本身份信息的储存卡，俞恬淡声说道：“一套提亚星域，全的。”
她的话语焉不详，语气却很笃定。
“十个数，现款，半个月后来拿。”老板又夹了块肉，回答也云山雾罩，不动声色。
俞恬挑眉，看来老板最近生意不错，俞恬用不同面目来过这里几次，每次过来都在饭点，之前老板的盒饭里可没有这么多肉。
俞恬把黑包放在老板面前，十分爽快：“钱在这里，半个月后我来拿。”
老板把包拿在手里颠了颠露出满意地笑，报给俞恬一串数字。
俞恬记好那串数字，走出影印店。
这家店在黑街上颇有名气，专做各个星域的纸质证件，已经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可惜星际时代公民数据早就联网了，往日里纸质证件做的再逼真也只能应急，用处有限，是实打实的夕阳产业。
之前这家店经营惨淡，勉强靠影印业务度日。至于老板拿手的证件业务，那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月，根本不能糊口。
但今时不同往日，黑街的夕阳产业终于迎来春天，帝国军队从提亚星域溃败后很多数据没有抢出来，给了许多人可乘之机，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掩盖本来面目，给自己换个光鲜靓丽的身份。
最直观的结果就是这里的证件从一套2万涨到一套十万，影印店老板的盒饭里也多了几块肉。
市场的嗅觉向来敏锐，证件价格上涨从侧面证明俞恬的想法可行。
书里面这个时候宋衍已经被孙钱卖进黑街，几年后才被女主捡到，那个时候莫耶星的秩序已经恢复正常，宋衍错过拿到身份的机会。
女主没有办法解释宋衍的来路，只好一直把宋衍藏在自己的公寓里不给任何人看见，直到宋衍的记忆开始松动。
按照原书的描述，女主一直将宋衍藏在自己的住处，等到她们定情之后女主才第一次带宋衍走出那间公寓，不知是命中注定还是巧合，失忆后宋衍第一次出去就被发现了，一段激烈又惊险的战斗和躲藏后，宋衍险而又险地得到友方援手恢复记忆，之后宋衍再次被皇帝接纳回到军队里，再之后就是经典的重逢桥段，以及小别胜新婚。
俞恬不明白为什么女主在明知宋衍来历不凡的情况下，不做任何遮掩就把宋衍带出去，也懒得评价原书的走向，但俞恬不想把宋衍一直藏在她的公寓里，俞恬希望恢复记忆之前宋衍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当他的世界不再局限于狭小的公寓，宋衍就不会那么依赖她了。
况且俞恬还有一些想法，需要宋衍拿到正常身份才能展开。
俞恬在黑街里转了一圈，又换了身行头走进一家二手悬浮车配件厂。
比起刚才，俞恬这次换装粗陋许多，仔细观察就能看得出俞恬本人的轮廓。
“呦，您来啦！”
刚进门，店员热情迎过来，俞恬被店员领着走到里面去。
“您稍等，我去叫老板，老板马上来。”
留下这句话，热情的店员转身走出去，几分钟后配件厂的老板曾娴急急忙忙地走进来。
曾娴60多岁，是个身材短胖的beta ，在人均年龄300往上的星际时代，她仍然年轻。
看她乐呵呵走过来满面红光的模样，俞恬打趣： “最近生意不错？”
曾娴连连头，一双小眼睛看俞恬就像在看屋子里面供着的财神，闪闪发光。
“多亏了您提点，我也在军部武器提价钱前囤了一笔物资，狠狠赚了一笔。”
俞恬诚心道：“应该的，还要多谢之前曾老板肯帮我。”
曾娴心中熨帖，笑着摆手：“是您技术好，再说每单生意我也抽成的。”
俞恬也跟着笑了一下，问道：“最近有什么新货？”
“有的有的，最近新货不少。”
曾娴从前台拿出一本画册递给俞恬。
俞恬拿过画册一页一页地翻过去，配件的确涨了不少，毕竟是二手的，没有涨300%那么多，却也足够老板和她狠赚一笔。
俞恬给迪亚的光剑订了几个之前没有的配件，那边曾娴十分体贴地在她手边放了杯水，目光不住围着俞恬打转。
俞恬只做不知，认真看手里的画册。
出征前俞恬预感到书中的时间节点快到了，她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几年，隐隐预感到宋衍出事之后帝国军队会有反应。
因为书里提了句武器系统涨价，俞恬借着这家配件厂的便利在走之前狠狠囤了一批常用机甲配件，如今军部武器真的提价了，各种配件的价格随之上涨，是时候出手了。
可以预见，俞恬的个人资产即将翻倍，然而她却没有多少兴奋的情绪。囤积配件的时候，俞恬想到自己会赚些钱，却没有想到居然能赚那么多。
300%像一道高墙，挡住无数战士提升实力的路，同时截断的，是他们在战场活下去的希望。
俞恬垂眸，在纸上写下几个配件编码交给曾娴，又说：“之前的那些货你帮我出一半，剩下的我还有用，抽成按照老规矩。”
“好嘞。”曾娴双手接过俞恬递过来的纸，热情地应了一声，问，“还邮到基地去？”
“嗯。”
当初摸底黑街的时候，俞恬意外发现这家配件厂在做机甲配件生意，价格公道质量也不错就给自己的机甲换了些部件。
这种经常往来还有些棘手的生意不适合彻底匿名，没有人会把关乎身家性命的东西交给一个不知根底的人，所以俞恬故意做了粗陋的伪装，让配件厂的老板可以查到她，半遮半掩地暴露了身份。
不久曾娴就查到俞恬的来历，她清楚俞恬的底细又见俞恬懂行，曾娴抱着试试看地想法给俞恬推荐了几个改装机甲的活，让俞恬的经济宽裕不少。
曾娴有些门路，为人又谨慎，她手里的东西虽然敏感，但明面上的来路却挑不出错，俞恬没有太多顾虑，很快答应下来。
曾娴殷勤地把俞恬要的配件录入系统之后，凑近了些问：“您说，这行情怎么样？还能继续涨吗？”
谈到赚钱，曾娴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些许，却掩不住兴奋。
俞恬摇头：“300%已经是战士承受的极限，短期内价格很难再涨了。”
听她这么说曾娴有些扫兴，虽然最近赚了许多钱，但谁会嫌弃钱多呢。
俞恬见了笑着打趣：“很多战士买不起新的会转头买二手的，未来一段时间，你的生意可能比军部的供应商还红火。”
闻言，曾娴乐开了花：“借您吉言。对了我还有几个新单子，您看……”
俞恬想到家里那个，一时间有些犹豫：“麻烦吗？你知道最近基地忙，我抽不出太多时间。”
曾娴给了俞恬一个理解的眼神，在心底里盘算了一下准备给俞恬的单子，语气热络地说：“如果单子不好，我也不会推荐给您，其中一个是麻烦点但利润也高，做一个顶几个，如果那边不急我帮您接下来？”
“行。”曾娴办事稳妥，俞恬没有拒绝。
如今俞恬养了个皇子瞬间亚历山大，她也准备多赚点钱傍身，有备无患。
俞恬喜欢听见收款时金币翻动的声音，那会给俞恬一些安全感。
曾娴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俞恬：“这是机甲图纸还有改装要求，我都放在盘里了，你拿回去看看。”
俞恬时间有限，除非遇到十分棘手的活俞恬不会亲自出手改装，俞恬只需在规定的时间里把设计图改好交给曾娴，曾娴的厂子里有熟练的机甲师可以按照图纸改造机甲。
俞恬拿起来确认里面只是几个普通盘，没有其他东西才收好走人。
看着俞恬的背影，曾娴想到俞恬自以为小心谨慎的动作不禁哑然失笑。
俞恬从军才两年，虽然军衔不低，但俞恬只知道如何打仗，比起在黑街摸爬滚打的人，俞恬到底嫩了点。
曾娴合作的机甲师不少，只有知根知底的人曾娴才放心把活交出去。
来她这里遮掩身份的人多了，俞恬的变装不算粗陋，但曾娴见多了，一打眼就能看出来，更何况俞恬不知军队里面的门道又黑又多，这一年多时间，俞恬在曾娴这又是订货又是改机甲，虽然一直坚持当面交易，没有留下光脑ID ，但曾娴是谁啊。
在黑街里混了这么久，不但全须全尾的活着，还能混得风生水起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在曾娴眼里俞恬跟透明的一样。
莫耶星192号基地，第三十八机甲师一一六团一营，拿着这个地址曾娴不用花太多力气就能查到俞恬是谁，俞恬那双黑色的眼睛太漂亮，也太凌厉，粗陋易容技巧根本遮掩不住。
虽然俞恬的易容术马马虎虎，在机甲设计上却有实打实的真功夫，出手几回之后已经有识货的战士点名要俞恬改装机甲，给曾娴赚了不少钱。
走出配件厂，俞恬顺道买了几支omega使用的抑制剂，黑街的药店只要识货品质就有保证，还不会留下购买记录。
但如果不识货，下一秒就会被坑死。
在beta店员诡异的目光下接过黑色塑料袋，俞恬感觉自己就像给女朋友买卫生巾的男人。
这诡异的感觉让俞恬浑身不舒服，并不是她觉得这项行为令她难堪，而是店员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目光让俞恬疑心自己已经被脑补成不良读物的主角，迫使俞恬提着袋子快步走出药店。
俞恬不知道宋衍的潮热期是什么时候，宋衍重伤初愈的时候倒不用担心这些，潮热期是omega为了生育进化出来的，身体不好的时候潮热期会自然延后。
但宋衍的身体在慢慢恢复，买几支抑制剂备着总不会有错。
俞恬再次感到养omega很麻烦，养一个失忆的omega尤其麻烦。
除去伪装，开车路过的配件厂的时候曾娴就站在街旁，女性beta望向俞恬的目光十分和蔼，俞恬状似慌乱地狂踩油门，悬浮车瞬间加速消失在街尾。
“嗐，急什么。”曾娴目送俞恬慌乱离开，好笑地摇头。
出了这条街后，俞恬脸上慌张的表情迅速消失。
曾娴的想法俞恬知道，不过就像曾娴想给俞恬安全感一样，俞恬也在给曾娴安全感。
没有什么比信息差更能给人带来安全感和优越感，人最不愿意否认的，是自己的判断。
曾娴以为她已经在俞恬不知道的情况下，摸透了俞恬的情况，放心之下曾娴不知不觉中把更多利润丰厚的设计交给俞恬。
那也是俞恬想要的。
已近中午，俞恬已经按照计划将事情做完，没有继续停留的打算。
在帝国，这样的黑街如天上的繁星，数也数不过来，一条条街道就像一条条根须扎入帝国的躯体，抽吸帝国的养分却游离在帝国掌控之外。
如果不及早清理，将黑街的数量控制在合理范围之内，终有一日，这些隐藏在阴影下的根须会将帝国吞噬干净，帝国也会随着这个进程慢慢走向黄昏，直至崩毁。
那些藏着幕后的上位者无不吃得满嘴流油，俞恬知道自己做的不合法度，但在这样的世道下，她这样做只是为了在未来残酷的战斗里多一点活下去的机会。
在这个世界俞恬只是帝国养大的孤儿，什么资源都没有的她比蚂蚁还要弱小，甚至不用特意去捏，上位者无意的举动就可以把她揉扁搓圆，但被逼到绝路，俞恬这只蚂蚁也要为自己找到一个支点，用来撬动整个世界。
一片雪从云层里飘落下，倒映在俞恬黑沉沉的眼中，越来越多，将天地染成一片雪白，洁白的雪花落在五颜六色的灯箱上，被温暖的灯箱融化，携着脏污滴落下来。
它们落在街道上，很快被过往的人群踩在脚下，变成灰扑扑的泥水。
俞恬淡淡一笑，悬浮车的尾气翻卷着雪片，飘离愈发繁华的街道。
第14章
开车回来的路上, 俞恬顺路去公寓附近的快递柜把昨天买的被褥和衣服拿出来。
车开到公寓门口俞恬没有立刻进去，坐在悬浮车里放空了一会儿打开光脑，把在曾娴那里定的配件型号发给迪亚,很快收到迪亚回复。
【迪亚：这个配件不是K-93用的吗？广告里有特别标出来,看描述可高大上了！我的光剑真能用？两眼放光.JPG 】
【俞恬：点头.JPG】
【迪亚：真的？ ！ 3队人不骗3队人！ 】
【俞恬：不骗。 】
【迪亚：头儿！下个月的机甲维护费还给你！尽管刷！搓手.JPG】
【俞恬：不用, 在预算内。 】
【迪亚：我说真的！ 】
【俞恬：真不用。 】
这回迪亚发个俞恬一个表情包, 圆滚滚的小人双臂交叉，表情严肃。
俞恬没把意义不明的表情包放在心上，只觉得点可爱。
黑心商人随便添个零件用高大上的概念一包装就变成新一代产品的事俞恬见多了，不懂行的人很容易被忽悠。
K-93是比K-61好点,却绝对称不上划时代产品,从它的编号就能看出来，但广告文案一包装就让许多人看得热血沸腾。
其实不过加了几个输出和一个型号特别的功率稳定器罢了，上次去黑街没在曾娴那里看见,这次既然有,俞恬顺手就买了。
只要优化一下输出排布, 改造后的K-61可以拥有比K-93更强的输出。
俞恬又在悬浮车里坐了一会儿, 确定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俞恬才颇为遗憾地关上光脑。
是时候回到那个满是信息素味道的屋子里去了。
192基地里，迪亚发完拒绝的表情包后对着光脑傻笑。
诺恩眼皮一掀：“发春？”
迪亚狠狠点头：“队长说改装之后我的光剑可比K-93。我要给我的omega换装！”
K-93那么帅,他可以躺在光剑上睡好几晚！
“你信？”
诺恩对迪亚的机甲omega论不屑一顾。
今天还抱着机甲喊宝贝omega,明天见到真omega走不动路的战士诺恩也不是没见过，俞恬就有嫌疑。
虽然她不会把omega和机甲相提并论，但她的机甲状态一直是队里面最好的，诺恩在军队里待了6个年头,还没见过保养那么好，那么丝滑的机甲。
“信。”迪亚裂开嘴, 开始畅想触摸改造光剑的爽感了。
诺恩摇了摇头，一脸不可理喻：“K-93可比K-61贵多了，你才给队长多少钱？”
“半年维修费。”
诺恩翻了个白眼：“不够K-93一个剑柄。”
迪亚：“所以我打算把下个月的维修费也转给头儿。”
“别被人涮了。”诺恩一副你没救了的样子。
原以为俞恬得过什么大赛的特等奖也许真能给迪亚改装光剑，可一听这离谱的价格差，诺恩心里的天平不由向另外一端偏移。
根本不现实。
迪亚笑了下，蜜糖色的眼中藏了几分伤感：“你不懂，如果你见过头儿为了队友拼命的模样，就不会这么想了。”
“拼命？”诺恩嗤笑，忍不住刺道：“ 3队的老队员里不就剩你和队长两个了吗？如果她早就有这能力，为什么不早点给你们改？说不定你们队的人还能多活下来一两个。”
战场上，诺恩死里逃生几回，生死之间龌龊事见过不少，昨天还称兄道弟的人，明天就能拽着他的机甲去挡袭来的光刃。
诺恩运气好都挺过来了，至此再也不信那些荒诞的战友鸡汤。
战场上能保护他的只有自身的本事和机甲。
“是啊，就剩两个了。”迪亚明亮的琥珀色眼睛暗淡下去，脑袋耷拉下来。
……
打开公寓门，暖风吹来满室糯米味，俞恬肌肉不自觉紧绷起来。
好在这次宋衍没有站在门口堵她，更没有挂上她的脖颈，那个让人头疼的omega正挂在多功能训练器上，在电视新闻的播报声中抓着把杆做引体向上。
俞恬松了口气，轻轻把门关上，发觉他已经不看儿童频道了。
“继续。”见他看过来，俞恬连忙说。
女性alpha双手环臂，倚在墙边。
宋衍目光灼灼看她一眼才继续锻炼。
他已经卸掉了脸上的伪装，身上还是那件白色短袖，长长的银发用深蓝色的发带系住，高马尾显得很有精神。
可惜这种会将腺体完全露出来的发型正常omega根本不会使用。
alpha的本能让俞恬不由自主看向腺体，腺体在发辫的摇摆间若隐若现，逗猫棒一样搅动俞恬的神经。
俞恬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大脑却很难将刚刚看见的画面删除，宋衍的发际线清晰分明，没有多余的杂毛，头发全部被束起来后，干净清爽的后颈完美地展现在俞恬面前。
俞恬怔愣的功夫，宋衍已经抓着把杆做了十几个引体向上。
omega手臂白皙纤长，肌肉线条却匀称柔韧，每一条曲线都恰到好处，力量感和omega的易碎感在他的手臂上达成微妙的平衡。
见到他之前，俞恬从未想过有人竟然能兼具这两种矛盾的特质。
俞恬可没有忘记昨天晚上那两条手臂的力量。
汗水从他的脸颊上滑落，流进棉质纯白色恤领口，他的皮肤很白，可惜运动的时候微微泛着粉，在洇湿的白色衣料衬托下更明显了。
不想打击宋衍锻炼的积极性，俞恬想了又想终究没有指出宋衍发型的问题。
反正她经常不在，宋衍一个人在公寓里扎几个马尾也没关系。
又看着他做了几十个引体向上，宋衍才从把杆上跳下来，拿起放在一旁的毛巾擦掉汗液。
“恬恬！你回来啦！”
俞恬随意应了一声，视线却落在宋衍手中的毛巾上。
那是她的毛巾。
俞恬不喜欢别人用她的东西。
忽略心里的不自在，俞恬发觉她忘了给宋衍买毛巾。
毛巾这种日常使用的小东西，附近的小商店里就有。
“我出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回来。”
想到就做，俞恬开门出去，打算把宋衍的日常用品补齐，没看见身后宋衍明亮的眼睛黯淡下来。
仿佛一个好容易得了一百分等待表扬的孩子，大人却连看一试卷分数的心情都没有，被忽视得彻底。
再次回来，俞恬手里多了一个袋子，里面装了些日用品。
宋衍眼睛一亮，再次从训练器材上跳下来。
“ 完成了？”
“嗯。” 宋衍用毛巾擦了下汗湿的额发，从毛巾的缝隙里小心看她，清凌凌如冷月般的眸子底下垫着期翼。
“今天比昨天多五十组。”
俞恬一愣，“昨天？”
宋衍俯下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他大口大口地呼气，头却微微仰着看向俞恬，灰色的眼睛干净透亮，充满期待：“临走前你交代过的，要锻炼。我一天都没有落下。”
俞恬看他一眼，走到多功能训练器旁看了下数据，发现宋衍居然真的每天都在训练。
刚开始几天他的运动量比较小，大概是身体还没恢复，不过每天都在增加，最近几天的运动量几乎等同于一个普通士兵日常训练量。
走之前那些话俞恬只是随口一说，她没有安排未来上司日程的想法，只是单纯觉得宋衍基础都在， omega想要保持身体状态比alpha更难，宋衍底子很好，平时应该是有锻炼的，因为失忆就断了十分可惜。
宋衍不说，俞恬也明白，她不在的时候，宋衍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头疼，俞恬没想到宋衍居然会把她的随口一说放在心上。
俞恬心头一动，未来上司这么努力，倒让俞恬小队长的职业病犯了，她有些心热起来，顺势把以后的计划说出来：“如果一切顺利，下次回来我就可以带你办帝国户口，有了帝国身份就可以上网，到时候我再拿些器材回来，就可以在网上进行实战训练了……”
既然宋衍肯配合，俞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宋衍荒废下去，她得帮他保持状态，力求做到宋衍恢复记忆就能立刻投入战斗，不需要花费时间调节。
更何况，俞恬还有其他安排，星际时代比俞恬上辈子更依赖网络，没有光脑简直寸步难行。
这些都需要拿到帝国身份。
宋衍虽然失忆了，却没有因为失忆颓废，这让俞恬心情好了许多，哪怕在满室糯米向里，俞恬的嘴角也不自觉弯了起来。
“你觉得怎么样？”俞恬问，察觉宋衍正在看她，被她发现，宋衍慌乱地移开眼。
俞恬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怀疑自己脸上的伪装没卸干净。
弯腰拿起几支营养液，俞恬问：“你中午吃了吗？”
宋衍摇头。
俞恬隔空扔给他一支，随意问：“为什么？”
出去转了一圈，俞恬回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多，早过了午餐时间。
宋衍利落抬手，柔韧的手臂稳稳接住营养液。
“在等你，恬恬。”
宋衍说话的时候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午后的阳光打在他身上，清冷的发色也染上一丝温暖。
俞恬搭上阳台门的手微顿，门拉开了却没有走出去。
曾经也有人这样等着她回家，不论多晚，只要她没有应酬，就有一桌菜等着她回家。俞恬说过很多次加班不用等，可是不论俞恬劝了多少次父母总是不听，说一起吃饭才像个家。
俞恬席地坐在门边上，打开一瓶营养液仰头喝下。
银发omega慢慢挪到俞恬身边，也坐了下来。
他知道不能被人发现，就隔着玻璃门坐下，经过特殊处理的玻璃材质不会把他的身影透到室外。
俞恬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宋衍咽下营养液，低头问：“拿到帝国身份之后，平时也能见到你吗？我是说在网上。”
“基地不忙的话，可以。”
宋衍抬头，灰色的眼睛盈盈含笑：“说定了，我们在网上训练。”
俞恬移开眼睛顺势答应下来。
这本就是俞恬计划内的事情，原本还担心宋衍会因为头疼拒绝，他能主动答应可太好了，大概宋衍也不耐烦天天对着电视的日子了。
“恬恬。”
“嗯？”
俞恬不得不再次看向他，不知为何宋衍浅浅笑了下，阳光透过玻璃窗给他镀了层蒙蒙的暖光。
俞恬才发现他笑的时候脸颊上两个梨涡深陷，一个男的长这么甜的梨窝做什么？
但他是个omega，一切似乎又能理解了。
怪不得原书总是强调他气质清冷，如果宋衍是个热情开朗的性子，不知道要招惹多少狂蜂浪蝶。
阳台门开着也没能彻底吹散他身上那股甜甜软软的气息。
比平时多喝了一瓶营养液，俞恬把空瓶盖好的时候，宋衍也刚好喝完了。
所以宋衍刚才叫她是要说什么？
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这个问题在俞恬脑子里转了好几圈也没问出口。
他像上次那样把空瓶子一个个整齐地放好，背影忽然瑟缩一下，打了个喷嚏。
omega穿着她的略显宽大的中性风恤，运动过后白色的恤半干不干，被莫耶星的冷风一吹就咳起来了。
俞恬默默关上玻璃门，刚刚淡了一点的糯米味再次涌上来，但奇怪的，俞恬觉得没那么躁动，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大约是脱敏训练有了初步效果。
看了眼时间还有点早，俞恬问：“想学易容吗？”
他点头。
俞恬站起来走进工作室，招手示意宋衍进来。
俞恬的工作室不大，里面有一张工作台，剩下的空间都被整理箱堆满。
俞恬指着靠着门的一列整理箱说：“这个、这个和这个箱子里装的都是易容的材料。平时你在家里也可以拿出来练习。”
“好。”
“坐吧。”俞恬看向工作室里唯一椅子。
宋衍走过来坐下。
俞恬拉开遮在工作台前方的布，一面半身镜显露出来，俞恬把上午的那张照片拿出来夹在镜子上。
“这支底料和你的肤色相近，用这支底料易容对你来说最方便快捷，不容易被人发现破绽。”俞恬拿了一瓶材料放在宋衍手里示意他看。
那瓶材料上午刚给宋衍用过。
打开材料，俞恬抬起他的下巴，随手在他脸上涂抹两下。
指腹下男性omega的肌肤光洁细腻，抬眼，她的倒影出现在清透干净的眼睛里。
“看镜子，”俞恬看着镜子里的两人，淡淡说道，“注意我的动作。”
omega仰着头，他没有说话，细密的睫毛微微发颤遮住水润的眼，因为她的话宋衍偏头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修长白皙的脖颈因他的动作显露出来，那块凸起线条分明地滚动了一下，带着椰奶甜香的糯米味越发浓郁。
优雅、脆弱、易折的美感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令人手中发痒，想要狠狠攥住他的脖子，想要……
俞恬眯了眯眼，放开宋衍。
她已经开始习惯宋衍周身颜色文的氛围感，面对宋衍的时候俞恬总会产生莫名的冲动，好在俞恬早就习惯了这具破烂身体对信息素的各种负面反馈，倒不难克制，只是难受。
俞恬愿称赞自己一句好人。
虽然宋衍身上的氛围奇怪了一点，人却极聪明，一下午他就学了七七八八。
俞恬半坐在工作台的沿子上，看他拿着材料在自己脸上捣鼓，不一会儿就将随意弄出来的脸彻底复原。
俞恬目露赞许。
这是宋衍第三次给自己易容，脸部肌肉线条之类的细节已经能做的分毫不差，这么快就能上手，宋衍之前也许学过雕塑。
第15章
晚上俞恬继续拿着营养液去阳台吹风。
刚巧遇见寒潮,比平常多喝了一瓶也抵不住夜晚的寒风，到了睡觉时间俞恬浑身冰凉地走进室内，黑发上沾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就连眉毛也染上白霜,呼吸间带着霜雪气息。
头发上的雪很快化成水从脸上滑落, 冰冰凉凉地钻进她的衣领里, 不由让她想起救起宋衍那天。
封闭的门窗让屋子里带了浓重的糯米味，公寓里的供暖充足，大雪天里也暖烘烘的，糯米味仿佛也带了温度。
宋衍已经把被褥铺好,钻进被窝里坐着,像一只刚刚做好，盛在纸托里冒着丝丝热气的椰丝糯米滋。
奇怪的比喻好像又增加了。
俞恬摇摇头，试图把这多少有些离谱的想像从脑袋里撵走。
宋衍刚刚洗完澡, 正在用新买的毛巾一点点擦干湿发, 头发已经梳理过了。
见她进来, 宋衍从被窝里出来。
“你身上好凉。”宋衍眼睫一颤, 弯起的嘴角又压了下去。
他把手上的毛巾递了倒俞恬眼前，俞恬却被压在毛巾边缘的一段雪白的手腕晃了眼，鼻子仿佛沾了火, 热辣辣的。
“擦擦。”
雪白的腕子又往前送了送。
俞恬：“……”
宋衍倒是不介意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用, 显得她很小气似的。
压住想要折断那只腕子的冲动，俞恬不好辜负上司好意，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接过沾满信息素味道的毛巾，俞恬随便擦了擦头发,濡湿的毛巾带着糯米味道。
于是，俞恬便擦了满头满脸的糯米味。
然而这个空间里本来就被他的味道填满, 所以似乎也没有差别。
还好，白色的毛巾上没有血迹。
她的鼻子顶住了极限压力测试，保住了她在未来上司面前的形象，没有给她拖后腿。
“睡吧。”
俞恬放下毛巾说道，声音有点哑。
宋衍拉开被子一角，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扬起一张精致的脸邀请。
“睡这里。”
自然得仿佛去图书馆占好座位的朋友，澄净的眼睛有种不谙世事的美。
俞恬：“……”
俞恬后悔当初不该为了省钱只买了间单室套，应该加些钱买套两居室。
然而再也没有神秘力量把她送回几年前，如果有也请把她送回21世纪，谢谢。
总之，俞恬现在只能和宋衍在这间单室套里将就。
单身公寓余下的空间不多，一床被褥铺在当中连放个睡袋的地方都没了。
俞恬走过去，将拉开的被角掖好，又往宋衍那边推了推。
“我睡旁边就行，不冷。”
说罢，俞恬和衣躺下闭上眼睛。
俞恬发觉宋衍是真不把她当alpha。
如果宋衍知道她此刻胀得发疼会有什么想法？
温暖的空间里充斥着他的味道，每一次呼吸只是让身体愈发燥热。
算了，还是别吓坏了她那因为失忆，变得分外天真的上司。
俞恬抬手关了灯。
宋衍犹豫一阵，见她真的不肯进来只得钻进被子，放弃了跟她一个被窝的想法。
俞恬松了口气。
黑暗里，宋衍翻了下身，离俞恬近了些，俞恬隐隐感觉的到宋衍的气息浓了些。
公寓空间不大，她和宋衍的距离本就很近，倒也不差这点了。
“恬恬？”
宋衍凑过来问，温热的气息跟着吹过来，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似乎只是在确认她有没有睡着，并不想吵醒她。
俞恬没动，也没有回应，权当自己睡着了。
宋衍果然没再说话，只是靠近她侧身躺着，白天的训练大概让宋衍累了，他的呼吸声很快就松缓下来。
摸了摸发烫的后颈，俞恬转过头瞪着身旁的omega ，几乎秒睡的宋衍让俞恬打从心底里嫉妒。
alpha夜视能力很好，暗夜里，俞恬看得清躺在身边的男性omega ，月光打在他身上，给他身上披了层银纱，银发雪肤的人拢在月亮的光晕中，朦朦胧胧的，漂亮得过分。
宋衍睡得并不安稳，即使有她的信息素眉也一直蹙着。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里他的手从被子里探出来揪住她的衣角。
清隽的眉终于舒展开来。
他的眉很好看，线条清晰，折线利落，弱化了那双含情的桃花眼，增添了几分气势。
俞恬人躺在地板上，再次感到自己是一条被摁在石板上过电的鱼，挣扎在理智与欲望之间，彻底麻了。
即使麻了，这一夜俞恬没敢忘记释放信息素保持屋内信息素浓度，俞恬可不想再被缠上，或许那条手臂就是最后的稻草，足够扯断她最后的理智。
柳下惠在她这里的含金量急剧攀升。
好在有她的信息素宋衍睡得还算安稳，除了一直抓着她的衣角不放，宋衍可算一夜好眠直到天明。
早起洗漱，俞恬对着镜子面无表情帝摸了摸眼角的青黑，生无可恋。
俞恬认命地发现，假期里她只能在来回的路上补眠。
希望接下来的日子里基地的任务不要太重，能给她找到补眠机会。
宋衍坐在被窝里揉着眼睛，前额的碎发微微卷翘，他刚刚睡醒，瓷白脸泛着微微的粉，昨晚睡得格外饱足香甜。
听见俞恬走出来，宋衍揉着眼睛的手一顿，一张好看的脸在阳光下笑起来，清辉在灰眸中闪耀，俞恬却别开眼逃也似的穿上外套。
“我得回基地了，大概半个月后回来。”
宋衍脸色白了白，红润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俞恬看得出他的失落，易地而处俞恬也不会想要一个定期消失的人形药囊，然而俞恬只能无视。
俞恬大部分时间不由自己掌控，除了尽可能多地释放出她的信息素，俞恬帮不了宋衍太多。
几个小时后信息素的味道就会散掉，换句话说宋衍还能好受几个小时。
公寓内微苦的味道和香甜的气息融合在一起，竟然并不难闻，俞恬尽力释放腺体内的alph息素，直到室内被浓重的alph息素填满，俞恬才顶着两个熊猫眼木然拉开门。
这一刻她只想逃离。
门开启，又关上。
灰琉璃般的眼里迅速蒙上一层水雾，宋衍抱住自己在被子里缩成一团，仿佛一只被丢弃的小动物在独自舔舐伤口。
“不怕，再等半个月。下次恬恬回来就能在网上见到她了。”
……
乘坐飞行器回来的路上，俞恬睡了一会儿。
即使这样，到达192基地的时候两个黑眼圈还是牢牢地粘在俞恬脸上，消退不了一点。
俞恬回到基地的时候快两点了，已经过了午餐时间。
这个时段战舰上没有食物供应，俞恬干脆拐进空港里的中央食堂。
这几天俞恬营养液喝了不少，现在倒也不饿，但是早上出来的时候俞恬没吃东西，自从服役后动辄战斗70个小时以上，为了自己的胃着想，只要可能，三餐时间俞恬总会习惯性地往胃里塞点东西。
谁也不知道战争会不会在下一刻到来。
帝国军队虽然有各种不足，伙食却不错，而且二十四小时供应，慷慨得诡异。
俞恬去自助餐台取餐，即使过了供应时间这里也有几十种菜肴可供选择，味道也在水准以上。
给自己拿了几片肉，两片面包，又取了一份水果拼盘和一杯酸奶，俞恬随意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
192号基地漂浮在宇宙中，远远绕着莫耶星运转，从俞恬的位置上看去勉强可以看见那颗蓝色星球。
帝国前线的作战基地多半部署在太空里，从这里出发不用考虑星球上空气摩擦力和巨大的引力，机动性更强。
“头儿！”
俞恬转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会这么叫她的人现在只剩一个了。
果然，迪亚端着餐盘向她走过来，距离迪亚几步远的地方，诺恩正拿着餐盘给自己取餐。
“刚睡醒？”俞恬问，她知道迪亚和诺恩也在休息，任谁没合眼连续工作一个星期也会想要歇一歇，迪亚和诺恩又没有其他事情，留在基地里补眠保持战斗力是最经济的选择。
迪亚点点头，“起晚了，错过舰上的午餐又不想喝营养液，就过来看看。”
营养液可以保证身体所需的营养，但他们是人不是机器，总喝营养液会腻。
战士运动量大，吃得也多，迪亚把自己的托盘放在俞恬面前的桌子上，里面食物堆得高高的，比起没吃早餐的俞恬只多不少。
看见俞恬餐盘里的分量，迪亚奇怪地问：“吃这么少够吗？”
“昨天营养液喝多了。”
迪亚：“？”
说话间，诺恩端着托盘走来，他的目光在俞恬脸上停留片刻，意有所指地说：“队长的假期过得十分劳碌。”
迪亚“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似的问：“头儿，你黑眼圈好重。没休息吗？”
想到某张不可言说的卡片，迪亚轻咳一声，看着俞恬的眼神带了几分好奇：“头儿， omega那么香吗？”
“香啊。”
俞恬平静地扮演她给自己立的人设，客观地说公寓里那位挺香的，是清甜又没有攻击性的糯米味，当足够浓郁时候还会带上淡淡的椰奶香气，瞬间变甜。
可惜她不喜欢信息素。
诺恩脸上显出几分不快：“队长，你这样沉迷omega真的没问题？体力消耗太大会影响任务，我可不想把自己的命交给精神不振的家伙。”
“热恋期的alpha都这样。”迪亚试图缓和气氛，“说不定队长的omega潮热期到了。”
诺恩却不信：“那种地方的omega ，潮热期怎么会出来？”
“是吗？”迪亚一怔，他一个母单alpha实在不懂里面的门道。
“用脚底板想也知道，”诺恩翻了个白眼，“万一omega失控在潮热期被永久标记了， omega还怎么招待其他客人？”
迪亚“哦”了一声，诺恩的说法有点道理。
中学的生理课有提到过，平时只有omega愿意才有可能被永久标记，但潮热期不一样， omega有可能失控，那是omega最容易被永久标记的时候，如果被标记了再和其他alpha做会很难受。
体质差点的，精神脆弱点的，直接疯了也有可能。
那种地方要的是利益最大化，omega虽然是消耗品但也会考虑成本不会肆意胡来。
当然，如果不小心被标记了又是另说，黑街里的omega总能找到卖点，在黑街顾客是真正的上帝，只要肯加钱想怎么玩都行。这个世界上人的癖好各种各样，有些alpha就喜欢被人标记过的omega ，欣赏覆盖标记的时候omega痛苦却又无能为力的模样。
当然这些门道没去过黑街的迪亚并不清楚，迪亚只是为那些omega难过，想在乱世里活下去不容易，有能力的omega可以指挥战舰，没能力的想要活下去只能出卖姿色。
他一个alpha活得尚且艰难，没有道理去苛责omega。
迪亚不喜欢那种地方，但既然俞恬去了，迪亚选择只看好的一面——头儿那么温柔的人，一定会给omega美妙的体验。
有人从他们身边路过，听见他们的讨论停下脚步凑近来好奇地问：“什么omega ？”
迪亚转头看清来人，不由摸了摸鼻子：“没什么。”
两次遇见纪医生，纪医生都用那句话开头，迪亚觉得奇怪，本能地不想多说。
那人双手插进白大褂，目光转向俞恬笑得和煦：“俞队？omega？”
俞恬淡淡回答：“找些乐子罢了。”
“乐子？”纪修墨意味深长地看向俞恬，“俞队竟然能在omega身上找到乐趣？”
俞恬淡定夹起一块鱼肉，反问：“不能吗？”
纪修墨转头问迪亚：“你觉得呢？”
迪亚咽了咽口水，表示听不懂。
迪亚和纪医生不熟，迪亚记得俞恬和纪医生也不怎么熟，往日两个人遇见了都未必会打招呼，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俞恬去了躺医务室，纪医生便莫名其妙地热络起来。
迪亚觉得纪修墨总是话里有话，还是针对俞恬的，他们之间发生了某些迪亚不知道的事情，迪亚不清楚纪修墨和俞恬在打什么机锋，迪亚只能努力缩小存在感，免得给纪医生套到话给俞恬带去麻烦。
纪修墨也没指望迪亚回答，只用目光打量俞恬，“下午到我那去一趟，有事找你。”
“一起走。我快吃完了。”
俞恬加快进餐速度，刚好她也有事找纪修墨。
纪修墨便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站在俞恬身旁看着她快速消灭面包和肉片，嘴角噙着不明所以的笑。
迪亚缩了缩脖子，本能地感到危险，吓得连忙多吃了几块肉。
“我去纪医生那一趟，先走了。”俞恬很快吃完，端着吃得干净的盘子和纪修墨一起走了。
迪亚只是看着俞恬和纪修墨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纪修墨是他们舰的医生，给迪亚包扎过好几次，在迪亚的印象里，纪医生专业素养一流，为人也温文尔雅，却谈不上热情，之前从未见过他主动和普通士兵搭讪。
最近纪医生从头到脚透着古怪。
第16章
纪修墨双手插在宽大的衣兜里走在前面,年轻的男性beta身材颀长，海蓝色长发披散在飘荡的白大褂上，就像海水和浪花一样和谐。
一路上两人没有说话,直到走进医务室,纪修墨关上门才微微勾了下唇,好整以暇看向俞恬说：“找我什么事？”
俞恬收回打量房间的目光, 饶有兴致地看向一身白衣的医生。
这时候纪修墨又不提是他先找上来的了，似乎认定他已经掌握主动权可以一雪前耻。
俞恬不想在言语上刺激纪修墨，她还得让纪修墨干活呢，真把人惹急了让纪修墨撂了挑子, 麻烦的还是俞恬。
一时半会儿俞恬可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医生。
拿出储存卡, 俞恬打开投屏模式，一张3D脑部扫描图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是用你给我的便携式诊疗仪扫描出来的脑图，当然, 为了保密我做了一点点修饰。”
说话的时候俞恬暗暗观察纪修墨的神色, 在提到“你给我的”时候, 纪修墨的神色变了变。
纪修墨的反应让俞恬觉得有趣,她目露促狭，“纪医生在想什么？不会想要把我们的谈话录下来吧？你确定？”
说话间，俞恬不疾不徐地走向纪修墨,黑色的制式长筒军靴压在地板上故意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
只有两人的密室里,带着节奏感的声响敲在纪修墨心上，一下一下的，仿佛被放大了声音，回响在脑袋里。
被俞恬说中心事纪修墨有些恼,他疑心俞恬已经知道了才什么故意弄出压迫感，因为平时女性alpha走路跟猫似的,不带一点声响。
纪修墨脸色更沉了几分。
好在声音持续的时间不长，俞恬停在距离他一步远的位置。在如今的军队里，机甲战士是最不吃香的兵种，每一场战斗，他们都需要跟敌方短兵相接，凶险无比。
每一个活着的机甲战士都是在尸山血海里挣扎着爬出来的，他们身上无一不带着戾气，即使有所收敛，靠近的时候也很有压迫感，仿佛下一秒他们就会动手。
这样近的距离，alpha不需借用任何工具就能杀死beta，手撕活体对年轻体健又受过训练的战士来说只是小意思。
纪修墨不自觉退了两步，见她没有跟上来才暗暗松了口气。
俞恬看着脑图，意有所指，“这可是用纪医生给我的便携式扫描仪扫出来的脑图，我明白纪医生急于抓住我的把柄，不过还是先把这件事了结了再说。医生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我不是那种高尚的医生。”
纪修墨别开脸，不去看那双带着压迫力，让他的心怦怦直跳的眼。
“哈……”俞恬轻笑，“巧了，我也不是循规蹈矩的alpha，相反为了达到目的我会不择手段。”
原本俞恬不想刺激纪修墨，可是猫儿既然已经露了爪子，那俞恬也不得不让纪修墨识趣。
轻佻的语调让纪修墨苍白了脸，只听俞恬继续道：“纪医生，在我的家乡有句老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是受人尊敬的医生，可不要和我这种小角色较真。像我这样的底层战士没什么可失去的，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但是你不一样，多少人带着大笔钱财求您看诊，只要再做几年飞刀，攒足了钱，纪医生去哪里逍遥不好。”
“纪医生，你说呢？”
“白大褂并不足以遮掩光脑的提示灯，从见面开始纪医生的手就一直踹在兜里，这么明显的动作，想要忽视都难呐。”
女性alpha一双乌沉沉的眼睛落在纪修墨身上，被那双不知目睹过多少死亡的幽暗黑眸盯着，纪修墨胸口莫名地凉了下去。
薄薄的唇抿成一线，纪修墨伸出一直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白皙手腕上的光脑提示灯一闪一闪的，显示光脑正在某种工作状态。
纪修墨当着俞恬的面，不情不愿地删掉录音文件。
俞恬沉默看着纪修墨的举动，没有阻止。
其实俞恬并不把纪修墨之前录到的内容放在心上，因为那里录的不只是她的罪证，更是纪修墨的，纪修墨不会傻到把录音放出去。
但纪修墨能识趣地删掉最好。
关上光脑，男性beta声音沉了几分，“这样……你满意了？”
俞恬指了下横在两人面前的脑图提醒纪修墨：“纪医生，这才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我要的很简单，只是希望纪医生能帮忙看一下。”
纪修墨脸色很不好看，但他到底是个医生，专业素养还在。
看到脑图的时候纪修墨长眉一挑，脸色古怪起来。
“啊这……”
作为一个医生，纪修墨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脑图，既具体又抽象。
具体的地方很具体，抽象的地方很抽象。
纪修墨的反应把俞恬逗笑了，她十分真诚地解释：“我做了一点无足轻重的修饰，应该不妨碍医生做出结论。”
纪修墨盯着滤镜厚得快看不出脑沟的脑图一阵无语，好在就像俞恬说的，脑图重要的病灶部分没有被俞恬磨掉，非常细致地显露出来。
纪修墨瞥了眼俞恬，讽刺道：“这叫一点点？”
纪修墨的讽刺没能激怒俞恬，俞恬看了眼脑图说道：“只是在无关紧要的地方做了亿点点修饰，病灶还保留着，纪医生医术高超，相信这点变化难不倒纪医生。”
纪修墨：“你也太小心了。”
“当然。《军法》四百二十六条，私自夹带物品出军营按照物品等级不同，可是10年起步，甚至可以判死刑的重罪。这便携式诊疗仪怎么也算A级品， 20年不多， 30年不少，这种事纪医生做惯了习以为常，我却不同。”
纪修墨：“……”
“我还是第一次做，没有经验总会格外小心些。当然还要多谢纪医生帮忙，”俞恬看了眼被踩到痛脚的某人，低声笑了起来，“怎么，难道纪医生希望我天天来找你？”
纪修墨无力摆手：“……最好别再来了。”
“我也不想常来，”俞恬上前一步。
这里是他的医疗室，是纪修墨的地盘，可却仿佛是女性alpha的主场。
她站在明亮的光照下，更显得皮肤白皙，红唇明艳，可一双眼却是沉沉的墨色，她虽然微微笑着，笑容却不带半点温度。
男性beta心中一颤，忍不住后退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抱歉。”俞恬收敛了气势，试图让自己的笑温和些，“我无意冒犯纪医生。”
女性alpha语调堪称和缓，纪修墨却只感到无限讽刺。
果然，下一刻说着无意冒犯的人语调转折，“但这也由不得我，还得看脑图的主人争不争气。”
纪修墨再次看向那张修得看不出脑沟的脑图，来自女性alpha的威压让他不得不压住心底的怒火和憋屈。
更让纪修墨郁闷的是，俞恬甚至没有用信息素！
身为受过专业教育又执业多年的医生，纪修墨觉得自己的职业尊严受正在遭受挑战——没想到有一天他居然要看这种粗制滥造的东西。
纪修墨低声道：“脑图不直接给我也就罢了，还修成这样……这就是迪亚他们提过的那个在黑街的omega？你把他藏了起来，所以才无法去医院，对吗？即使磨掉了许多特征，我也能看出来这是男性。”
纪修墨的目光在俞恬身上打了个转：“原来你喜欢这种吗？真是莽撞大胆，连黑街的人都敢动，不怕他们找上门？”
纪修墨眼中笑意一闪而过，那股从容自若的精气神又回来了点。
不多，但淡定了些许。
纪修墨不急着分析脑图，反而下巴一抬，问：“不解释一下？”
俞恬状似不解地眨了下眼问：“解释什么？”
“Omega。”纪修墨淡淡吐出几个字。
什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果真有这么句俗语，某种意义上，纪修墨也是个光脚的，这些年他倒腾出去的东西高低也是个无期，遇见不好相与的法官说不定就是死刑。
他怎么知道俞恬会拿他的那些秘密做什么，无论是再次威胁他，还是跟其他人做些见不得人的交易，总之，纪修墨不相信俞恬，也没有理由信任。
何况，纪修墨自认已经抓住俞恬马脚，又如何会放过？
俞恬脸色微微僵，故作镇定道：“ omega怎么了， omega很好啊。又香又甜， alpha都喜欢。”
“不要装傻充愣。”纪修墨冷笑，“我是116团的医生，我的权限可以查看团里每一个战士的病例，你的那点秘密在我面前无从遮掩。”
“所以？”俞恬目光微敛，她的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淡定样子，若不是微颤的睫羽出卖了她，纪修墨还以为俞恬真的不在乎。
自以为抓住俞恬的痛处，纪修墨笑了：“星历2219年，帝国军校泽拉星分校的信息素耐力训练发生过一次事故。俞恬少尉，你是那次事故中唯一的幸存者，还要我说更多吗？”
俞恬轻描淡写地笑了：“怎么，就因为出了次事故，我就不能和omega在一起了吗？”
纪修墨看着她，面露古怪：“你确定能控制得了自己不伤害omega吗？精神力高的个体在受创后有概率产生应激性反应，很不幸，你就是其中之一。根据病例上的记录，事故后的一段时间里，你就像疯了一样无差别攻击任何靠近你的人，尤其是omega 。”
俞恬打断纪修墨：“你也说是无差别，那个时候我不止会攻击omega ， alpha和beta也不会放过，可现在我天天都在拥挤的战舰上， alph息素随处都是，不也好好的？”
“何况，”俞恬看向纪修墨，有意无意地威胁，“我和纪医生的距离，不远。”
“我是beta，但omega不一样。”纪修墨忍不住再次后退。
心跳跟着语速一起加快。
面对alpha的威压，纪修墨艰难地咽了下唾沫，说：“事故后很长一段时间你都不能控制好自己，连自己的信息素味道都不能忍受，对omega的攻击性尤其强烈。面对omega的时候，你的反应不是alpha对omega的那种征服欲，而是纯粹暴躁地想要撕碎让你不爽的东西。你在军校期间得过奖，会被分到莫耶星只是因为偏远的192号基地里没有omega。”
俞恬垂眸，仿佛不自觉地咬了下唇，这是有些人在紧张的时候经常做的动作之一，纪修墨看着俞恬勉力维持镇定，露出一点欢喜。
“所以承认吧，那个omega就是黑街出来的，对吧？他叫什么名字？”
虽是问句，纪修墨语气却是笃定的。
看着俞恬变得苍白的脸色，纪修墨眯起眼。
一切又回到他的掌握之中。
只有俞恬知道他的秘密怎么行？
一点也不公平。
之前纪修墨是被俞恬唬住了，可是等他回过神来，很快就察觉到俞恬不对劲。
他和俞恬原本井水不犯河水，即使俞恬知道他去黑街给人治病，也没有说破的意思。可为了个omega，俞恬却冒险找到他，只为了借便携式脑部诊疗仪。
便携式脑部诊疗仪之所以珍贵只因为便携性，在战场上应用广泛，它的诊疗作用并不比医院里的大型诊疗仪强。
普通人如果需要脑部治疗去医院更加方便。
什么人需要治疗，却又不能去医院？
纪修墨前所未有地好奇起来，他要揪住俞恬的小辫子，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
看着俞恬脸色变了又变，似乎已经被自己逼到角落，纪修墨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半晌之后俞恬仿佛放弃了挣扎，修长的手无力地盖住眼睛，女性alpha低声说道：“医生，我想有个家。”
纪修墨困惑地眨了下眼。
啊这？
第17章
医务室里, 一时沉默。
半晌，纪修墨才蹙眉问：“你对那个omega的信息素没有感觉？”
俞恬点了下头又摇头：“也不是全无感觉，可是没有那种想要撕碎一切的狂躁, 只是单纯的alpha对omega的冲动。”
“纪医生, 你说我们是不是很相配？”
俞恬笑了下,好看的脸染上红晕,黑沉沉的眼睛垫着柔软，竟有几分纯情。
纪修墨：“……”
纪修墨走到脑图旁，用手点了下， 3D脑图在他手中旋转,变大,病灶部分无死角地呈现在纪修墨眼前。
沉吟片刻，纪修墨指这脑图的病灶说道：“这块混合着淤血的半凝态物质压迫在他的腺体上，那块区域是omega分泌omega诱导素的地方。”
“omega……诱导素？”俞恬皱眉, 这东西她从来没听过。
俞恬穿过来的时候原主已经过了通识教育, 21世纪的俞恬在星际时代近乎原始人,为了活下来太多的知识需要她学,太多的事情需要她做，基础生理知识便被俞恬丢到一边。
总之，俞恬对abo只有非常笼统的了解, 许多知识都是需要用到的时候才会去查一下。
“你不会以为omeg息素是单一物质吧？”涉及到自己的专业, 纪修墨侃侃而谈：“omeg息素主要由谷氨脂、腺体酮、乳二醇、omega甾醇等组成，其中omega诱导素是omeg息素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会诱导alpha发|情的重要物质。而你对信息素中的诱导素尤其敏感……”
纪修墨看了俞恬一眼，颇为讶异：“你没看过泽拉星军医院那篇以你为样本的论文吗？上面有写。”
俞恬：“……”
病人遵医嘱不就行了吗？
谁会想看把自己当小白鼠写出来的报告？
那绝称不上美好记忆。
“拉尔医生,就是你的主治医生，因为那篇论文还进了职称。 omeg息素的价格向来昂贵,泽拉星的科研经费不足，导致拉尔医生不得不停止了对你的研究，他还在论文里惋惜来着。”
“哦抱歉……是治疗。”
纪修墨笑了下，可不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
俞恬：“不用告诉我这些。”
俞恬冷淡的反应让纪修墨无趣地撇了下嘴，将脑图转到颞叶内侧的海马体，轻啧一声：“说回这个omega ，他是不是有失忆的症状？这里被压迫后有概率失忆。”
“什么都瞒不过你。”俞恬把脸埋进手中，语气无奈。
纪修墨嗤笑：“怪不得你那么宝贝，无法分泌omega诱导素又失忆了，可不是任你摆布？”
“医生，我只想有个家。我是孤儿，父母的一切对于我来说只是两份冷冰的履历。从小我就渴望有个家，想有个omega，还想有个可爱的宝宝，我想知道把软乎乎的小宝宝抱在怀里的感觉，当然也想要体验alpha和omega之间的爱情。”
俞恬看向那幅脑图，眼中的渴望似是再也掩藏不住，“因为那次事故我都已经放弃了，可是上天却让我遇见了他。”
“纪医生，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女性alpha浑身上下透出温柔而柔软的味道，嘴角微微上翘，目光近乎沉迷。
纪修墨嘴角抽了抽，俞恬突如其来的剖白快给他整不会了，但她说的又是那么合情合理，那样情真意切。
人这种生物越是没有什么，就越是渴望什么。
简单说来，就是贱。
纪修墨在医学院读书的时候学过一点心理学，阅读过许多类似案例，孤儿长大后渴望建立家庭之类的情况普遍得快要烂大街了。
他只是没想到俞恬也落了俗套。
越渴望的东西，越是追求完美。俞恬的遭遇注定了她会给家庭赋予许多美好的想象，俞恬是个alpha，想要组建完美的AO家庭也在情理之中。
即使清楚无法打消俞恬的执念，出于职业道德纪修墨仍然劝了劝：“我明白你想要组建家庭的心情，但我是医生，出于职业道德我无法附和你。你不应该跟omega在一起。太危险了。”
“可是我找到了一个omega，他和其他的omega都不一样。”
纪修墨嘲讽：“在黑街里？”
或许是有求于他，俞恬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只是低声为自己辩解：“他现在已经不在那里了。”
纪修墨不得不提醒俞恬：“他记忆中枢和腺体神经被异物压住了，但只是暂时的，或许下一秒精神力和毒液的平衡就会被打破，到时候你该如何收场？ ”
“还是撕了他？”纪修墨冷笑一声，“你对他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俞恬没有反驳，她的肩膀微微塌了下去，低声道：“可他现在很乖。”
俞恬不提将来只问现在的样子让纪修墨明白，他无法说服俞恬，因为她从始至终都清楚，她的痴迷到头来很可能是一场虚幻的妄念。
黑街里omega的来路复杂，常有被拐的omega被迫卖身。
俞恬不知怎么把人从黑街里给弄出来了，如果带着他去医院检查，只要生物信息和失踪人口比对上了，脑图的主人很快就会被带走。
俞恬好容易找到一个能任她予取予求的omega，如何能够轻易放手？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来了。
他又问了些细节，俞恬都一一答了，在听到俞恬苦恼地说没有办法标记omega的时候，纪修墨笑了，知道俞恬对那人动了真情。
可惜那人的腺体被压迫着难以进入潮热期，除非本人愿意很难被永久标记。
俞恬这样宝贝着，简直就像太监上了青楼……
她想象中的AO恋情，注定难以得到。
纪修墨觉得自己遭了无妄之灾，心下却安稳许多。
人一旦有了软肋，事情就好办多了。
至于脑图的主人，纪修墨倒没有搭救的意思。世间的凄惨各式各样，黑街里能占了九成，纪修墨在黑街里做飞刀看过不少，如果他是爱心泛滥的人根本待不下去。
这世道，谁能救得了谁呢。
当初他被导师污蔑抄袭的时候，那些个温和有礼的教授们只垂着头，袖手旁观，看着他被轰出去。
直到如今纪修墨仍记得那道在他面前即将关闭的门。
他趴在门前，看那条门缝越变越窄，看里面透出的暖光从有变无，慢镜头般被拉得无限漫长。
当研究所大门“砰”一声被关上时，纪修墨跪在门前，冰寒蚀骨，知道这辈子再也摸不到里面的光亮。
当初没有人救他，如今他也不必救任何人。
俞恬不知纪修墨所想，当下俞恬只是好声好气地问：“纪医生，从前线回来后他时常脑袋疼，我才想着从你这里借诊疗仪给他看看。在军校里的时候我学过急救，看得出来他脑袋里的不是血块，那块东西究竟是什么？”
纪修墨语气跟着缓和了一些，开口道：“的确不是血块，更可能是某种毒剂。”
注意到俞恬有短暂的怔愣，纪修墨解释：“虽然没有抽样化验，但那不是单纯的血块。从脑图上能看出毒剂边缘清晰，他在用精神力把毒剂封在脑中。”
“能侵入脑部的毒剂不常见，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贸然抽样可能会打破精神力和毒剂之间的平衡，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不过既然精神力能把毒剂封在脑中，那么帮助他提升精神力肯定会有效果。”
纪修墨顿了顿，略带嘲讽地看向俞恬，“我忘了，对于你而言，要做的或许不是提升他的精神力，而是保持才对。”
俞恬笑了笑没有反驳，只道：“我该怎么做？”
纪修墨两手一摊，一副你有难了表情。
他倒也不卖关子，直接说：“一般人做不到用精神力将毒剂封在脑袋里。现在精神力和毒剂在他的脑袋里达到微妙的平衡，但毒剂存于脑中终究是不稳定因素，不是慢慢吞噬他的精神力，最终精神力枯竭毒发而死，就是变成一块磨刀石，不断刺激他的精神力攀升。如果结果是正向的，只要时间足够他就能慢慢地把毒剂逼出体外不药而愈。俞恬，这个omega不简单，我劝你适可而止。”
“莫说他现在脑袋被毒液压着很难进入潮热期，就是进入潮热期磨不过你被标记了又如何？标记又不是不能洗掉。”
俞恬低下头沉默不语，俞恬敢顶着信息素厌恶症的debuff把人救回去只是因为她知道宋衍在失忆的时候多半不会有潮热期，事实上直到后面宋衍也少有潮热期，似乎是后遗症。
片刻后，俞恬问：“所以只要什么都不做，就能最大限度保持这种状态，对吗？”
“对。”
“多久？”
“嗯？”
“如果没有外力介入的情况下，他能保持这种状况多久？”
“大概四年。”
俞恬目光微动，书中宋衍被女主捡到的时候刚好在黑街混了三年，黑街里不可能不接触alph息素，所以宋衍的恢复时间比纪修墨预计的提前一年。
怪不得原书里男主被女主捡到不久之后，记忆就自行松动了。看书的时候俞恬还以为是男主终于过上安稳日子心情舒畅的缘故，却原来只是因为时间到了。
哪怕没有女主，宋衍在黑街里也会恢复记忆。
这个世界的alpha和omega执着于信息素匹配度，贵族尤其如此，他们的婚姻甚至会由信息素匹配系统直接决定，哪怕两个素昧蒙面的贵族alpha和omega ，只要信息素匹配上了，婚姻就敲定了90% 。
这不仅仅是因为匹配度高的alpha和omega结合更容易孕育出优秀的后代，也不只是因为匹配度高alpha和omega会得到更强的快感，还因为匹配度高于90%之后，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会刺相互刺激，让精神力飞速增长。
况且对于贵族而言，在帝国的官僚体系中谋得什么样的职位跟精神力息息相关，精神力往往意味着权利。
从古到今到少人为了权利杀兄弑父，如今只需要付出区区婚姻的代价就能让自己上个台阶，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笔划算的买卖。
“如果不小心接触到匹配的信息素会怎么样？”
女性alpha的长睫微颤，似乎在压抑心中的紧张情绪，她看着纪修墨，那种目光纪修墨很熟悉，像极了得了绝症的病人家属到他这里求安慰的模样。
虽然目的不同，态度却殊途同归。
“偶尔接触倒不至于产生影响，哪怕经常接触匹配度高的信息素，最乐观的估计也要半年才会恢复。”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女性alpha显然已经拿定主意，释然地笑了，纪修墨心里清楚，俞恬绝对不会让脑图的主人频繁接触除她之外的信息素。
俞恬在192号基地里服役，只有休息的时候能回莫耶星，这样算起来，即使她不知节制，脑图主人接触到信息素的时间也有限，只要他们的信息素不够匹配，短时间内倒也不怕。
女性alpha笑的时候眉目飞扬，赏心悦目。
beta总是花心而博爱的，纪修墨有瞬间心软，忍不住再次提醒俞恬：“能用精神力封住毒剂的omega不会是一般人，那些高来高去的大人物你惹不起。 ”
“纪医生费心了。”俞恬关上脑图，不愿多聊。
“他已经失忆了，无论他是什么人，现在也只是个omega 。”
顿了顿，她补充：“我的。”
看着女性alpha消失的身影，纪修墨忍不住摇头。
受到信息素的影响，alpha在说起omega的时候总是占有欲浓重，让beta忍不住嗤之以鼻。
俞恬也不能免俗。
忽然，纪修墨“啊”了一声，目露恼怒。
又忘记要诊金了！
第18章
医疗室里, 纪修墨坐了一会儿，确定俞恬已经走远他才关上医务室的门，清俊的脸上露出笑意。
既然敢主动找上俞恬,纪修墨又怎么可能不做准备？
手腕上录音的光脑从一开始就只是个幌子, 俞恬没有发现最好, 被发现了也不用怕, 纪修墨还有后手。
摸透俞恬的作息时间，纪修墨轻易就能从往来192号基地的航班推测出俞恬返回的时刻。
他只需要守株待兔，就可以“恰巧”遇见俞恬，在合适的时间把她带回医务室。
俞恬不会拒绝, 因为便携式诊疗仪只有扫描的功能, 虽然俞恬把诊疗仪借走了，但俞恬只是机甲战士，她没有系统学习过医疗知识, 多半还需要他来诊断。
离开医务室前,纪修墨就已经藏好了摄像机,并且把摄像机调成工作状态,摄像机的内置电池可以持续工作一个星期，绝对不会错过。
拂开特意堆在桌面上的文件，拿出藏在文件里的微型摄像头, 纪修墨的脸上露出几分得意。
当着俞恬的面关上光脑之后,俞恬几乎没有提及便携式诊疗仪的事情，只要把录入微型摄像头里的画面掐头去尾，就可以剪出对他有利的画面。
纪修墨还没想好要怎么使用，但能把俞恬的把柄抓在手里让她有所忌惮总是好的。
他是个医生！一个为了钱不惜做飞刀的医生！
付钱是对他专业技能最基本的尊重。
俞恬却总是抓着把柄不放让他免费干活。
而他敢怒不敢言！
纪修墨拉了下进度条, 后半段投影出现在医务室里。
“纪医生在想什么？不会想要把我们的谈话录下来吧？你确定？”
投影里女性alpha目露促狭，纪修墨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薄唇不安地抿紧，快到末尾的进度条告诉纪修墨事情有些不对。
穿着黑色夹克的女性alpha状似悠闲地在他的医务室里走了一圈，纪修墨的耳朵应激般抖了下。
军靴的压迫感又来了！
女性alpha抬头，红唇微勾，再次露出带着压迫性的促狭笑意，凌厉张扬的面容让纪修墨呼吸一窒，视线不由凝在女性alpha红色的唇瓣上，仿佛浸满山野的杜鹃，红得那么张扬，那么凌厉，利刃般誓要在人心上划开一个口子。
下一秒，那张漂亮的脸扭曲摇晃起来，闪了几下变成一片雪花。
纪修墨脸色黑沉如墨，他神情凝重地摸了摸微型摄像机四周，在摄像机侧边摸出一块被棉布包起来的高强度磁铁。
俞恬走过来的时候，他的感官全都集中在军靴制造出来的响动声里，俞恬声东击西，趁机对他的摄像机动了手脚。
alpha的身手灵敏，肌肉的爆发力和耐力beta和omega望尘莫及，但纪修墨没有想到俞恬居然胆大到当着他的面做这些小动作。
最气人的是：他居然没有发现。
纪修墨沉着脸又从角落里拿出三个微型摄像机，上面无一例外贴着一枚用棉布包起来的高强度磁铁。
纪修墨：“……”
不甘心地再次调出投影，这次纪修墨刻意放慢倍速，俞恬的站位很巧妙，纪修墨开了几个机位都无法看见她的手部动作，只能在画面归于一片雪花之前，隐约捕捉到有什么东西从俞恬身侧飞出来。
“呵……”纪修墨给气笑了。
再一次被俞恬戏耍，纪修墨没有灰心，反倒越挫越勇。
“只能这样了。”
摸了摸下巴，纪修墨把各个机位里最清晰的脑图找出来。
俞恬不肯给他脑图信息，不代表他没办法！
纪修墨打算自己手动修复那一张3D脑图。
即使脑图被滤镜磨去了脑沟又如何？俞恬总不可能把病灶部分也磨掉了，他只需要还原病灶部分的脑图就可以和大数据对比，军队使用的数据库连通帝国所有医院，只要那个omega的信息保密级别不高，纪修墨就能找出omega的真正身份，以此威胁俞恬。
脑图的主人或许不简单，但也只是对俞恬和他这种平民而言，纪修墨不信用军队的数据库还找不出人来。
俞恬的嘴严得很，中途纪修墨问了几次omega的名字，俞恬就是不说，纪修墨没有坚持是因为他已经打定主意，要用数据库找出脑图的主人。
俞恬肯说，他还未必信呢。
纪修墨不放过脑图上的每一根血管和构造，努力把它们还原成正常的模样，这种事情他在医学院的时候做过不少，有专业的算法辅助可谓驾轻就熟。
纪修墨学医十年，又执业多年，俞恬一个外行想要糊弄他哪有那么容易？ ！ 他要让俞恬知道什么叫做专业！
然而即使是个熟练工，想要复原大脑里的构造和毛细血管仍是件吃力不讨好的麻烦事，哪怕有专业医学算法做辅助，哪怕只需复原部分，也仍然是个巨大的工程。
当战舰上的人造阳光暗下去又升起来的时候，纪修墨充满红血丝的眼睛里终于透出丝欣喜。
将已经复原的脑图上传到数据库里，只需等待片刻对比结果就会出来，到时候他就能知道俞恬藏匿的omega究竟是谁了。
根据收集到的消息，纪修墨推测俞恬早就把人从黑街带走了，黑街的黑窑里来路不明的omega不少，进货也便宜，在混乱的黑街里多一个，少一个omega太正常了，只要小心隐藏起来就不会有人留意，只要不舞到眼前也不会有人去追究。
因为不经济。
当然，如果逃跑的omega笨到连藏都不肯藏，妄想做个正常人直接舞到和黑街有着千次万缕联系的行政系统里肯定少不了一顿追捕和收拾，那时用的又是另一套杀鸡儆猴的逻辑。
192号基地虽然偏远，网络状态却不错，不久后投屏一闪，大数据为纪修墨找到了一个匹配结果。
纪修墨眼睛一亮，点开页面，清俊的笑脸却在看到结果后裂开了。
纪修墨的确找到了结果：星际最著名的虚拟男性omega大体老师大卫，每版医学教材里必须出现的存在。
修复后的脑图跟大卫的脑图相似度达到99.9%！
说不定他和俞恬用了同一款医用软件！
俞恬想要的建立家庭的那个人……真的是男性omega吗？
话说，俞恬的嘴里究竟有几句话是真的？ ！
……
拉开门走出医务室，俞恬脸上外露的情绪瞬间淡了，她回到自己的舰舱——一个只有五平米的逼仄空间。
两张单人床，一个窄小的过道，一个柜子挤满了空间。
一张单人床下是军用医疗舱，另一张单人床下是储物空间，这是战舰的基础配置，两个战士共用一个医疗舱方便受伤又找不到医生的战士快速给自己治疗。
如今这个房间里只有一个人，另一个……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住在俞恬对面的家伙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休息的时候他通常是沉默的，训练的时候却仿佛变了个人。
他会认真教给还是新兵的俞恬在战场上活下来的技巧，每次战斗前威茨都会不厌其烦的重复那些战斗要点，生怕漏下的一星半点让她送了命。
高大的黑发男性alpha是个不善于表达的父亲和丈夫，即使开了视频多半时间也只是看着视频里的孩子和妻子，他不多言，却也不肯关上。
有时想得紧了，威茨会点开3D投影模式，将妻子和孩子的影像投射在狭窄的舰舱里，她会看见追着皮球满屋子乱跑的小孩，还有威茨的妻子苏珊，据说他们是一个孤儿院长大的，一路扶持走来，最终有情人终成眷侣。
因为照顾年幼的孩子，她的长发有时会被抓乱，当她低头将乱发别到耳后的时候，总是让俞恬感到格外温柔。
战斗结束后威茨总会打开皮夹，手指在珍藏的照片上摸了又摸，休息的时候他会搭航班去莫耶星，认真挑选玩具和好看的衣裙邮给他的孩子和妻子。
然而他已经被永远地留在提亚星。
俞恬没能救下他，只能看着他的机甲被高能射线击毁，在宇宙中爆炸，四分五裂。
甚至来不及为他收敛尸体。
如果还有的话。
这个房间只剩下俞恬，再也不看点开3D模式时，威茨略带歉意的笑。
在白凤号增补兵力之前，这个房间归一个人俞恬使用。
俞恬收回目光躺倒在床上，也没见她怎么动，储存器里的脑图便出现在狭小的空间里，近乎占据了全部空间。
指尖点在脑图上左右转了转，俞恬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
哪怕磨掉了其他部分的脑沟纹路，俞恬还是不能放心，于是她从网上找了一张男性omega脑图，按照宋衍那张原样捏了一个出来。
反正跟宋衍在一起的时候她也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俞恬躺在地板上捏得格外细致，除了脑袋不是宋衍的，病灶和宋衍那张脑图一模一样。
俞恬刚刚穿来的时候在医院待过一段时间，清楚这个时代的医生会习惯性地把病例上传到网上跟大数据对比后再做出判断。
宋衍身份太过特殊，只要有一点信息露出来传到网上就会触发警报。
俞恬不敢泄露宋衍的脑图，更怕纪修墨把脑图拿去跟大数据对比。
好在纪修墨到底是在黑街里做了许久飞刀，知道避嫌，没有在俞恬面前对比脑图。
俞恬小心惯了，纪修墨会如何做她先不去管，俞恬只求自己做到万无一失，如果不是男性omega和女性omega的脑部腺体神经分布有些许不同，俞恬甚至会把脑图换成女性的。
当纪修墨主动找到她，让她去医务室的时候俞恬就知道有诈。
纪修墨有备而来，易地而处，俞恬也会尽可能把他们每次见面的画面录下来，说不定就能拿到把柄，所以俞恬早就准备好了磁性贴片以备不时之需。
况且，纪修墨关掉光脑的时候太平静，太配合了。
战舰医生是文职人员，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即便有出入黑街的经历，但纪修墨多半是被人护着的那个，谨小慎微的事有人会帮他去做。
纪修墨放置摄像机的位置看似隐蔽，其实明显得就差直说摄像机就在这儿了，使用的型号也很主流，俞恬一眼就能看出来。
M-32型微型摄像机没有抗干扰功能，破坏起来很容易。
俞恬打了个哈欠，alpha的身体也快熬不住了，从前线撤下来后她就没正经睡过觉。
五年前，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在进行信息素耐力训练的时候发生意外。
在那场意外里，信息素控制系统向学生倾倒了超出规定剂量上万倍的的omega和alph息素。
如果俞恬没有接手原主休克后的身体，那次事故将没有幸存者。
她奇迹般活了下来的同时，讽刺地具备了研究价值。
虽然那时俞恬跟疯了没有两样，但她没有被处理掉，反而被当做稀奇样本送去医院治疗并且观察了一阵。
拉尔医生在她身上花了不少经费俞恬知道，之后拉尔医生借由那篇论文晋职称的事情俞恬也知道，纪修墨故意扯出那些过往俞恬并不生气，若不是还有些研究价值，现在俞恬会在哪还不好说呢。
俞恬不知道她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或许只是为了让一个叫俞恬的人完成炮灰的使命。
但俞恬知道，跟这个世界八字不合！
刚刚穿过来的时候，俞恬就被这具破烂身体拖累陷入仿佛没有穷尽的烦躁之中，她仿佛被拖进混乱狂躁的泥淖中，摁在里面狠狠捂住口鼻，好使她变成一只没有意识，只有本能的野兽。
好在俞恬对贸然更换的身份认同感不高，勉强能以第三人的角度看待穿越后她做的一切，她看着自己仿佛疯了一样控制不住地想要攻击一切散发着奇怪味道的人，一时清醒，一时混沌。
在ABO的世界里每个性别都会散发信息素，beta的信息素浓度最低，对信息素也不敏感，alpha和omega散发信息素浓度高，还会互相吸引。
至于alpha之间，信息素是压制与被压制的关系。
普通人无法完全收敛身上的气息，几乎每个人都会成为她狂躁的对象。
她在军医院住了整整一个假期，终于勉强能控制住自己不去主动攻击alpha，虽然对omeg息素的抵抗力几乎为零，却已经被拉尔医生誉为医学奇迹。
俞恬夺回对身体控制权的方法说起来倒也简单，当精神力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控制身体的每一部分，就可以压制这具身体的发疯本能。
换句话说，那段时间里俞恬的身体并没有痊愈，只是被强行更换了操作系统。
现在俞恬的身体已经有所好转，军旅生涯让她的身边充斥着alpha ，久而久之她对alph息素已经基本脱敏，只要不像崔德运故意挑衅，俞恬几乎不会感到不适。
可是她对omeg息素的耐受性始终不足，病理原因拉尔医生的研究报告里面也有写。
AO的腺体直接连接产生精神力的器官， omeg息素会活化alpha的精神力，反过来也行得通。
由信息素产生的精神力共鸣才是AO之间相互吸引的原因。
但AO相吸定律作用到俞恬身上，效果十分滑稽。
好容易用精神力才稳定控制下来的身体，经过omeg息素一“活化”再次改回原来的操作系统，俞恬只能任由身体遵循本能发疯。
按照俞恬的经验，想要解决只能依靠精神力，当精神力足够庞大的时候，稳定的部分就能压倒并掌控过于活跃的部分。
说起来宋衍的信息素对她而言十分特殊，每次闻到他的信息素俞恬都能感到精神力异常活跃，但这种活跃却不是朝着失控的方向活跃，而是向着增长的方向活跃。
腺体被压制后，宋衍的信息素几乎剔除掉所有负面作用，只保留正向效用，想来她的信息素对宋衍来说也是特殊的，否则他不会那样渴求。
事故过后，俞恬很少接触omega，知道内情的omega更是对她避之不及。
医疗用的omeg息素太过昂贵，拿来做脱敏治疗俞恬实在支付不起，更没有必要。
既然宋衍的信息素好用，她不妨先用着，不但可以增加精神力，还可以脱敏，对俞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何况俞恬也有还回去，既然互相需要，互利互助，俞恬也算不上占便宜。
只是互相免单罢了。
来到这个世界第五个年头，俞恬对omeg息素的反应仍旧敏感，这几年俞恬一直用精神力控制身体也有好处，她的精神力增长迅速，现在偶然闻到一星半点的时候俞恬能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去伤人。
她的身体始终是个隐患，有机会治一治，总比任由身体发疯强。
俞恬还记得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段时间，拉尔医生用omeg息素做实验的时候，她都会陷入无意识的狂躁之中，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毁掉让她难受的东西。
宋衍的信息素同样令她难受，却是另一种难受。
俞恬的手无力地搭在脸上，盖住眼睛，白皙的脸因羞耻隐隐泛红。
虽然宋衍无法分泌omega诱导素，但是俞恬对他的信息素仍有反应，每回见到宋衍，俞恬难免躁动。
俞恬已经习惯了用精神力控制身体，这具身体负面反馈频繁，虽然已经在这个世界活了五个年头，其实俞恬也是最近两年才开始有真实活在这个世界的代入感。
究其原因，或许是因为最开始俞恬只是在用精神力“操纵”身体的原因，她更像是在操控身体，而不是在使用身体。
也就是最近两年，俞恬一直生活在基地里，周围都是alpha和beta，身体也渐渐适应了alpha和beta的信息素，俞恬才渐渐放开对身体的限制。
身体的原因，意识到自己穿书的时候，俞恬根本没想要掺和进男女主的故事里。
一个连omeg息素都闻不了的人掺和进颜色文主线里，不是找死是什么？
但最后，俞恬也不得不试试这条近乎找死的路。
在把宋衍从泥地里拔出来那刻俞恬就意识到，宋衍有些不一样。
在闻到宋衍信息素的那一刻，俞恬的意识有瞬间空白，但她却没有撕了他，只是相安无事了五年的东西忽然支棱起来了。
俞恬有一瞬间崩溃。
所以那晚俞恬没敢把人放进悬浮车后排，哪怕可能得罪未来上司俞恬仍然把宋衍裹进红毯里，喷了大量信息素消除剂扔进后备箱。
俞恬只是想让自己冷静些。
无论在这个世界还是在那个世界，她的性别都是女性，只是多了一个部件……
好吧，算上腺体和尖齿，不止一个。
但她姑且算得上是个女性。
俞恬已经不记得在路上是如何给自己催眠的了，忽略算不上温柔的动作，最后她把人安全扔进医疗舱里了。
俞恬以为这个世界对她的考验已经够多了，却没有想到醒来后宋衍失忆也就算了，他居然会受本能驱使，不断往她身上蹭。
想到这里俞恬的脸不自觉热了起来，后颈火辣辣的。
陌生的感觉越是清晰强烈，俞恬心里就越是崩溃，可她没有失去意识，那么出现在身上的一切反应都不能成为放纵的借口。
她可以用精神力控制身体，却无法彻底压制身体的反应，宋衍总是让她兴奋又难堪。
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俞恬刚刚穿越来的时候，她或许会手忙脚乱，但五年时间已经把一个都市打工人淬炼成炮火中来去的战士。
将复杂的情绪放在一边，俞恬得把宋衍安顿妥当再想其他，她不能出一点纰漏。
也亏得宋衍的腺体神经被毒液压着，否则俞恬真的不觉得她能控制住自己，一口咬断他的脖子已经不算最坏的结果。
俞恬不清楚其他的alpha遇见宋衍会有什么感觉，不清楚他们是会比她更迷乱，还是比她更克制，俞恬只是越发确定自己换了一具身体。
在这个世界，她是alpha，之后才是个女性。
然而对于这个世界的土著而言，她只是alpha，很多时候男性、女性是可以被忽略的细分。
但对俞恬来说，她女性。
……之后才是alpha。
揉着滚烫的腺体，俞恬扯过被子郁闷翻身。
ABO的世界真的好烦！
她实在累了，即使腺体热辣辣的，躺在舰舱里狭小的单人床上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19章
一夜无梦。
醒来后俞恬只觉神清气爽, 脸上的黑眼圈也消失了，年轻alpha的恢复力可见一斑。
打开光脑登录军队管理系统，俞恬惊讶地发现今天任务并不多, 虽然还是去当工程兵搞基建, 却只需要搬砖八个小时。
系统居然还给他们留出了一点时间用来训练。
轻松得诡异。
俞恬想了一会儿, 把今天的作训日程发到队里, 照例最先收到迪亚元气满满地回复。
【收到！头儿！ O(∩_∩)O】
迪亚之后陆续有几人表示收到。
俞恬隶属一营3队，现在整个队里只有7个人，离帝国军队十五人一队相差甚远。
这还是几个团合并后的结果。
7人里5人曾经担任过小队长，含队量超高,目前只有诺恩有主动向她靠拢的意思,其他人态度暧昧，只是不咸不淡地处着。
若非俞恬军功已经刷到少尉是7个人之中最高的，队里恐怕连表面平静都无法维持。
溃败后这样的状况比比皆是, 底层alpha之间解决问题的方式粗暴又直接, 无非是用拳头比出个胜负。
换上作训服, 俞恬轻车熟路地拐进白凤号食堂。
用餐时间战士们通常在本舰用餐。
进入战斗状态的时候不能挑剔,有什么吃什么，干脆用营养液解决也正常，非战时战士可以在本舰食堂解决三餐,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和需要在菜单系统里为自己定制伙食,空港食堂的自动配送系统会按时把配餐送到服役的战舰上。
只要没有错过用餐时间，俞恬一般在战舰食堂解决。
白凤号上负责伙食的老张输出稳定，两年下来俞恬没发现不能忍受的菜品，隔几天还会出现俞恬特别喜欢的。
穿越到星际ABO世界还能吃到上辈子喜欢的东西,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呢。
今天俞恬的运气不错，早餐居然有豆浆、油饼和茶叶蛋。
俞恬在豆浆里放了几大勺糖, 又拿了两张炸得焦黄的油饼、一个茶叶蛋、一个苹果，对炊事长老张报以一笑。
正往油锅里放油饼的老张用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油，慈爱地看向俞恬。
俞恬已经在白凤号服役两年，她从来没有糟蹋过食物。
每次，她的餐盘总是吃的干干净净，不剩下一片菜叶。
厨师总是会对这样的食客报以好感。
久而久之，老张也开始留意她喜欢的菜色，愉悦俞恬的同时，也是在愉悦自己。
他喜欢女性alpha看到菜品两眼放光的样子，那是对厨师最好的奖赏。
尤其，她还格外漂亮。
俞恬是白凤号上最勇猛的战士，看起来不好惹，老张却坚持认为能认真对待每一粒米的人错不了。
当然，老张不会做得太过，在满足俞恬的时候，也照顾到其他战士的口味。
厨师和食客之间的默契把握得刚刚好。
“头儿，这里！”
迪亚穿着深蓝色作训服，一张带笑的娃娃脸朝气蓬勃地向她招手。
俞恬把托盘放到迪亚对面，记忆里迪亚也曾经是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吃早餐的时候俞恬总会碰见迪亚。
不知不觉中俞恬也习惯了。
迪亚看了看自己盘子里的牛油果鸡蛋三明治、牛奶泡水果麦片，又看了看俞恬盘子里丰富的碳水忍不住咋舌。
他可是看着俞恬一勺勺地往豆浆里放糖，堪称致死量。
“我喜欢甜的。”
迪亚||情绪太过外放，心里想的几乎都写在了脸上，俞恬不得不为自己解释一句。
说罢，俞恬夹起油饼往甜豆浆里蘸了蘸，轻轻咬破微焦的饼皮，吸饱了豆浆的面饼软糯。
即使穿越到星际俞恬仍然没有摆脱源自农耕民族的原始本能，单纯的碳水就能让俞恬感到快乐和满足。
成为机甲战士也有好处，每天可以多吃几张油饼，多喝一碗甜腻的豆浆，不用像穿书前那样小心计算热量，因为每天的训练量绝对能消耗掉这些高热量食物。
“头儿，你听说没？”迪亚忽然压低声音。
俞恬又咬了一口油饼，满足地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她知道即使什么都不说，迪亚也会把听说的事情告诉她。
果然，迪亚半点不停地分享：“从前线撤回来的部队陆续到了，现在空港里可热闹了！”
俞恬喝了口甜腻的豆浆，透过餐厅的舷窗隐约可以看见正在基地空港内来回穿梭的人影。
见俞恬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迪亚问：“你早就知道了？”
“嗯。”俞恬拿起茶叶蛋，一双手也没怎么动，只是轻轻一捏就给茶叶蛋脱下了满身裂纹的衣服，露出茶色纹路爬满的蛋身，一看颜色就知道那颗茶叶蛋已经卤入味了。
女性alpha拿起餐巾纸抹掉站在手上的汁水，指甲剪得整齐干净，泛着健康的肉粉色。
“怎么说？”迪亚好奇起来。
“192扩建任务还有大半没有完工，早上营里派给咱们的任务却很轻松，居然还能留出时间训练。”
迪亚眨眨眼：“所以？”
“任务就压在那里，这些天192号基地里的施工设备24小时不停运转，在施工设备不变的情况下，只有施工人数大大富余基地上层才会安排咱们三班倒。”
迪亚恍然之后又愕然。
头儿这是把现在基地里的人数都估了一遍？ ！
……
八个小时一闪而过。
迪亚伸了个懒腰，年轻的alpha肩背笔挺，手长脚长，筋骨舒展的时候就像猫般灵巧。
操纵太空机械手臂并不会让alpha感到疲惫，然而简单的动作重复了八个小时之后，精神上的疲惫却无法避免。
没劲透了。
打开操作台的门，接班的战士已经在外面等了，那人一头红发，嘴唇习惯性地弯着，天然让人生出好感。迪亚看了眼她胳膊上的徽章，上面用金线绣着一行字：三十五机甲师125团6营。
是迪亚没见过的番号，眼前的这个人应该是才撤到192基地的那批人里的一员。
前些天他们昼夜不停赶工修建了几十个停靠入口，现在几乎被占满了，具说还会有更多战舰陆续撤到192号基地。
总之，时间紧任务重，基建一刻也不能停。
“迪亚，等会儿去机甲停放舱。”俞恬刚把手头工作交接完，叫住迪亚。
迪亚眼睛一亮：“头儿！是不是要改我的K-93？！”
俞恬点头。
迪亚二话不说拉着俞恬往外跑。
臂章上绣着三十五机甲师125团6营的战士耳朵动了动，看向跑远了的两人。
“嘿！你们队的战舰番号是什么？”关上拉开的操作台舱门，芙莱雅没有进去反而叫住路过的战士，他的臂章和刚才跑出去那两人一样，都是三十八师的。
诺恩停下脚步，有些莫名。
“他们刚才说什么K-93 ？你们居然搞到那玩意了？挺能攒钱啊！”芙莱雅未语先笑，颇为自然地攀谈起来。
诺恩还没回答，同样路过的布兰登轻嗤：“你信？”
芙莱雅没理对方的阴阳怪气，咧嘴一笑：“什么信不信的？ K-93的广告天天在武器系统上挂着，我还没见过真的呢。”
布兰登从后面走上来，他嘴角噙着笑懒洋洋地嘲讽：“我们队长跟她的跟班打包票，说能把K-12改成K-93 。”
“……”
芙莱雅写满了搭讪的脸瞬间裂了。
布兰登懒懒地看诺恩一眼：“早说过跟他们搅在一起没好处。”
诺恩抿了抿唇：“我去看看，假的真不了。”
“嘴硬。”
“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
布兰登冷哼一声：“俞恬要是能把K-12改成K-93，我就……”
诺恩斜眼：“就什么？”
布兰登撇嘴：“就服她这个队长。”
诺恩扶了下眼镜：“你服不服她都是队长。再说，谁之前还不是个队长呢？如果没记错的话，你比俞恬早服役几年，军功有她高吗？”
布兰登狠狠瞪了诺恩一眼，实话总是最伤人的。
诺恩和布兰登被分在一个舰舱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到这里他软了口气说：“不是说要给你弟邮东西？”
芙莱雅轻咳一声，试图打断火药味莫名浓起来的两人：“那个，你们队的机甲停放舱……”
布兰登一甩头，气呼呼的走了。
芙莱雅不死心：“唉，你们队在哪艘战舰服役啊？”
诺恩诧异，“你居然相信？”
芙莱雅耸肩：“我就是想去凑个热闹，又不吃亏。那可是K-93啊！”
“也是。”诺恩淡淡应了一声，“下次搭讪的时候，记得先自报家门。”
说罢，诺恩走了。
芙莱雅：“……”
那什么……
给个准话那么难吗？ ！
三十八师的人也太不友好了。
……
白凤号机甲停放舱。
迪亚操纵机甲把光剑卸下来。
机甲是太空中最具机动性的攻击性武器，体积小速度快，即使如此一台通用机甲也高达十几米，机甲使用的光剑通常在六米以上。
迪亚控制机甲把光剑稳稳地放在停放舱里的修理台上。
俞恬用机械臂把光剑上的螺丝一个个拧开。
在她脚边，几个箱子摞在一起足有一人高，箱子里装的是她从曾娴那买的二手配件。
迪亚打开机甲驾驶舱，一跃而出落到俞恬身旁，一双棕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光剑，就差摇尾巴了。
迪亚：虽然什么都不懂，可是好激动怎么办？
俞恬摇头失笑。
在很多机甲战士心里，机甲就是他们的全部。
机在人在，机毁人亡。
所以绝大多数机甲战士会想尽一切办法提升机甲的战斗力。
机械臂的电机嗡嗡转动，一个个螺丝被俞恬卸下来，那些螺丝规格各异，大的比拳头还大，小的比米粒还小。
一旁，迪亚看得咋舌，他知道光剑构造复杂，却没想到这么复杂，光看俞恬拧螺丝迪亚就已经看晕了。
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螺丝却被俞恬管理得服服帖帖，分门别类地放在修理台旁的格子里。
这张修理台是专门为修理机甲设计的，台子两边有两排大小各异的格子，用来放置各种拆下来的小型配件。
看俞恬的动作就知道她是个熟手，即使如此，整把光剑拆开也花了俞恬半个多小时。
正常修理光剑不需要这么费事，只需要把外壳打开更换里面的模块就行，但改装需要把光剑拆得格外零散，模块里面也得一一拆解之后才能把零件装进去。
俞恬换了个大点的机械臂，把拆开的外壳搬运到一边，巨大的光剑外壳、模块被她分门别类放好，俞恬转身去拆最上方的快递箱。
搬快递的时候俞恬已经把它们按照次序排好，最上面的箱子里放着的是最先安装的配件。
军方采购装备的时候最看重的不是性能，反而是维修是否便利，成本是否合理。
甲方的要求就是乙方的圭臬，K系列的光剑外壳型号相差不大，只是K-93的线条比K-12更流
畅一些，这两种光剑不仅长度、宽度一样，就连外壳拆开后主螺丝的分布都不差分毫。
这么做主要是为了方便机甲修理师修理，在极端情况下K-93和K-12的某些模块可以互换，哪怕代价是降低光剑的威力。
可是降低光剑威力也比没有光剑用强。
俞恬操作机械臂把配件拿出来，她购买的零件有大有小，大的一个人尚且般不动，那些极细微的小零件甚至需要在显微镜下，用微型机械臂才能操作。
好在半年前白凤号的操作台升级了，升级后操作台增加了几条可以做细致活的机械手臂，否则俞恬也不会跟迪亚提改装的事。
迪亚两眼放光地看着俞恬的动作，俞恬每放进去一个零件，他的光剑仿佛就强一点，他已经开始幻想手握仿· K-93驰骋沙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炫酷模样。
迪亚有种预感：只要头儿在，他就可以超神！
外出训练的机甲小队陆续返回，机甲停放舱里热闹起来，两个机甲战士拆光剑闹出的动静不小，有人走过来，一边闲聊一边看热闹。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操作台的机械手臂转动声一直没停。
“迪亚的K-12被拆的稀碎，那么多螺丝拧下来，也不知道能不能装回去。”
“他可真大胆！”
“希望俞恬能装回去，不然迪亚就麻烦了。”
“简直稀碎，还怎么装？”
“迪亚俞恬两人卡里的余额加起来，够不够买把基础光剑？”
“肯定不够啊！机甲维修费划到咱们手里才多久，都攒着不花也不够。”
“机甲维修师还能给修吗？”
“密封条都拆了。”
几个机甲师检测完机甲走过来，听见机甲战士的讨论，蒂娜走过来长满雀斑的脸满是嫌弃。
“修？怎么修？来的配件都是模块化的，拆得那么碎根本没办法录入系统。总不能让我们贴钱换模块吧？”
吕翔是白凤号的老牌机甲维修师，平时不显山露水，其实一直虚报损耗，将完好的机甲零件倒腾出去卖掉。
俞恬脚边放着的那堆二手零件里，说不定就有吕翔手笔。
他从尤里·格雷那里看过俞恬的履历，知道俞恬曾经得过机甲设计类奖项，说不定还真会改装机甲。
如果俞恬只是像过去那样动动自己的机甲也就罢了，他们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她居然动了改装机甲的心思。
岂不是要断了他的财路？
年长的beta看了一会儿，装模作样地叹气：“俞队把所有的模块都拆开了，没法通过军队的维修系统更换，这些模块的价格加起来都快超过一把新光剑的价格了。 ”
“这么坑？”同营的穆念惊了，溃败的时候她一直跟着俞恬，被俞恬照顾了很多次，穆念都记在心里。
此时不禁为迪亚和俞恬担心起来。
迪亚俞恬和她一样，都是孤儿不可能有太多积蓄。
同队的钱宇冷笑：“军需品什么时候不坑过？”
穆念一顿，叹了口气。
“咱们机甲战士太难了。”
“如果不是军部一下提价300% ，迪亚也不会铤而走险。”
“艹！提这个我就想杀人！”
老兵血见多了，不爽的时候身上煞气浓重，吕翔不自觉避开，他踱步到俞恬身旁，语重心长地说：“你没有经验，这样不行的。”
女性alpha仿佛没有听见，操纵机械手臂低头拧螺丝。
俞恬的反应让吕翔有点尴尬。
领队被人下面子，蒂娜嘲讽起来：“拧螺丝倒是把好手，要是改装光剑那么简单，咱们早就改了，还会等到现在？”
黑市里改装很赚钱的好吧？
但凡蒂娜有那个手艺，早就怂恿白凤号上的战士改装了，增强白凤号战斗力的同时还能赚上一笔，这世道谁不想多赚些钱傍身？
蒂娜身后，向南烟害怕地拽了拽蒂娜衣角，得了蒂娜一个白眼。
才服役一年没出师的小工，还想管她？
也不先照照镜子。
“有那么难吗？”
有人走过来问，蒂娜知道那个战士叫诺恩，跟俞恬一个队的，最近时常在一起。
“厂商虽然没有禁止改装，但要改装他们的装备，不论光剑还是机甲、粒子炮，门槛都很高的，是技术活。密钥，知道不？”
蒂娜双手叉腰，一副你们不懂的倨傲摸样。
围观的alpha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表示没听说过。
蒂娜有心显摆，解释道：“每个部件出厂的时候都带着密钥，想要改变模块内部的构造，必须破解密钥。”
“如果没有密匙，直接把零件装上去会怎样？”不远处一个黑发alpha问，他长相硬朗精干，穿着机甲战士作训服。
蒂娜看着眼熟，一下子想不起来他叫什么，白凤号刚经历过一次合并，补充了不少机甲战士，看着眼生叫不出来名字的急剧增加。
诺恩瞥了布兰登一眼：“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给你弟弟寄东西？”
“已经寄走了，我顺道过来看看。”说着，布兰登悄悄使了个眼色。
顺着布兰登的视线，诺恩看见抱胸站在人群里的崔德运，崔德运身后还有人站在更远处。
诺恩垂眸，掩住眼中的担忧。
那次由俞恬带队的任务最后评级为S级，参与的战士得到了大把军功，俞恬是领队，得到的更多。
最近俞恬风头太过，想给她难堪的人不止一个。
蒂娜还在喋喋不休：“像俞队这样直接装进去，不把零件弄坏就算走运了。”
“难得她能买到这么多二手配件，”吕翔一边说着，一边做出心疼摸样，“花的钱也不少呢。”
蒂娜冷哼：“异想天开蛮干不说，还白白占着操作台，浪费的是大家的资源。”
蒂娜看俞恬不爽很久了，平时俞恬的机甲就不给他们碰，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连报损都不行。
机甲战士就应该去做机甲战士的活，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就够了，修理机甲是机甲维修师的工作。
蒂娜快走几步，抬手就要掀了装了细碎零件和整理盒。
“啊！”
指头还没碰到整理盒，剧烈的疼痛让蒂娜惨呼一声。
一直专注拆光剑的机甲战士不知何时抬手钳住修理师的手臂，没见她如何用力，却让蒂娜尖声惨嚎。
“走开。”她说，声音不大却没有起伏，听起来冷冰冰的。
说完她松开手。
蒂娜捂着手臂不敢出声，有一瞬间，她觉得手臂就要被撕碎了。
蒂娜见过太多一言不合就开打的alpha，而所谓的alpha风度，alpha向来只给omega，可没有beta的事。
崔德运瞅准时机插进来。
“机甲师可是咱们营的宝贝，俞恬你轻点，别伤了人。”
经过几天心理建设，崔德运自觉已经摆脱了战败的创伤，正谋划着把丢掉的面子找回来，这不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听尤里·格雷说起俞恬在这里改装什么K-12的时候，崔德运就知道机会来了。
最近军需系统大涨价，把人都给逼疯了，俞恬和迪亚居然想要自己改装光剑，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笑话。
“把身上的戾气收收，吓坏了咱们的机甲师，等会儿光剑装不回去，可别又要回头求人家。”
崔德运嘴上说的痛快，目光却避开俞恬不敢直视。
刚刚输给俞恬，alpha之间该死的本能压制还在，崔德运好险没在俞恬面前缩脖子。
“俞队注意态度！凶成那样给谁看。”崔德运的跟班跟着帮腔。
“再打一架？”俞恬捏了捏拳头，目光冷了几度，“这次我不会留手。”
她又看了眼崔德运的跟班，“你们可以一起上。”
江文勇脸色一变，退后一步泯然于众人之间。
崔德运不由咽了口水。
开什么玩笑？
他又不是M上赶着找打，上次俞恬大意才给他撕下来快肉，如果真开打，缺块肉的说不定就是自己。
崔德运的脖子不自觉又短了些许，本能地害怕俞恬那双黑色的眸子，尤其她没有情绪，乌沉沉盯着他的时候。
……仿佛他是没有生命的物件。
第20章
崔德运一脸菜色, 灰溜溜退进人群。
迪亚冷笑一声，护到俞恬身侧：“不论是谁，别想阻止我用K-93！”
一个两个找茬, 当他没脾气是吧！
“ K……K-93？”蒂娜怀疑自己听错了。
围观的战士也交头接耳起来。
有人两眼放光, 有人明显不信, 但不妨碍他们继续围观。
吕翔无语：“等会儿我们就有几台机甲需要维修, 俞队还是快把光剑装起来，这样胡闹会拖慢我们的进度。”
“这几天修理台不是经常空着吗？”
人群中有人说道，声音不大却足够众人听见。
俞恬目光微寒，知道吕翔是不愿意她用操作台。
诺恩从人群里走出来：“白凤号从来没有战士不能用操作台的规矩。往日我们也用它修理小毛病。”
诺恩是当过队长的人,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沉静, 有理有据。
“真弄坏了有不用你们赔，那边还有两个操作台，怎么就拖慢进度了？”布兰登也跟着搭腔。
俞恬盯着吕翔问道：“吕工,哪几个战士的机甲在大修。可以把他们的名字告诉我,我来跟他们说。”
吕翔一时被问住了。
营里的机甲刚刚检修过,哪有什么需要大修的机甲？吕翔不过胡乱编个说辞。
他不好随便说个人名,万一俞恬直接找人问场面就不好看了。
“不能说？”
被俞恬似笑非笑看着，吕翔干巴巴回道：“……修理机甲毕竟是件私密的事，就跟机甲战士的omega一样吗？”
俞恬挑眉看向周围的战士问：“是吗？”
穆念撩了下淡色的长发：“omega我没有, 但我倒不介意跟人炫耀机甲。”
钱宇懒懒抬了下眼皮：“像我们这种底层alpha怎么会有omega ？至于机甲,借给你用也无所谓。”
俞恬瞥了吕翔一眼：“你都听见了，我们alpha一点也不介意。”
吕翔额角露出冷汗，还想再说俞恬已经不再理他，目光看向角落里某个金发身影。
俞恬抱臂看向角落。
“格雷营长, 来主持个公道？”
被俞恬用轻佻的语调点出来，尤里.格雷脸上有瞬间不自在, 但很快被温和有礼的笑容遮掩。
他是准备站出来，却没想到俞恬会主动叫住他。
尤里·格雷负手走来，一头金发在人群中格外耀眼，可惜锐利的鹰钩鼻给他带上了阴沉的气质。
吕翔见到尤里·格雷仿佛看到了救星，迎上去说道：“营长，都像俞队这样我们机甲维修师的工作都没法进行了。”
俞恬冷笑：“那边还有两个操作台空着呢。”
她盯住蒂娜和向南烟：“你们着急用？”
两人脸色俱是一白：“不，不，我们不用，你用好了。”
俞恬嘲弄地看向吕翔。
吕翔气急败坏一巴掌拍在向南烟头上。
向南烟揉着头，十分委屈，“可我真的没有需要用操作台的地方啊。”
向南烟觉得自己很无辜，溃败后机甲战士一下子少了许多，维修师的人数又没少，最近向南烟清闲的不得了，实在厚不下脸皮撒谎。
俞恬目光凉凉扫向尤里·格雷：“营长怎么看？”
被众人盯着，尤里.格雷只得掩住眼中不快说道：“既然机甲维修师这边不急，这次就让俞队用着吧。”
吕翔着急喊了句“营长”。
尤里.格雷安抚地笑了笑，这些年尤里·格雷在白凤号为吕翔打掩护，提供便利，没少得好处。
于情于理尤里·格雷都得帮着吕翔。
尤里·格雷看向俞恬：“只是俞队长，如果你以后也这样动不动就占用操作台影响机甲维修师工作确实不美，最好提前报备。”
吕翔狠狠点头：“影响维修工作，就是影响咱们营的战斗力！”
俞恬抱这手臂直接问：“是单我需要报备，还是大家都要报备？”
“况且报备就可以使用吗？还是即使我能把光剑改装好，以后也不能正常使用操作台？这合理吗？”
俞恬此话一出，其他人跟着急了。
“之前机甲有些小毛病，我们也可以用机甲停放舱里的工具，哪里用报备那么麻烦？”
“这也太霸道了。”
“迪亚都说了有什么他自己担着，不明白吕翔矫情什么。”
“虽然我用不着维修操作台，但我誓死捍卫自己使用维修操作台的权利！”
“明明旁边空着两个操作台，就是要过来找茬，真逗！”
“一点小事叽叽歪歪。”
“老子在前线杀敌就算了，回来还得受这种鸟气！”
“得啦，在高贵机甲维修师眼中咱们可不就是是个粗人，是个傻子，可以由着他们糊弄。”
“战斗的时候藏在战舰里享福也就罢了，战斗结束还想爬到我们头上来？！”
“呸！”
溃败后心里本就压着一股怨气，没想到回到自家战舰上还得看着自己的同伴受气，暴躁的声音越来越大，隆隆震耳，隐隐有压不住的趋势。
尤里.格雷不由慌了。
大溃败中机甲战士缺少防护，减员严重，战士们心里本就堆着气，前几日柳舰长刚刚提点了几句，要尤里·格雷注意点，防止炸营。
真落到那种境地，尤里·格雷少不得吃挂落。
处分还是轻的，溃败后营长存量超标，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他的位置，远的不提，他营里就有一个崔德运。
一旦被撸下去再想出头就难了。
尤里·格雷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含在口里的话也硬生生转了个弯：“当然……当然不是。”
俞恬：“那就是可以了？”
吕翔急了，俞恬这样改装下去，他还怎么报损？
生意还做不做了？
尤里·格雷抬手按住吕翔肩膀，朝俞恬点了下头。
吕翔虽然心有不满，可是他被尤里·格雷捏住肩膀，alpha的威压之下吕翔立刻软了下来。
俞恬转身回到操作台，没了干扰，她终于能集中精神做事了。
操纵微型机械臂，透过显微镜给模块安装零件，安装这种小东西最耗心神，俞恬呼吸都轻了些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却没有了争吵，只有细细碎碎的讨论声。
按照帝国编制，一个营满的战斗部满编450人，加上后勤、技术保障等等，一个满编营不会少于600人。
这次溃败之后，战斗部人数骤减，如今尤里.格雷掌管的一营满打满算也不过300人出头。
尤里.格雷和吕翔交好在营里不是秘密，即使她和尤里.格雷没有任何龃龉，尤里.格雷也未必会站在她这边秉公处事，何况如今她的军功刷的比尤里.格雷还高，已经变成尤里.格雷的眼中钉。
好在白凤号在编三个营，俞恬所在的营只是其中一个，机甲停放舱是共用的，这里不是尤里.格雷的一言堂，即使尤里.格雷想要打压她也必须顾及影响。
把最后一个零件装好，俞恬舒了口气，从作训服里拉出一根线，一头扣在光脑上，一头接上模块端口，女性alpha修长的指不断敲打在虚拟键盘上，熟稔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
“俞队现在是不是在弄那个密钥？”
“密钥？”
“刚才机甲维修师说了，想要往模块里加零件得有密钥，咱营的机甲维修师不会。”
蒂娜：“……”
“可惜俞队用了精神力接入模式，没用投屏看不到啊啊啊啊！好想知道她在做什么！”
“俞队手速好快……”穆念揉了揉眼睛，“我眼花了。”
成为机甲战士对动态视力要求极高，穆念没想到有一天她居然会跟不上手的速度。
诺恩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转头，微怔。
来人一头红色短发，女性alpha笑得阳光灿烂，是换班的时候揪着他一直问东问西的人。
红发女性指着自己，笑出一口白牙：“我，芙莱雅，雨狼号的，等会儿一起去喝酒呀。”
这次她倒是知道自报姓名了。
诺恩问：“……你怎么找来的？”
“ 192号基地就那么大，只要记住你们的臂章，多问几个人总能找到的。”
诺恩：“……”
“你们队长挺不容易。”芙莱雅有感而发，她紧赶慢赶完成任务才能提前溜出来，原本只是想来凑个热闹，却没想看见这么一出大戏。
芙莱雅凑近了点，低声说：“我看你们队长不是蠢人，能弄到那么多二手零件，她真想找个地方静悄悄地把光剑改了不是难事，现在搞得连我这种新来的都知道了，像不像是在下一盘大棋？”
诺恩：“……就你聪明。”
“我这是旁观者清。”
诺恩：“……”
芙莱雅挤挤眼睛：“以后我还得求着你们队长帮我改武器呢，那些军火商真不把咱们机甲战士当个人，咱们不得给自己找条出路？这里其他舰的战士可不少。 ”
诺恩一惊，暗暗审视了一圈围观的人群。
一看才发现，如今在机甲停放舱里围观的不止是白凤号的战士，还有很多诺恩说不出名字却曾经在空港里见过的面孔。
机甲的攻击力和防御力皆不如战舰，却胜在机动灵活，因此机甲战士通常是断后的主力，在这场溃败中毫不意外地成为减员最严重的战斗单位。
活下来的战士清楚，机甲就是他们的命。
武器系统大幅提价后，普通战士想要从正规渠道直接升级自己的机甲已经变得不现实，想要变强，或者说想要活下去唯有改装，听到风声就过来大有人在。
那么多人维护俞恬不是巧合，哪怕有一点变强的可能，他们也愿意带着期盼等待。
K-12型光剑长达6.9米，其中模块大大小小上百个，俞恬速度很快，但一个一个接过去也花了两个小时。
时间有限，俞恬没有一一检测，直接开始安装外壳。
吕翔忍不住酸起来：“光剑是高功率武器，危险性不用我说，机甲维修师更换模块都需要检测连接处的驳接状况确保万无一失……”
虽然留了一点话尾，但吕翔的言下之意又有谁会听不懂呢，无非在指责俞恬鲁莽罢了。
吕翔本等着人接茬，这样他就可以继续嘲讽下去，却没有人浪费眼神给吕翔。
alpha向来不喜口舌之争，有没有真家伙亮出来就知道了，阴阳怪气的累不累啊，比青柠檬都酸。
“哈哈！我来试试我的光剑！”迪亚仿佛没听见吕翔的酸话，爽朗的声音打破安静得有些诡异的气氛。
看到那双亮晶晶的琥珀色眼睛，俞恬不禁莞尔，对他点了下头。
下一秒迪亚已经转身跳进他的机甲，众人纷纷避开，给机甲活动空间。
迪亚的机甲动了，巨大的机械腿踩在地板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回荡在机甲停放舱里，机甲巨大的手掌握住K-12改型光剑。
“嗡”的一声，光剑亮了。
机甲使用的光剑材质坚硬，用力劈砍就可以给机甲造成伤害，但仅靠光剑的钝击力造成的伤害有限，光剑真正的杀伤力在于它能发出高能震荡粒子，可以快速切割坚硬的机甲外壳。
衡量一把光剑威利最重要的指标不是金属刀刃的锋利程度，而是震荡粒子的频率和杀伤力。
“看起来光剑还能用。”
“哎？那几个机甲师说的不对啊！刚才他们不是牛逼轰轰的说什么密钥，还说模块打开后没有密钥就用不了了吗？”
“对啊！”
“我开始有信心了！”
俞恬指向一块两米见方的甲板做出手势：“刺下去。”
那是一块标准的测试用甲板，它被放在一台专用的测试仪上，光剑切砍甲板的时候，测试仪就可以根据光剑切割数据推算出光剑的各项指标。
迪亚一剑刺在测试甲板上，仿佛热刀遇见黄油，触之即化。
“嚯！”
众人惊了！
一双双眼睛瞬间亮起来。
机甲战士多半知道K-12的性能，K-12是K系列的最基础版本，比N-3还差，用K-12砍甲板就像用斧头劈树干一样，得砍许三四次才能把甲板磨断，哪想到迪亚的K-12砍上测试甲板，不费吹灰之力就让甲板化开一个孔洞。
“天！这么丝滑的吗？！”
“就是它！K-93！这就是我的梦中情剑！”
“呜呜呜……和广告里一样一样的！”
“不不……我感觉比广告里更丝滑。”
众人惊叹的时候，测试仪的程序已经运行完毕，一排数字出现在投屏上，测试仪旁边早就围了一群人，看到结果众人忍不住惊叹。
“嘶……”
“啊这？谁进K-93的广告页面对一下，我怎么觉得有的数据超过K-93了？”
“我看看……粒子震荡功率比K-93高2000！”
“高了5.28%？”
“天，这是K-12能拥有的数据吗？”
“那可是用K-12改的啊！K-12多少钱？K-93又是多少钱？这性价比要上天啊！”
“我的心脏要不好了。”
机甲粗大的手臂紧紧把K-93.改抱在怀里，仿佛抱了个宝贝。
迪亚在机甲驾驶舱里傻笑：有队长在，他果然超神了。
等再攒点钱，他就让队长给他改粒子炮，改机甲！
呜呜呜……他已经开始畅想叱咤战场的风骚。
“等等！你把光剑改成这副模样，如果坏了的话我们可没法修。”吕翔难以置信瞪着测试仪上的数据，胸口发闷。
“直接更换损坏的模块就可以了。”俞恬哂笑，“整个模块发回去，厂商不会拒绝更换。”
经她改装后的东西可以像原装一样更换任何一个模块，也就是说，即使那把光剑损坏了直接换上原厂的模块就可以了，在战场上这点尤其重要，可以让战士以最快速度投入战斗。
至于换下来的废旧模块，会被厂商直接回收，处理后还原成各种原材料，反倒不会在意里面的一点点更改。
那些找到曾娴指明要俞恬改装的人，就是看中俞恬改装过得东西兼容性和适配性极佳，不耽误紧急维修。
众人还在看热闹的时候，芙莱雅已经跑到俞恬面前自报家门：“俞队，我是三十五机甲师125团6营2队的队长芙莱雅，可以给我改装机甲吗？！”
诺恩：“？？！”
那家伙什么时候跑过去的？
俞恬微怔，认出眼前的红毛是下午交接任务时的队长。
“二十万设计费，零件价格另算你看行不行？”芙莱雅抛出一个比行情稍高的价格。
芙莱雅早就想给自己的机甲升级了，原本钱都已经攒够了只等着更换，却给突如其来的溃败耽误了。
等她缓过来提交购买申请，军部武器系统却猛然提价，不得已芙莱雅只得考虑改装，她一直在关注改装，所以才能在其他人犹豫懵逼的时候最先抛出价格。
能把K-12改得和K-93不相上下的人绝对值这个价！
俞恬一笑：“都是同伴，设计费给你打八折。”
“爽快！”芙莱雅露出一口白牙，“你的通讯号？我把钱转给你。哦，还有买配件的定金，你看需要多少，我一并转给你。”
“看你想弄成什么样。”俞恬再次打开自己的光脑进入链接模式，跟芙莱雅的碰了一下，两人就算加上了。
“要不我也改成K-93？”芙莱雅有点不确定，她想改激光枪，但迪亚手上那把改过的K-12太惊艳了，芙莱雅看到了也不由艳羡。
俞恬：“你的光剑是K系列吗？”
“不是。”
“等会儿去你那看看机甲再说。”
“好。我已经把钱转给你了，收一下。”
芙莱雅生怕俞恬跑了，二话不说先转了一笔钱给俞恬。
“嘀——”
“星币宝到账一百万星币。”
金币掉落的电子音让俞恬不自觉翘了下嘴角。
机甲战士账上钱看着很多，但真的想升级机甲的时候就会发现花钱如流水，随便升级一下分分钟上百万就没了。
这世道没点钱在身上寸步难行。
诺恩轻咳一声，年轻的alpha耳尖红红，带着几分不好意思求道：“队长，也帮我改一改呗。打个折？”
俞恬一笑：“行。”
诺恩吁了口气，忽然发现迪亚那家伙挺鸡贼，居然直接就把机甲维修费给了俞恬，队长也根本没提设计费的事，简直赚大了。
但迪亚毕竟跟了队长那么长时间，多得点好处也正常，何况诺恩也做不出把钱全部划给俞恬的事，那几乎是他的全副身家。
他们这些底层，随时可能挂掉。
万一队长死了，他却活着，他的钱该怎么拿回来？
诺恩终于想明白利害关系，却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挤出人群。
俞恬被人围住，不少人原本就有俞恬的通讯号，比照着芙莱雅报的价格给俞恬转账。
有句话说得好，早下单，早享受。
就连布兰登也红着脸，趁乱把账转了。
金币翻动的声音不停响起。
布兰登心满意足地被挤出包围圈，那点不服气早就跟着测试甲板一起化了，现在他彻底服了。
一个能够让大家变得更强的人，谁会不喜欢呢。
想明白的布兰登走到诺恩和迪亚身边，示意两人往角落看。
尤里·格雷被挤出人群，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那表情看得人牙疼。
布兰登努努嘴：“你说队长厉害，还是尤里·格雷厉害？”
诺恩推了下眼睛：“我只看数据。”
布兰登：“论军功，营长和队长同级，都是少尉。”
迪亚想了想说：“队长的军功已经刷到4万多了，营长还不到3万。”
诺恩侧目：“你怎么知道？”
迪亚两手一摊：“就是知道了啊。”
诺恩&布兰登：“……”
难以相信尤里·格雷服役十年，已经成为一营之长，论军功和俞恬同级也就罢了，居然比俞恬还少！
被人群围住的俞恬意外地收到一条来自布兰登的信息。
【布兰登：队长，注意三点钟位置。 】
按照布兰登的提示，俞恬看见笑容欠费的尤里·格雷，看见她的目光，尤里·格雷瞬间别过脸去。
俞恬心中一叹。
如果没有这次溃败，尤里·格雷不会产生这么浓重的危机感，也不至于将她视为眼中钉，说不
定还会把她当成后辈提携一二。
可惜，溃败后帝国军队快被底层军官挤满了，一系列骚操作后矛盾愈发剧烈。
为了激励士兵奋勇杀敌，低级军衔晋升路线清晰明了：
损毁敌军10架机甲晋升下士，
损毁敌军100架机甲晋升中士，
损毁敌军1000架机甲晋升上士，
损毁敌军10000架机甲晋升少尉，
损毁敌军50000架机甲晋升中尉，
损毁敌军100000架机甲晋升上尉。
此外，军部还会下发任务，完成任务可以折抵成军功。
对普通战士而言晋升到少尉已是尽头，想要杀敌十万晋升上尉，没有特殊机缘几乎不可能，可有个数字在这里，似乎还有个盼头。
少校以上，高阶军官另有一套计算规则，那是普通的机甲战士根本摸不到门槛。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或者说即使有人注意到了也因为离自己太过遥远没有在意，100000这个数字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战士的想象，更不要说少校、上校。
俞恬能在两年内把军功刷到少尉也是机缘巧合，一次任务中她击毁了一艘运输舰，折抵军功后成为少尉。
……击杀宋衍的任务也给俞恬送了许多军功，事后尤里·格雷难免眼红。
她的军功已经刷到44332，是营里最高的。
俞恬和尤里·格雷的军功、职位已经倒挂，如今她又给这么多机甲战士改装武器，不论在营里还是白凤号，她的声望很快就会超过尤里·格雷。
以有尤里·格雷的脾气怕是容不下俞恬，少不了给俞恬下绊子。
可是俞恬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军部武器系统提价之前，改装机甲并不合算。
帝国军队有规定，在战场或日常训练损毁的武器装备可以原样换新，也可以原价赔偿，还没有改装费用。
机甲战士往往愿意从武器系统里直接买新的，不但维修有保障，损毁了也能拿到足额赔偿。
武器系统提价之后，一切不同了。
面对陡然变成天价的武器，想要变强最快速、最经济的办法不是攒钱买新的，而是改装。
所以俞恬让曾娴留下来一半配件自用，随着大部队到来，不论是她，还是曾娴的二手配件厂都会忙碌起来。
宋衍已经失忆，最快也要半年时间才能恢复记忆，到了那个时候他才会考虑下一步该如何走，俞恬不能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宋衍身上。
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俞恬会尽可能多地改装机甲和武器。
赚钱的同时，增加机甲战士的战斗力。
大型团战中，个人的力量譬如萤火，没有队友协力，一个人虽强用处也有限，很快就会落入敌人包围机毁人亡。
俞恬早就明白增强队友就是增强自己的道理。
其实俞恬没有把握活下来。
服役两年，俞恬早已见识到了原著的威力，按理说一架机甲夹在数以万计的战舰之间应该微若浮尘，很快就会被炮火轰成齑粉。
可是俞恬游走在战舰之间躲过了一次次凶险，即使身体断成两节仍被迪亚捞了回来。
最可笑的是，她那么努力，却没能救回一个队员。
即使如此，俞恬也不甘心什么都不做就接受命运的安排。
她不退，她要试一试，她要带着迪亚活下去。
即使身前是壁立千仞，身后是深渊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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