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的眼神好像X光一样将两个人从上打量到下, 相比于章驰，正面迎来的这位保镖在奇良的身上停留得更久。
奇良是?一个男性。
男性的犯罪率总是?比女性更高，生理和文化?的双重特性, 男人的情绪控制能力更差, 破坏力更强。理应得到更多的关注。
他手?上握着的棍子通体黝黑, 但上面裹着长?虫似的蓝光，绕着棍子一闪一闪。棍子上端有一个凹进?去的卡扣，有好几个刻度，隔得太远, 章驰没有看清楚——在这种离敌人太近的距离放大视角会?很危险。
章驰猜测带电——或者什?么别的玩意。
保镖的手?指在卡扣上拨了两格，棍子最前端突然窜出一条跳动的火苗。
大楼不允许带枪, 但看起来这个东西的危险性不比枪低。
火花，还带闪电。
奇良嘴皮子颤抖：“怎、怎么办……”
后面保镖的脚步声?正在逼近，说完，他回了一下头, 人已经?快到他们10米之外了。
保镖的手?指在卡扣上又?拨动了一下，手?臂上下摇晃, 这条不到小臂粗细的棍子开始慢慢伸长?到半人高。
还会?变形呢。
这神奇的东西并没有第一时间朝他们发起攻击, 也许是?觉得他们两个人的杀伤力并不强，也许是?怕误伤，他再一次问话：“什?么人？！”
奇良和章驰都没有答话，保镖右手?捏紧棍子，左手?摸上了右侧胸前的对讲机，食指将机器固定住，大拇指正在摩挲着找什?么东西——
对讲机可以自动收音, 他刚才的问话声?已经?引来了跟他同层的保镖，他根本?不需要按下开关对话, 除非……他要打开公?共频道上报。
章驰左脚蹬地，人在空中跃出的同时右腿扫向对讲机，保镖头向后仰——没有躲掉，对讲机被横踢到了墙上，墙壁将对讲机反震到了距离两人三米开外的地面，质量很好，没有丁点儿的破损或者散架，就这样背面抵在地上继续滑行，直到撞到墙线。
保镖反应过?来，脸上骤然全?是?怒火，带电的长?棍在空中势不可挡抵横扫，棍头的火焰在空中被风吹得歪歪扭扭，空气中能够听见“滋滋”的电流声?，章驰不敢拿手?去接长?棍，两膝弯曲贴地，低空滑行过?半米，棍子从她的脸部上方扫过?，保镖两手?握棍，高举着又?要上面劈下，章驰踩上墙壁，借力在他肩膀一跃，翻身到了保镖背后，往滑远的对讲机追去。
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冲对面正赶过?来的保镖大吼一声?：“打开公?共频道，打开公?共频道！”
章驰一脚踩烂在墙线下躺着的对讲机，冲奇良也吼了一声?：“别让他求援！”
奇良站在原地蒙得跟个不倒翁似的，又?要往前冲，又?不知道往前冲了做什?么，来回跺脚——他根本?不明白怎么才能够不让对面来的保安求援。章驰也意识到让奇良的小身板去做这种事着实为?难，飞快地对讲机用?脚尖勾起，斜着跟羽毛球一样踹到半空，大腿发力，一脚将对讲机的残骸踢向了保镖的后脑勺。
“咚！”
人被砸晕过?去。
挡住的视线一下清理干净，对面来的保镖正手?忙脚乱的找着对讲机上面的公?共频道按钮，终于，他的大拇指顿了下来，正要用?力，章驰拾起倒下那个保镖的火花闪电棍，握住下面的把手?用?力往空中一掷，长?棍在空中没有规则地转了两圈，砸到了对面那个保镖的脑门。
“咚。”
这人也倒了。
奇良的反射弧在这时候终于收缩回来，他急匆匆跑到那个倒着的保镖身边检查他的对讲机，万幸，公?共频道的按钮没有打开。
他们不用?面临其他赶来支援的保镖围剿的局面。
章驰气喘吁吁地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快，开门。”
两个保镖横在过?道中央，加上对讲机的残骸，只要有人上到200层就会?出问题，章驰顺着赶来支援的那个保镖的方向走，意料之中，找到一间临时设置的休息室，休息室的门没有锁，之前那个保镖应该就是?从这里出来的，两个保镖可能是?轮替值岗的需要。
将两个保镖，外加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都塞进?休息室，章驰将门带上，回到了炸弹总控室的门口。
门没有开。
奇良的表情略显尴尬：“这门是?机械锁。”
章驰站到门前。
合金门，门把手?的位置有一个欲盖弥彰的银白色边框的显示器，黑色的屏幕，中央是一串正在跳动的数字时间，7：31：14，时间的右下角是?年月日?，以及星期。
看上去就是?等待唤醒的识别系统。
很多门禁系统都是?这种装置。
奇良的手?按在显示器的边框上，“显示器”被掀了起来，它“华丽”的外表下是?朴实无华的传统机械锁。
这不是?等待唤醒的识别面板，这就是一个聊胜于无的时间提示器。
鉴于它放置位置的特殊性，也许它的存在并不是?想让来上班的员工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迟到，就是?纯粹的……
逗你玩。
章驰抬头看向门右侧的墙面，上次嵌在大门右侧的识别面板已经被拆掉了。
这也不难理解。
毕竟那个连接识别系统的门也已经?坏掉了，当然要换就换整套。
黑客的接入只能够用?于智能化?的产品。
就算是?内部人员，每天从这儿过?路，只要不把这个盖子掀开，也不会?往外面通风报信这门用?的不是?智能识别系统。
黑客来了这儿，只有干瞪眼。
擅长?机械锁的贼如果不掀开盖子，大概率也会?因为?智能识别系统知难而退。
这个门实现?了心眼上的升级。
章驰：“站到旁边。”
奇良听话地往旁边站，到门框半米之外。
章驰一拳砸向机械锁。
“轰隆”一声?闷响，门板跟纸糊的一样，顷刻间碎成了威化?饼干的壳，稀里哗啦地往往面掉粉尘和杂屑。
一股强烈的刺痛席卷了章驰的手?背，章驰头皮一炸，手?从被砸出一个大洞的门板里面抽了出来。
奇良惊声?叫了一下：“血！”
鲜血从章驰的手?背汨汨地渗出，汇集在手?
指指缝的位置往掌心流动，又?顺着崎岖的沟壑缓缓流到手?腕，将衣服的袖口也一并染深。
章驰将手?掌握拳，绷劲的手?背的血被她左手?轻轻擦了一下，露出十几个圆形的小孔，跟被规格一致的订书机订过?似的，排列组合得格外整齐，有的皮肉不翼而飞，有的皮肉深陷进?了正在往外冒血丝的洞口。
掌心的种子在这时跳动了一下。
章驰忽然感到头晕。
种子剧烈地跳动。
章驰握紧掌心。
用?力猛掐种子。
种子的气势终于收了回去。
眩晕感如拂面而过?的风，迅速远离。
手?背的抽痛还在继续，章驰看向刚才被她砸出一个大洞的合金门，门已经?被打陷进?去，清清楚楚地能看见断裂开的门板横截面，这门并不是?上次她砸过?的一体合金门——即使它们长?得一模一样，门外面一层是?木材，只不过?刷上了金属漆，漆面实在逼真，除非看到内部结构，否则绝对不会?产生别的猜测。
中间一层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锋利尖锥，有别于传统的喜欢用?在围墙外的金属尖锥，这尖锥是?用?冰做的，门的内部有一个自动的制冰器，制冰的材料应该不是?普通的纯净水，非常坚硬，混合了额外的化?学溶液。
她的手?被冰扎透了。
冰被砸碎了一些。
门内机器制冰的速度极快，现?在已经?全?都补上，像在岩洞里的钟乳石，一条一条，又?长?又?白，冰冷地闪光。
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这种专业定制才能够生产的奇葩玩意是?谁的手?笔。
纪湛。
他被威胁，带到这扇门外，他看见她砸坏了门。
他也许猜到她有操控金属的能力，也许没有猜到，但毋庸置疑，他可以推断出来她的力气很大。门外的锁是?为?了防黑客，这道“夹心饼干”门是?为?了防她。
那两个杀手?没有能够完成任务。
他可能觉得她会?再次上门。
如果她看见这些尖锥，不会?这样没有防备。她的力气很大，但她并不是?铜墙铁壁。
脆弱的外层门可以让她迅速穿透目标后被自己的力量反噬。
速度、力量。
都害了她自己。
草。
奇良也许并不知道章驰跟纪湛的“恩怨情仇”，但看见门里面寒光凛凛的尖锥，和章驰手?背上被撞击掉的皮肉，忍不住大骂一句：“太阴险了！”
章驰从口袋里掏出纱布——她没有料到会?有用?纱布的机会?，但她依然带上了。
备用?的东西大部分时候都派不上用?场，但有一天该用?的时候没有，就会?让人痛不欲生，悔不当初。
上次白鸦的事情是?一个小小的提醒。
她还带了一小瓶酒精，带喷口的，出来都是?轻薄的水雾，洋洋洒洒地落到她的手?背，她没有悔不当初地痛不欲生了。
痛。
连太阳穴都在跳动的痛。
疼痛感随着加速的心跳缓慢褪去，章驰开始包扎伤口，嘴咬住纱布的一头，守在另一头扯掉需要的长?度，胸脯起伏，一边缠绕纱布一边思考——
纪湛既然猜测自己可能会?再次上门，会?不会?在门里面也设置什?么机关？
她开始回忆在网上看到的所?有有关纪湛的报道。
关于这个人，媒体的评价有好有坏，有人说他野心勃勃，有人说他心地良善——肯定收了钱，总的来说，他在公?众面前的形象相当正面。
没有政客司空见惯的桃色新闻，没有钱权交易——他又?不差钱，他衣着得体，就没有过?邋遢的时候，出入的场所?也光明正大，没有让专门盯着政客丑态赚钱的小报记者抓住把柄，他没有过?情绪过?激，没有在大众面前讲过?一句脏话。
人不应该没有情绪，即使从利益的角度考量，面子上过?得去，情绪也只会?被压制，破坏欲会?在人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地方露出马脚。
他伪装得很好。
爱惜羽毛。
这样的话，他应该不会?在门里面设置什?么毒气室。警察已经?将金融中心围得水泄不通，人死在他的公?司，命案，这里重重机关都是?他的手?笔，他定制这些东西，防盗，防贼，说得过?去，但死人不一样。
警察牵扯进?来，麻烦只会?跟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一个爱惜羽毛的人不应该让人死在他自己的地盘。
但是?……
章驰包扎好伤口，将纱布和酒精都塞进?冲锋衣的口袋，拉紧拉链，顿在门口。
万一呢？
万一这人就失控这一次，气急败坏，就等她自投罗网呢？
“我们还进?去吗？”奇良缩着头，小心翼翼地发问。
章驰迟疑一秒，说：“进?。”
就算是?陷阱，她也必须得去。
她已经?没有时间了。
第212章 玫瑰森林65
冰锥从?根部被?章驰斩断, 赶在冰锥下一次制动之前，章驰拳击到冰锥底部承重的面板，一声?沉闷的响——这块板子才是真正的门, 厚重, 坚硬, 完全的合金造物，温度在掌心升高?，章驰用力劈斩，血从?纱布里面渗透出来, 眩晕感闪过，很快消失, 她赶紧换成?左手，门被?击打数次，终于，机械锁跟门连接的外围开始断裂。
“砰”——
锁头掉了下来, 门板打出一个巨大的缺口，警报声?响起, 嘟嘟嘟嘟叫唤了不?到十秒, 章驰找准了发声?的喇叭——就在门背后中间位置，一个凸出的黑盒子，还在不?遗余力地猛震。
一拳砸下去，报警器坏掉。
章驰看向奇良：“你觉得报警器会跟大楼的总控相连吗？”
如果这个门的报警装置也接入了大楼的警报，他们?不?出意外很快就会被?上?来查看情况的公?司安保包围。
奇良捏着下巴：“嗯……这个……呃，这个……怎么说呢……”
吞吐就说明答案不?尽如人意。
很可能跟总控系统相连。
“不?管了，来都来了。”
丢下这样一句话?, 章驰拉开门钻了进去。
奇良紧随其后。
房间的布局跟上?次章驰来的时候见?过的没有?差别，长条的房间, 满墙的盒子，在柜子里面堆叠在一起，每个盒子都长得一模一样，没有?任何的标识。
现在是早上?7点多，大概还没有?到那个名叫安里里的管理人员上?班的时间。
在来这里之前，章驰已经跟奇良讲述过里面的具体?情况，奇良很自觉地，本能一样地绕着房间打转。
——安里里有?这些控制器对应的编号，谁也不?知道他是用脑子记住这些编号，还是将这些对应的数据储存在了这个房间的某个电子设备里面。
但上?次他们?没有?在这里找到电脑。
没有?找到控制台。
在这个房间里面，只有?各自安好的控制器，隔着墙壁和灯光两两对望。
奇良随手拿起了一台控制设备，巴掌大小?的控制器的背后有?一个小?圆孔，圆孔里面插着线，线从?柜子的底板里面穿了过去，看不?清楚连接去了哪里。
根据这个房间的布局，也许线藏在柜子里面，在柜子的背后还有?一层暗格，也许线在房间设计的就已经埋好，藏在了墙里面。
奇良将盒子往外扯到极限距离，感受连接线的拉扯感，力量传过来的角度——
“在右边。”
他放下盒子，往墙的右侧缓缓靠近。
这个房间一览无余，灯在进门的时候就被?打开了，亮堂得很，房子没有?窗户，风吹不?进来，只有?顶上?装着新?风系统，能够听见?呼啦啦的运作音。
这里就他们?两个人，没有?危险，他走得跟在交战区踩地雷似的。
不?过小?心总是好的。
章驰抬起头。
她的视角正对着出风口。白色的塑料横板，一条接着一条，中间隔着黑漆漆的空隙。
视线开始聚焦，拉进，放大。
每条三指宽的横版上?都有?一层薄灰，在灯光下展现出浅淡的颗粒感，再往里面看，那些黑漆漆的空隙也有?一层显而易见?的灰，这是通风口的内部。
受到重力的影响，这里的灰尘沉积更加严重。
章驰再眯了眯眼。
聚焦的目标再次放大。
透过塑料板看，只被?房间的灯光隐约照亮一小?部分的天花板内部没有?拖拽的痕迹，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印记，灰尘都是成?片的，非常完整，在积累的过程中一直没有?被?打搅。
积累这样厚重的灰需要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她昏迷过去的时间。
这种状态算是安全。
——如果有?人爬进去，那么塑料板上?一定会有?手印，或者干脆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塑料板的灰没有?被?破坏，通风管内部也没有?被?爬过的痕迹。
没有?人在这段时间往里面放置投放毒气的装置，
收回目光，章驰又后知知觉，虚惊一场之后，总是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真是想得太多了。
奇良蹲在左侧墙的尽头，连接另一堵墙的角落，他正在将一个个长相一样的控制器从?柜子里拿出来感受牵引的角度和力量，这个动作被?他重复了好几次，他放下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盒子，口中嘀咕：“不?应该啊，明明就在这里了。”
章驰走了过去：“怎么回事？”
奇良站起身，手指向角落：“按照线汇集的方向，这里就该有?一个总的控制器。”
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墙壁，都被?柜子霸占，柜子又被?盒子霸占。
没有?控制器的影子。
章驰指着身侧手臂挥过去刚好能够到的控制器，指尖稍稍挪动，定在了中央的凹槽，准确的说，凹槽，以及凹槽上?面能够拨动的按钮：“你能够分别出来开和关的方向吗？”
如果不?能够找到对应她脑子里炸弹的那一个控制器，那么最?好的办法?是将整个房间所有?已经投入使用的控制器都关掉。
没有?漏网之鱼。
奇良很为难地摇头：“看不?出来。”
顿了顿，他又道：“如果所有的按钮都是设置在一样的打开、休眠以及立即启动的梯度，那么我可以在知道其中一个控制器的开关结构后也对其他的控制器进行相同的操作。但这种设备有高度的可调试性。”
奇良将手指分开，食指和中指试图指向两个挨在一起的控制器举例，但间隙太大，他靠得很近，手指无法?指全，他干脆收回手，直接拿起了一个控制器，将控制器调转了个头，“屁股”对着章驰，手指在背后的一堆类似电脑小键盘形状排列按钮。
“这个面板叫做‘沙盒按钮’，这里的盒子就好像一部刚出厂的终端，拿到每个人手里，终端里面就会存入不?同的数据，在外面来看，同一个款式的终端都是一样的。”
“只有?拥有?终端的人知道自己的机器里面储存了什么。”
“有?可能，这个控制器的休眠按钮是中间，另一个控制器的休眠按钮就变成?了靠左，全都看调试的人设置。”奇良将盒子放回了分割的柜子里。
章驰转头看向她左侧堆叠起来的控制器，控制器的正面，跟她上?次见?过的一样，都闪烁着红灯或者绿灯，但仔细看看，闪烁着红灯的控制器，那个疑似开关的黄色按钮有?时候在左边，有?时候在右边。
即使知道某一个控制器的开关设置，他们?也不?可能通过将所有?控制器都按照那一个已知数据统一进行修改。
因为有?可能，这个控制器的关闭在她的控制器上?面代表着立即启动。
右手掌心的种子又开始躁动。
种子好像能够察觉到她的崩溃，总是试图趁虚而入。
但虚弱的时间反而因为种子的偷袭缩短了。
章驰清醒过来，掐了一下种子。
种子没有?发出声?音，但奇怪的，章驰感觉自己在脑子里听见?它在喊痛。
章驰又掐了一下。
种子安分下来。
章驰走到奇良之前蹲过的墙角：“线路有?可能藏在地下吗？”
“不?会。”奇良脱口而出，“我从?来没有?见?过将总控台藏在地下的，线不?好走，而且地板是实心的——”
戛然而止。
这个房间的设计从?门开始就很反人类。
为什么他们?就不?会故意曲折、故意麻烦、把地板掏空，将总控器藏进去呢？
奇良双手捧住脑袋：“但是天花板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高?度，这又不?是一楼，怎么可能掏空将控制台塞进去……”
章驰蹲下身，手轻握成?拳，反转到手背朝向地面，从?角落的砖一块一块向下敲击。
听声?音，有?砖本身厚度带来的清脆，但仔细听，似乎……是空的。
章驰用力再敲了一下。
最?里头的一块砖碎掉了。
碎掉的砖块掉进了里头的黑洞。
中间还完好的部分有?一个被?铝合金外壳包裹起来的上?大下小?的梯形盒子，奇良指着盒子迟疑道：“这好像是重力检测装置。”
“可能需要踩踏感应，”奇良的声?音带着感叹，“踩踏的次数，力度，都可以用作调试的变量。我们?不?知道这块地砖的开启密码。”
他们?暴力破坏掉了本来需要跳个“踢踏舞”才能够打开的地砖。
地砖里面是中空的，章驰试图将重力感应器掏出来，不?知道碰到了哪里，他们?踩着的地面开始晃动，在一米乘一米的范围之内缓缓下陷，地板并非亮面，带着磨砂质地，人不?至于滑倒。
奇良尖叫着掌住了离他最?近的柜子。
很快，他的手就被?迫从?柜子上?拿开了。
因为下陷没有?停止。
拉着柜子，人的脚就落不?了地。
他们?踩着的地板并不?是真正的隔断，199层跟200层合二为一，他们?踩在了房间的“上?端”。
地板让他们?降落在下层中间的位置，从?两层的空间来看，他们?处于四分之一的上?面。就在此刻，地板开始倾斜。
一个机械梯滑了出来。
梯子在往下靠拢的同时纵向“伸展筋骨”，长出了半米宽的阶梯，刚好能够容一人通行。
梯子的底部在十秒之后贴地。
倾斜停止。甚至还往回收了一点。
在短暂的怔愣后，离梯子最?近的奇良开始往外面走去。
章驰站在四分之一的半空扫量整个房间。
白色的墙，房间大小?和“上?端”的那一间一样。
各种线路直接暴露在白墙外面，一股又一股，红绿蓝白，粗细长短，花枝招展地顺着墙壁像壁虎一样贴紧。
总控台并没有?藏在地板砖里。
总控台就光明正大地坐落在199层的房间中。
第213章 玫瑰森林66
在房间的南面, 所有数据线像江河入海一样?汇集于半人?高的控制台内部，操作台底色纯白，上面有滑动式的各种大小的按钮, 还有花花绿绿亮着的灯, 在控制台的最右侧有一个嵌入墙体的支撑板, 板上是一台银灰色的折叠式办公电脑。
奇良颤颤巍巍走下空中?架起的台阶，好像这世上最精明的商人?来到古董市场，一眼就看中?了?今日到场售卖商品里最值钱的货，眼睛直勾勾地带着身子一个弯儿不?转地去了?, 走到电脑前，奇良两手撑住电脑, 轻而?易举地将从中?间折断的显示屏往两边轻缓掰开。
电脑即将“合二为一”的时候，显示屏就亮了?起来。
开机速度相当快，不?到两秒钟的时间，显示器上面已经出现了?输入密码的提示。
面对这一道阻拦, 奇良反而?显得很兴奋：“数据一定就藏在这里面。”
章驰来到了?奇良的背后。
奇良从手指抽出接线尝试接入，原本?亮着的屏幕开始出现雪花状的闪屏, 房间的电源好像跟它也血脉相连似的, 一并跟着开始发作，光影一暗一明地不?规律地律动，章驰感觉眼睛晃得难受。
奇良的额头开始出现汗水，他?双目紧闭，平地像是起了?一阵风，把他?的身体往墙壁吹了?一下，他?摇晃着就要背抵住墙壁, 幸而?他?在闭眼状态的身体也还有知觉，手在背后将墙面撑住, 很快地将身子摆正在了?中?立位。
章驰：“怎么了?？”
奇良没有回答。
他?的身体虽然?站稳了?，但没过多久，又开始出现小幅度的震颤，连着手带胳膊像在餐厅撒盐的高级大厨一样?，一上一下极有分寸，下盘太稳，如果不?仔细看，会感觉他?人?其实根本?没动。
章驰又叫了?一声奇良的名?字。
在以前的行动中?，奇良也接入过很多控制系统，但从来没有哪次是像这样?，他?还没有黑进去，电脑就直接“故障”了?。
她突然?想?起来在卡斯的时候，奇良被送进医院，主治医生说他?可能脑部损伤。
在垃圾岛，奇良也力有不?逮的时候。
他?声称无法黑进改造营的系统，因为会中?病毒。
章驰：“奇良？”
奇良的身体强烈震颤。
神经接线还跟电脑左侧的传输口紧密相连，章驰冲上去想?要将线依葫芦画瓢地扯下来，但就在手指碰到接线的瞬间，她顿住了?——
万一，万一在这个时候将线拔了?下来，他?反而?更容易出大问题呢？
章吃尝试着再喊了?一声奇良的名?字，他?震颤着的身体开始往墙壁靠拢，没有回答，只?是任由?身体往在脚下打?滑之后往前倒去。
章驰赶紧将奇良的肩膀扶住，免得他?“不?遗余力”地一头栽倒在控制台前。
他?的状况在变糟——在一开始，他?还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晃动，知道从后面撑住墙壁。他?看上去好像失去了?部分的自主意识。
身体不?受控制，额头在冒汗，眼皮在快速地滚动。
章驰心头乱成一团。
不?扯掉，在状态加剧的情况下，也许他?会出非常严重?的问题。
扯掉，也许会带来新的问题。
就在此刻，奇良好像一团棉花一样?四肢无骨地开始往地上坠落，两个膝盖最先着地，紧接着就是在半空中?摇摆的胸腹，被胸腹牵引着的脖子像被扯掉线的木偶娃娃一样?有气无力地往胸口垂着。
章驰当机立断将奇良手指连接电脑的接线扯了?下来，一股轻微的电流将她的手指电了?一下，章驰本?能地将手抽了?回来，顺便将正要整个人?五体投地的奇良从地上捞了?起来，掌住肩膀的位置。
奇良眼皮像被极富粘力的胶水黏上似的，动来动去就是不?肯痛痛快快地睁开，额头还在冒汗，嘴唇从刚才浅淡的红变成了?寡淡无味的白。
他?的状态看上去很糟糕。
突然?间，他?好像溺水的人?刚刚上岸，被人?一脚踩中?胸口，将那口卡在喉咙和肺腑之间致命的脏水排出，人?蹭地一下弹簧似的从地上立了?起来，失去焦距的眼睛在房间里茫然?无措地找着什?么，好一阵儿，焦距找回来了?，人?也柔弱无骨地从地上攀住最近的一面墙壁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有、有数据干扰……”
奇良喘着粗气，一边用右手掌心压着脑子轻轻揉按，一边磕磕绊绊地往外吐字：“一种防入侵手段，海量的无效数据会干扰我的神经中?枢。”
看章驰一脸似懂非懂的迷茫样?，奇良马上又继续展开解释：“你也可以理解为神经病毒。每个人?单位时间内能够处理的信息是有限的，超过这个信息，大脑就会……呃，怎么说呢……像电脑一样?宕机。”
“我刚才短暂的失去了?意识，”奇良将接线继续往电脑的接口上怼，刚才雪花状的屏幕一片漆黑，随着他?的接线连入，电脑又开始重?启，跟刚才一样地弹出来“请输入密码”的提示，“我已经能够识别部分无效信息了，我再尝试一下。”
在奇良即将插入接口的时候，章驰出声道：“会出问题吗？”
接入肯定不?会出问题，她想?问的大概是处于宕机状态会不会出问题。
奇良：“……应该……不?会吧……”
应该不会的意思就是很有可能会。
章驰已经明白奇良的回避话术了?。
但没等她问个清楚明白，奇良就已经将接线插了?进去，眼睛闭上，电脑继续出现雪花状的闪屏。
海量的数据在同一时间从四面八方像风筝一样?传输进奇良的大脑，风筝在空中?摇摇摆摆，牵引着风筝的线在黑暗中?影影绰绰。
宕机的危险性毋庸置疑，最严重?的，很可能脑死亡，成为普世意义上的植物人?。但出现那种情况的概率非常小，这样?的神经病毒只?是为了?阻碍黑客尝试进屋的脚，当他?们在门外窥视到屋内有陷阱，断开连接，收回脚，一切就又风平浪静。
出现这种状况的前提是足够量的时间。
长时间处于某个极限状态，别?说是脑子，就是身体也得报废。
大部分的黑客都能够在意识到神经病毒的时候退回来。
但他?不?想?退。
除了?他?，没有人?能够再做这件事了?。
有时候做一件事需要的勇气并不?是燃起于决定做这件事的瞬间，而?是一路走过来，他?发现自己无法再成为躲在幕后，那一个冷眼旁观，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清清楚楚，活得高高在上的看客。
那样?的人?生很无聊。
垃圾岛的夜，他?们曾经一起站在城市中?心的楼顶，并肩俯瞰这座城市来去自如的霓虹，喧闹的叫嚣，无端无由?的死亡，一同对抗的一切，都让他?感觉到这个世界的真实。
他?无法接受失去。
因为要失去的事物离他?太近。
就在此刻，他?意识到当初魏易为什?么要让自己去看那一堵墙。
垃圾岛上挂着曾经离她很近的人?。
死亡的恐惧会根据距离远近的量级选择性传递。
她不?该死在这里。
作为他?的朋友。
章驰不?知道奇良在此刻做了?多么“悲壮”的决定，她环视整个房间，找到一张带皮垫的轻质椅子，拉到奇良的背后。
这样?他?摔倒的时候就可以一屁股坐下来了?。
地板是光面瓷砖。
肯定又痛又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电脑的闪屏消失，奇良眼皮颤动，屏幕开始接入层叠排列的弹窗，一个接一个，快得跟幻影似的，唰唰来又唰唰地去，章驰盯着看了?一会儿，脑子都快要晕成浆糊了?，赶紧悬崖勒马，将头偏到白墙上一条一条交织缠绕着的线路上。
半响，她的眩晕感消失，发现线原来没有缠绕。
线本?来是直的。
是她把线给看弯了?。
奇良睁开眼：“找到了?！”
章驰蹭地一下将头转了?过去。
电脑屏幕停留在了?一个带工具栏的边框全屏页面，最上面一排是间隔有序的按键，诸如“编辑”“设置”“查找”“定位”“安全模式”等等非常简略，除非使用者本?人?，否则无法通过名?称了?解到具体内容的提示。
至于中?间，是一个3D的虚拟立体图像，能够上下左右旋转，俯视仰视，任何一个视角都没有落下，连从底部像碗一样?倒扣过来都可以。
这是200层那几面墙的数字孪生系统。
每一个盒子都能够通过透视的模式看清楚亮灯状态，放置或者取出状态，最重?要的是，在这个3D图案当中?，每一个盒子正下方的位置都有一排红色的字。
这行字没有出现在上面那层的“实体”当中?。
这是系统给每个盒子接入的备注，大多数的红字都是字母在前，数字在后的五位数编码。
AS456。
AS124。
DX468，DX899，DX452……
编码也许代?表产品的型号，也许代?表同一时间制造的某个批次。
章驰的目光从左上角的盒子一个个往下过滤。
“我可以在后台看清楚每个盒子的具体设置，不?过……”奇良的语气包含疑虑，“你知道你脑子里那个炸弹的编码吗？”
知道具体设置，可以准确的将炸弹关闭。
但不?知道编码，依然?无法找到对应的炸弹。
章驰从上衣内侧口袋掏出她出发前就藏好的解皮剂。
打?开盖子，熟练地往左手臂仿生皮黏合的边缘位置上倒。
皮翘了?起来。
章驰顺着缝隙继续倒入，皮
很快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
拿掉皮，章驰仔细端详这块计时器的构造——
她试图在这上面找出什?么端倪。
其实她已经看过很多次。
只?有一个红桃A的标记。
但这里的盒子都是五位数的编码。
章驰抬起头，继续比照电脑屏幕上盒子底部的红色标记，3D的图案在不?旋转的时候依然?会有死角，她吩咐奇良将画面顺时针旋转，在画面转动了?快300度的时候，章驰喊了?停。
奇良停下操作。
章驰走上前。
她的心跳得猛烈。
好像快要从胸脯不?管不?顾地落地。
就在画面右下角，透视的图案，倒数第?二排有一个盒子，上面与?众不?同地，用红字标记了?一个“??A”。
“就是这个。”章驰手指上去，声音连着指尖一起颤动，“红桃A。”
奇良顺着章驰指定的位置标记选择，红桃A的盒子被聚焦，所有其他?无关的背景和一起排列的盒子都自动被调整为了?高度透明。盒子从角落移动到中?间，屏幕出现一个警告弹窗——
“控制器编号：??A，操作请求：关闭，是否确认？”
——“确认。”
——“取消。”
下一秒，警告弹窗消失。
一个绿边的小号横框弹了?出来——
“操作成功。”
弹窗停留了?三秒。
好像庆祝似的，屏幕从上洒下一层半透明的花雨，洋洋洒洒地在空中?旋转了?三百六十度。
不?知道是个什?么设计。
他?们所有的努力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
有惊无险地完成了?今天的计划。
奇良一脸激动地转过头。
意料之外的，他?没有看见章驰同样?激动的脸，甚至没有看见克制的松下一口气。
她的脸色更难看了?。
眼底黑沉沉一片，唇抿成一条线，被房间的顶灯穿透的瞳孔闪烁着冰冷的光，全都聚焦于左手臂的中?央。
在那一个方方正正的计时框里，原本?还剩下二十几个小时的计时器并没有就此停止跳动。
它跳动得更快了?。
加速。
再加速。
28：12：44。
28：10：11。
27：10：56。
……
20：54：12。
最前面的小时计数器跳动得比分钟数还快，转眼就过了?计时器世界里的几个小时。
奇良：“怎么回事？！”
他?沙哑着嗓子惊嚎：“不?、不?可能……”
他?抬头看向电脑，神情惊慌好像做错事的小孩，满脸郝然?和无地自容地面对世上最大的权威反省。
他?被自己的愧疚击碎得一塌糊涂。
“怎么可能……我关错了?吗？”眼眶里面漫出泪水，奇良手足无措地抱住脑袋，“我关错了?吗？”
10：24：11。
9：14：10。
章驰：“计时还在加速。”
小时快成了?秒。
她的声音冰冷得像堕进了?冰窖，刚才激动的颤抖就像一场幻觉。她突然?不?抖了?。
在这一刻，她突然?感到无比的平静。
终于，一切就要结束。
“离我远点。”
奇良愣住。
章驰突然?想?笑：“离我远点，还能看场烟花。”
奇良：“……”
章驰：“靠近了?，你也会成为烟花。”
话音落下，计时彻底停止跳动。
0：0：0。
第214章 玫瑰森林67
房间?的灯光闪了一下。
很快速的, 像过电一样。
灯光的组合分为两类，东北角上有一盏全?封闭的莹白顶灯，四角各一盏圆形的小灯, 在控制台的上方, 还有一排横着的壁灯, 灯光大?概是在他?们?下来的瞬间?同一时间?打?开的，房间?在他?们?的眼中没有由?暗到明的过程。
他?们?没有看到过房间?完全?黑暗的样子，一时之间?更加的难以接受。
过完电，所有的灯都熄灭。
视觉好像被这?个世界强制关闭, 分出来的精力溜去?了其他?的感知器官，压抑的、阴冷的、沉寂的风, 在此刻像蚂蚁一样在皮肤上面来回轻缓地磨蹭。
风来自角落的通风管道，章驰就站在这?个位置。
风吹动了她没有被束紧的头发丝，一缕发尾不安分地划过她的眼皮，痒痒的, 章驰有一点想用?手挠，就在此刻, 她听见“咚”的一声响, 伴随着凳子被拉扯拖拽的声音，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凳子倒了。
但比那声“咚”的巨响晚了几步，像是有人砸倒在了地上，手臂不小心碰到椅背，连带着将椅子也随着他?一起不幸掀翻在地。
章驰对这?个响声很熟悉，脂肪层缓冲了重量带来的冲击力，听上去?闷闷的, 章驰就在此刻又意识到一件事——
黑暗的不止是199层，还有他?们?下来的200层, 没有一点光从200层的房间?里泄露出来，他?们?就像是同时被人按下了灯光的总控开关。
风又轻缓地吹到章驰的头顶。
带动着她的发丝动来动去?，章驰一边撩着头发一边从兜里掏出终端——她试图打?开终端的手电模式，就在此刻，她突然开始头晕。
风带着一点味道。
章驰感觉到。
那种若有似无的化学药品味道打?开了她大?脑警戒的开关，各种各样有关无关的信息在同一时间?于脑海中汇总碰撞，她还没有来得及在这?些交织的画面中找出线索，突然就感到身体发软。
头有一点晕。
手心的紫背英菘没有在这?个时候发作。
不是它。
是风。
有毒气。
通过通风管道出来。
在身体砸在地上的最后一秒，她忽然想起来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
她的计时器归零了。
雷领先拉回来的那个病人就是在计时器归零的时候发生爆炸的。
她早就该爆炸了。
意识彻底陷入沉睡。
***
灯光在刚醒来时非常刺眼。
章驰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有泪水从眼角边缘不受控制地跑了出来，她闭上了眼，紧接着又睁开，好一阵，才适应了强光的照射。
头低下来，她发现自己坐在一张凳子上，两只手左右各自缠着一个金属镣铐，跟铝合金的椅把扣在一起，椅把的下方是空着的三角形排列的支柱，卡在其中一个三角形里，横过来的边就阻止了镣铐滑动到这?个三角形以外的空间?。
手铐中间?被一根铰链连接起来。
得益于这?两个相得益彰的设计，章驰无法起身，也没有办法将手伸到眼下擦一下生理泪水。
椅子的对面站着一个人，就靠在总控台的位置，双手撑住白色的抬面，他?穿着一身休闲夹克，西?装裤，没有做过造型的黑色短发，脸上有深浅不一的纹路，皮肤稍显粗糙，毛孔有向下扩张的趋势，从皮肤状态和面部的肌肉走向来看，他?年纪应该不小了。
至少得有三十?五。
他?左手扶了一下带着的方框金边眼镜，双手抱在胸前，对着隔着半米，被禁锢在座位上的章驰长舒了一口气。
“红桃A，终于等到你?了。”
“红桃
A”这?个关键词将章驰迷惘的大?脑彻底激活，她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她依然身处于199层的办公室，她手上的计时器关闭出错，已经归零——
章驰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臂。
“不用?担心，我已经将仿生皮给你?黏合好了。”男人这?样说。
仿生皮跟原生皮肤融为一体，即使随着她的力度嘭起肌肉，也没有出现鼓泡或者翘边的现象。
像怕她听不明白似的，男人补充道：“用?你?口袋里的粘皮剂。”
他?搜了自己的身。
章驰的脸色沉了几分。
章驰：“你?在通风口喷的毒气？”
男人挑眉：“助眠空气。不是毒气。”
章驰环顾四周：“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呢？
男人：“那个神?经黑客？他?不在这?里。”
章驰：“他在哪里？”
男人：“没有死。”
没有死的含义很多。
一个是好好活着，一个是半死不活。
更多的含义……也包括在半死不活里面。
章驰：“你?是什么人？”
男人：“我叫安里里。”
章驰闭了闭眼，睁开：“是纪湛叫你来的？那个炸弹……”
安里里：“炸弹重置了。”
他?将电脑从身后拿过来，折叠屏幕打?开，上面出现了刚才章驰见到过的数字孪生系统系统，他?伸出食指在上面点了点。
“你?的时间?已经重置成了两年。你?还有两年的活命时间?。”
章驰脑海里闪过他?见到她醒来说的第一句话。
——“终于等到你?了。”
章驰：“你?知道我会?来这?里？”
安里里迟疑片刻，说：“也许。”
章驰：“也许？”
安里里：“我没有很相信你?的能力。但事实证明，你?确实有两把刷子。K没有看错你?。”
所有的系统都是字母加数字的编号，唯独她的不是。
章驰：“红桃A的关闭是重置，你?们?故意设置的？”
安里里点头。
“本来这?件事应该由?我亲自来做，”安里里失笑，“你?带来的黑客技术不错。他?把只有我能够做的那份工作都做了。”
红桃A是特殊的，不属于常规炸弹，他?在这?里等她上门?——
章驰脑中浮现一个猜想：“如果我不来，炸弹也不会?爆炸。对不对？”
安里里没有遮掩地点头，并且在手上比划：“计时器倒计时结束后，时间?会?停留在0：0：0，我这?边发现你?的计时器归零，会?帮你?重置时间?。”
奇良从来没说过这?款炸弹有这?种功能。
谈鸿——那个黑市医生，也没有提到过这?条信息。
安里里好像能够读心似的，刚好在章驰思考结束的时候再度开口：“特别定制的款。市面上没有。我亲自改造的。”
如果计时器这?一次结束之后没有爆炸，那下一次计时之后，会?不会?也停留在0：0：0呢？
安里里又不知怎么读到了章驰的想法，很冰冷地开口：“我可以在后台控制炸弹的开关和重置。”
意思就是停留之后，他?也可以远程按下爆炸的按钮。
章驰突然感觉到难以言说的荒谬。
谁能想到，这?个区别于让魏易卖命“组织”之外的至生科技总部，唯一一个救命稻草，其实就是跟她失联的组织呢？
她费尽千幸万苦，没命地跟时间?赛跑，就是上演了一出感动自己的自投罗网。
但这?却也已经是最好的一条路。
如果她不来，炸弹停止计时，安里里也可以在后台操控炸弹。
她一样要?死。
她必须要?回到这?里，让时间?重置。
章驰：“草。”
安里里很诧异：“你?怎么说脏话。”
章驰快气笑了：“比你?的心眼干净一点。你?的上级是谁？纪湛？”他?看上去?不像是个头目。
能说出“终于等到你?了”，更像是个被派来接头的小弟。
安里里：“你?怎么总在猜纪湛。”
章驰饱受冲击的大?脑在此刻平缓下来，转速极快地将过去?关于纪湛的记忆挑出来抻平展览。
纪湛想要?杀她。
如果是纪湛就是这?个组织的头目，他?肯定会?知道她是红桃A，他?只要?让安里里将炸弹立刻引爆就可以杀掉她，没有必要?找两个杀手节外生枝，多此一举。
不……也不一定……她有仿生皮，也许组织的头目不知道她这?张顶在外面的脸……
但是……纪湛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成为这?种组织的头目呢？
安里里：“那样的人给K提鞋都不配。”
第215章 玫瑰森林68
安里里是至生科技的员工, 在200层管理系统，技术部门，职位不小, 工资不低——在这个世界, 但凡跟医药和?科技沾边的岗位薪资都水涨船高。
他?对纪湛的评价很低。
完全没有遵循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传统美德”。
作为这样一个不差钱, 不差社会地位的人，他?潜伏在纪湛的公?司里面，为另一个组织工作。
同时认为纪湛这样有权有势的人跟安排他?来?在这里“对接”的K无法相提并论。
这种事?情相当矛盾，基本上, 在法治体系相对健全的，大部分公?民的人身安全都能够得到保证的社会环境中, “为非作歹”带来?的荣耀和?尊重并没有抵消这种事?情带来?的风险。
只有战乱，贫穷，落后，犯法代价低的地方, 向人群展示武力和?残暴才能够掌握话语权。
安里里没有道理做这种事?。
人不应该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当双面人，被?发现, 他?的工作会丢掉不说, 警察还可能找他?进行一场亲密交流。
章驰：“K是谁？”
安里里的表情又很诧异：“你不知道K是谁？”
章驰摆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安里里：“K是叫我?来?等你的人。”
他?的表情依然带着疑惑，嘴里嘟囔道：“你不知道K，为什?么K会叫我?过来?？”
章驰没有回答。
在这种时候装懂对她没有好处——这个安里里明显不认识她。
他?们不会因为她知道来?龙去脉而放过她，也?不会因为她“一无所知”而宽恕她。反而，咬定记不清楚，还能够从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章驰接上了他?的话：“你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
安里里不紧不慢地从胸口的夹克内部掏出来?一张像卷轴一样被?裹在一起的电子屏, 卷轴相当顺滑地被?拉开，自动开启屏幕, 半透明的背景就在此刻被?调整为了黑色，章驰无法再在对面的视角看?见这块平板电脑的内容。
没等章驰回答，安里里将平板电脑倒转过来?，两手握住平板的边缘，平板被?放置在胸腹的位置，正面朝向章驰，从她坐着的角度，可以不扭转脑袋看?清屏幕上的文字和?图画。
害怕她看?不清楚似的，安里里又往前走了两步，双手将屏幕再往前伸，到章驰身前不到半米的距离。
屏幕切成了左右两个大小一致的竖框，屏幕中央上方嵌着一个眼睛外观的摄像头，里面正在闪灯，左侧的竖框中间显示着“正在连接”，右侧的竖框是章驰的脸。
刚好将她脖子往上的所有部位装入屏幕。
现在章驰知道了，安里里不是怕她看?不清楚，是怕等会要跟她视讯的人看?不清楚。
“你可以跟我?的上级讲话。我?也?只是听她的命令等在这里。”
章驰：“K？”
安里里：“不。”
章驰：“你之前说是K……”
安里里：“K跟我?的上级传话，我?再按照我?上级的指示执行命令。”
章驰：“你们这组织人很多?吗？”
安里里张了张嘴，正要说点什?么，抬头扫到章驰审视和?掂量的目光，突然间改了口：“不要问我?。该知道不该知道的，她会告诉你。”
“我?什?么都不知道。”
连接还在进行中。
不知道是其?中一边的网不好，还是那头的人出了问题。
章驰：“你知
道这是犯法的吧？往人脑子里安炸弹。”
安里里唇角挤出一个讽刺的笑：“K从不冤枉一个好人。如果?他?往你的脑子里面安炸弹，只能说明你罪有应得。”
章驰：“……”
她突然之间找到安里里为什?么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做这种给K卖命的理由了——早在那句“给K提鞋都不配”出来?的时候，她就应该有所意识。
个人崇拜。
这家?伙是个相当正统的脑残粉。
脑残粉做事?不需要理由。
屏幕左侧竖框的内容闪了，“正在连接”的提示消失，一个女人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方。
她抽一支细细长长的女士香烟，浅褐色的头发全都服帖地往后梳，额前坠下一缕弯曲的刘海，随着她头的摆动轻轻摇晃，两只完全露出来?的耳朵各带着一枚小小的铂金色耳扣。
绸缎质地的白?色衬衫上有一个黑色蝴蝶结飘带。
她带项链。
细长的银白?悬挂于锁骨的位置。
她手持终端，连接的终端自动给她开了打光模式，身后的背景是一片漆黑，房间没有开灯，章驰大概能看?清楚一些离她最近的柜子轮廓，非常坚硬竖直的线条。
看不出来是在哪里。
细长的狐狸眼，粗黑的眼线，明亮的红唇，有修剪过的眉毛相当立体，衬托得她面部更加立体，平心而论，她长得算是好看?，打扮也?相当有格调，但眼神流动，有一种动人心魄的……
危险。
“我?是蓝夜。”
成熟的，带着一丝凉意的女声从平板电脑底部的扬声器传来?。
蓝夜歪了一下头，她好像在换着视角打量这个出现在屏幕对面的人。
“你就是魏易？”
这个上级似乎也没有见过她。
章驰想。
蓝夜抽了一口烟，像怕熏着屏幕对面的人似的，头歪到一边吐烟雾，转过头来?的时候，她将烟又塞进了嘴里。
口红涂得很多?，或者质地过于厚重，粘在了烟嘴上面。
像鲜血。
蓝夜继续歪着头吐烟雾：“你的眼神很忌惮。”
章驰突然意识到她也?许只是怕烟雾挡住了摄像头。
怪有礼貌的。
不在视讯的时候遮头挡脸。
章驰：“你想做什?么？”
蓝夜从屏幕外的地方用左手挪过来?一个透明的烟灰缸，烟灰缸里有许多?交叠的烟屁股，带着火星的烟头被?用力按了下去。
这支烟还没有抽完。
长长的半截，在里面很是突兀。
蓝夜抬起头，忽然笑了一下：“别?这么紧张。总这么看?。”
碍事?的烟处理掉，左手握住的终端被?她放在了一个固定的底座，蓝夜的两只手空了出来?，她站起身，现在摄像头的拍摄范围已?经远离了她的脸，章驰只能够看?清楚她腰间正在轻轻颤动的布料，她好像在拿着什?么东西。
她坐着的位置应该还有一个柜子在头顶。
一个平板电脑被?拿了下来?。
画轴一样的左右各有一个金属拉杆，横向拉开，屏幕开始发光，应该是自动启动，平板被?蓝夜搁置在了桌前，没有对准摄像头的正视角，章驰看?不清楚她在写什?么——
屏幕出来?的是一张白?板，右侧是上百种颜色的圆心点，还有大小不一的黑点，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块画板。
圆点是颜色选择，黑点是画笔大小——每个广义上的终端都可以调用的内置应用。
好一阵，她放下了手，平板被?她竖起来?，正面朝向摄像头。
高清的摄像头配合打光设备将平板上并不算大的字照得一清二楚。
一共两排黑字。
第一排：“安新市北区黑彩街246号”
第二排：“去这里”
成熟地，带着凉意的女声继续从扩音器里面有条不紊地传来?——
“做完这个任务，放你自由。”
就在此刻，章驰发现安里里闭上了眼睛。
他?已?经背对着屏幕，他?看?不清屏幕上面写的东西。
这更像是一种，证明自己没有窥探秘密的本能。
这个叫蓝夜的人没有在视讯里面讲出来?她在平板画板上面写的字。
这个上级对她的下属多?有防备。
这个下属似乎也?并没有异议。
章驰不自觉皱了皱眉头。
一个管理相当严格的组织，有非常明确的信息披露范围，各个成员相当的训练有素。
看?见章驰没有说话，蓝夜补充道：“你手上的炸弹还有两年的倒计时，两年之内，做完这件事?，我?们可以帮你将炸弹关?闭。”
章驰扯了扯嘴角。
蓝夜：“你不相信？”
章驰目光在屏幕中的蓝夜和?安里里之间来?回扫动，禁不住问：“你们觉得自己很值得相信？”
蓝夜：“K从不出尔反尔。”
又是K。
又是这样充满笃定的话。
章驰：“反正炸弹的重置权在你们手里。”
任务可以出尔反尔的没完没了。
蓝夜神情没有变化，只是眼神突然冷了许多?，还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戏谑：“可是你没得选。”
不答应就是死，答应了还可以……晚点死。
章驰不置可否。
这个时候的嘴仗已?经失去意义，蓝夜用做过花色美甲的长指甲敲了敲画板：“记下了吗？”
章驰点头。
平板被?擦掉。重新收回到上面的柜子。等蓝夜重新在座位上落座，神情已?经轻松了很多?：“K说你一定会有很多?问题想问，关?于答案，我?现在就可以传到你的终端里面。”
安里里上前解开了章驰手上的镣铐。
章驰掏出终端，两个人同时打开云端传输模式，章驰先?输入识别?码，怼到屏幕前让蓝夜看?清。
识别?码匹配成功。
一份文件很快传到了章驰的终端上面。
第216章 玫瑰森林69
蓝夜：“收到了？”
章驰：“收到了。”
章驰指腹滑动, 点开文件，终端弹窗出来一条“无法打开”的提示。
蓝夜的声音适时响起：“加密过。让跟你来的那个黑客帮你处理。”
顿了顿，又道：“别让他看到内容。”
屏幕“唰”的一下黑屏, 中间留下一条闪了不到半秒的线, 紧接着, 连章驰那边的摄像头也被关闭，平板电脑直接回到了待连接界面?。
安里里：“听?懂了吗？”
小弟比上级还气势汹汹。
组织内部似乎并不按照年龄来区分层级，刚才?那个叫蓝夜的女?人?看上去并不大——当然，如果是自然年龄的话。
毕竟现在医美技术很发达, 五十岁的人?有时也看着才?十八。
章驰站起身：“我有一个问题。”
安里里好整以暇地?将平板收到身后：“什么问题？”
章驰：“如果我威胁现在就杀掉你的话，你会把?炸弹给我解开吗？”
安里里：“……”
***
狂热的信徒无法被利益和死亡把?控。
他不要钱, 不要命，只是兑现承诺，完成使命。
章驰无法用任何一种?办法让他妥协。
“这里的控制系统只是一个幌子，红桃A不在那一堆数字孪生系统里面?, 你关不了，叫那个黑客再来, 也不过是重?置。”安里里说, “假的。没有接入。真正?的控制器已?经被我藏起来了。如果你杀了我，连重?置的可能也没有了。”
“你也别想每到时间叫那个黑客过来重?置一次。”
“重?置有次数限制，我提前给你设置了一次重?置机会，你的炸弹才?没有爆炸。”
“现在杀了我，没有人?给你提高上限。他的重?置只会让你立刻爆炸。”
“对了，再告诉你一件事?。”
说到这里，他抬手看了一下表。
电子表。上面?显示数字时间, 很大一块，章驰也能够看到。
“保镖之间有应答系统, 每一个小时，所有的保镖需要跟总台确认报数一次。”
“现在已?经过了快五十分钟。”
“被你解决掉的那两个保镖没有报数的话，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发生什么？
全楼的外聘保镖连同公司的保安一起都可能上来支援。
安里里平静地?甩完这剂重?磅炸弹，低头看两只手将他胳膊架住把?他举在空中的女?人?：“现在可以放我下来了吗？”
章驰松开手。
安里里噗通掉在地?上，眼镜都摔到了一边，人?弯弯曲曲地?趴着，龇牙咧嘴一边找着眼镜一边骂道：“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章驰：“我要见K。”
安里里将眼镜摸了起来，戴上眼镜，仰起头两眼试图聚焦，神情戏谑，好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没有回答章驰的问题，撑住操作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将门拉开，手臂往外展开，很礼貌将“请你立刻出去”变成了：“那个黑客被我塞在了男厕所第?三格的隔间里，你现在去个来回，至少也得五分钟。”
来回需要五分钟，加上上下电梯和跑动的时间，十分钟能够跑出大楼都够呛。
安里里从上
衣口袋掏出一块带电极的白色贴片：“把?这个贴到他脖子上，他立刻就会醒过来。”
章驰离开了房间。
走到男厕所，果然看见第?三个隔间下面?门到门槛的缝隙中露出了一片衣角，拉开门，奇良就这样猝不及防滚了出来。
***
机器人?是特别定制的款。
还没有上市，测试阶段，造价非常高，市场的审批大概率是无法通过——作为一款防御性机器人?，他的进攻能力?很强。
机器永远无法高于人?，这是每一台流入市场的机器人?必须遵循的内置准则。他们不可以以伤害人?的代?价来保护自己。
在需要抉择性命的情况下，它们应该自觉死去，以保全处于同一危险状态，可能因为它的死去而活命的人?。
不管这个人?是敌人?还是主人?。
因为机器人?无法分辨敌人?还是主人?。
只有主人?才?能够分辨。
进攻性过强，以杀死入侵者，强盗，被主人?指定命令攻击的对象为目的，这样的机器人?不可能流入市场。
引起社会的不安。
它在学?习人?类的法律时也学?到了这一条关于它自己的规定。
它同时也了解到很多年前出现过的纯净度危机——仿生人?被全部销毁。
于是它聪明到将自己本来可以顺滑扭转的关节和肢体故意行?动成“卡壳”、“掉帧”这样的状态。
人?类就会把?它当做一个笨拙的机器。
它长着方形的脑袋，照过镜子，两只圆眼睛特别大，快要占到面部面积的三分之一，黑漆漆一团，他的嘴巴只是一条装饰性的缝，被涂上了没有杂质的黑颜料，看上去跟打印出来的一样，没有任何唇角和皮肤的纹理。
它不能够通过嘴巴讲话。扬声器在他耳朵的位置。两个凸出来的小方盒子，硬邦邦的，特别粗制滥造，连个圆润的转角都没有，它通过这里收听和发言。
它没有头发，就是金属的光滑头皮，他戴着一顶手工缝制的灰色毛线帽，被方脑壳撑开，两边被胶水黏住，风吹起来也不掉。
这是主人?给它打造的帽子，因为头顶容易积灰，不戴帽子的话，主人?会摸一手的灰。
其实它的主人?有能力?将它做得美丽，像曾经的仿生人?一样，那种?受人?追捧的尤物。
但那样太危险了。
可能人?类总是这样，对于美丽的东西，趋之若鹜，对于崇拜的对象，捧到天上，幸好他没有被植入太多的虚荣心和攀比意识，否则一定会心理不平衡。
因为它是个平平无奇的丑东西。
没有跑车一样流线型的设计，那样柔滑和飘逸，他脑袋是方的，身体是方的，两条腿也是几节合金拼凑而成的方柱子，他比雕塑更坚硬，直线条的风格能让人?和建筑物都看起来冷酷不少。
它被植入了荣辱意识。
它拒绝承认自己不符合人?类的审美，它分明是这个世上最冷酷的机器人?，在冷酷的审美中，它是当之无愧的王者。
它的名字叫战刃。
听?起来也很冷酷。
它的主人?……它的主人?……
虽然拥有人?类的外表，人?类审美观中稀少罕见的美貌，饱受夸赞的柔和、斯文的气质，可他比它还要冷酷。
现在他将自己唤醒，让它去拦下一个人?。
带着枪。
他唯一类人?的地?方就是脚趾和手指，非常灵活，它还能够用战斗系统锁定目标，它开枪的准确率能够媲美人?类万里挑一的神枪手。
“战刃，打开摄录模式。”
主人?的声音从大脑里面?传来。
战刃从仓库里爬了起来，这地?方漆黑一片，没开灯，不过没有关系，它有夜视功能，它从地?上站了起来，找到房间入口的开灯面?板，一股脑全部按下。
它看得见，只是主人?看不见。
方脑壳中占据巨大面?积的两颗黑眼球在同一时间翻转。
摄录模式打开。
现在它的主人?——纪湛，已?经能够通过它的眼睛看到它所处环境中的能看见的一切了。
他不在这里，也许是在上班，也许是在交际，也许躲在某个房间里面?醒酒。
大概率是最后一个选项。
他的声音带着沙哑，有些慢吞吞，像是已?经醉了。
现在还是大早上。
可能不是刚喝完酒，是宿醉。
“去吧。”
他说。
***
奇良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至少在醒过来的这十来分钟内，他并没有表达自己身体哪里不舒服，甚至还觉得睡了个很好的觉。
唯一的问题是他不知道为什么炸弹没有爆炸。
那个组织遮遮掩掩又胆大包天，奇良卷进去没有什么好处，章驰将奇良扛到电梯口才?将贴片贴到他的脖子上。
她隐瞒了见到安里里的事?情，只是说炸弹解除了，也许是这款炸弹的设计师脑子有点坑，让该停下来的计时变成了加速滑向零点。给被害人?最后的心灵重?击。
奇良没有多疑。
因为也没有更好的可以解释的理由了。
他甚至也不怀疑自己为什么会晕过去。
他个人?确信是因为接入的时候“用脑过度”。
下楼电梯开的加速模式，出了电梯，两个人?一直在跑，章驰跑在前面?，奇良气喘吁吁地?在后面?追，转了三趟电梯，终于来到了停车层。
差点就要过十分钟。
电梯门打开，章驰一如既往地?埋头正?要往外跑，抬起头，一个身高跟奇良差不多的机器人?举枪站在门外，枪口在章驰和奇良中间晃动，像是在识别目标。
最终，这把?枪黝黑的枪口对准了章驰的眉心。
“趴下！”
章驰在瞬间按着奇良的脑袋趴在了地?上。
奇怪的是，这机器人?并没有开枪，就在刚才?，它的枪口在章驰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挪动了，好像枪口对准的部位不是他想要的效果。
现在它的枪口还在移动，发出来的红色射线在章驰的脸、胳膊、下肢乱晃，最终，它的枪在经过一系列快速的前摇之后对准了章驰的小腿。
在开枪之前，章驰扑了出去。
子弹射偏，机器人?向后倒在了地?上，在非常快速的时间里，它反重?力?地?往上一弹，跟个不倒翁似的站了起来，将斜趴在他身上的章驰撂到了一边。红线继续从枪口发出，它的眼睛提溜提溜在转，在机器人?下一次瞄准之前，章驰一脚踹中了它的背。
枪在它倒下的时候从它的手里滑了出去。
章驰冲过去捡起枪，反射性地?想要对准机器人?开枪，猛然又想起来这东西八成防弹，弹回来得自伤八百，于是只将枪拧成一团扔在地?上，球型子弹从破损的弹夹里跳了出来，也被这股力?量拧到龟裂，露出了里面?流动性稍弱的透明液体。
不是水，但不知道是什么玩意。
机器人?的眼镜还在转动。
章驰有一种?被人?盯住的感觉，她踢了一脚正?要从地?上爬起来的机器的头脑，让那双眼睛不再对准自己，单手夹住奇良的腰部，像夹着个塑料人?体模特似的往外冲。
时间不够了，他们得立刻离开这里。
***
战刃眼睁睁地?看着目标带着另一个同行?的男人?坐上车。
油门一轰，车子打了个拐，不留余力?地?狂射了出去。
它其实可以继续战斗。
但主人?叫他停了下来。
“让她走吧。我看见了，她可以操控金属。”
“你拼不过它。”
沙哑的嗓音从大脑中传来。
它感到无地?自容。
主人?很了解它，他尝试安慰它——
“你坏掉的话，我会很伤心的。”
它被植入的模拟人?类情感因为这一句话变得兴奋。
不过它兴奋和痛苦的范畴都很低，这种?植入的数据化的情绪也不会影响它任何的行?动，主人?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他连一个机器都舍不得伤害。
当然，这是因为它被设定不能够从坏的角度来推测它的主人?。
它从来都不认为主人?只是为了跟它被喂进去的数据进行?模拟对话。
以提升社交技能。
“去dx2
5炸弹控制室门口，采集血液样本。”
命令从大脑传来。
机器人?的制造厂商用模拟人?体的精密和细致程度来对产品进行?定位，越像人?的越贵，皮肤的纹路，人?类优雅的骨骼，囿于《机器人?法案》对类人?性的设定——脸部的相似程度占总体评分的比例非常高，厂商只能够在身体和骨骼上做文章。
它的外表“偷工减料”，看上去是智能机器人?中的低端货，这种?机器人?一般都是办公用途，倒茶水，泡咖啡，装订文件，给人?类在用时不长但容易打断进度，影响效率的工作中省下一点时间。
它出现在电梯，跑动在楼层中，没有引起其他人?异样的反应。
在最后一部登顶的电梯中，它遇见了一群外聘的保镖，电梯的按钮只显示了200层。
他们要去往同一个楼层。
它知道保镖的安全计划，一层楼出事?，临近的十层楼的保镖过去支援——其余的人?需要留在原地?，免得被趁虚而入。如果这些保镖认为无法应对，才?会再申请所有楼层的保镖一起行?动。
没有避讳的谈话声传入战刃的收音器。
“200层联系不上，199层的呢？”
“也联系不上。”
两层楼的保镖都被放倒了。
这个人?有点本事?，战刃将她的数据标记——放倒过四个保镖。
身为机器人?，它们需要时刻吸收有用的数据更新补充。
电梯抵达200层。
几个活人?加一个机器人?同时往一个方向跑去。
战刃取到了粘在门框上的血液样本。
其中一个保镖的目光有些奇怪，但它的姿态过于的专业，而且还能够有上下电梯的权限，看着也是自己人?。他奇怪的眼神大概只是好奇它采集血液样本做什么。
战刃物理上“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房间。
其实它也不知道采集血液样本要做什么。
耳边适时响起纪湛的声音：“带到检验室，锁好房门，等我。”
它等了很久。
一直到晚上。
终于等到人?来。
是它的主人?。
穿着西装，一脸的疲惫，看起来刚刚忙完，来到检验室，从储存箱里掏出另外一瓶血液样本，指挥他进行?匹配。
战刃：“请稍作等待。”
纪湛：“你真的很棒。”
他又在夸它。
1个小时后，结果出来了。
打印出来，它拿着结果递到他的眼前。
然后，它看见这张疲劳的脸一点点亮了起来，好像干涸的河床一下子被泼天的大雨填满，那样兴奋地?任由雨水在腹腔之中手舞足蹈。
它听?见他颤抖的呼吸，低声的喃喃。
“终于，我找到她了。”
第217章 玫瑰森林70
检验单被纪湛紧紧在手心攥了至少?三分钟, 他?竭力?地将每一行数据看清楚，最终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只打火机，点燃了检验单的?一个角, 静静地等待燃烧, 直到火苗快要烧到他?的?袖口, 他?才将这张打印纸扔掉，任由它在地上慢慢变作焦灰。
战刃的?左脚变形成了铲状，右手的?机械臂从掌心中间伸出来一根圆形金属棍，棍子触到地面?, 又展开?成扫把的?形状，它动?作利索地将灰尘扫进自己的?脚铲中, 单脚抬起，另一只脚脚底板滑动?，走到垃圾桶前将灰尘倾斜倒入。
就在垃圾桶的?旁边，靠墙立着一扇被打至变形的?合金门。
它的?主人一直在研究这扇门的?破损情况。
一开?始, 他?猜测门只是因为力?气大变形，后来, 他?发现这样?的?猜测过于草率。
他?从一开?始的?愤怒, 变成了后悔——他?后悔找来了杀手，后来，杀手死了，他?松一口气，突然又变得急不可耐。
他?很想要再找到这个人。
他?定制了门，希望能够搜集到这个人的?血液。
他?珍藏了一管玻璃瓶装着的?采集血液，它是他?的?防御墙, 是他?的?仓库管理员，它藏在大楼负二层的?独立空间, 为他?守护他?藏起来的?这管血，他?时不时就来检查的?秘密。
现在秘密似乎得到了解答。
但主人没有?告诉过他?秘密的?真相，主人一定是担心它运算过度，在为它着想。它也想要为主人分忧：“她?是谁？主人。”
纪湛摸了摸战刃的?头，那顶灰色的?毛线帽，掌心的?触觉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质感：“你不需要知道这些东西。”
战刃微微垂下头，声音模拟出人类被冷落的?失望：“为什么？”
纪湛：“因为你不懂人类的?感情。”
***
车子从车库钻出来的?速度太快，受到了在金融中心附近执勤警察以及一种路人的?瞩目，奇良的?飙车技术一如既往地值得信赖，在差点撞到一个端着咖啡提着公文包的?男人时，他?两手猛甩方向?盘，成功地只让那杯咖啡被那个男人颤抖的?手浇到自己的?衬衫领带上。
在这里上班的?人素质很高。
开?着的?车窗没有?听见高昂的?谩骂声从缝里面?钻进来。
在垃圾岛，他?早就被人追着车屁股砸酒瓶子了。
庆幸只存在了不到三秒的?时间。
因为这里有?比垃圾岛的?犯人更?威严和恐怖的?存在。
警察。
一排警察挡在出入口的?位置，几个警察持枪大声让他?停车，奇良开?始将车减速，但超速已经是肉眼可见的?事情，他?早就罪无可恕，奇良看向?在身?旁观察车窗外情况的?章驰：“怎么办？”
“停下来。”章驰将目光从后视镜收回，那里面?没有?至生科技追出来的?保镖，也没有?那个拿着枪的?机器人，“如果拦住我?们，再冲关。”
奇良稍微冷静下来——他?们只是超速，又不是事情败露，越快处理完，他?们就能够获得越多?的?逃离时间。
两个警察在车窗前挡风玻璃那里左手挥臂，示意车内的?人员下车——警察已经换过班了，不是他?们之前见到的?那几个人，不过他?们跟之前查车的?人一样?谨慎，生怕躲在车里面?的?犯罪分子猝不及防搞个大的?。
章驰和奇良走下了车。
一个警察往章驰的?身?侧走来，警棍指了指她?右手的?胳膊，那上面?还有?溅射出来的?血点，遍布在袖口的?位置：“怎么回事？”
这个警察的?发现让其余待命的?警察在瞬间神情紧绷起来，好像她?一个问题没有?答对，这些人就能够掏枪一起把他?们给突突了。
奇良的?脸色是差点又要晕过去的?苍白，就在此刻，一个年长的?警察从人墙里面?走了过来，章驰蓦然觉得他?有?一点眼熟，只是突然想不起来。
“放人吧。这人没问题。”
声音唤醒了她?大脑的?记忆。
她?想起来了，这是那天晚上查过她?和纪湛，以及白鸦的?那名“长官”。
众警察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也没有?动?作。
长官：“抓了也有?人保，还抓她?干嘛？”
他?们被放行，没有?开?罚单，没有?扣押身?份证明，也没有?更?多?的?问询，警察们
都败在了那句意味不明的?话下。
等车开?出了金融中心，奇良才开?口问道：“他?什么意思啊？”
“他?大概把我?当成纪湛的?保镖了，”章驰关上窗户，乐了，“蹭到别人的?威风了。”
车开到了金鼎大厦楼下。
奇良带路，章驰顺利地来到一百六十九层。
开?门，开?灯，奇良浑身?跟脱水一样?，有?气无力?地蔫在地上，成为章驰入门的最大阻碍。好半天，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挡路属性，从地上又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去客厅接水喝，终于喝到第一口水，奇良摇了摇头，朝天花板喘息。
“吓死我?了。”
章驰从兜里掏出来刚才从那个机器人拿着的?枪里顺来的?子弹，拍照，上传，识图搜索。
——“麻醉弹”。
——“能够在击中身?体的?0.3秒之内打开?弹衣，有?效成分每1毫克能够增加被击者?30分钟的?麻醉时间。”
那个机器人……
章驰根据回忆将机器人的?外貌逐一描述，每个词语都进入关键词检索，合集，并集，最终找出来的?结论是，这类外形的?机器人通常属于办公使用。
没有?任何一条新闻或者?记录显示这种机器人具备这样?的?击杀能力——它可以握住麻醉枪，也可以握住手枪。
城市的?安全准则非常严格，从白银共和国的?作风来看，这种东西大概率只能够官方拥有?，就像眼睛经过改造的?改造人不在部队服役之后必须摘下有?窥视功能的?眼球。
黑市的?改造是违法的?，正常的?机械手臂也不具备杀伤力?，更?何况是能够自主进攻的?机器人。
这个机器人要把她?拦下。
它为谁服务呢？
大楼的?保安都没有?响应，它又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它故意等在这里，它知道她?一定会?下楼，如果它跑到楼上，跟她?正面?对峙，那么它就失去了先?机——它就是需要她?急匆匆地跑下来，逃命的?时候，电梯一打开?，大脑响应稍微慢一点，就会?被它偷袭成功。
它比大楼的?保镖更?早知道自己的?入侵。
章驰脑中有?什么东西闪过。
那个门。
被撞坏的?门远程报警，纪湛，这个机器人是纪湛的?手笔。
他?没有?通知到整栋楼的?安保和外聘的?保安，他?想要单独将她?拿下，那个机器人是“违规品”，他?不想要被其他?人看到，所以机器人不能上楼。
就是这两个原因。它等在了电梯门口。
但是，为什么呢？
章驰按住眉心——
让这个机器人一个人来拦下她?，和让整栋楼的?安保联合起来拦下她?，后者?明显胜算更?大，为什么他?要隐瞒入侵的?警报呢？
章驰想不出来原因。
她?掏出终端，走到奇良身?前，开?始处理另一件要紧的?事：“我?需要解锁一个文件，你能帮一下忙吗？”
奇良很顺利地操作完成，并且很讲规则地没有?继续往下点击——现在他?只能够看到一个标记着“答案”的?文件夹。
他?躲到一边，拎起客厅茶几上的?一部电话，拨通，开?始跟大楼的?厨师点餐。
章驰坐在沙发上看文件。
一共只有?两个文档。
第一个文档是关于灰网的?介绍。
第二个文档是一个联系方式，在联系方式的?后面?还备注了一句话：
“如果有?任何疑问，可以跟我?直接联系。蓝夜。”
蓝夜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一点像代号，她?敞亮地能够留在文档里面?供人垂询。
一个字一个字地浏览完所有?的?文件，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章驰关掉了终端，抬起头，发现奇良还在那里讲电话，他?好像是日子过得太好了，能够为每一道的?要加的?配料，选择的?食材都浪费唇舌，宝贵的?时间在他?这里不值一提，他?在点菜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看见章驰转过头看他?，奇良还回头问了一嘴：“你还有?什么想要加的?菜吗？”
章驰表示没有?。
奇良认为可以有?。
章驰表示自己什么都能吃。
奇良认为他?应该好好招待一下好久没有?见过的?老朋友.
最终，送餐机器人为他?们带来了十六菜五汤。
幸好，昂贵的?东西分量总是很少?——据说这样?菜才能够体现出身?价，盘子比菜大上好几倍，他?们没有?浪费，全都吃了干净。
吃完饭，奇良打电话给前台让机器人上来收拾餐盘，挂下电话，章驰说：“你听说过真相组吗？”
奇良脸皱成一团，好像很费力?的?在思考：“有?点耳熟……”
“啊！”他?一拍手，“是不是传说中管理灰网的?那个组织？”
章驰喝了一口茶，放下，好整以暇地坐直，面?朝奇良：“跟我?讲讲吧。”
这样?声势浩大的?倾听姿势并有?引发奇良侃侃而谈的?欲望，他?又是很费力?地在思考，像一个江边的?渔人在一望无际的?河中用叉子叉鱼，那样?的?茫然无绪又充满期待。
“我?不确定自己记得对不对。真相组的?组员遍布世界各地，每个组员之间单线联系——”
章驰打断道：“单线联系？”
奇良点头：“好像是。”
“单线联系，垂直管理，一个人只拥有?一个上级和一个下级。灰网挑战了大公司的?利益，很多?人都想让灰网消失，那些揭露秘密的?组员，如果被人知道身?份，他?们会?很危险。”
“这是一个地下网络，在地面?上，他?们拥有?各自的?身?份，事业，甚至完全站在灰网的?对立面?。灰网拥有?全世界最多?的?叛徒，他?们受到良心的?驱使，一边给黑心老板卖命，一边在网络抖露秘密。”
“公司可以收买监督机构，卖假药，获得审批，上市不符合安全底线，但是投入了大量研发成本的?产品，他?们可以在网络上删帖，找到被害人的?家，收买、威胁、警告、甚至暴力?殴打，卖出1万份药，也许只有?1个人有?不良反应，总之，利润可观。”
“机械义肢，金属头颅，所有?生产这些商品的?公司联合起来，他?们让有?关机构、监督平台闭口不谈这种东西的?危害性，收买学者?，研究人员，发表证明产品有?用，以及无害的?论文。”
“公司的?高级管理人员，几乎都是原生人。他?们从来不使用自己公司的?产品，除非身?体残疾，否则没人装机械义肢。他?们掌握了媒体，每天渲染从头到脚的?改造项目是多?么的?新潮，赛博精神病很多?都是公司产品不合格导致的?不良反应。”
“这些人一辈子都毁了。”
顿了顿，奇良说：“不过，大部分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只要卖出去的?基数够大，出问题的?人数就够多?。曾经，出现过供给军队的?产品不合格，一种神经振奋剂，公司偷工减料，杂质混太多?，把那些军人吃死了不少?。这当中牵扯到很多?人，他?们良心不安，在灰网上面?爆料，这件事才公之于众。”
章驰皱眉：“公司胆子这么大吗？”
奇良：“很荒谬。公司总是做一些很聪明又很蠢的?事情。它们只节省了不到百分之十的?成本，却?害死了这么人，赔偿，公关费都不止。”
“公司恨死了灰网。”奇良笑了笑，“所以必须要单线联系，保密。这些出卖秘密的?人被找到会?很惨。公司的?能量太大了。断掉你的?经济来源，让你上行业黑名单，甚至雇佣杀手，物理性消失。”
“如果有?告密者?被公司找到，真相组的?人负责将人转移。他?们还会?提供经济援助，安排假身?份，制造假死。”奇良说，“他?们保证这些告密者?的?安全。”
保证说出真相者?的?安全，才会?有?更?多?的?人愿意站出来说出真相。
听上去……跟文件里面?讲的?一样?。
章驰：“你是怎么知道的?？”
奇良挠着脑袋：“他?们看中我?的?技术，曾经邀请过我?加入。不过我?没有?答应。我?那个时候已经被抓了，马上就要上法庭。他?们只跟我?讲了这些，保证我?的?安全，更?多?的?就没有?了。”
章驰：“……”
章驰：“你知道真相组的?管理者?是谁吗？”
奇良意料之中地摇头：“不清楚。”
文件上写，真相组的?管理层有?八个人，每个人都跟K单线联系。
蓝夜是其中一个。
奇良被邀请加入真相组，但真相组并没有?告诉过他?管理层以及K的?事。
根据这个组织信息披露的?严密程度来看，魏易的?知情权限很高。
K为什么会?让蓝夜把这种机密的?东西交给她?看？
除非……魏易并没有?为这个组织卖过命，她?被植入炸弹之后就进了垃圾岛，K知道她?什么都不懂。
奇良捏了捏下巴：“我?挺佩服他?们的?。”
一个做“
好人好事”的?组织，却?通过植入炸弹来控制“魏易”。
章驰：“嗯。”
奇良察觉到她?语气中的?阴阳不定，说：“怎么了？”
没等章驰说什么，奇良的?终端突然震动?了，在桌子上嗡嗡地响，他?拿到身?前，看了两眼，皱紧了眉头。
第218章 玫瑰森林71
“我绑定了沉梦的消息提示系统, 有人来我家敲门?，我去看看。”
奇良离开了餐厅。
章驰打开终端，又重新浏览了一遍刚才接收的文件。
再浏览了一遍。
又浏览了一遍。
考虑再三, 她添加了蓝夜的联系方式。
“申请通过”的消息很?快传了回来。
时间过去三十分钟, 奇良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神情非常复杂：“周宇来我家了。”
章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奇良：“他说他遇到?了麻烦。”
奇良的钓鱼行动在?短短两天?的时间之内又钓上了另一条大鱼。
一个自称是周宇的男人来沉梦找他, 就在?他家门?口，那座古堡，敲门?，等待。
章驰：“确定他是周宇吗？”
奇良迟疑了片刻, 说：“我没有在?游戏里面问关于垃圾岛和?卡斯的事，那太敏感了。但是他说话的语气很?像周宇。”
章驰意识到?他有什么没有说完, 等待。
奇良：“特别的欠揍。”
章驰：“……”
***
疑似周宇的男人说他一眼就看出?来梦魇就是奇良，至于怎么猜出?来的，也?许是因为他曾经?记得?透露过奇良他有沉梦账号这件事，也?许是因为他也?像奇良猜测他人品低下一样猜到?了奇良对他毫无信任。
当然, 这一切的前提是这个男人真?的是周宇。
章驰：“有没有可能是陷阱？”
奇良：“你?猜是谁？”
章驰：“蜘蛛帮。”
“他们是真?的想要?杀你?。找个人约你?出?来。你?要?找六角星的消息，他们就故意放六角星的消息。”
奇良陷入沉思。
一会儿, 他道：“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周宇呢？”
章驰：“他约你?在?什么地方见面？”
奇良抬起头：“北区。黑彩街, 我查过了，是蜘蛛帮的地盘。”
章驰：“……”
奇良又飞快地说道：“周宇说他欠了蜘蛛帮的赌债，还不上，蜘蛛帮的人要?砍他。他想跟我借钱，如果我不借的话，他就把我们的秘密告诉所有人。”
他们共同的秘密是垃圾岛。
周宇已经?玩完了，白银共和?国又没有死刑, 再上法庭，说不定还能重回垃圾岛, 好过被人砍死。拖奇良下水，是上上解。
很?符合周宇的作风。
章驰：“两种可能，第一，真?的是周宇，他欠了债，发现你?在?沉梦悬赏，主动找上门?求助。第二，周宇已经?被蜘蛛帮控制，同样，他欠了债，但为了活命，他卖掉了你?是梦魇的消息。现在?他在?钓你?出?来。”
凭借奇良在?蜘蛛帮的仇恨度，周宇的欠债也?许会一笔勾销。
周宇约定的见面时间是明天?。
他给了奇良他的终端账号，并且威胁奇良说不来见面，就用终端把他们所有的秘密发布在?全网。
对于周宇是否是卧底的分析进行到?了当天?晚上。
城市的暴乱还在?继续。
在?一百多层的高?楼，能将这个片区的混乱尽收眼底。
悬浮执法车从半空中迅捷掠过，武装直升机从落地玻璃窗外擦肩，章驰甚至能够看清楚里面坐了几个人。
底下是散落在?密集建筑中的起火点，好像森林里面的狼群，一个个在?夜里才能看见荧光的眼睛。
玻璃窗的隔音相当好，飞机螺旋桨的嗡响非常浅，底下的喧闹，逆行奔逃的人流，没有打扰到?楼上住着的他们。
奇良站在?落地窗前，眉头皱紧。
“比前几天?更严重了。”
站在?旁边的章驰转过头。
“你?经?常在?这里观察？”
奇良：“有人预言说白银共和?国要?完蛋。”
他吹掉玻璃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染的一缕毛屑：“至少?我得?知道什么时候该跑路吧。”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好像他已经?对跑路炉火纯青。
——一点也?看不出?之前说“吓死我了”的软瘫样。
看了三十分钟的窗景，奇良做出?了选择。
“我们必须得?去见周宇。”
如果周宇把事情抖出?来，他们就会面临白银共和?国的追捕，像今晚他们看到?的这些悬浮执法车、武装直升机、特情机动队的精英，这样说一不二的力量，绞杀只是时间的问题。
章驰点头：“你?准备怎么做？”
“只我们两个的话太危险了，”奇良从窗边走到?个人电脑前，打开电脑，手速飞快地在?网页上戳来戳去——他没有选择神经?接入模式，大概这项工作并不需要?耗费太多任务处理的时间，“找个安保公司，租一两百个保镖吧。”
章驰这才发现他打开的网页是一家安保公司的官网，走过去，看着奇良对照着上面的联系方式一个数字接一个数字地输入终端。
电话很?快通了。
奇良开始跟对面交流。
脸色一点点变沉。
到?最后，已经难看到极致，电话挂断。
“宝利通安保公司的保镖都已经?有租约了，”奇良抬头看向章驰，“他们现在?已经?关闭了近期的租用业务，最近的合约释放要一周之后。”
他接着又翻开了其余几个位置在?安新市内的安保公司官网，一一打过去电话。
连着三家公司，都告知所有的保镖全部已经?租出?。
“怎么会这样？”奇良在?电脑屏幕上用手指戳来戳去，声音焦急，“昨天?晚上我明明检查过，每家公司都有保镖空余，怎么可能只是一夜时间，全部都关闭租用？”
奇良接着打完了网页上能够检索出?来的所有公司电话，得?到?的回复无一例外都是没有保镖空余，顺便，一个好心的热联员告诉了他原因。
“据说，昨天?晚上有个做海鲜生意的老板在?家里被人割喉，一家八口，没有一个活命的，”奇良放下终端，“北区人干的。不知道是有仇，还是单纯的仇富，现在?所有有点资产的老板都怕得?要?死。”
怕得?要?死，所以保镖哄抢而空。他们来得?晚了。
奇良抿了抿唇：“怎么办？”
章驰思索片刻，抬起头：“沉梦的设备需要?一万原币，你?说周宇下车的时候身无分文，那他是怎么上线的？”
奇良：“有可能是租的。他非常着急，告诉我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人立刻就下线了。沉梦的设备费很?高?，刚开始发行的时候，很?多潜在?客户因为试错成本太高?望而却步，游戏厂商出?过专门?的租借设备，跟普通的私人设备不一样，私人设备不能够共用，租借设备没有主账号，有授权的店铺就可以搞租借业务。”
“很?着急？”章驰想了想，“租金很?贵吗？”
“我没租过，不知道，但听说价格不低。”奇良说，“不过肯定比买设备便宜。”
章驰来回在?房间踱步：“获得?授权的商家多吗？”
奇良摇头：“不是很?多。这种设备多起来会影响厂商的收益，哪里都可以租，那购买人数就肯定会变少?——”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抬起头，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
***
北区。
黑彩街。
由于这条街在?道上隶属于蜘蛛帮管理，而章驰本人又恰好跟蜘蛛帮有一些不大不小的纠葛，她戴上了一顶宽边的黑色遮阳帽，以及一个炭灰色的口罩，帽子挡住了她的额头和?眼睛，口罩挡住了她的下半张脸。
奇良没有被蜘蛛帮看见过脸，但他做贼心虚，如法炮制了一样的装备。
北区只有两家租用沉梦设备的商店，一家在?上半城，白灯街，另一家在?下半城，黑彩街。
他们不能够根据周宇约定的时间和?地点出?现——那太容易被人设下埋伏了。
最好的办法，他们提前把周宇控制住。
他们的计划是找到?这两家商店，首选是接入摄像头储存卡，但北区的摄像头太少?了，不确定老板会不会安装，如果没有，就得?从老板的嘴里套话，蛛丝马迹，帮他们定位周宇的位置。
北区的街道不好走，奇良买了一辆电动摩托车，能开进去更多的地方，两个人决定先从下半城那家搜起，黑彩街跟周宇希望见面的地点耦合，也?许他就住在?这附近。
店铺在?地下一层，下去要?经?过一个很?长的台阶。虽然是白天?，但里面的光线非常暗，走完台阶，几乎一点太阳光都见不到?了，黑漆漆的长廊被五颜六色的彩灯点缀，破破烂烂的灯不知道是几十年前的产物，这里面有一股非常浓郁的烟臭和?尿骚味，从地上飘起，在?墙壁之间混杂回荡。
长廊两侧是开着门?营业的店铺，很?多店都只有一扇小门?，开得?遮遮掩掩，从门?边路过，会发现里面都非常的安静。
奇良伸脖子朝一家在?所有店铺里开得?最敞亮的一扇门?看了一眼，店主就在?这时候走了出?来，一个穿着裙子的男人，之所以说是男人，是因为他有粗硬的胡须茬，喉结，以及没有被无袖连衣裙包裹住的肱二头肌。
还是小麦色的。
他开口，掐着嗓子的声音，朝奇良招手：“帅哥，里面来玩呀。新到?的货，最近很?火的，您要?男款还是女?款啊？”
门?口的墙面上挂着长到?天?花板的明星海报，男明星，女?明星，还有虚拟偶像，有几张面孔章驰在?城市地广见到?过，虚拟偶像的海报是最多的，温柔款的、冷峻款的，长发，短发，褐发，黑发，风格虽然大有不同，但每一张面孔都是极尽的完美。
奇良像被人踹了屁股似的，唰地就从门?口跑掉。章驰追上他，说：“这是做什么的？”
“做梦的。”走过这家店，奇良放缓脚步，双手张开往头上做了个放东西的姿势，“戴他们的设备。”
“买明星偶像的‘梦包’，可以第一人称视角跟明星偶像近距离互动，谈恋爱，这是合法的，有些经?济公司会卖，但这种开在?地下的店卖的是违法的，他们什么都敢卖。”
奇良顿了顿，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才开口。
“粉丝梦什么，他们就敢卖什么。”
“这东西制作成本很?高?，卖得?贵，所以一般只卖当红的偶像，粉丝群体多，能消费得?起的基数大。这个东西比磕血清还恐怖，倾家荡产的都有。”
章驰：“就为了做个梦？”
奇良：“就为了做个梦。”
“不过他们也?不止卖给明星粉丝，还有很?多实录的旅游风景，也?可以做成梦，卖给那些没钱或者没时间的人。迷上这种东西，人就像进入了下坠的漩涡，梦已经?可以在?梦里实现，现实就没人愿意费劲。现实越费劲，他们越想躲进去，越躲进去，越不想面对现实，梦太短暂了，他们要?不停地买梦，花光所有的钱。”
奇良突然“啊”了一声，回头扫过整条长廊左右两侧遮掩着门?的店铺：“我知道了，这里是梦街。所有的店都是卖梦的。”
他们正走过的店铺门?口这时候走出?个人来，走得?鬼鬼祟祟，跟他们打扮得?一样，戴帽子和?口罩，面对面撞过来，彼此?都吓了一跳。
那人摸了摸胸口，翻了个白眼，也?没跟他们多说什么，擦个身就过去了。
好像知道章驰会问似的，奇良提前开口：“买梦的都这样，生怕被人看见，丢脸。”
出?租沉梦设备的店在?最里头那一间，店里没有摄像头，也?算意料之中。奇良跟店主询问有没有见过周宇那样长相的人，比划来比划去，把店主看得?一头雾水，一直不停地摇头。
“没见过，从来没有见过。”
奇良很?失望地回看章驰，章驰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面值1万的自由卡，走到?店主面前：“您再仔细想想？”
店主的失忆症被钱治好了。
他说奇良描述的那个男人就在?楼下住，喜欢赌钱，一赢了钱就在?这里来买梦。
奇良：“真?的是他！”
两个人走出?出?租沉梦设备的店，正准备往负二层的楼梯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霎那间，所有梦店的门?都接二连三的关上，出?租沉梦设备的店老板更是重力将门?帘砸下，长廊一阵乒铃乓啷的声音，跟紧急避难程序一样，一个个都训练有素极了。
章驰回过头，只见到?一群人高?马大的男人，手里有拿棍的，有拿刀的，有的搭在?肩膀，有的拖拉在?地上，脸色是如出?一辙的凶神恶煞，最前面走着的那个眼角一条长虫状的刀疤，脖子上有一个蜘蛛的纹身。
郎鹏飞。
章驰心头一跳，拉着奇良往旁边躲开，岂料这人看都没看她和?奇良一眼，带着这帮同样纹身的大小兄弟就往负二楼的楼梯转去。
路过的时候，章驰听见郎鹏飞的声音：“确定这人就住这儿？”
跟在?他背后最近的一个瘦高?个子伸出?脖子：“应该是，我打听了好久，都说他住这儿。”
郎鹏飞抬手把那张伸过来的脸拍了回去，“啪”的一声响：“什么叫应该？人没在?，兄弟们白跑一趟，看我怎么收拾你?！”
瘦高?个子摸着脸将脖子缩回去：“是是是。”
是个什么，也?没再说。
一群人哗啦就这样过去了。
好像他们两个造型诡异的人跟路边的蚂蚁一样平平无奇。
蜘蛛帮的人大概是把他们也?当成来买梦的了。
奇良压低声音凑到?章驰身边：“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第219章 玫瑰森林72
老城区繁忙街道?的地上空间已经被占满。
地上的房租很贵, 所以很多人，像他们这样的人，独身, 需要的生存空间小, 就会选择住在地下, 一个人一间不到15平米的屋子，每间大小都一样，间隔紧密，就一堵薄墙, 在家里任何一个角落都能够听到隔壁两位邻居的动向，公?共卫生间在楼道?的角落, 臭气熏天?。
很难想象在这个时代还能够见到这样落后的房屋。
但……它们就是?存在。且存在了很多年，因为没有在地面?上有碍观瞻，连拆迁都可以逃过一劫。
地下见不到阳光，穷人也买不起阳光模拟器——一种可以在家里模拟自然光的设备, 所以很多人的视力都有问题。
周宇觉得?自己的视力也开始有问题了。
他按住脑袋从床上爬起来，晕乎乎的看什么都是?重影, 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地下从早到晚都是?如?出一辙的黑, 他打开房间的灯，摸出床头?柜的终端瞄了一眼。
快到下午了。
视力问题在三分钟后得?到解决。
强光刺激得?泪水从眼眶流了一两分钟，他发?现自己能够看清房间的摆设了。
他原来根本没有视力问题。
他喝醉了。
想起来，是?昨天?晚上。
从摆满乱七八糟玩意的床头?柜上摸出漱口杯，周宇打开房门，摇摇摆摆地往公?共卫生间的洗漱池走去，还没走到一半, 就听
见左侧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还有重重的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听起来是?男人，特别的沉重，吨位不小。
周宇回过头?瞥了一眼。
人先从台阶上露出来鞋子，接着是?小腿，再是?肩膀，脸，一个接着一个，跟下饺子似的拖着刀和棍往楼道?走来。
饱受恶劣光线折磨的视力在这一刻挺身而出，周宇清楚地看见了在楼道?昏黄灯光下，走在最前面?那个男人脖子上的蜘蛛纹身。
草！
周宇倒回来两步，走到一间门上贴着花的隔间前，猛拍两下。
没人应。
他连手?带脚开始进攻，把门弄得?跟要散架似的，终于?引起了屋主的不满，踩着拖鞋噔噔噔地跑了过来，一把拉开门：“敲你大爷啊敲——”
周宇一个闪身钻进了屋，开门的女主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周宇又?背抵住门往后用力，轻轻松松将门给?砸了回去。
“十万火急！”
***
打听来的消息只是?说那个欠债的家伙住在这里，负一层是?商铺，负二层是?住宅，这家伙肯定是?住在负二层，具体是?哪一间，没人知道?，但好在无论是?那一间，都不会拒绝给?他们开门。
这条街都是?他们蜘蛛帮说了算。
郎鹏飞从下楼遇见的第一间屋子开始敲起，一共敲了10个门，7个人开了，3个人没在，门没有防盗锁，在这里面?住的人也多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老式的木门，锁一砸就坏，推开门，郎鹏飞就在门口站着，任由手?下进去搜房间。
看看有没有躲在衣柜或者床底。
没搜到，人就出来，继续敲下一间房门，就在所有人刚退出来的时候，一个半佝着背的女人从廊道?后半段的一间房子里走了出来。
她穿一件V领的黑色蕾丝背心，下半身穿着淡黄色的半裙，外套是?一件长到脚踝的红色罩衫，戴一顶黑色遮阳帽，穿着红色高跟鞋，走起路来一扭一扭，大红唇，假睫毛又?粗又?黑，粉底是?惨白的色，七分性感?，三分惊悚。
人走过来，空气充斥着浓郁的廉价香水味。
面?对?面?撞上，那女人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低着头?，侧着身子从他们身边走开。
就在这时，郎鹏飞叫住了她。
“你有东西?掉了。”
那女人停住脚，僵着身体转过身，声音又?尖又?细，嗓子里又?黏黏糊糊的，每个字都不干脆：“什么东西?呀？”
郎鹏飞：“你的胸掉了。”
周宇目光挪到郎鹏飞的脚下，果然看见了一个半球形的椰子壳。他一摸左边的胸，坚硬挺拔，摸上右边的胸，空空如?也！
一个小弟就在这时揉了揉眼睛，指着周宇的鼻子：“我?怎么觉得?你长得?这么眼熟啊？”
周宇一边往出口的方?向退，一边继续掐着嗓子回答：“哈哈哈哈，哪里像啦，都没见过你……”
小弟皱着眉头?，突然之?间，两眼一瞪：“是你！”
“老大，就是?他！”
他抄着棍子往周宇肩膀上砸。
“啊啊啊啊啊啊——”
周宇尖叫着躲开棍子，左手?掏胸，半个椰子壳砸向抄棍子的那位脑袋，人捂着脑袋倒了下去，惊动得?其他几个拿刀拿棍子的追了上来，高跟鞋挤脚，周宇边跑边脱鞋，顺便拿高跟鞋往后面?乱砸。
“他妈的给老子站住！”
郎鹏飞走在前面?，额头?被砸了一下，紧接着第二只高跟鞋又?飞了过来，他拿手?一挡，劣质的鞋跟在他掌心划过一道?尖锐的伤口，他怒上心头?，拿着棍子往周宇的腿飞掷过去。
噗通一声，刚爬到楼梯中段的周宇摔了一脚。
他趴在地上回看了一眼，几个大兄弟已经开始上楼，马上就要追上，他龇牙咧嘴从地上站起来，光着脚拼了命地往上跑，刚走到一楼的楼梯口，跟两个站在楼梯口的一男一女撞上，躲的时候重心不稳，往前一栽，额头?在地上狠狠磕了一下。
“靠，有没有长眼睛啊？！”
两个人都带着帽子和口罩，肩膀以上黑乎乎一片，看不清脸。
“靠，原来只长了眼睛。”
周宇阴阳怪气地骂完，捂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惊诧又?激动的声音——
“周宇！”
大脑过电一样的，周宇猝然看向奇良。
如?果这是?奇良，那他旁边的这位——
周宇目光扫到一半，还没来得?及确认身材的相似程度，沉重的脚步声就已经追到了身后，棍子和刀刃撞击地面?，发?出难听的滋啦声，周宇不敢往后再看，头?皮连着手?脚一起发?麻，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站住！”
“你他妈的给?老子站住！”
“草，还敢跑！”
“追——给?老子追！”
“敢欠蜘蛛帮的债，老子砍死你！”
一群人气势汹汹的从狭窄的廊口冲了出来，周宇光着脚跑得?飞快，章驰和奇良紧随其后，章驰跑得?最快，但蜘蛛帮的人跑得?比周宇快，只要距离够长，迟早会追上，她放缓脚步，身后有棍子飞过来，在即将砸到周宇脑袋的时候被她伸胳膊拦了下来。
周宇尖叫一声。
“救命！”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想想办法啊！”
后面?的人越追越近，三个人快要爬到地面?连接负一楼的楼梯口时，奇良突然激动地开腔：“我?知道?了，分头?跑！”
周宇忙不迭点头?，头?点到一半，停下来，怒上心头?：“那不全都来追我?了！”
确实，周宇才是?蜘蛛帮的目标，他们两个在蜘蛛帮眼里大概是?不知道?因为什么跟着一起跑起来的买梦客。
奇良：“呃——”
周宇：“你呃你个头?啊呃。”
脚步声越来越近，这条街道?又?长又?窄，路宽连一辆车都塞不进去，两边又?是?七八米高的墙，无论往左往右，跑到主干道?的大街，混入人群，都需要很长的时间。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抵达地面?，回头?看，郎鹏飞已经追到了楼梯上段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位置，阳光从地面?洒了下来，章驰可以一览无余地看清楚郎鹏飞扭曲的表情，郎鹏飞也可以完全地看清楚在最后一级台阶上站着的人。
还敢回头?！
郎鹏飞：“看老子不砍死你！”
周宇膝盖一软，差点就要跪倒在地。
他哆嗦着站直，一边往右侧的出口跑一遍扯扯章驰的袖子，声音是?极致颤抖的哭腔：“帮帮忙啊！”
章驰想了想，顿住脚，摘下帽子和口罩。彻底将身子转了回去。
她这突然的停顿反而让后面?跟着从出口冒出来的几个人一愣，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郎鹏飞。
章驰：“嗨。”
空气有一秒的凝滞。
安静。
暴风雨前的极致安静。
章驰往出口的左边冲了出去。
后面?是?郎鹏飞响亮到快要把墙壁震碎的咆哮：“他妈的！草！！追那个女的，给?我?追那个女的！”
“我?要那个女的死！”
“给?老子追那个女的！”
“没吃饭吗，给?老子跑快点！”
一群人马蜂似的成群窜了出去，脚底快得?抹了油，周宇边跑边回头?，发?现没有哪怕一个人来追他，走到出口，和奇良两个人就这样寂寞地停了下来。
半晌，周宇才开口：“我?靠，我?怎么觉得?她闯的祸比我?还大啊。”
*
黑彩街是?蜘蛛帮的地盘，要人马，他们有的是?，随叫随到，郎鹏飞一边指示跟着他来的人追章驰，一边跟帮里的人打电话。
电话响应得?很快。
上次拳场的事是?惊动了大半个帮派，他输了一大笔钱，被老大，也就是?他舅舅发?配来干这种收债的琐碎工作。
他被开除了拳场的巡视权力，连同拳场的分成，也一并将他排除在外。
都是?因为这个女的。
蜘蛛帮纵横北区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吃过这档子亏。
不找回场子，不仅他抬不起头?，蜘蛛帮也抬不起头?。
人跑得?非常快，但是?没有快出所有人都追不上的地步，不知道?是?她的极限速度如?此，还是?她不想要跑的太快，让所有人都追不上她，倒回去追那个钱赌债的小子。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北区的路，这里每一条街，他每天?都在走，从刚才的买梦街出来，往左边走，只可能遇到两个路口，这两个路口会出现他们的人。
电话里面?，答应得?好好的。
带上枪。她必死无疑。
没有别的路给?她走了。
她走的是?死路。
她自己的死路。
章驰跑了差不多十五分钟，每遇到一波从路口窜出来的蜘蛛帮的人，她就换一条路走，终于?，她抵达了一条尽头?是?高墙的宽巷。
身后是?汇集到一起的，从所有路口跑过来堵她的蜘蛛帮的人，北区没有垃圾岛那样对?枪宽容，帮派的成员带枪，但他们不轻易开枪，枪战会引起警察出动，如?果不是?瞄准目标，他们不会拿着枪乱突突，不然很快，闻风而动的警察就会出现。
这里是?法治社会。
章驰站在墙的面?前，追来的人已经在巷口开始露头?，她听见了枪声，对?准她。
章驰从地上滚过去，子弹没有打中她，也没有打到她刚才站着的位置。
很正常，枪不是?那么好瞄准的。
奇良过来的时候开的摩托车，她坐在车上，看过黑彩街的路况。她记得?这一堵墙。
墙对?她来说不是?死路，蜘蛛帮的人来追她，她打掉墙，一个人钻进去，只有蜘蛛帮的人会被拦下。
他们要么停下，要么通过。
高墙翻不过来，一旦有人敢从她掏出来的洞里钻进来，都会面?临她的伏击。
一个接着一个。
被她打败。
章驰正要一拳往墙上砸去，就在这时，天?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迅捷地飞来成百架银灰色的无人机，仿生型，腹部下面?有鸟足状的支架，搭载长筒装的弹药箱。
无人机聚集在蜘蛛帮的人汇集过来的巷口，一道?接着一道?的光点闪过，尖叫和倒地声此起彼伏，
天?空像是?放了一朵圆型的烟花，光点来得?快，谢幕更快。
人全都倒地，围成圆圈的无人机并排散开，在天?空中排列成竖着的正方?形，隔远了看，像是?一面?镜子，或者是?电视机框。
又?一架无人机从远处飞来过来，这架不是?先前的仿声鸟状，造型像狗，背上还长了翅膀，一左一右，扑腾着飞到中央，突然，一道?亮光从狗眼打了出来，无人机围成的框架中央出现了一个黑幕，黑幕一闪而过，一张人脸渐渐浮现。
浅灰色的西?装，蓬松的黑发?，温和的眼眸，姿态慵懒又?随意。
纪湛。
章驰往后退了一步。
机械狗带着框架无人机往前走了一样的距离。
好像这个距离是?最合适的观看位置。
章驰没再动。
纪湛的声音从飞狗的扬声器传来：
“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能够找到你？”
章驰没回答，纪湛却?没停。
“——生物标记，那道?门的冰棱，混合溶剂，已经进入了你的体内。至少两年，你的身体才会代谢掉。”
“我?什么时候都能够找到你。”
章驰冷了声：“你想做什么？”
这个人太过古怪。
按照道?理，她入侵大楼，他要是?能找到他，先击毙的应该是?她，而不是?追着她来的仇人。
除非这个人脑回路清奇，喜欢玩一些除了我?之?外别人都不准杀掉你的变态游戏。
纪湛：“我?想帮你。”
章驰：“哦？”
第220章 玫瑰森林73
纪湛：“我看中你的能力,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够成为我的保镖。”
蛊惑的声音轻柔无比。
好像他曾经说服过无数的人，这样的优雅又笃定?。
“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天空中的无人机摆出的画面?有轻微的抖动, 画面?中的人也被晃荡出了水波纹, 唯有声音还?算清晰。
“你觉得呢？”
沉默发酵了三秒, 章驰闷笑了一声，她?仰起?脸，目光直视画面?中纪湛的眼?睛。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纪湛微微偏了偏头：“钱？”
章驰：“哦？”
纪湛：“你住在北区的话，看起?来应该会很需要钱。”
章驰眯了眯眼?：“你观察我多久了？”
画面?又出现了卡顿, 飞狗的扬声器里出现了遥远的敲门声，人晃了一下, 画面?糊掉，过了好一阵，连接正常，人又出现在画面?当中。
“没有多久, 我也很忙的，我有工作, 有很多要处理的事情, 三十分钟前，我才试图追踪你。”
“你看，刚刚又有人来找我了。”
纪湛在画面?中只露出肩膀以上的部位，背景只能够看见?一张皮椅，还?有浅灰色的装饰墙，线条简洁硬朗，很像是办公场所的装修。
“如果不是我及时发现, 你现在恐怕已经进医院了。”
进医院是保守的说法，他很明?显的在说这句话时停顿了一下, 像是在找不那么直白的措辞。
章驰：“抱歉，我没那么需要钱。”
纪湛神色如常，好像并没有意外这个回答，他双手合拢交叉——一种非常积极的，自信的姿势，章驰听见?他继续道：“你被人植入了炸弹，你为别人卖命，dx25被很多杀手组织买走，你想要结束这样的生活，所以你来到了这里。”
“安里里给我的报告说199层的数字孪生系统有入侵痕迹，你已经成功地解开了炸弹，你的炸弹编号是SD865。”
说完，他停了一下，好像在期待章驰的反应。
章驰想了想，伸出手鼓励般地拍了两下。
“继续。”
纪湛：“……”
他呼了一口气，“人的追求不止有钱，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成为杀手，但?你既然?想要摆脱这种生活，就说明?你有了新的追求。生活在北区，你一定?过得很紧张吧？”
紧张这个词的含义很广，经济上的紧张，关系上的紧张。
纪湛大概说的是后者。
章驰：“还?行吧。”
纪湛：“还?行的意思是被帮派的人追着砍吗？”
章驰：“……继续说你之?前的话题。”
纪湛将回一军，轻声笑了。
“每个人都想要往上爬，在这个国家?，你站的位置越低，能踩着你脑袋的人就越多。他们压得你站不起?身，他们踩碎你，碾压你，剥夺你的时间和尊严，生活在北区的人充满愤怒，因?为他们一直都在被剥夺——”
他话锋一转，“你想永远过这样的生活吗？”
“你很强。可看看你，你孤身一人，你被你的生活挤压，你被操纵，被戏弄。”
“小孩子才会觉得暴力可以解决一切。”
“你明?明?那么强大，却活得这样狼狈。”
“你知道为什么吗？”
纪湛的声音越来越轻。
“因?为你没有站到被所有人认可的位置。”
“他们不尊重你。”
“他们看轻你。”
“他们联合起?来，排挤你。你看到过那些?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吗？他们从头到脚都接受过改造，他们杀过成百上千的人，但?回到这个社?会，为了一点机械义肢的维修费、微不足道的养老金，天天在市政大厅前游行，他们为这个国家?付出了一切，最终获得的是巡逻警察的驱逐。”
“他们也很强大。”
“可是他们站得很低。”
纪湛放下交叉在胸前的手，他的姿态是前所未有的端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循循善诱。
“我站得很高，靠近我，你能够获得荣耀，优渥的生活，你可以被人尊重——”
章驰打断他：“还?是聊聊钱吧。”
纪湛：“……”
章驰：“荣耀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还?不如钱显得真诚。”
纪湛：“你想要多少钱？”
章驰伸出一根手指。
纪湛：“你可以直接说。迂回的话很浪费时间。”
章驰：“一个亿。”顿了顿，她?又补充道，“现金。”
一个亿的现金可以堆满白鸦的房子。
可以在北区买下一栋楼。
不是一辈子能
赚到的钱，是好多人一辈子加在一起也不一定能够赚到的钱。
别说请一个保镖，买一家?安保公司都绰绰有余。
抢在纪湛回答之?前，章驰又道：“年薪。”
意思就是明?年还?得再给一亿。
昂贵的开价有时候在谈生意时会成为一种冒犯，因?为它包含的信息是“我把你当傻子”。但?是这位风度翩翩的“傻子”并没有生气，他连思考都没有，点了头。
“好。”
答应得干脆又利落。
章驰低下头，好像在认真思考似的，半晌，抬起?头：“我改主意了。”
纪湛蹙了蹙眉。
章驰：“我发现钱买不来快乐，上班的话，我会感到非常不快乐。所以，谢谢你的邀请。另请高明?吧。”
纪湛：“根据我的工作安排，你可以只上两天的班，周六和周日?。”
章驰：“那是我最不想上班的两天。”
纪湛：“其实你根本就没想过答应，对吗？”
章驰：“你也并不是诚心想让我做保镖，不是吗？”
纪湛没有回答。
章驰：“你的目的是什么？”
纪湛：“你好像总是从很坏的角度来考量我。”
章驰：“因?为你也没有展示过真善美。”
纪湛笑了。
闷声笑。
肩膀都在抖动的笑。
头埋进肩膀里面?，良久，他抬起?头：“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不用这么急着回答。”
章驰：“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案。”
她?掏出枪，拉开保险，枪口对准那一架飞狗无人机。
砰。
画面?中的纪湛像镜子一样四分五裂。黑幕落下，彻底消隐。
飞狗从高空坠落在地，咕咕咚咚摔成粉碎。
所有的无人机跟被捅了蜂巢的马蜂似的四面?八方逃开，嗡嗡响了没有十秒，已经看不见?飞去哪里了。
章驰将枪的保险拉上，走到在地上四仰八叉躺着的蜘蛛帮成员身边，蹲下身，伸出食指探到离她?最近的一个男人鼻尖的位置。
还?有气。
没有死。
章驰目光一一扫过所有人的头和四肢。
裸露在外的皮肤，诸如脸，脖子，手心手背，可以发现一些?细小的比针孔略大一点的红点。
应该就是刚才那些?光点的杰作。
昏迷。
或者是麻醉。
章驰掏出终端，开始导航——
“黑彩街246号。”
***
黑彩街246号不是居民楼，也不是商铺，是——这个片区的消防中心。
消防中心有设立岗哨，章驰刚一出现在门口，盯梢的门卫就扫了过来，目光锐利而审视，身为一个来历不明?的“移民”，章驰很有自知之?明?地后退一步，目不斜视地从门口走了过去。
消防中心右边的店是黑彩街245号，一家?蛋糕店，装修得相当有格调，玻璃门透亮，能够看清楚橱窗里面?摆放的生日?蛋糕和婚礼蛋糕，外面?是临街的小茶桌，有客人坐在门外边聊天边吃茶点。
店里可以点现做的茶、饼干、蛋糕等等小食，章驰随便要了一份草莓夹心吐司，外带一杯咖啡，在门外空着的另一张玻璃茶桌前坐下。
看上去就好像是专门为吃蛋糕而来的。
章驰掏出终端，翻出联系人里“蓝夜”的名字，开始输入信息。
蓝夜提到的任务信息非常模糊，考虑到安里里在场，以及在画板上不好解释过多的内容，章驰猜测的是任务还?有很多没有交代?完的细节。
她?正在询问细节。
编辑完毕，发送。
蓝夜很快回答。
——“这就是全部的任务。”
章驰继续编辑信息——“你知道黑彩街245号是什么地方吗？”
发件人：蓝夜。
——“消防中心，我搜过地图。”
章驰回复：“我的任务就是来这里吗？”
发件人：蓝夜。
——“这就是K让我给你传达的全部内容。他说你到了这里就会明?白的。”
章驰：“我不明?白。”
发件人：蓝夜
——“说实话，我也不明?白。”
章驰：“……”
对话就在这里休止。
一个没头没脑的任务。
章驰将终端放进口袋，啃了一口吐司，想了想，又把终端掏了出来，开始编辑另一个问题——
“如果你不知道任务，你怎么知道我做没有做完任务呢？”
毕竟炸弹必须要确认任务做完之?后才会解除。
回复来得非常快。
——“K会告诉我的。”
章驰看着屏幕上这条信息，好久，才将终端收了回去。
她?啃着吐司，将蛋糕店的凳子往外面?拉了一点，从这个视角，可以更清楚地看见?消防中心的大门。
她?的任务难道在消防中心里面?？
闯进这里，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就在此刻，一辆高大的消防车从街道驶入。
大门自动打开，车停在入口的位置，陆陆续续下来七八个消防队员，穿着深蓝色的带黄条纹的制服，没什么奇怪的，除了每个人后背的位置如出一辙又略有不同的蝴蝶图案。
如出一辙的是蝴蝶的颜色和图案，淡粉色，常规的形状，略有不同的是蝴蝶中间位置带着的数字，有23，有26，还?有31，81，没有连号，但?都是两位数，像是某种人员编号。
章驰抬起?头，发现在大门的上面?，消防中心这几个镭射黑字正上方，也凹刻着一只淡粉色的蝴蝶。
再仔细看，两侧的门柱中央也有一只略小的蝴蝶，对称地彼此相望。
还?有那一辆驶入消防中心的车辆，车尾部挂着车牌位置的上方，中间也是一只淡粉色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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