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比小三还不如
玫瑰花束掉在地上, 娇嫩而昂贵的花瓣散落一地。
施愿的心情也跟这些玫瑰花一样,七零八落的。
白天她和容怀瑾在赛车俱乐部的时候,黎闻烈也在场吗?
看见他们竟然能够忍着不出来。
还是也在她的身上装了什么定位追踪的东西。
有了黎晗影的前车之鉴, 施愿再看其他人能够精准掌握自己踪迹的人, 总是充满疑影。
可她明白问了也是白问, 黎家三兄弟哪个人嘴里都不会有实话——更不想冒出一些“你今天也在那里”, 又或者“你去那里干什么”之类的, 会让黎闻烈产生出自己在关心他的问题。
以及。
什么跟黎晗影做了几次, 也要跟他做几次。
什么只有这样才公平。
他也不害臊!
施愿被黎闻烈卡在避开监控,路灯照射不到的缝隙里, 无论怎么反抗都近似于蜉蝣撼树。
她动弹不得,身后靠着的是别墅的院墙,前方几十米开外则是另一户人家。
挣扎无效,施愿清楚只有答应这一条路黎闻烈才能放开自己,她不愿意妥协或是虚与委蛇,干脆侧头偏开黎闻烈的身体投下的阴影,不愿与他对视, 朝那边看去。
这个点,那户经常不见踪影的邻居竟然也在。
二楼的卧室灯光亮着,正对着他们这面的似乎是侧窗,窗帘没有拉拢,唯独白日用来遮光的纱帘覆了一层,模模糊糊映出两个交叠在窗边的人影。
黎闻烈得不到施愿的答案,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正巧瞧见那两人极其暧昧的姿势。
被这一不小心齐齐发现的小秘密一打岔, 整日充斥在黎闻烈心口的嫉妒和怒意稍微缓和了一些。
他阴晴不定的目光透出几分玩味:“想不到姐姐竟然有这种偷窥人的癖好。”
“谁要偷窥了?”
“你把我堵在这里,我除了在看你和看他们之间选一样, 还能干什么?”
合并的双膝被青年支起的长腿强行嵌入,施愿从上到下被他牢牢制住,气得只能嘴上难听,“你不要脸,我还要脸!我不盯着他们,万一他们把窗帘拉开看到我们怎么办——”
“看到我们又怎么样?”
“充其量不过是难舍难分的爱侣在墙边说悄悄话而已。”
黎闻烈大言不惭地将他们归类到“爱侣”一类,施愿听得恨不能张嘴咬他一口。
他说完,又话锋一转,将声音压低,“何况他们哪有功夫看我们,眼下他们连自己的事情都顾不及……姐姐难道就看不出来他们两个正在干什么吗?”
施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直到黎闻烈的腿蹭着她的肌肤暧昧□□了两下,才噌得脸蛋漫上红意。
虽然她看待男女关系观念开放,也不代表能心平气和接受别人当面上演这一出——
她催眠着起伏波动的情绪,只把黎闻烈的话当成故意在刺激自己:“你真无耻,那么远能看清什么?还脑补这些龌龊的东西,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怎么可能窗帘都不拉,被狗仔拍到怎么办?”
“那也说不好,毕竟每个人的癖好都不一样。”
“就像别人也不会如同姐姐这般,把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养兄弟都睡一遍。”
黎闻烈胡搅蛮缠,颜色漂亮的薄唇一张一合,说得尽是些叫人脸红心跳的羞耻话。
施愿的心没有一刻得到平静,害怕着前面的住户忽然拉开窗帘,又害怕有人深夜开车回到小区,发现她和自己超模弟弟藏在阴暗的角落里拉扯不清。
她只想快点赶走黎闻烈,于是像那天一般故技重施地践踏起他的自尊心:“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吗?所以深更半夜跑过来,跟强/奸/犯似地把我从家门口拖到这里?”
“你和我讲这些有的没的话做什么?前些日子还说叫我不要当成你只想跟我上床。”
“事实证明,不就是如此吗?”
“你看见两个素不相识的人都能想象出那些画面,对待我脑子里又会有什么好东西?”
有的时候,轻飘飘的语气远比斥骂和诅咒来得更有份量。
在施愿一句更比一句锋利的质问里,黎闻烈兜帽下的烟灰眼睛里光彩又逐渐趋向冷凝。
也好。
也算吃准了他的心思。
就算隔三差五来骚扰看着烦,也总比骂了没用,打了不痛来得好。
施愿注意既定,唇角微勾,冷笑着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阿烈,你知道为什么我对你从来不公平吗?因为黎向衡总能能替我解决棘手的麻烦,黎晗影能在我面前付出一切,毫无尊严。”
“可是你呢?你又想得到我的爱,又要为着自尊心时刻反复,自己都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所以这一个多礼拜,我仔细想了想,跟一个小屁孩,真的连一次都不该有。”
沉默里,黎闻烈握着她肩膀的手,收紧到她承受不住痛呼出声的地步。
可心底总有口提起来的气阻塞在那里。
纵使娇嫩的皮肉被捏得发红,施愿依旧维持着居高临下的怜悯姿态,鲜血淋漓地批判着他。迎着青年低压到几乎能让周边氧气真空的目光,她由衷地产生出自己下一刻就要被扼死的错觉。
但她就是没办法不服气。
刻意半仰着面孔同黎闻烈对峙。
风暴聚集在一起,组成象征摧毁的沉灰,便是此刻他眼睛的颜色。
只是很快,那些压抑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黎闻烈的眸光间多了些施愿看不懂的情绪。
他半开的薄唇里,虎牙的雪亮之光一闪而过。
“既然姐姐的眼里我永远都是孩子。”
“那么,你见过有几个孩子是懂事的呢?”
说着,黎闻烈撤回支撑着她的长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单手拉高她的丝绒裙摆,寻到打底袜贴着大腿内侧的最薄弱处,一个用力将丝薄的黑袜扯出一道雪白的裂隙。
刺啦——
丝袜破碎的声响混合着远处车辆回归的喇叭声,一同在施愿的耳边如同烟花般炸开。
他们就在墙边,如此显眼。
只要来人降下车窗朝这边仔细打量一眼,指不定就能认出她的脸来。
就算没看到脸,瞧见她被撩到腰部的衣裙,也足够她下半辈子再无法出去见人。
诡计多端如施愿,也想不出来这样难堪的场面应该怎么破解,她愣愣地望着行径粗鲁大胆的黎闻烈,而后者及时放下裙摆,俯落身体,将她整个人连同面孔一起罩进了自己的外套之中。
车灯的光影来了又走,没有停留,短暂照亮兜帽外套内的空间。
施愿失神的脸庞在一个须臾被黎闻烈看清,红唇半张着,乌润的狐狸眼中俱是柔弱和无措。
“姐姐知道吗?”
“其实我真的想过,如果我和你的名字注定没办法一同出现被人祝福,那么能够一同被唾骂也可以。越过禁忌的养姐弟,陷入情欲漩涡中的桃色绯闻,争吵打骂,纠缠不休。”
“只要说起你的名字会想到我,说起我的名字也能想到你。”
“那么我们算不算真正的合为一体?”
黎闻烈的手再次拉高裙摆侧面,他微凉的手指沿着夜风的指引,抚摸着打底袜破损处的肌肤。
汽车和人已经离去,他却没有把施愿从兜帽里解放出来的意思。
他们共同分享着逐渐升温的空气。
黎闻烈露骨地询问着:“在外面的感觉,怎么样?那天姐姐中了药,我也是这样,陷在你狭窄的裙摆里面,呼吸着湿漉漉的空气,用舌头、用牙齿,甚至用鼻梁,极尽卖力地取悦你。”
“可是最后姐姐还是被黎向衡夺走了。”
“我开着车,沿着城市的马路一圈又一圈地转,但还是甩不掉那些可恶记者的时候,我就知道,黎向衡根本没打算把你交给医生,我受到了他的算计。”
“后面证明,事实果然如此。”
“姐姐还要为他说话,为黎晗影说话,冷着脸赶走我。”
“我真的好伤心。”
他边幽冷地控诉,边掌控节奏,忽快忽慢地蹭动着手指。
或许是因为担心被前面旁边看到,施愿的身体始终紧绷着,所以悸动到来得也格外明显。
她不想跟黎闻烈讨论感情事。
快意上头,又想着自己的脸到底被兜帽遮着,索性破罐子破摔地推了推他:“别在这里……”
黎闻烈反问:“那我应该在哪里?”
他用力摁着一片滑腻的硬处,听见施愿单手藤蔓似地攀着他,娇声发出受不住的哼叫。
“小三还有住在被包养的房子里,等待和别人妻子偷情的权利。”
“姐姐从始至终都拒绝我,我什么名分都没有,可不就是不配进入你的家里?”
在这种只想爽的时候,谁乐意听他的自怨自艾。
施愿咬住嘴唇,不愿搭理他。
小三小四,那得她真正心动才能给名分。黎闻烈上赶着倒贴,谁会傻到能白嫖还要慷慨地付出?
对于自己的自私自利,施愿毫无内疚之情。
她不张口,黎闻烈这场独角戏也唱得无趣,他的外套包裹着她,气息将其余的空隙尽数填满。
身体无限度靠近的时候,彼此的心却相隔万里。
快到顶点时,黎闻烈望着她眼底浓郁的艳色,那里被涣散着的欲望占据。
有渴求,有催促,有沉迷,还有一丝忐忑不安。
唯独没有自己。
鬼使神差之下,他忽然说道:“姐姐还不知道吧?二哥说不定要留在国外一直回不来了。”
第102章 兄弟也能下手
脑海深处炸开的烟花, 伴随着黎晗影的名字一同出现。
默契到令施愿来不及选择应该率先对哪边产生反应。
她耗尽最后一点力气捂住自己的嘴唇,将颤抖的吟哦淹没在发热发干的喉咙深处。
深夜在外,不过一次, 她就有点腿软得无法站直。
热量过量加载, 余韵显得格外持久漫长。
她靠在黎闻烈的怀抱里, 怎么也平复不了喘息, 最后还是黎闻烈从她的包里翻找出钥匙, 脱掉外套将她大半个人罩住, 兜帽盖着小脸,打横抱进了家门。
被抱着的时候, 除了耳边属于黎闻烈年轻有力的心跳声,她莫名有种被注视的感觉。
联想到隔壁只拉了纱帘就在办事的夫妻,缩在黎闻烈外套里装死的施愿,拼命驱散脑海里被完事两人看到的画面,将脸朝里,只恨不能整个人原地消失,或者干脆融入到黎闻烈的身体里。
她对黎闻烈隐瞒了自己的不适, 怕他嘴上又把门全无地询问被人看着是不是更兴奋。
进入别墅,黎闻烈没有将她放下,而是径直抱到了二楼卧室。
看着闷沉沉显然好久没有进行过通风的屋内,以及略显凌乱的床铺地面,骨子里带着少许洁癖的青年皱起了眉峰:“不回家也没跟我们联系的一个多礼拜,你吃睡都在卧室里没出门?”
施愿表示她仓促搬进来,佣人保姆都还没请到靠谱的。这几天又想过一过独处生活,所以只拜托物业给了个家政公司的电话, 想起来就约个小时工过来清洁一下,一日三餐也都是依靠外卖来解决。
黎闻烈虽然嘴上发狠, 但看着施愿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样子,气闷了几秒,转眼冷着脸开始进行最简单的扫除。他让施愿先去洗澡,自己则提起堆放在窗边茶几上还没来得及丢掉的餐盒,以及废物纸巾积累了大半的垃圾桶,走到楼下去外面倒掉。
路过一楼的洗衣间时,他瞧见脏衣篓里还扔着几件属于施愿的衣服。
昂贵的衣物,面料不同,清洗的方式也不同。
放到普通的家庭,任何一件都值得被好好爱惜。
然而它们却被施愿当做最不值钱的地摊货一样,横七竖八地堆着。
果然就算搬出去,自己这位娇生惯养的姐姐也不能完全独立。以前是黎晗影尽心尽力照顾她,现在黎晗影不在了,她就只能依靠外卖和钟点工乱糟糟地过日子。
理智提醒黎闻烈他和施愿没有和好。
事实上也是为着白日看到施愿和容怀瑾的亲密情形,他才会醋意大发地杀到这里。
结果,他依旧没有得到施愿哪怕一句温言细语。
反而在明知道第二天,工作安排满满当当的情况下,在别墅里不收一分钱,尽心尽力地劳动着。
黎闻烈也觉得自己可笑。
他唯一反抗的方式,就是在把施愿的衣物丢进洗衣机时,故意摔出了声音。
……
施愿泡了半个小时澡,黎闻烈也粗略把她的卧室、餐厅和客厅收拾了一下。
屋内中央空调恒温明暖,她穿着丝绸吊带睡衣,用馨香的毛巾擦拭着头发缓缓走出,等在门外的黎闻烈难掩嫌弃的眼神朝她伸出手:“把你洗完澡换下的衣服给我。”
刚跟他有过情事,施愿很难不联想到某方面,问道:“干什么?这么久了,你还没软下去?”
这句话问出口,杀伤力依旧是成倍。
黎闻烈恼羞成怒大喊:“我好不容易才把你的猪窝收拾干净,不把衣服洗了明天又是老样子!”
“……”
环顾四周,施愿才发现,她的卧室好像真的跟原来有些不一样。
她折返热气腾腾的卧室,毫无廉耻地将内衣裤放在脏衣篓的最上面,递给黎闻烈。
“虽然楼下有内衣专用清洗机,但我这个材质特殊,必须要手洗。”
她还记恨黎闻烈在外面对她冒犯的事,开口道,“那就麻烦你帮我洗了再回去吧。”
湿透的布料上面都是她喷出的水,将浅粉的丝绸沁出更深的颜色。
黎闻烈虽然打算接过去,但目光定在上面几乎挪不开,第一次差点没拿稳。
施愿眼珠下移,一眼看在他平度下去又倏忽出现反应的部位,倏忽踮起脚尖,用力打了一下他的脑袋,恶声恶气道:“看什么看,外面有凳子,搬了来卫生间洗!”
……就算恋爱脑如他。
也很难昧着良心去夸赞施愿对自己有多好。
两条比例逆天的长腿勉力蜷起,黎闻烈坐在不符合身高比例的小矮凳上,费力手洗施愿的内衣内裤,力气过大或者过小,还要被她嘲笑斥骂时,眼前情不自禁飘过这句话。
施愿刁难着他,见他浸泡在淫/欲里的情绪终于得到平静,才抱臂倚靠在门框边,嗓音慵懒地问起:“你刚才说的黎晗影有可能不会回来了,是怎么回事?”
黎闻烈本以为她是不想听到黎晗影的情况,才会直接当成没听见遮掩过去。
现在遭她一问,不禁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被她打了下脑袋:“手上搓洗别停。”
柔若无骨的小手打在头上,同样会感觉到痛,黎闻烈呲着牙,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等国外的比赛结束,二哥的资历和荣誉也攒够了,赫海大学要把他调到意大利的分校升职做副教授。”
黎晗影胜任副教授,还是教授、副院长、院长,未来皆可以想见。
他天资出众是一方面,黎家同样也不会吝啬于帮扶这种能让家族增添荣誉的事情。
施愿对此并不感到意外,意外的是他竟然不留在国内,而且被调任的时间还是这么微妙的节点。
“是你做的?”
她开口提问,又像是自言自语,“……不对,应该是黎向衡。”
可是依照黎晗影那天的态度,施愿不认为叫他放弃自己会是件很容易的事。
“他不会这么乖乖听话出国的,你知不知道黎向衡是怎么做到的?”
换句话说,她也想知道黎晗影的把柄或者秘密,将来说不定会派上用处。
谁知黎闻烈再次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用一种略显怜悯的目光和她对视:“姐姐总觉得手上拥有黎氏的股份有多么好,或许对于普通人而言,人生在世能够掌握许多财富就已经足够了吧。可黎氏的名字,并非仅仅是金钱的象征,每一位黎氏掌权者,其手上都拥有无数的人脉、势力和资源——”
“正派的、不正派的、白色的、灰色的,还有大哥母亲那边的背景。”
“二哥说到底,还是吃了亏,没有被当成继承人培养,如今再想跟大哥斗,只会很难。”
黎闻烈说得很直白。
自小浸染在这种环境中的他,看待豪门中的人事,远比半路加入的施愿来得更加透彻残酷。
见施愿眼神游移着不说话,他又接着道,“上次我跟姐姐说过,二哥心理有问题,你听完却没太大的反应,也没有找家里的佣人们调查询问什么,我就知道,你肯定或多或少了解了什么。”
“既然你掌握了一些内情,我也不妨直言。”
“二哥的病无论好还是没好,都是他致命的弱点,倘若国外的分校他不愿意过去任职,那么我想接下来等待他的,只会是大哥以他病又犯了为理由,将他关到精神病院里做无止境的治疗分析。”
不妥协的下场竟然是这样。
被关到精神病院。
就算本身正常,身处那种环境久了,也会变得不正常。
这是施愿第一次见识到黎向衡的狠。
黎闻烈父亲的加西亚家族,有一些不可言说的势力她是明白的,可黎向衡在她眼里,充其量只是商场上杀伐果决的生意人,而这种杀伐果决并不会被带到家里,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来。
见施愿的眼神出现明显的变幻,黎闻烈挑了挑唇角,却没有笑意:“姐姐早就清楚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那么不妨将我们想得再恶毒一些……事涉利益时,即便是兄弟,也没什么下不了手的。”
施愿迟疑着,才缓缓自问:“他、不至于为了我,宁愿跟大哥抗衡,也要留下吧……?”
黎闻烈轻嗤道:“但愿吧。”
她姑且这么认为着,黎晗影从来不是蠢人。
作为直接受益者,去指责黎向衡的心狠只会显得虚伪而做作。
各自不见面也好,时隔几个月一年,感情总能够淡了。
虽然黎晗影又是欺骗她,又是在她的手机上安装定位和□□,但能像这样不闹到最难堪的地步就最好——以后等到黎晗影恢复稳定了,他们没准还能坐下来一起吃个饭。
施愿乐观地想象着。
直到把黎闻烈送走,她才忽然想起,老老实实去国外做副教授黎晗影就会自由吗?
他们为黎晗影选择的,又是意大利这个地方。
第103章 意外更先到来
和容怀瑾、黎闻烈见过面后, 施愿恢复了正常生活,以及在圈子里的社交。
她打电话给物业,弃用了先前的钟点工, 要求尽快联系家政公司, 为她提供专业靠谱的住家保姆。
黎晗影那里的问题暂时得到解决, 她又思考起该怎么处理背后阴了她的赵善萱。
只是再像从前那样使用激将法将她约出来, 几乎是不可能了。
赵善萱清楚自己理亏, 而黎晗影又没有按照她想象中的那般, 经过一晚之后对她负责成为新的靠山,所以她只能足不出户, 推脱了所有的见面和邀请。
哪怕施愿想着借助她朋友的名义,将她带到自己的面前,也难以成功。
对方打定主意赖在家里,和父母待在一起,借此逃避惩罚,施愿一时之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赵家尽管实力差黎家很远,但施愿清楚, 自己也真的不能如□□一般,直接闯进房子将赵善萱绑架。
施愿思来想去,脑海里又接二连三产生了不少主意。
然而还未等到一一施行,她却在一个想象不到的地方,看见了赵善萱的踪影。
赫海市的午间新闻里,身穿职业套装的主播正在连线记者,对事发现场进行转播。
“下午十四点五十二分,我市南环高架路上发生了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
“一辆价值百万的跑车在行驶过程中, 被并道而行的货车上滑落下来的建材砸中。”
“由于跑车当时处于敞篷状态,驾驶者赵某直接被砸到头部, 如今正紧急送入医院抢救。”
“据悉,被砸中的跑车主人,是本市知名企业的继承人。”
“……”
报道为了保护市民的隐私,无论是名字、车牌还是出事者的面孔,都经过了打码模糊处理。
不过施愿和赵善萱实在很熟,光凭新闻主播泄露的几点信息,她基本就可以确定。
犹豫了一个下午,托人问到赵善萱所在的医院地址,施愿还是决定先过去看看情况。
她选的时间点滞后很多,最先来探望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私人医院的ICU病房外,守着赵善萱的,只剩下她的母亲叶文兰和随行陪同的保姆。
施愿提着鲜花和水果走过去,叶文兰擦了擦红肿的眼睛站了起来。
她看清楚施愿的面孔,哽咽着招呼道:“……是愿愿啊。”
正如赵善萱总是参加黎家的宴会混眼熟。
而扬轩实业为了进一步促成黎赵两家的良好关系,对于她这个黎家有实无名的养女也很重视。
长辈们并不知晓他们私下里是如何勾心斗角、锋芒相对,只乐观地认为,来过赵家举办的活动晚宴不少次数,且听到车祸第一时间来到医院看望的施愿,大概率跟自己的女儿关系很好。
施愿唤了声“叶阿姨”,侧头透过ICU病房狭窄而厚实的玻璃窗看了看屋内,
似乎已经完成了手术,赵善萱浑身上下连接着仪器,半个脑袋连同面孔都被包了起来。
雪白的纱布上,隐隐可见鲜艳的血色。
着实有些触目惊心。
见此情形,施愿兴师问罪的心顿时淡了许多,她转过来对上叶文兰又溢出泪水的双眼,放低声音问道:“阿姨,善萱她还好吗?手术是不是做完了,医生说她的伤情怎么样?”
“愿愿,谢谢你来医院看望。”
“萱萱她刚从手术室出来不久,医生说、说等到国外的专家过来,到时候还要再动一台——”
几句没什么重点的前情断断续续溢出口,转眼叶文兰又哭得泣不成声。
从旁边代为转述的保姆口中,施愿才了解到,赵善萱被沉重的建材近距离砸中脑袋,情况很是不好,但按照她现在的状态没办法再挪动,只能等到从美国请来的专家再动一次手术,才能确定结果,
国内的医生拼尽全力,也只能暂时稳定她的情况。
目前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离生命危险。
就算真的脱离生命危险,也有很大的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施愿想过要让赵善萱记住教训,但听到对方变成这个样子,她的心情罕见地没感觉到半分快意。继黎见煦后,又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被绷带包裹着,枯萎花朵似地伏在病床上,生死未知。
她柔声安慰着失控大哭的叶文兰,见她的理智稍微回来了点,又问道:“肇事司机找到了吗?”
叶文兰提起把自己女儿害成这样的人,口气中半是恨意半是复杂。
她实在是个被丈夫保护的很好的小女人,遇事没什么主见和条理。
抽抽噎噎交代半天,施愿总算听明白,酿成这出惨剧的司机第一时间就去警察局认罪了。
只是经过警方的调查,建材滑落砸人的事情并不能怪他。
是公司新购买的,用来捆绑建材的钢丝尼龙绳出现了偷工减料的问题。
里头的钢丝直径过细,承受不住的建材的重量导致断裂,顺带着外面一层尼龙绳也被绷断。
货车来往运输多年,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从前的尼龙绳从未发生过断裂,仔细追究起来,只能怪新更换的尼龙绳供应品牌商为了赚黑心钱,罔顾他人的生命安全。
施愿很理解叶文兰的矛盾。
赵善萱变成这样,她想要不悲伤振作起来,只能找个人去仇恨,
可肇事司机也是受害者,恨来恨去,她很难怪到某一个具体的对象。
施愿再次拍了拍哭到倒抽气的叶文兰的后背,这一切都给她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或许前几天为着黎向衡面对媒体暧昧模糊的态度,赵善萱还在做着嫁给黎晗影的美梦。
如今却连命是否保得住都无人能够给出准确的答案。
她不喜欢的、想要逃离的人,冥冥之中都受到了惩罚,只是这惩罚来得过分严重。
……
告别叶文兰,施愿开车回家。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具体的情况。
或许是因为赵善萱出事的节点来得太微妙。
夜晚的别墅区灯光辉耀,施愿在院落门口缓缓靠边停车。
她掏出遥控钥匙先打开车库的升降门,紧接着又在自家的雕花大门上,发现了第二束玫瑰。
依旧是橙黄的颜色,没有署名,没有卡片,像极了昨日那束颓散在地的复刻版。
送错第一次,总不能连着两天都送错。
话说回来,也无人打电话或是上门来,要求拿走属于自己的花。
施愿将花束带到家里,她坐在沙发上,闲着无事,用手机搜了下跟黄玫瑰有关的信息。
搜索引擎第一排显示,这种花的话语既可以象征纯洁的友谊,也可以代表心怀愧疚,为爱道歉。
友情,施愿不认为许沁月会没来由地每天准备惊喜给她。
而爱情,施愿很快想到了,谁会怀着内疚,想要跟她道歉。
只是黎闻烈说过,对方尚且自顾不暇,怎么还有空暇想得起来每天送花给她。
施愿半是确定半是疑惑,来到了别墅的监控室。
院门口就有一个摄像头,要想知道是谁送的,简直易如反掌。
而送花之人,也没有挡住脸隐瞒施愿的打算。
高清的画面中,她看到连着两天的傍晚时分,有个看样子是送外卖的高个子男人,骑着一辆小摩托车来到门前,而后熟练地包装精美的花束,插进雕花院门的缝隙里。
大多数画面里,摄像头都只能拍到黑漆漆的发旋。
施愿耐着性子看到最后。
终于看到不经意露出的那一张脸,很陌生,却意外的十分年轻好看。
第104章 上门的男保姆
施愿所在的顶级小区, 快递外卖进入都要进行实名信息登记。
根据安保处给的资料,施愿很快知道了这两天来送花的青年叫做路嘉易。
她打电话给青年所在的公司,询问为什么跟自己相关的花卉订单, 总是这么碰巧是他配送。
客服回答, 有顾客预约长期订单, 而平台又自动分配给了经常在这附近送外卖的快递员。
这个理由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
不过施愿用脚趾头思考, 就知道预约订单的顾客是黎晗影。至于到底是不是凑巧分配, 又或者背后是否存在其他目的, 施愿不放心,又去调查了一下路嘉易的底细。
结果, 她发现青年的过往,好扒到简直像是奶糖外面一层沾水融化的糖衣。
从小县城来,今年才二十岁,除了一张出彩的脸蛋,其他就是社会底层人士的真实写照。
父母早逝,爷爷奶奶拉扯着长大,职业学校毕业, 没什么文化。为了谋生,什么活都干过,工地搬砖、家政小时工、清洁工、送快递、送外卖,甚至还在赫海市的拍摄基地当过不少次数的群演。
望着电脑屏幕上有关青年的资料,施愿恶意思忖着,长得这么好看,与其漂泊无定,做这些没什么钱, 也不固定的活计,还不如当群演的时候找个有钱的投资商抱住大腿, 被包养可能更轻松些。
总而言之,她不管路嘉易和黎晗影究竟有没有关系,反正她就想黎晗影安安分分在国外待着,不要再算计她什么,也不要再跟她产生任何兄妹关系之外的交集。
挑选着路嘉易送花上门的时间,施愿把前一日收到的花束原封不动丢在别墅门外。
反复几次,或许他把看到的情况汇报给了黎晗影,此后再无人继续送代表希望得到原谅的花来。
……
这几天里,施愿又抽空去了趟医院看望赵善萱。
得知外国专家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对方伤情好转,脱离了生命危险,就是何时能醒还不确定。
但能活着,总比如她的父母遭遇意外一般英年早逝要来得强。
收到这个消息,施愿的心里默默卸下口气。
讨厌归讨厌,惩罚归惩罚,她终究也没有想过让赵善萱去死。
寒凉渐退,春意暖融。
在同一时段进行的,还有别墅的住家保姆挑选工作。
物业很麻利,联系了很多家高端家政公司,不到一个礼拜,就陆续送了好几个应聘者上门。
然而再训练有素的家政人员,也架不住施愿提出的严苛到有些过分的要求。
不提富人家保姆所必须拥有的证书和具备的技能,她还额外提出了十几点注意事项。
譬如来应聘的人不能年纪太大,必须三十岁以下,长相要好看,不能有任何不良习性,不能有奇奇怪怪的地方口音,穿着打扮要得体,审美不能太土,不可以是外国人,但也不能一点英语都不懂。
保姆住在家里全年无休,有事出去只能提前请假。
对于她感兴趣的时尚、娱乐、玩乐等都要有所接触,毕竟家里就她和保姆两个人,偶尔想要聊几句,保姆要能接得上话,跟她有共同语言,得情商高,知道察言观色,不能叫气氛冷在那里。
专业实力不仅需要过硬,情绪价值方面,也需要给予到位。
施愿开了三万一月的工资,又放话说如果有条件特别好的,薪金可以再往上提。
只是她理想中的保姆类型,从最开始的条件上就几乎是个无解难题。
要年轻漂亮的,又必须家政经验老到。
没有人是从学校毕业以后,不经过工作实践,就能成为全能型完美人才的。
物业那边为了满足施愿的需求,愁得几乎头发都要白了。
相比其他的住户,施愿又有一层黎家主人的身份在那里,他们可不想服务不好搞得工作都丢掉。
到最后,还是一个平常就很会动脑筋的员工,给物业经理想了个主意。
“施小姐的要求表没有卡死性别……会不会,她想要的不仅仅是保姆那么简单,但又不好意思直接放在明面上来说,所以添加了许多其他条件作为烟雾弹,希望我们可以从中揣摩出她的心意。”
员工的话,给经理提供了新的思路。
他越看施愿罗列出来的几十条要求,越觉得按照这些富人的喜好,说不定真实的意图就是这样。
又一次勤勤恳恳找了三天后,他给施愿打去电话,拍着胸脯表示,这次绝对能叫她满意。
于是,周六午饭结束,施愿靠在别墅客厅的沙发上,等候着这个“完美”保姆的登门。
“您好,施小姐。”
“我是过来应聘住家保姆岗位的人,我叫路嘉易。”
穿着简单白衬衣牛仔裤的青年,双腿并拢,略显拘束地坐在施愿面前,嘴角蕴着含蓄的弧度。
他从旁边的双肩包里拿出厚厚一个文件夹递给施愿,“需要的各种证件我都带来了,还有最新的体检报告。另外文件夹的第一页是我的简历,麻烦您先看看,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真巧。
怎么会这么巧。
这下她不信这男的是黎晗影派来的都没办法了。
近距离粗略打量青年的五官,施愿不得不承认,黎晗影找的人确实符合她的审美。年纪比黎闻烈还小上一些,有特色的单眼皮,鼻梁秀挺,嘴唇薄红,下半部的脸部轮廓跟黎晗影本人有些相似。
放在其他诸如酒吧夜店的场合,她可能会存着心思,为这张脸逗路嘉易玩玩。
然而此刻,她只是挺直肩膀,手上翻开青年的简历随便扫了眼,皮笑肉不笑:“又见面了,这次我的好二哥给你派遣了什么任务?不用再扮演勤勤恳恳送花的配送员角色了?”
路嘉易没有否认他送花来过施愿家的前情,只是听了施愿话里带刺、不太客气的言语,他有些茫然地睁大眼睛:“施小姐,我是给您送过几次花,在我没回归保姆这个行业之前,也确实在做临时配送员的工作……但是,您的二哥,派遣任务,扮演角色,这都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施愿将文件夹拍在茶几上,单腿叠在另一条腿上换了个姿势,“我二哥黎晗影,你的雇主,你不认识吗?难不成他找你的时候用了假名?如果你要嘴硬没见过他,那么请你向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咱们这么有缘,你送了几天花不来了,又转头来到我家应聘保姆,难道整个赫海市都是围着我转的?”
“我、我上学学的就是家政专业。”
“之所以在送外卖,是因为没找到合适的保姆工作,所以先做配送员维持下生活……”
路嘉易咬咬嘴唇,翻开自己的简历手指点到学历那栏,“您看,我没有撒谎,家政行业所需要的每一个证书,我也都考出来了,您需要我现在就从包里拿出来给您。”
施愿先前就调查过他,当然知道他什么专业。
反正不会聘用他,她看也懒得看:“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二哥派你来干什么?”
路嘉易的每块面部肌肉,每个毛孔和细胞,都在表达自己和施愿二哥的素不相识。
他无奈地解释:“我真的不认识您二哥……”
“送花是平台看我这段时间都在这个街区附近送外卖,而自动分配给我的订单。连联系人那里填写的也是花店的地址和电话,您如果不相信,我给您手机号码,您可以打电话给那家花店问问。”
“还有您说我送了几天不来的事,因为订单的持续时间结束了,我当然没理由再来……”
搞笑。
黎晗影能买通他,当然也能买通一家小小的花店。
如果铁了心撒谎,问谁都听不到真话,得到花店的地址电话有什么用。
见对方死鸭子嘴硬,施愿不打算再多废话,她把眼睛转向一边,无所谓地看着落地窗外:“你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吧——不过,这件事不提,你以为凭借你这种资质能留下来?”
她嗤笑一声,对于黎晗影不是装定位偷听系统在她的手机上,就是派个男人来盯着她的行径不胜其烦,干脆把怒火发泄在路嘉易的身上,秀长的美甲重重敲击着履历上的过往工作情况,“你毕业出来,一共服务了三户家庭,还都做了没几个月就被辞退了,这样还好意思说想要从事家政行业?”
第105章 救风尘的喜好
前面不管施愿怎么刁难, 都尽力忍受的青年,听到这个问题,却是罕见地脸颊都红了。
他张了张嘴, 欲言又止, 似乎想要继续忍耐, 闪烁的瞳孔中则透出几分不堪回首的窘迫。
施愿冷眼打量呈现在他面上的丰富神色变化, 嫌弃又有些想笑。
黎晗影真有本事, 要不是前面多此一举叫他过来送花, 仅仅是保姆应聘,说不定冲着他的脸, 和看起来近似于清纯倔强小白花的个性,说不定自己真的会留下来逗弄玩玩。
但话说回来,如果黎晗影真的将他当做眼线,想要安插到她的身边,为什么又会特意派他过来送花,这一系列操作,实在很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意思。
施愿心中盘算着前因后果, 面上维持轻蔑乜人的表情不变。
她精心修剪的眉毛微微挑高,每一根都散发着“我还能不懂你们这种人”的直白讥刻,这让路嘉易再也无法把话掩藏在喉咙深处,他下意识开始磕磕绊绊地解释:“施小姐,被前面的雇主辞退不是我服务不过关,而是、而是另有隐情,您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推荐我应聘的物业公司。”
“那你倒是说说看, 究竟是什么隐情?”
施愿抱起手臂,不冷不热地问着。
“抱歉, 施小姐,我不能告诉您,离开那几户家庭的时候,我和他们签下了保密协议,如果把原因泄露出去,我不仅没办法继续在这个行业做下去,还会面临被起诉的风险。”
路嘉易谜语人似地说话说一半,看着施愿愈发阴沉的面孔,他再次试图从别的角度表现自己的清白,“只是请您想想,如果是我的问题,我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他们为什么要帮我隐瞒?”
虽然调查的资料显示青年没什么文化,但意外的,他的条理逻辑倒是很清晰。
至于隐情,他说成这个样子,再加上一张足以原地出道的脸,施愿心里多了几分了然。
可惜,路嘉易的过去和经历,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世界上被生活毒打的人那么多,她哪有功夫挨个关心?
她站起身,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对住家保姆的要求,就是什么都要公开透明,这种最重要的工作经历,你因为签了保密协议不能对我说,那我留下你干什么呢?你走吧,我不会雇佣你。”
闻言,路嘉易的脸慢慢变得苍白,一种意料之内的认命感将他唇角的弧度渲染得极其苦涩。
他垂下脸庞,僵坐在沙发上无言几秒,又鼓起所剩无几的勇气,面朝施愿做着最后的努力:“施小姐,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只要不让我被起诉,其他您叫我做什么,我都能够接受……”
“您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考虑考虑我?”
“好啊。”
施愿笑了笑,干脆把一旁手机中的录音功能点开,对着他说道,“本来我就对你是不是我二哥派来的人有顾虑,这样吧,你将与前面几户雇主家签下的保密协议内容告诉我,我拿你个把柄在手里,也不会传扬出去,只是确保你住进我家后能对我一个人忠心,另外工资我再给你加一万,怎么样?”
一个没钱的社会底层。
几万一月的工资,他能到哪里去赚?
她把话说成这样,路嘉易要真是黎晗影的眼线,也应该明白,这是最后一次能进她家的机会。
施愿自信地等待着路嘉易给出的选择。
脑海里则恶劣地期待起,自己拿到录音以后原地反悔,路嘉易会露出怎样不可置信的表情。
谁叫路嘉易要帮黎晗影来算计她,被戏耍一通就是他应得的下场。
见青年迟迟不肯说话,施愿又添了把火:“我的耐心有限。”
对于高薪的向往,和不能出卖良心的煎熬,在青年的面孔上交替出现。
他沉默了足足五分钟,然后一侧下颌忽地绷紧,仿佛咬紧牙关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谁又会跟钱过不去。
施愿的唇角已然提前弯了起来,她迫不及待说出“只是耍你的”五个字来给予毁灭性打击。
只是,她的嘴张到一半,路嘉易却道:“对不起,施小姐,看来这份工作我做不了了——”
他不给施愿反应的时间,又从旁边的双肩包里捧出一个裹得严实的布包,打开来,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四个餐盒,通过透明的耐热玻璃,施愿可以看到是做得有模有样的三菜一汤。
“这是我来之前特地为您准备的饭菜,本来想请您试试看合不合口味,现在您大概也不会愿意品尝了,但我还是放在这里,我看厨房的样子像是没怎么开过火,一直吃外卖对身体不好。”
收拾起茶几上散落的信息资料放回背包,路嘉易将拉链轻轻拉上,站起身朝施愿鞠了一躬,“祝愿您早日找到合心意的保姆,来好好照顾您的生活起居,那么,我先走了,再见,施小姐。”
……
直到路嘉易离开了好几个小时,施愿的思绪还是有点缓不过来。
他不是黎晗影派过来的吗?
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走了,完不成任务,黎晗影能放过他?
这一出戏并未按照她想象的那样发展,而且处处透着不合理。
难道真的是她想错了,一切都只是凑巧?
凑巧帮黎晗影送花,凑巧来应聘住家保姆。
施愿再三思考都没有头绪。
她讨厌这种事情超出自己控制的感觉,干脆打电话给物业,试图弄清楚路嘉易的来历。
“你们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这种货色也敢安排来服务我。”
“说说看,他除了长相过得去,其他哪里符合我提出的条件?”
“你这个物业经理是当烦了,不想再干了是吗?”
路嘉易那里被噎回来的气,施愿发在电话对面点头哈腰的男人身上。
她冷冷质问着,语调不算尖刻,其中的内容却叫人忍不住捏一把冷汗。
经理苦哈哈地道着歉:“施小姐,这是我们能力范围内能找到的最好看的保姆了,而且还是一个信得过的家政行业的老朋友推荐给我的,说路嘉易能力不错,照顾起人来也是面面俱到。”
“要不是之前那几户人家,他也不会——”
经理的话说到一半没有说下去,显然也有几分知情。
毕竟是中介都会对含糊不清的履历有质疑,家政公司那头,又是经理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相比路嘉易这种被人轻轻踩一脚就会死去的底层蚂蚁,无论是物业经理还是家政老板,他们的社会阶级高了不少,服务的又是背后站着黎家的施愿,自然也不会畏惧于探知富贵人家的秘密。
他静候着施愿发话,自己也好少担些干系。
果然,手机那边很快想响起肆无忌惮的催促:“快点说,我还怕雇佣过路嘉易的那几户不成?”
接下来,经理跟施愿透了底。
第一户人家有个上高中的女儿,看上了路嘉易,私下底堵着他非要早恋,被拒绝之后怎么也放不下,一哭二闹三上吊,弄得家里鸡飞狗跳,到最后胳膊拧不过大腿,她被送出国,路嘉易也被辞退。
第二户人家,丈夫经常世界各地出差的人妻单方面精神出轨,甚至想要离婚跟路嘉易过一辈子。
第三户人家,则最为离谱。
装了几十年直男和好丈夫的男雇主把持不住,给路嘉易下药,想要他上自己。
听到这些荒谬往昔的施愿忍不住咋舌。
“他真的不是为了想往上爬,自己使了什么手段吗?”
“不然怎么每服务一户人家,都会碰到这些事情?”
经理也跟着语塞一秒,慎重说道:“据我所知,绝对没有,我的家政朋友也算从小路入行就认识了他,按照小路这条件,要真有那方面的心思,也不至于现在还在为家人治病的钱发愁。”
“治病?他家人得了什么病?”
施愿还沉浸在经理分享的荒唐八卦中,随口问道。
提起这个,经理口吻中那分享八卦时的,贱兮兮的兴奋感削弱了不少。
他斟酌了一下言语,略带同情地告诉施愿:“他爸妈早就离婚了,各自去外地打工组成了新的家庭,谁也不要他,他被爷爷奶奶拉扯长大,好不容易成年,那两位老人家又查出来双双得了重病。”
“据说,爷爷患了肝癌中晚期,又要化疗又要吃靶向药,奶奶则是一种罕见的血液病——”
“他因为前头雇主的事说不清楚,在家政行业处处碰壁,只能一个人打好几份短工。”
“能力专业什么的,其实保姆该做的事情也就那些,主要小路这个人确实人品不错,情绪价值也能给的很到位,不然也不会因为服务得太好,导致那些雇主们都离不开他了。”
“……”
经理又絮絮叨叨跟施愿说了很多。
一方面,符合施愿条件的保姆实在太难找,为着这点,那几家经常合作的高级家政公司都快把他给拉黑了,另一方面,从自己的老朋友那里听到路嘉易的过去,经理着实升起几分怜悯。
就算施愿到最后也不可避免地看上路嘉易,好歹他们都是单身男女,也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他已经努力过了,路嘉易能不能留下来,只能尽人事知天命。
施愿挂了电话,有关路嘉易的人生已经一览无余地在她面前呈现。
她心里有些复杂,回想着那张很符合自己喜好的,清俊且人夫感十足的面孔,她鬼使神差打开手边的餐盒,用筷子夹了点早已不再散发热气的饭菜放进口中,缓慢咀嚼着。
尽管没有刚出锅时的那么色香味俱全,却挺符合施愿的口味。
她就着米饭,吃了一顿外人看来有些磕碜的晚餐。
空空的肠胃逐渐得到满足,浓香鲜辣的菜肴和清淡解腻的汤水相得益彰。
心情彻底安静下来的时候,施愿才有心思把发生在她和路嘉易身上的事进行串联。
或许是黎晗影的存在感在这其中过于强烈,她对自己起先确定无疑的判断产生了犹豫。
想要把眼线安插到她的身边,就应该彻底抹去阴谋掺杂的痕迹。
这么大剌剌,仿佛害怕她发现不了似的,不像是黎晗影的作风。
施愿想要坚定不管路嘉易死活的想法,但不得不承认,经理的话在她心中起到了些许作用。
面对漂亮的、楚楚可怜的、身世凄惨的异性,人总是不可避免地萌发出一点“救风尘”的心理。
施愿望着空了大半的餐盒许久,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第106章 不如以毒攻毒
说到底, 施愿十岁后都住在大宅,身边佣仆成群,从来没有试过独自长久地待着。
属于她一个人的别墅很宽敞, 却也空荡荡的, 特别是跟拖家带口的左邻右舍一对比。
寂寞是离开黎家三兄弟后, 施愿最能明显感觉到的一点。
这种寂寞并不是置身灯红酒绿, 周围有男男女女陪伴就可以打消的。
具体施愿说不清楚, 然而吃到路嘉易准备的饭菜的那一刻, 她却突然有了些许体悟。
或许,她向往的是, 有人能够陪伴她一起,为她打扫清洁、做饭闲聊,组成热闹的家的模样,但本质里,又仅是单纯的雇佣关系,她可以做到心中没有任何负担,不需要为此负责。
家, 这个东西很玄妙。
不是随便一个保姆进入别墅,就会让她产生这种感觉的。
只能说,倘若路嘉易真的是黎晗影选中的眼线,那么黎晗影对她的心理需求实在太过了解。
这点心思被戳中,施愿坚决贯彻的,远离跟黎晗影发生交集之人的方针,就产生了动摇。
有一刹那,她说服了自己, 冒着被黎晗影算计的风险,她也想要同路嘉易签订合同。
但临到晚上睡觉时, 理智又压倒情感,试图反悔。
摇摆不定了两日,施愿总觉得自己不再是以前的自己,她困惑着内心缘何溢出源源不断的就觉。
经过慎重思考,最后得到结论,她竟然是在害怕黎晗影。
嘴上冠冕堂皇地和所有的知情者宣告,她想和黎晗影恢复到兄妹关系,爱情淡去以后,他们还能够正常往来,可实际上,黎晗影的监听定位,黎晗影的隐忍不发,以及后面赵善萱莫名其妙的出事。
都在她的心上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她不自觉地逃避着黎晗影,逃避着所有跟他有过交集的人事。
认清这点,施愿突然对自己很不满意。
如果一辈子都背负着对黎晗影的恐惧,那么任何东西都会让她杯弓蛇影。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这种时候,越是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想通,越容易往死胡同里钻。
充满倾诉欲的施愿干脆打开手机,朝许沁月发出了第二天的SPA邀约。
而后静音关灯,强迫自己排空脑子里的念头,进入无梦的睡眠。
……
黎氏集团的纪念晚宴结束后,许沁月就没再跟施愿见过面。
眼见黎家又是黎晗影上报纸,又是黎向衡召开媒体发布会,她便知道,内部肯定有一番变故。
她关心了施愿几句,没得到只字片语的回应。
出于闺蜜之间的了解,她没有过多担心,只当对方需要单独消化的空隙。
如此过去将近半个月,凌晨两点半,手机亮起,微信终于收到来自施愿的主动邀约。
这种放在旁人那里觉得不可思议的情况,许沁月却习以为常。
她上翻浏览着彼此最后的对话内容,而后简简单单应了句“好”。
于是,第二日,她们在施愿常去的高端会所碰面。
精油香气袅袅的昏暗空间里,身上的时装首饰脱去,脸上的明艳妆容也卸去。她们各自躺在一张按摩床上,丝缕不挂,身体只盖着条宽大柔软的浴巾,敷着面膜的脸部时不时传来仪器的嗡嗡声。
美容保养的大半套流程已经过去,见面打完招呼后,施愿就安静躺下,没再开口。
许沁月性格外向,速来耐不住闷葫芦似的无聊气氛,等候再三,索性主动开口道:“叫我出来一起做SPA,自己却又闷在那里不肯说话——怎么回事嘛,我的大小姐?”
施愿闭着双眼,享受了会儿技师的轻柔按摩,模棱两可吐出一句:“哎,我烦着呢。”
心里有事,才会烦恼。
施愿这么说,明显是一场话题的开端。
许沁月竖起八卦的耳朵,也不管面膜会不会掉下来,赶紧把头侧过去,朝着施愿眨巴眼睛,打趣道:“烦什么?总不会是烦你的死对头,和你二哥闹出了绯闻吧?”
“我都没来得及问你,晚宴当天,二少真的跟赵善萱睡了啊?”
“二少的口味也真够重的。”
提到赵善萱,施愿的心情更糟糕了。许沁月的打趣出于并不了解她们之间发生的事,但让心存某种可怕猜测的施愿跟着一起说笑,显然有点难度。
她的眼珠陷在眼皮底下轻轻滚动着,犹自敷衍着低声说道:“嘴赵善萱干嘛?她出了车祸,都成那副样子了,醒不醒得过来还是一回事……你还是跟我一起积点德。”
许沁月撇了撇嘴:“你倒是对她心软,你还以为她躺在病床上你会觉得很爽,毕竟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参加各个派对宴会,都不用看见她那张讨人厌的脸了。”
“算了,别说她了。”
“她有几斤几两,还能让我这么心烦。”
施愿不想再哪壶不开提哪壶,出声打断了这个话题。
早就想好的内容在她舌尖打转,她犹豫再三,示意技师们都下去,才缓缓说道:“月月,如果你的男朋友心理有点问题,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又是给你手机装□□,又是私下里找其他男人跟踪接近你。你受不了跟他提了分手,可你们两家的长辈又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低头不见抬头见——”
“你会怎么做?”
这话的前后关联颇为矛盾,许沁月挠了下额头:“什么怎么做?那就有他的场合我都少去呗。”
她反应一瞬,捂嘴小声惊呼,“哈?你又谈恋爱分手了?不是还跟容怀瑾好着吗?”
她挠头的手指挺直,对着太阳穴附近的位置点了点,“难道他这里真的有问题?”
“不是、不是,跟我没有关系。”
施愿推脱着:“不是我的事,就是一个朋友的,她让我出出主意,我也想不到什么好的。”
许沁月拉长音调:“噢,这样啊——”
你的朋友,我的朋友,都是谈到难以启齿的话题时常用的借口。
她心知肚明,作为闺蜜,也不会刨根问底让施愿难堪。
意味深长的三个字过后,她疑惑:“但是需要出什么主意,你朋友想让两家关系断绝?”
“不,倒也没那么决绝,毕竟还有些人情和利益涉及……”
施愿顿了顿,继续说,“你说怎么样才能克服这种心理,我朋友只想和平分手,她前男友却是一套又一套,搞得她现在都有心理阴影了,遇见个新的人事,都觉得会不会是前男友安排的。”
许沁月听出了施愿语气中的凝重:“你这意思,分手了前男友还是没放下?”
施愿答:“算是吧,我朋友单方面提出分手了,但他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而且,虽说彼此不再来往了,他又似乎在通过别的方式来监视我朋友的日常生活,也不知道究竟想干什么。”
许沁月裹着浴巾坐了起来,轻声道:“你说的别的方式是指?”
施愿偏开目光:“就是比如朋友家里缺了个佣人的岗位,有一个很符合她喜好的新人来应聘,背后似乎跟前男友有点交集。你说是不是不要把那个人招进来,彻底避开一切跟他有关的事更好些。”
许沁月却是否定了施愿的想法:“我觉得不是吧。她避开这个,下次或许还有另外一个。最重要的,是要查清楚前男友究竟想干什么,把人放到眼皮子底下监视,说不定能抓住前男友的把柄。”
“愿愿,我觉得,对付这种人逃避最没有用了,越是唯唯诺诺,对方肯定越嚣张,唯有以毒攻毒,利用把柄反制他,要不公开到家人面前,要不举报到警察那里,他才有可能会变得老实。”
由于模糊了大部分重点,许沁月给出的一些意见,也落不到实际中去。
但有一条许沁月说得很对,避开这一个,也许还有下一个。
路嘉易还算比较好发现,下次的倘若藏得很深,自己才是真的被算计了都不知道。
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总是被动地拒绝一切,那她还要不要继续过好将来的生活?
许沁月的话,无疑给了施愿一颗定心丸。
分别之后,施愿回到家里,没有任何犹豫地给物业经理拨去了电话。
她让经理通知路嘉易,给他三天时间收拾行李,下礼拜一准时来到别墅上班。
留的这三天时间,不仅是给路嘉易做准备,也是施愿自己需要准备。
她不愿错过任何一点可能,叫人将私密的摄像头装在路嘉易即将入住的保姆间里。
望着安装团队在房间里走进走出、摆放调试的模样。
施愿突然有些惭愧。
见脸起意,想要“救风尘”的色心,和希望直面黎晗影,解除心理阴影的不甘心交织在一起。
她最终还是没有抵挡住诱惑,把路嘉易带进了家里。
第107章 她喜欢人夫型
路嘉易进了施愿的别墅。
还是物业经理亲自领着他来的。
走在通往主屋的庭院小径上, 一向对施愿弯下腰肢的经理,在路嘉易面前挺直了身体。
他千叮咛万嘱咐:“来施小姐家做保姆的机会不易,你去外面哪里能找到这么高薪的职业?过去对着前任雇主做出的某些姿态, 不要拿来对着施小姐, 她的层次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一样。”
“你一定要珍惜, 让她不高兴, 就没有那么好解决了。”
“更何况, 施小姐年轻漂亮还有钱, 你放得开一些,总是不吃亏的, 懂吧,小路?”
有些话,经理没有直接挑明,但他传递的言下之意,让面带憧憬的路嘉易表情逐渐沉重下去。
他一路走,一路沉默地听着。
好不容易经理暂停了滔滔不绝的输出喘口气,可路嘉易再想表明自己的想法却是来不及了。
两人已经站在主屋廊下, 大门转眼开启。
恒温中央空调的热意拂面,一抹带着浅淡花香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经理忙不迭把路嘉易推到前面,又笑脸相迎地问候了明显刚睡醒的施愿几句。
见施愿的目光不冷不热地逡巡着,丝毫没有允许自己进去的意思,他立刻会意:“那施小姐您单独和小路聊聊,我有事先走了,有什么问题,您随时打电话跟我说就行。”
施愿这才微微点头。
她打了个哈欠, 随意扫了眼路嘉易的衣着。
对比青年一身不知道哪里买来的,布料粗糙但好歹正式隆重的西装, 她还穿着真丝的睡衣裙,毛绒拖鞋扔在沙发旁边,没有打理的及腰长发披散身后,光/裸的脚趾上指甲油鲜红而妍丽。
见到施愿慵懒的模样,路嘉易本就惶惶的面色,更显得如临大敌。他几乎同手同脚地跟着施愿走进去,依旧坐在那日面试时的位置上,双手抱着自己装了衣物的背包,像只漂亮而腼腆的呆头鹅。
“你这副样子干什么?”
路嘉易算得上施愿生平见过的,最藏不住内心情绪的人。
施愿一面询问,一面心想,他要真是黎晗影派来的,岂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郭经理没跟你说保姆都需要做什么工作吗?”
郭经理,指的便是不久前刚离开的物业经理。
施愿的意思,路嘉易把该有的资格和证明拿给自己看过以后,就可以去保姆间放下行李,然后开始干活做中午饭,毕竟现在已经十点,就算立刻准备食材,想要在十一点吃上饭也有些来不及。
然而,她的话问出口,路嘉易却理解成了另一重意思。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绯红,嘴唇小幅度抖索着:“来的路上,经理忽然跟我说要放得开一些,光光完成住家保姆的工作还不够,倘若施小姐您有什么额外要求,我识相点,最好不要拒绝——”
能混到这个位置,物业经理当然很懂得富人间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寻常的住家保姆多少钱,施愿给出的工资又是多少钱。只是简单的洗衣做饭、端茶倒水,谁来不能做,又怎么对得起这份比他这个经理岗位还高出不少的薪水。
提前的说明很有必要。
而且,施愿又不是上了年纪的饥渴阿姨,或者脾气古怪难伺候的老奶奶,就算不看金钱和生活在她身边隐含的机遇,光凭外貌这一如此诱惑力的条件,恐怕只要不是Gay都会忍不住心动几分。
但物业经理没想到的是,见到施愿这张闭月羞花的脸,路嘉易还能坚守富贵不能淫的初心。
青年的声音虽小,姿态却表达得一清二楚。
施愿心里责怪他不识好歹,可也明白,最开始她看上他的,除了长相出色,做饭好吃,另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副穷嗖嗖的,一无所有还要□□傲骨、不肯屈服的倔强个性。
她招他进来,最想看的,就是他能初心不改多久。
想到这里,施愿也不急在这一时,她娇滴滴地笑了一下,刻意放软的嗓音如同一条在路嘉易耳道里游弋的光滑小蛇:“所以,对于郭经理的要求,你自己是什么想法呢,小路?”
“我觉得,多半是经理为了讨好您,才会这么说的。”
“施小姐您一看就不是这样的人……”
路嘉易的两句话间隔了几十秒钟,才表达完整。
前面一句是对于施愿询问的回应,后面一句则带了某些私人的感情。
施愿故作不解道:“你说我不是这种人,这种指得是哪种?”
路嘉易支吾着:“就是那种……”
那种。
好色、花心、不正经、见色起意。
或文雅、或直接、或粗俗,有大把的词汇可以形容。
青年却愣是一个也说不出来,只睫毛乱缠,像是想一下就是滔天罪过的慌张小鹿。
施愿逗弄他的恶劣心思更盛:“你觉得郭经理说这些话是讨好我,但也怪不了他这么想,你觉得一个富家千金招聘住家保姆,男女不限,还要求长得漂亮,谁会认为是找正常的保姆啊?”
“我听郭经理说,你之前做配送员的时候,经常来我们这个小区送外卖,那应该见过其他住户家里的保姆吧?我告诉你,年轻好看的,那都是男女主人已经收下的小三。”
“否则,正常人谁会把一个威胁巨大的潜在情敌放到家里——”
“还真当每个人都具有忠诚的品质?”
施愿说完这些话,又想到这不正是她、黎晗影和路嘉易之间的关系。
黎晗影就那么大度,愿意把一个比他年轻且有几分相似的男人送到自己家里,一点都不担心。
她的呼吸加快一分:“不管他提醒你没有,你来应聘前,就真的没有想过这些?”
“想过还要来,那郭经理误会你不是很正常吗?”
施愿每说一句,路嘉易的脸就涨红一分。
到最后,听出她话里“你装给谁看”的不屑,路嘉易双手抓住背包肩带,惶惑地睁大眼睛:“换成其他任何一户雇主,我都会认真想一想得到这份高薪需要付出什么,可是,是施小姐您……”
“我。”
“我跟其他人又有什么区别?”
穿透细密长睫毛的遮挡组成的遮挡物,施愿试图看清这个“小奸细”眼睛里的真实情绪。
“您长得这么好看,又是千金小姐,个性还那么酷,身边一定不缺想和您处对象的优秀男人,我怎么可能幻想、幻想拿几万的工资,还能够跟您亲近……梦里也没这样的好事吧……”
见识过历任有文化的前男友们的甜言蜜语,耳边乍一传入路嘉易朴实无华到类似于大白话的真心话,施愿伸出手去,想要拿起茶几上的水壶,为自己倒杯水的动作一滞。
“而且对我来说,只有跟喜欢的人才能做亲近的事……所以,郭经理的要求,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的,施小姐您要是觉得我不合您的心意,我不需要您支付违约金,现在离开就是……”
喉咙岔了口气,好不容易等到青年表达完毕,硬扛几秒,施愿忍不住咔咔低咳起来。
路嘉易沉浸在吐露真心的羞耻情绪中,冷不丁听到施愿咳嗽的动静,还以为自己鲁莽说错了什么话,连忙倒了杯水送到施愿嘴边:“您还好吗?对、对不起,都是我乱说话,您先喝点水缓缓……”
敌人主动自己贬低自己,这让施愿没有任何发挥余地。
她就着路嘉易的手咕咚咕咚连喝好几口水,好受一些,才为了挽回面子,斜眼看向路嘉易,凉凉嘲讽道:“起先还怕你为着我找保姆的额外要求生出不该有的想法,现在看来,你的头脑还是很清楚的,怎么会有白天鹅会去潜规则丑小鸭,郭经理那边都是他自作主张的,你当成无事发生就好。”
只是她没有意识到,咳嗽呛红了娇艳面孔,目光还含着漉漉水汽。
再难听的话,被那张天然带粉的嘴唇说出口,都少了十成十的杀伤力。
……
被施愿一通羞辱完毕,路嘉易也说清楚了自己的想法。
于是,他正式在别墅里开启了男保姆的工作。
路嘉易的确很勤快,也很细心。
第一次上门,在施愿打开冰箱给他拿水时,就观察到了不在家做饭,冰箱里根本不会常备果蔬肉类。因此这次离家前,他就已经通过软件预定了小区附近,一家进口超市的新鲜食材闪送服务。
将松茸、洋葱和牛肉切片,加入特别调制的酸奶油,一起煮成烩饭。那头又火候大开,快速爆炒出几道鲜辣开胃的小菜。清淡的冬瓜虾仁汤沸腾在砂锅里,咕嘟咕嘟煨着。
从未动用过的锅碗瓢盆在路嘉易的手底下,共奏出欢快喜庆的交响乐。
施愿没吃早饭,闻到第一缕饭菜香气时,肠胃就不争气地抗议起来。
她披着羊绒斗篷坐到餐桌旁边,佯装矜持地等到路嘉易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来,才动筷子。
“施小姐,我帮您把头发扎起来吧,不然等下发丝沾到奶油汁就糟糕了。”
路嘉易将手洗净,见施愿探出勺子去舀面前的烩饭,立刻细心提示。
“噢。”
施愿从鼻腔发出一声,另一只空着的手朝口袋摸去。
摸了几下,她发现自己昨天泡澡的时候,随手扯下发绳不知道丢在了哪里。
她看了路嘉易一眼,还没说什么,路嘉易已经走到一旁,从双肩包里找出了根浅粉色的皮筋。
“施小姐,我这里有。”
他折返回来,将皮筋递过去。
施愿依旧盯着他,并不接过,也没有发号施令。
路嘉易却心领神会踱步到她身后,修长的手指抚上了她绸缎似的长发。
虽然切肉洗菜刚做完饭,但青年身上倒是没什么难闻的气息。
一双轻柔的手掌在施愿脑后动作。
施愿享受着近似头皮按摩的服务,身体放松下来,放任路嘉易在咫尺之内侍奉自己。
她夹了一筷子鲜椒滑鸡片送进口中,咀嚼十来下咽下去之后,才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又不是长头发,怎么还会这种女生才用到的东西?”
路嘉易坦然回答:“施小姐,经理跟我说您才搬进小区没两个月,据我肉眼观察,挺多生活用品都置办得不是很齐全,我怕有些东西您需要但没来得及买,就在前两天去超市买了一些备用。”
他说着话,手上的动作没停,很快扎出一个显得颅顶蓬松的高马尾。
温柔的言语伴随好吃的食物,似乎能够起到让愉快加倍的作用。施愿听完青年的解释,又仿佛什么都没问过一般,向后摸了摸自己轻荡的发梢,而后专心致志埋头,吃起碗里的烩饭。
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路嘉易前面服务的三户人家,到最后都会离不开他。
第108章 男保姆火辣辣
吃完午饭, 施愿盘腿坐在沙发上打闯关游戏。
路嘉易半点没有午休的打算,将餐桌收拾干净,碗筷放进洗碗机里, 又忙忙碌碌地干起活来。
大约身上的西装是他衣柜里价值最高昂的一套, 半多天里, 他始终穿着围裙在施愿附近晃。
纤细的淡蓝色绑带, 系出属于年轻男性的一段紧窄好腰。
施愿从跌宕紧凑的游戏剧情中抽离, 忍不住侧着眼珠多看了两眼。
她的目光幽幽淡淡的, 没有引起路嘉易的任何反应。
整个下午,就在一人无意识奉献肉/体, 一人有意识欣赏打量中过去。
尽管对于占地一千多平方的别墅而言,多个人住进来依旧十分空旷,但楼梯上下走动的声响,以及各类清洁工具和机器发出的窸窣动静,忽然让施愿觉得家里多了点人味。
路嘉易打扫,她在沙发窝着,困了就盖条毯子打个瞌睡, 又用了顿色香味俱全的晚餐。
直到十点出头,青年端来助于入眠的牛奶甜汤,委婉提醒夜深了,该上楼睡觉时,施愿才想起来,一到家里就开始干活,对方的行李还堆在玄关处,没搬进保姆间。
“我睡前不喜欢喝东西。”
她把甜搁在茶几上, 推给路嘉易喝,又站起身, 示意他将行李带上,自己领他去居住的地方。
保姆间位于一楼,被设置在半开放式厨房的后侧。
推开最外侧的大门,里面是一个正合适单人入住的套间,由卧室、卫生间和独立的小书房组成,搭配的是和整栋别墅一致的顶级进口家具,装修区别于外部空间的柔美,更加偏向男性的极简利落。
这是施愿在命人安装摄像头时,特别叮嘱修改调整的。
几十平方的面积,放眼整个赫海市,远比一些工薪阶级累死累活贷款几十年买的房子还要大。
所以,也不怪路嘉易这种常年与廉价出租屋为伴的底层人士,一进来就直看得亮了眼。
“这真的是给我住的地方吗?”
“好大好漂亮!”
“谢谢您,施小姐!”
他洋溢着雀跃情绪的面孔,充满好奇又小心翼翼的动作,再加上欢喜无比的语气,让从来没有跟类似阶层谈过恋爱的施愿不禁在心中感叹——难道穷人们的需求都这么容易满足吗?
“你是我家的保姆,不许这么没出息。”
“要是下次有客人来,你在他们面前也是这个样子,我就扣你工资。”
施愿当然不可能顺着路嘉易的话哄他,在她看来,是自己付出了金钱,找个又能干活又漂亮的年轻男人玩玩,只有他给自己提供情绪价值,哪有她温声软语鼓励他的道理。
她语气平淡的威胁很快让路嘉易噤声,后者略带不安地对着她眨了眨眼睛。
“施小姐,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今天一天下来,已经数不清说了几回这三个字。
施愿不理会路嘉易的道歉,意味不明地注视着他片刻,然后将对话内容回归正题:“白天你忙着,我也没来得及跟你说注意事项,你现在有空休息了,那我就抽点时间跟你大概说一下吧。”
雇主和保姆的身份,显然更叫路嘉易适应。
他收起了难为情的神色,立即从双肩包里拿出本子和笔,做出认真倾听的模样:“您请说。”
“每天不用叫我起床,除了特别情况,我一般睡到饭点才会起来,为了方便你遵守规则,换算成具体的时间,就是十一点之前都不要上楼来,无论是打扫,还是干别的,我醒了以后才能进行。”
施愿的语速不快,路嘉单手托着笔记本,垂头心无旁骛地记录起来。
“所以午饭要在十一点做好,算上我洗漱的功夫,最迟也不要超过十一点二十。”
“好的,我知道了,施小姐。”
“家里的家具摆设,会有固定人员按月上门深度保养一次,你就负责平时的简单清洁就行。”
“我的衣服也是,洗衣间有功能不同的洗衣机,虽然不需要你手洗,但每一样衣物都要区分正确,能清洗的再清洗,清洗不了、材质特殊的,还有干洗机可以使用。”
仔细想想,施愿发觉郭经理说的很对。
需要上专业度的工作,自己所在的小区早就配齐了相关的团队。
居家保姆能做的,换成任何一个心智健全、有学习能力的成年人来都能做得好。
黎家大宅上至管家,下至杂活佣人,几乎每个都是十项全能。
施愿第一次搬出来,又是头一回雇保姆,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实在想不到还要再说些什么,便用一个问题作为结尾:“别的也没什么了,想起来再跟你说——对了,你有驾照吗?”
闻言,路嘉易记笔记的手一顿,显出几分赧然:“毕业后忙着上班,没什么时间……”
忙着上班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没钱。
施愿看着他,耳边又响起经理说过的话:他爷爷癌症晚期,奶奶得了罕见的血液病。
当一个人觉得已经苦到极致的时候,生活总能想尽办法叫他更苦。
施愿没再继续想下去,捉弄路嘉易的心思瞬间淡了不少。她抱臂站在他面前,想了想,放缓语调说道:“你不会开车,那我车库里停着的买菜车你也用不上,只能先叫人每天送菜过来了。”
这次,她倒没什么蓄意贬低的念头,客观地陈述着事实。
但架不住在她面前本就自卑的路嘉易,脸上第无数次露出那种熟悉的羞愧表情。
“对不……”
施愿不想再听一遍道歉,皱眉打断他:“过两天我会安排你去学车,你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驾照考出来,这个时代不会开车,很多事情都做不了,那我给你开的工资就失去价值了。”
路嘉易顺从点头,又用轻若蚊蝇的声音与她商量道:“好的施小姐,谢谢您……可我现在没什么钱,考驾照的费用,还有学车浪费的工作时间,麻烦您结算工资的时候再帮我扣掉,可以吗?”
都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却看待的如同囚犯受刑前,被允许实现的最后一个愿望般郑重。
施愿再次确定自己没有遇到过,类似路嘉易这种孕育在烂泥里的珍珠一样的人。
过去前男友好脾气如陆观承,骨子里也充斥着富家子弟的自信和骄傲。
救风尘的心理持续作祟,她看待他多了点微妙的怜爱,从鼻尖溢出一个“嗯”字。
“那我去睡了,明天见。”
待路嘉易再抬头,她已经抬步走出了保姆间。
……
十点多,别人准备休息,施愿却没闲着。
她在路嘉易扮演温情好主顾的身份,回到房里,还是该看就看监控。
而保姆房的时间像是定格在她转身离去的一瞬息——
屏幕那头的路嘉易保持着手捧纸笔的姿势,在床边静静地坐着。
过长的额发微微遮住他形状狭长的秀美眼睛,致使施愿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起先施愿还有兴趣,耐着性子坐在书房里观察他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但每分每秒滴答着过去,他依旧没有动,变成了一座垂头沉思的雕塑。
再美丽的风景,看多了也会腻味。
施愿撇了撇嘴,有些无聊,最终还是决定先去洗澡。
拿着换洗的衣物放在浴室置物架上,她又回到书房拔掉电源线,将笔记本电脑搁在浴池边。
只是她刚抬起手臂,把睡衣向上滑出半截,屏幕里突然传出了低低的哽咽声。
施愿在原地静止,她就着布料卡在手臂的滑稽姿势,从下方的蕾丝缝隙里朝声源处查看。
只见原本呆坐着的青年,忽然捂眼哭了起来。
哽咽声逐渐变大,还伴随着一些断断续续的词汇。
施愿仔细分辨了一下,似乎是在高兴自己终于能有足够的钱支付爷爷奶奶每个月的医药费。
“……”
施愿愣了愣,心情更加复杂了。
她把脱掉的衣服尽数丢在脏衣篓里,又半是嫌弃半是无措地将发出哭泣声的电脑推远点。
精油球在热水中完全化开,浮起甜香梦幻的泡沫,路嘉易才红着鼻尖哭完。
大约长时间的哭泣导致大脑有些缺氧,他身体摇晃了下,沾着泪水的手掌无意识撑住床沿。
不到一秒,又如梦初醒,像是刚上岸的鱼一般从床上弹射起来。
施愿有些好奇他这样一惊一乍是为了什么,再度瞧见他惶恐地俯落身体,不停用干净的衣袖擦拭着床沿,生怕自己的眼泪弄脏这每一寸看起来都十分昂贵的床品。
看着这出独角戏,施愿唇角上扬,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只是,很快,她又笑不出来了。
原因在于,她眼里滑稽的、笨手笨脚的青年,又半蹲下来从行李箱里翻出了新的T恤长裤。
意识到他要干什么,施愿没转开目光,眼睁睁看着他一颗一颗解开扣子,把廉价的西装脱下。
如同价值连城的美玉被一块破布包裹。
布料被解开,出现在施愿眼中的,是一具年轻而健壮的躯体。
与清纯、文雅、居家人夫型的脸蛋相反,路嘉易的肌肉饱满,线条优美,那种经由长时间体力工作而锻炼出来的挺拔有力,远非泡在健身房里,依靠蛋白粉快速增肌的夸张身材可以相比。
路嘉易脱掉上半身的衬衫外套,又有将手伸向下半身的趋势。
通过电脑屏幕,施愿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抽出皮带,将西裤纽扣单手解开,仿佛慢放一般的动作。
最终,这场脱衣秀停在了这里。
路嘉易没有接着脱下去,就这样敞着洁白的腰腹,穿着要掉不掉的西裤走进了浴室里。
在他侧身的一刻,施愿飘忽着的、不经意的一眼,倏忽窥见他了腰部以下的尺寸。
……
过了很久,施愿拍了下脸颊,口中发出低低的脏话声。
第109章 打扮她的玩具
酒吧夜店里男伴们的搔首弄姿没对施愿产生吸引力, 电脑屏幕那头不慎偷窥到的,路嘉易简单脱去衣物的场景,却让施愿在入睡时, 罕见地做起了带点颜色的梦境。
梦里路嘉易仍然穿着围裙背对她打扫。
只是围裙里的上半身并无其他布料, 青年紧窄结实的腰胯上还挂着那条要掉不掉的西裤。
是的, 挂着。
这是施愿能够想到的, 最精准描述的形容词。
他握着清洁工具, 越扫越近。
转眼坐到了施愿旁边, 手指沿着她真丝睡裙下露出的白皙脚踝,一点一点摸了上去。
呼吸吐出的热气, 在耳边似有若无拂过,青年的手指带茧,微凉触感令施愿感觉到些许痒意。
施愿被他抚摸地坐不住,只好用手臂揽着他的肩膀。
梦中的她卸下了虚伪自持的假面,凭借心意低声嗔骂他不检点,活该是条被人玩弄的小狗。
路嘉易听见羞辱,身体却不再似白日那般发出沉默隐忍的颤抖。
他笑得很轻, 始终不肯转过身来。
“小狗,怎么不看我?”
施愿不满意毫无目光接触的调情,改靠为跪坐,细白的指尖一把捏住了他的下颌。
她没用什么力气,青年也并不打算抵抗。
她顺利将他的脸转了过来。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黎晗影缱绻多情且执拗的眉眼。
他注视施愿,平静地微笑起来,嘴唇一张一合, 问道:“愿愿,喜欢我为你准备的新玩具吗?”
“离开了我, 你还是会看上我送到你身边的下一个男人。”
“你永永远远,都摆脱不了我。”
……
梦境没什么惊悚的片段,也并未发生血腥的剧情。
可黎晗影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叫施愿流着冷汗,从沉睡的状态转醒。
她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室内,用发凉的手指,朝身旁的另一半床位摸去。
幸好,那里冷冰冰的,没有任何异样的温热。
……
后半夜,施愿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从来都是这样,因一个噩梦、一点心事挂怀,就会失眠难安。
休息不足,连带着起床时的心情也不好。
晴朗的春日天气,她散着长发,披了件长至小腿的针织外套下楼。
流理台前,水流淙淙,路嘉易正在进行做饭前的准备。
他猝不及防见到施愿出现,摁亮手机看眼时间,才抽出一张厨房纸巾擦了擦手,然后绕过岛台小跑到施愿面前,鞠躬问安:“早上好,施小姐,现在才九点多,我还没来得及做午饭。”
他牢记施愿颁布的早上不要叫她起床、中午十一点之前不要随便上楼打扰的条令,只是没想到上班第二天,就碰上了对方“有事”早起的罕见情况。
噩梦早已结束,脑海的画面却迟迟无法抽离。
施愿绷着面孔,试图寻找他身上和黎晗影相似的痕迹。
从毛茸茸的、没做过任何染烫的发顶,到保持恭敬俯落的精巧下颌。
定格几秒,她最终发觉路嘉易的头发有些长,已经长到了耳朵下方,再养一养就可以扎起来。
她的前任中只有黎晗影和曾经的容怀瑾是长发,而容怀瑾将头发蓄长的原因,也来源于黎晗影。
容怀瑾仅仅是背影和黎晗影相似。
而路嘉易——
施愿随意幻想了下他束起低马尾的模样,简直更像记忆里的黎晗影了。
勉力克制着心绪间越发昭然的不适,施愿退后一步,从岛台上的玻璃盘里拣起个洗干净的圣女果送进嘴里:“你这头发,是为了好看特地留长的吗?”
路嘉易“啊”了一声。
他总是跟不上施愿跳脱的思维,愣愣地看着她,回道:“不是的,也是因为工作忙……”
施愿虽然喜欢他的清俊人夫感,但并不希望他跟黎晗影越来越像。要把两个人完整区分,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就是从外表开始做出差异化的改变。
这般想着,她目光向下,别有用意扫了扫路嘉易的着装。
昨天的西装没穿,又变回第一次来见她时的衬衫和牛仔裤。
施愿顿时有些无语。
她怀疑路嘉易的行李箱里是不是只带了这两套衣服。
这下,不仅仅要和黎晗影做出区别,打扮打扮他,不要丢了自己的脸,也成为迫切的心愿。
这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有了念头,施愿就付诸行动。
她也不管路嘉易愿不愿意,只说道:“午饭不用做了,我有事要出门。”
“哦哦,好的,那我把菜放进冰箱,晚上再做给您吃。”
“晚上的事晚上再说,你也回房收拾收拾,跟我一起出去。”
“哦哦,好——啊,我吗?”
“不是你还是谁?”
经过两次接触,施愿已经逐渐摸透了路嘉易的个性,清楚要是直接说带他去买衣服做发型,恐怕他又要站在这里跟自己掰扯半小时,于是拿出临时想好的借口,“我弟弟快要过生日了,我想着送他几件衣服,他和你的身量差不多,你正好陪我出去试穿试穿当个真人模特。”
路嘉易不疑有他,很快回到房间,将风格休闲的牛仔裤换成了更加昂贵的西装裤。
“……”
前去车库开车的施愿,见到他来来回回的两条裤子后,更加坚定了心中的猜想。
她收敛着才把眼神里的嫌弃降到最低值,另手按下按钮,敞开头上的折叠车顶:“忘记跟你说了,我不喜欢头发太长的男人,你先跟我去把头发剪了,然后再到商场挑选给我弟弟买的衣服。”
出都出来了,路嘉易再说没钱要回去,那不用施愿提,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知好歹。
于是,他又开始老一套,任何他身上产生的费用,都请求施愿在工资里扣除。
施愿忍住没骂他死脑筋,只嗯嗯啊啊地敷衍几句。
小区附近就是赫海市最繁华的商圈,但凡人均消费四位数以上的店铺施愿几乎都有会员。
她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笑脸相迎。
她将跑车停在自己厌倦家里造型师的手艺,偶尔会光顾的美发会所前,拉着手脚不知该往哪放的路嘉易,对热情迎接的门店总监说道:“给他做个看着顺眼点的造型。”
“诶,这位弟弟可真帅啊——”
门店总监眉开眼笑地夸奖,“还是施小姐眼光好,每任男朋友都这么出挑。”
对于外人的误解,施愿并不打算澄清。
路嘉易帅是事实,她眼光好也说得没错,至于男不男朋友的,姑且认为是男性朋友不就得了。
只是施愿还没觉得自己被人占了便宜,那边路嘉易像是沾上了什么致命病毒一般,后退半步,连手带头一起摇:“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施小姐家里的保姆——”
门店总监:“……”
施愿:“……”
路嘉易的话音出口,簇拥着他们的所有人,眼神都变得奇怪起来。
一方面疑惑施愿怎么会带保姆出来做头发,一方面不解面对机会路嘉易为何如此不知好歹。
所幸只是小插曲,无论保姆还是男友,施愿带来的人,总是会受到十二万分专业的对待。
门店总监亲自出马,上手就要路嘉易剪个有层次感的三七分。
施愿却说:“给他做狼尾造型。”
狼尾,显酷又强调少年感。
施愿从没有在黎晗影的头上看到过,反倒是黎闻烈经常顶着这个发型,还满头五颜六色。
思考的过程里,施愿被自己前头的一句谎言“我弟弟过生日”中得到启发,决定有关路嘉易的一切都按照黎闻烈的风格来,这样呈现出来的效果,就会跟黎晗影截然相反。
梳子、剪刀、卷发棒。
理发师手起剪落,路嘉易的头发像是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黑雨。
施愿难得没有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她站在旁边,全神贯注地看着理发师操作,时不时提出几句修改建议,又不顾青年微弱的抗议,强行让总监在他后脑勺的发尾部分挑了几抹显色的墨水蓝。
经过长达四个小时的染剪,忽略老土的着装不提,光一颗脑袋,青年给人的感觉总算焕然一新。
两人从会所并肩走出,路嘉易仍在不自在地抚摸着耳后的头发。
施愿夸奖道:“还不错,你这样就跟我弟弟的气质很接近了,等会儿试起衣服来也方便。”
“只要施小姐觉得好看就好。”
被完全当成弟弟的替代品,路嘉易也仅是安静地垂落眼帘,温顺回应。
说着,施愿又拉着他步行到了旁边的高级商场。
被美发会所里众人怪异的眼神震慑,路嘉易也不敢再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自己是保姆。
但借口朋友、同事还是其他的关系,也轮不到他来决定。
施愿不说话,他也没办法承认抑或否认。
每去一家服装店,都要被迫承受一遍店员们“您男朋友真帅啊”的洗礼。
施愿给他挑了很多件花花绿绿的衣服,都是放在平时路嘉易根本不敢尝试的搭配。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路嘉易的眼神从不可置信到多了层特别的情绪。
“你穿都这么好看,我弟弟穿起来应该更好看。”
为了不叫路嘉易不怀疑自己的用心,施愿一路上都在分享有关黎闻烈的各种话题。
“他年纪还比你大一点,是个很出名的国际超模,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施愿说出黎闻烈的英文名,得到路嘉易略带茫然的眼神回应,
她哽了一秒,说道:“没事,反正你在我家里工作,总会见到他的。”
“他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人不坏,你和他多相处相处就好。”
……
路嘉易试了很多衣服,施愿也说了很多。
黎闻烈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好话,她都在路嘉易面前说了一遍。
兴冲冲地刷卡结账,青年拎着大包小包跟在她的身后。
他身上还穿着一件,施愿酬谢他陪自己逛街,强塞过来的外套。
青年身上和黎晗影相似的影子越来越淡,施愿心情也越来越好。
总有一天,她要把对于黎晗影的心理阴影彻底抹除。
施愿在心里默默发誓。
然而黎晗影的身影还没彻底在眼前消失,她开车载着路嘉易到家,又好巧不巧看到一路上口中不断念叨的那位“好弟弟”,正充满心有灵犀地立在车道旁的路灯下。
第110章 说弟弟弟弟到
像是刚从哪个摄影地点下班, 黎闻烈身上还穿着一套挂满链饰、丁零当啷的亮面西装。
他今天凑巧也是狼尾。
一头漫画美少年照进现实的银发,乱而有形的尾梢特别做了灰黑色的渐变。
四月份气候已然趋于温和,夜风中施愿的跑车敞着顶篷, 黎闻烈一眼就看到坐在她身边的青年。
从发型到着装, 对方的打扮都让他感觉到无比熟悉。
一个眨眼过后, 黎闻烈反应过来, 这副风格打扮, 不就是另一个他自己。
黎闻烈盯着路嘉易看的同时, 路嘉易也在看他。
一米九十多的身高,抱着手臂姿态懒散地靠在墙边。不抬头还好, 尚有人会分出注意力去打量他隆重到夸张的着装。可当他抬头,目光对焦的瞬间,除了他的脸,没有别的事物还能再被人装进视线。
第一时间,路嘉易就想到了施愿口中的,身为国际超模的弟弟。
可黎闻烈的五官和施愿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除此之外,逛街的时候, 施愿还随口说过他们两个人身高相仿。
路嘉易的身高足有一米八三,只是对比黎闻烈仍然矮了不少。
他确定前备箱里装着的衣服,穿在眼前的陌生青年身上并不合适,一下子也没办法确定他的身份,便拉了拉施愿的衣袖,小声问道:“……施小姐,是你的朋友吗?”
施愿收回对于黎闻烈骤然出现在家门口的惊讶眼神,给予确定的回答:“他是我的弟弟。”
“弟弟”两个字传到在场两个男人耳里, 仿佛在撇清某种关系。
黎闻烈不再盯着路嘉易目不转睛,他转头去看施愿, 没有表情的脸庞无声绷紧。
再迟钝的人都能感应到当前的沉重空气。
根据施愿的描述,她的弟弟显然跟她关系很不错,可真正见到本人,却是另外一副光景。
路嘉易坐在副驾驶座上,下意识抓住把手,犹豫着要不要打开车门。
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出于对施愿的关心,便有意说些施愿私下里为黎闻烈所做的事情来缓和气氛:“施小姐,刚才逛商场的时候,您叫我试穿的衣服都是送给他的对吗?您的弟弟果然很帅气!不过我的个子比您弟弟矮上一些,不知道我穿正好的衣服在他身上合不合适……”
青年起到反效果的言语飘散在晚风里,施愿想去捂住他的嘴也来不及了。
她在心里暗骂对方是个读不懂空气的傻瓜,又担心他再抖出些黎闻烈不该听到的东西,看也不看他赶紧催促道:“这些不是你该关注的事情,我有话要跟我弟弟说,你先把东西都拎进去。”
见自己的好心令得施愿神色更差,路嘉易的脸上又露出小动物似的不安感。
他总算学聪明了一次,没再想些适得其反的话挽救,老老实实接下施愿递过来的钥匙,下车出去,打开跑车的前盖,将大包小包的购物袋拎在手里,特意避开黎闻些许距离走了进去。
擦肩而过的几秒,黎闻烈先是仔细瞧了瞧他的长相,又特地瞥了眼购物袋上印刷的英文字标。
黎闻烈是时尚圈的宠儿,对于数得上名号的高端服装品牌都有涉略。
只消几秒,他就认出青年手上拎的不少品牌都只做男装。再加上前面路嘉易不经意说漏嘴的“替弟弟试穿衣服”,黎闻烈基本可以确定,整个前因后果就是施愿想泡男人,特地拿他出来做借口。
他的心脏瞬间被酸涩到极致的毒液充盈。
而从小到大的顶层生活,让他一眼确定,这次陪伴在施愿身边的这位、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没见过世面”六个大字的男人,是个根本没接触过他们圈子的穷酸底层。
眼见施愿从车上下来,他才不管才走进院子的路嘉易会不会听到,立刻手插裤兜拦在施愿身前,发出肆无忌惮的笑:“姐姐是从哪个贫民窟里刨出来的这条土狗?真是穿上华服也不像个皇帝。”
施愿无视他对路嘉易的鲜明恶意,心平气和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
“姐姐这么不欢迎我。”
黎闻烈微微躬身,朝前靠近一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竭力想要装作不在乎,却不曾察觉,自己从内而外,每一个细胞都在释放吃醋、失意、嫉妒和渴望得到关注的浓郁气息,“也对,我要说没来,姐姐叫那只土狗做弟弟试衣模特的谎言就不会被拆穿——”
“如今我来了,他看我和他提醒根本不相近,怎么会想不到那些衣服本来就不是买给我的,”
他越说心底的情绪越强烈。
那股情绪顺着心口冲上喉咙,连带着舌尖也泛出一股酸楚和苦涩来。
“姐姐拿我做借口送东西讨好你的新欢,却连我从来不穿别人试过的衣服这个习惯也不记得。”
施愿怕了他这副时而看起来要吃人,时而又痴缠自艾的怨妇样,翻了个白眼,解释道:“你想象力这么丰富,就不该当模特,应该去写小说。他还不是我的新欢,只是家里新进门的保姆。”
保姆的身份让黎闻烈的神情微微变化。
没过几秒,他又低声反问:“什么叫做还不是,以后就会是吗……”
“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刺激黎闻烈这一下,施愿很开心。
而无论内里多么面目狰狞,多么咬牙切齿,黎闻烈都清楚不能反应到施愿的眼睛里,他插在裤袋的拳头捏得死紧,片刻后才佯装镇定地说道:“姐姐给一个保姆费尽心思打扮,风格也跟我平时的喜好一模一样,不过他顶着头狼尾,也比我丑不少……姐姐的眼光真差,喜欢我还不如直接说。”
“我等了你这么久,你一点儿机会不给我,反而去泡一个灰头土脸的穷男人。”
面对质问,施愿在转移话题和坦白之间短暂思忖了一瞬。
最后认为与其隐瞒真相,不如摊开来让黎闻烈了解清楚,他才能不继续发疯。
索性说道:“他是个穷男人没错,不过也算个有骨气的穷男人。”
“他爷爷奶奶得了重病,是为了有足够的钱给他们治疗,才会到我这里应聘做保姆的。来的时候身上也没什么钱,只有可怜巴巴的两件衣服,我是不希望他穿着带来的破烂拉低我家的档次,才会想着带他去买衣服,但之前我试探着问了一句,他怎么也不肯收下我给的东西,我才会拿你做借口。”
“……真扯。”
“这不就是捞男想要从女人身上得到更多,所采用的欲拒还迎战术吗?”
听了施愿的解释,黎闻烈也有了可以下去的台阶。虽然依旧不痛快,到底萦绕在周围的陈年老醋味淡了许多。
他撇了撇嘴,默不作声将施愿提到的,路嘉易因着家人的病,很是缺钱的关键点记在心间,“姐姐你见过这么多男人,竟然还会相信这种陈词滥调的卖惨理由。”
“你怕什么,难道你还见我被男人骗过?”
施愿横他一眼,只是问完这句话,转眼想到黎晗影隐藏的秘密就让自己栽过跟头。
她沉默下来,面色蒙上阴云一瞬,又若无其事地问道:“你还没说今天来找我干什么?”
黎闻烈捕捉到施愿脸上转瞬即逝的微表情,清楚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那位好二哥,也不想惹她更生气,见好就收地从一侧口袋里掏出一张边角有些褶皱的精美邀请函,来转移彼此的话题。
这邀请函本是硬挺的质地,只有谁下了死手用力攥过,才能变成这副德性。
施愿垂眸看着折痕,只装作视而不见:“这是什么,总不会是你的结婚请柬吧?”
“如果是我的结婚请柬,应该是你去发给别人。”
黎闻烈回她一句,示意她将其打开:“这个月二十五号,时尚杂志《Fad》要举行慈善拍卖晚宴,姐姐你也受到了邀请,我今天正好在他们的总部拍摄杂志封面,顺道把邀请函拿来给你。”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