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野鸡？”
沈文明领着程梓墨这会儿也来回来了，他将手里的鞭炮递给程梓墨，蹲着打量那两只被捆绑起来的野鸡。
周阿姨解释道：“是你嫂子同事送过来的，早些年我在乡下哪会儿偶尔才能吃上这个，现在这玩意儿城里头更少见，味道比着公社里养的要好点。”
这下别说沈红星了，沈文明也目光灼灼盯着两只鸡崽子，“那晚上等爸妈探亲回来给炖了呗，嫂子你也别总想着让圆圆玩，这玩意儿也能补充营养不是。”
沈家的条件向来是不错的，就算这年头物资匮乏，但刘敏跟沈川两个人的退休福利每个季度都有，所以就算是肉票也基本不缺，更别说孩子们喝的营养剂麦乳精了。
周阿姨也点头，“这俩小玩意儿应该被关了一段时间了，我瞅着就算养着也活不了多久。”
于舒婉看着那两只野鸡确实没什么精神便点了头：“那直接放厨房吧，省的圆圆看见了又闹着玩，晚上爸妈回来给宰了。”
“诶！”
庞茹萍送过来的东西除了两只活物，还有些晒干的山蘑菌子，另外有一只风干腌制了的野鸡和一只鸽子。
“这腌肉就不说了，这菌子是真不错。”周阿姨一边收拾着一边感叹：“这一瞧就是平时家里攒了好些日子不舍得吃的，瞧颜色就知道都是好东西，这可是买都买不到的，舒婉，你人缘可真是好！”
旁边沈占峰闻言抬起头淡淡的看了一眼那些菌子，想起刚才那位女同志，眉宇间微微皱了一下。
于舒婉则是笑了笑，可突然也皱了皱眉。
这可真是奇怪了，依照庞茹萍的说法，她男人高前程跟高家的人都跟趴在她身上的吸血鬼一样，平时不是来要钱，就是来要东西，怎么突然间良心发现专门送这么多好东西过来。
对于菌子于舒婉从前也有不少了解，有些菌子很难找，尤其是在她们这个位于平原地区的县城来说山里的菌子更是少见，就算有也很难长出来，有时候集市上倒是能偶尔见上一两次，要是品相好点，都是论两来称重的，一般人家买不起。
越想，于舒婉越觉得奇怪。
可刚才庞茹萍说起这个时，也只是提了一嘴高家忽然间良心发现，这些疑点一概没有提。
真是奇了怪。
“诶？这腌肉咋这样？”周阿姨在厨房准备把腌肉先挂起来继续风干，结果绳子刚系上到窗户上，她就好奇的打量起来。
沈红星听见了也凑过去，左右看了看，“是啊，跟咱自己家腌的风干肉不一样，这颜色……是不是坏了呀？”
“可能没腌制好吧。”沈文明走过去看了一眼，突然愣住了。
“大哥嫂子，你们快过来看！”
沈文明语气急促，还带着几分慌乱，连声喊着人时自己也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怎么了？”
于舒婉从刚才的疑惑中回过神，放下积木起身，沈占峰顿了顿，也跟了过去。
寻常的腌肉因为加了酱油跟盐外表的颜色是深褐色，且表皮平整干燥，看起来没有任何切口。
但眼前的不管是鸽子还是野鸡，不算大的躯体上，都有着不同位置的鼓包跟凸起，细细密密的，每一只大概都有十来处，看着像是疙瘩似的，颜色还比其他部位深，几乎是黑色的了。
“这是不是为了入味儿，拿筷子捅过呀？”周阿姨好奇的说：“可是风干肉没必要这样整啊，而且我刚闻过味道了，也不是坏了，这看着还怪恶心的。”
于舒婉看了也觉得奇怪，“不会是有什么病吧？”
“不可能呀。”周阿姨继续道：“这牲畜要是有病，尤其是在农村，为了防止连累其他的牲畜，都会直接集体烧掉。”
俩人没想出结果，于舒婉抬头去看沈占峰，就见他想来没什么波澜的目光此刻满是诧异，眉头紧锁着，就连旁边的沈文明都脸色很差的样子。
终于，沈占峰说话了，“周阿姨，你把这些都用新的油纸包给包起来，等会儿送到小院去。”
“啊？”周阿姨犹豫着道：“就只有这一小部分是不好的，其他部分应该是能吃的，扔了多浪费呀。”
“你去包就是了，另外那两只野鸡跟菌子也都不要动。”
沈占峰没有解释，转头跟沈文明对视了一眼，随后吩咐沈红星先在这儿守着，自己则跟于舒婉示意。
于舒婉虽然没弄明白，但看沈占峰少见的脸色差，从周阿姨手里接过了油纸包，随后跟着他一起去了小院。
“大哥，我没看错吧？”刚一坐下，沈文明就开了口。
“嗯，大概率是没错了。”
于舒婉皱皱眉，看着沈文明将油纸包再次拆开，“到底怎么了？”
沈文明脸色很差，“嫂子，这些一个个的伤口明显不是死之后才有的，而且这是很明显的**枪击后留下的痕迹。”
“什么？！”于舒婉大为震惊，刚要伸手过去的手在空中抖了抖，又缩了回去，“你说这是枪击伤？”
“对。”沈文明继续道：“我之前外采刑侦案之前，看了大量的刑侦案书籍，里面就有图片介绍各种不同的枪伤。”
沈占峰也解释道：“正常来说，这种小型生物受到枪击后是完全受不住力的，基本都是贯穿伤，但猎户的猎枪用的都是霰弹，这样可以避免伤到动物的内脏，而且还有很大概率让这些只收到皮外伤的动物活下来。”
“而且……”沈占峰脸色更沉了，“从这种浅薄的伤口可以看出来，这把枪已经有些年头了，枪膛老化，所以导致霰弹更难聚拢，发射时压力不够，所以散开的面积才只有很小一片。”
话说到这里，不用点破，于舒婉也立刻明白了他们两个刚才震惊的眼神是为什么。
县城位于平原地区，猎户本就不多，再加上这些年来早就禁枪了，猎枪更是少之又少，可前一阵，就确确实实发生了一场枪击案。
沈文明有些痛苦的回忆道：“嫂子，你还记得我跟你说当时的凶案现场吗？”
“记得，你说……受害者一开始并没有受到致命伤，是凶手后来又补得刀。”
沈文明：“没错，受害者身上的伤口就是霰弹击中的，霰弹子弹是无数的小弹丸，呈发散角度射出，很难穿透**，所以不会大量流血。”
“民用的霰弹猎枪是弄来军用子弹的。”沈占峰补充道：“所以会用铁片跟铅弹自己组装成子弹用，显示出来的伤口也就不全是圆形的，就像这上面的凸起伤口一样，你仔细看看，还能看到里面因为灼伤没有清理干净的黑色。”
于舒婉跟着他的话看过去，果然能在上面隐约看到烧焦的样子。
沈文明在旁边皱起眉，“可是怎么可能就这么巧被我们看到了？而且他们为什么不把这些受伤的地方给割掉呢？”
于舒婉仔细回想着庞茹萍的话，屋里气氛沉默下来，好一会儿后，她才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于舒婉：“不割掉是因为肉本来就十分难得，咱们这儿的山都很小也大部分都荒凉了，里面的野鸡野鸽就更少见了，再者野鸡本就柴瘦，割下来这片肉更没什么东西能吃了。”
顿了顿，于舒婉眉头皱的更深了，“而且我记得庞茹萍说，他婆家从来不送东西过来，这次送东西，也是十分突然的事情，可能是情急之下，为了躲避什么才胡乱收拾了点东西带过去当借口的。”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沈占峰看了过去，“舒婉，她有没有说过婆家人来县城是几号的事情？”
“这个倒没有。”于舒婉努力回想了一下，“她提起的时候已经是周五了，但是那时候婆家人已经去了好几天了，具体的我当时也没有问，沈占峰要不我明天再去约她出来一趟聊聊？”
“先别急，这件事一定要保密不能声张，万一她婆家人真跟劫匪有关联，就容易打草惊，而其他们手里有武器，逼急了有挟持人质的危险。”
沈占峰说着站了起来，“我直接找孟强去专案组，文明你在家守着就行。”
于舒婉差点就要说她也要去帮忙。
可是这话刚到喉咙眼，就被于舒婉硬生生给压了下去。
她有些不敢。
尽管明白有武警保护的情况下，不会出什么危险，最多让自己去帮忙探探口风，可她一想到万一庞茹萍的男人也可能是劫匪。
甚至，是原书中把枪口对准自己的那个劫匪，她浑身血液都有些冷凝。
“别怕，现在已经有这么多线索了，如果咱们猜对了，很快就能把劫匪抓拿归案，如果你实在不放心，下周先别去报社，可以请假在家休息几天。”沈占峰临走前发现了于舒婉的不对劲儿，转过头来安慰她。
于舒婉紧了紧拳头，忽然问：“沈占峰，这种持枪的劫匪危险性这么大，那到时候武警们靠近是不是也更加危险。”
“嗯。”
这点不能否认，沈占峰点了头，“但保护人民群众是理所应当的，虽然我不在职，到时候也要去帮忙。”
沈占峰说的没有一丝犹豫，甚至很自然的说出了自己要去的想法。
随后眼瞧沈占峰真的要走了，于舒婉咬咬牙还是站了起来。
于舒婉：“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不行。”沈占峰直接了得的开了口。
“你也说了不能打草惊蛇，万一真有关联，你们肯定还是要去庞茹萍家调查，我毕竟跟她是同事，到时候比较好接近一点，如果需要在庞茹萍那边打听些什么，也是我来说比较方便。”
第82章
小黎村。
“爹，你咋这么偏心呢，那么些个好东西咋说给二哥送去就送去了，他家在城里住，又有个能挣钱的老婆，凭啥还要收咱家那么些的东西啊，你要是给我也找能挣钱的城里老婆，我肯定不要家里东西。”
高家老三高百元看见大哥高福旺回来的时两手空空，这两天一直在抱怨这件事儿，全然忘了家里其实从县城带回来东西的次数更多。
高勇蹲在家门口抽了口旱烟，眼神盯着地上的石头块发呆，显然没有把小儿子的话听到耳朵里。
“爹，你咋不听我说话呢？我跟媳妇儿本来打算今年要孩子了，以后你可千万别再偏心了，家里东西都给我媳妇儿先留着，哦对了，回头再让二嫂在城里给咱们买点那种麦乳精啥的，爹……爹？！”
高勇老来得子生的高百元，今年才十六岁，高勇就已经拿钱给他买了个媳妇儿回来，家里也就高百元敢冲着高勇喊。
高勇猛地回神，扭头看看高百元，“你说啥？”
“我说那些东西……”
“回头再去拿回来不就行了，你去田埂头把你大哥喊回来，我有点事儿找他。”高勇敷衍了一句吩咐道。
高百元心里一喜，想起自己最喜欢吃的风干鸽子肉又要回来了，颠颠跑去了田埂。
“咋了爹，这么着急喊我回来不会是有啥事儿吧。”
高福旺刚说完，高勇就招呼他进了里屋，还把门给关了起来，高福旺瞬间紧张起来，脸上出了汗。
“到底啥事儿呀爹？”
高勇放下旱烟，指了指床底下，“把咱宝贝掏出来。”
“啊？”高福旺一愣。
那杆子猎枪已经有些年头了，平时基本不拿出来，都是用布蒙着放床底下，除非是这段时间又有什么活动了，高勇才会提前把枪拿出来修缮一下做准备。
高福旺：“这……咱们不是刚做了一单吗，外面还不安全吧。”
“拿出来，重新放山里去。”
“为啥呀爹，山里不是被人搜查过了，万一那些警察又去搜山呢？”
高勇坐在床头扣着手上的老灰，满是褶皱的脸上带着凝重，“我这些日子心里总觉得不安，那些警察最近明显是把目标转到了城乡结合部附近，他们能查山，还第二次查了村子，说不定有一天，会再次突击检查村子呢？”
“上次有准备所以给躲了过去，但是这玩意儿放在家里始终都不安全，还不如先放到山上去，就算是警察再来搜查，也是从山里搜到的枪，跟咱们没关系。”
高福旺听的心里突突跳，沉默着趴到地上把枪给拿了出来。
高福旺：“那万一咱这宝贝被谁给无意中看到弄走了呢？咱们……三弟那边这两年就要孩子了，我也想修一修家里的房子。”
高勇长叹了口气，“已经那他挣了不少钱了，不能因为舍不得再把命搭进去，那钱就白挣了，再说了……”
高勇脸上流露出一丝狠厉的气息，阴沉沉看了眼高福旺：“就算没了枪，老子狠起来也什么都干得出来，别忘了那些人最后可不是都死在枪下面的。”
高福旺哆嗦了一下，不敢再提意见，将手里的半杆子枪裹在怀里的棉衣里面，“爹要不我这会儿就给送过去？”
高勇：“趁着天黑前送，记得还埋在老地方，这样万一以后警察没有再搜山，等日子安稳下来一些，咱们还能给拿回来。”
“诶！”
高福旺刚走出去，高百元也溜溜达达的回来了。
“大哥你去哪儿啊，哦对了，咱爹说回头要把送过去的腌肉重新要回来哩，我可等着……”
“百元。”高勇走了出来，冲着高福旺使了使眼色让他走，自己把高百元喊到了一边。
高百元对家里这事儿几乎没有了解过，一来是他年纪小不稳重没这个胆量，二来也是怕他给说漏了。
有高勇打掩护，高福旺这才一路小跑走没人的地方上了后山。
不过刚才听到高百元说起那些风干肉，高福旺也有些馋了，家里过年用的肉那天因为慌乱，给送过去了将近一半，还有一些菌子，可都是能卖钱的。
不过自己已经交代了高前程拿去换钱，高前程好说话，到时候再要过来也是一样的-
公安局。
一亮黑色红旗车从后门缓缓开出了大门，过了约摸十几分钟后，才有十来个便衣警察换了辆大一点的民用客车跟了过去。
红旗车上，于舒婉正在跟专案组的小周对着信息。
“就说你是老沈的表弟，你要喊于舒婉同志喊表嫂，你家里的老人就好这口乡下山里的菌子，看着那些菌子品质好所以就用比世面高的价格收了菌子，但是还想再收一点，这才跟过去的，其余信息也都要记住了，尤其注意，如果进了门别乱说话。”
换了便衣的小周在旁边认真听着，嘴里念念有词的记着一会儿要说的话。
专案组王队长交代完了小周，又转过头看于舒婉，眼神里带着几分歉意，“小于同志真是太感谢你帮我们忙了，你的安全最重要，等会儿万一有什么问题，一定要把安全放在第一位。”
于舒婉点点头，余光看了眼脸色黑沉的沈占峰。
沈占峰一开始并不同意自己跟着，但是于舒婉的话于情于理都十分正确。
庞茹萍身边几乎没什么朋友，根本找不到能靠近的目标，如果专案组想进家门打探，就只能于舒婉来，而且恰好于舒婉还有正当的理由找她。
因为目前还不知道枪击案到底跟这对夫妻有多大关系，所以这一趟依旧是有危险的。
沈占峰：“虽然你说庞茹萍可能大概率不知情，但那个高前程很难说，一定要小心为上，我就在院子外面等着你，有危险就出声，我会翻墙过去，另外小周也会保护你。”
小周连忙点头，“对，沈连长你放心，我一准保护好嫂子！”
车里人都很严肃，于舒婉同样心里忐忑，直到下车了以后，她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调整心态，这才跟小周一起转了一圈从大杂院后面来到了前门。
他们是在专案组吃过午饭才来的，这会儿已经接近两点，再加上又是放假，大杂院这会儿人都在午休，安安静静的。
“于阿姨！”
正在院子里写作业的高向芸一眼认出了于舒婉，高兴的冲着于舒婉挥手，“阿姨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妈妈的吗？”
于舒婉走了过去，“嗯，她在家吗？”
“在的。”高向芸担忧又说：“可是爸爸也在家，阿姨你先在我这儿坐着，我进去把妈妈喊出来，她在整理屋子呢。”
于舒婉拦住了高向芸，“你专心写作业更重要，我去找她就行。”
“可是……屋里有些酒气会熏到阿姨的。”
高向芸话音落地，里面的庞茹萍听到声音走了出来，“舒婉？你、你怎么来了，我这……我这儿也没准备什么。”
顿了顿，庞茹萍咬了咬牙，“走咱们出去说话吧。”
出去并非于舒婉的本意，他们来就是想要顺便打探一下高前程的。
“不用，我走一路过来的有些累，就在这儿说吧。”于舒婉故作疲累的锤了锤大腿，“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今天上午你走了以后，我家男人一个表弟来家里了，他看见你的那些菌子长得好，就想跟你再买一些。”
小周连忙笑着走过来，“你好同志，我家里老人年纪大了就好这一口，平时想买都买不到品质这么好的，你要是方便，看能不能再帮我问问价格，我可以出世面上双倍的价钱买，其他的粮票什么的也都好商量。”
庞茹萍脸色更加白了，她先让高向芸进屋找哥哥，这才拉着于舒婉悄声说，“这是婆家那边的人送来的，不怕实话跟你说你笑话，那些东西是我瞒着男人送过去的，他本来是要我拿去卖的，我这才……”
“干啥呢让不让人休息了！！”高前程挺着啤酒肚掀开门帘子走出来，瞪了一眼正在说话的庞茹萍，“你个死婆娘，想让我死是不是？我喝了酒不睡觉心脏难受你不知道？你别以为我死了你会好高，我死了我大哥我爹可都得来找你，当年说好了的，你得对我们全家负责！！！”
说着说着，高前程打了个嗝。
于舒婉：“……”
虽然俩人隔了好长一段距离，但于舒婉似乎已经嗅到了空气中若隐若现的酒气，以及高前程恶心的味道，要不是强忍着，她现在已经扭头跑出去八丈远了！
“哟，这哪儿来的漂亮娘们儿。”高前程眼睛一亮，看见于舒婉时情不自禁的走了两步过来。
小周暗暗握紧了拳头，半步拦在了于舒婉面前。
小周换了便装，但到底是警察出身，是个练家子，高前程色眯眯的眼神被骤然打断，刚才的酒气这会儿消散了一些。
“啧。”高前程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我喝了点酒意识不清醒，诶哟，这两位同志是谁啊，茹萍，你咋也不给介绍介绍，哦对了，还是赶紧进屋说话吧，进屋喝口茶。”
他装模作样的说着客套话，实则只是看到了小周惧怕了而已。
庞茹萍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于舒婉虽然觉得恶心但是借机跟高前程说话，又怕庞茹萍不答应，于是抢先开了口。
于舒婉：“我今儿……咳咳，我是茹萍姐的同事，今儿在集市上看到了茹萍姐在卖菌子就买了一点回家，偏巧我表弟来家里看到了，就跟我买了下来，那些菌子品质好，所以想来问问还有没有。”
小周嗯了一声，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高前程在听到小周说出高价格时，瞬间眼睛亮了，喝酒喝得迷迷瞪瞪的目光都跟着清澈了不少，一双眼睛此刻就好像装着钱币一样，紧紧盯着小周。
诶哟，刚才真是失敬了，原来是财神爷来了！
高前程瞬间精神起来，“好说好说，这些东西都是我爹在乡下山里长时间积攒下来的，哦对了，什么山我可不能告诉你，哈哈哈……咱们这儿菌子本来就少见，能找出来这么多真的很不容易，要我说啊，只要老人家喜欢，多少钱都应该来买。”
高前程说着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忽然笑嘻嘻问：“对了，于同志，你今天在我家茹萍那儿买的菌子多少钱啊。”
高前程问完又看向庞茹萍，“茹萍啊，你回来就给了那一点钱，不会是私下……”
于舒婉皱皱眉，“这位同志，我自己又不喜欢吃菌子，我怎么知道茹萍姐菌子一共买了多少钱，反正我就买了五分钱的白蘑菇，回家小周尝了后，下午我们在去集市，她就不在哪儿了。”
“哦哦哦。”高前程连忙笑起来，“诶哟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随口一问。”
庞茹萍不想在于舒婉面前跟高前程吵架，万一把这个王八蛋惹急了俩人打起来伤着舒婉不好了，她只是冷哼一声，转而看向于舒婉。
庞茹萍：“舒婉，你如果真的需要，回头我帮你去问问看还有没有。”
小周有些匆忙的打断了庞茹萍，“同志，我家在外地住，这两天就要回家过年了，所以急着买给家里送过去，你能不能今儿就帮我问问看还有多少？”
“多着呢！”高前程主动招呼道：“家里的菌子平时都是省下来慢慢留着吃，要么就攒多了拿出去卖。”
“真的吗？”小周故意惊喜道：“如果是这样，我愿意全部买下来。”
“可以啊，不过价钱方面……”
小周连忙点头，“完全没问题！我愿意出市价的两倍买，就像同志你刚才说的，家里老人喜欢就行，钱才是次要的！不过……”
小周担心自己表现的太积极了会被看出破绽，故意为难道：“不过如果同志你再提更高的价格，我就出不起了。”
其实，小周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高前程完全是一个心里眼里只有喝酒跟钱的人，别的压根不会多想，只会觉得自己是中了大运！
高前程已经笑的牙花都出来了，连忙摆手，亲切的看着小周，“我也愿意成人之美，况且我是讲道理的人，说好了两倍价格，就这么定了！”
庞茹萍在旁边看得直皱眉，“这是我同事，之前还帮了芸芸，什么两倍不两倍的，真的需要正常价格给就行了。”
“你懂个屁！”高前程打断了庞茹萍，但又碍于另外两个财神爷在，硬是压下火气，慢慢道：“我虽然可以看在于同志面子上同意，但是我爹跟我哥那些东西从来都不愁卖，他们不一定同意啊，两倍就两倍，都商量好了的事情。”
高前程说完，迫不及待看向小周，“小周同志啊，咱们要不今天就下乡？”
他这么着急，小周跟于舒婉都没有想到。
如果高前程真的知道枪的事情，他这么一个没脑子的货色恐怕早就已经开始慌乱了，更别说这么急着下乡了。
看来，高前程并不知道这件事儿。
想想也是，高前程这种爱喝酒的人，脑子随时随地都是不清醒的，想必家里人也不会跟他说实话。
想了想，于舒婉点头道：“可以是可以，但是现在已经两点多了，你老家是在哪个村儿呀？”
其实公安局那边已经直接调查了庞茹萍的信息，知道了高前程就在小黎村，但还是得装作不知道问一问。
“小黎村，离着城乡结合部不远，大概得走俩小时吧，时间完全来得及，到时候进家里一手交钱你们直接拿东西就回来，差不多能赶在八点前到家。”
“那不行。”于舒婉立刻道：“我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呢，八点都赶不上做饭了，而且那么晚，回来的时候天又黑，连个客车都没有，要不……雇个骡子车过去？”
“行啊。”高前程现在觉得她说什么都可以答应，“骡子车前面县城车队就有，不过这雇车钱……”
“我来出就行了。”小周适时的给了高前程定心丸。
庞茹萍在旁边听得眉头越皱越深，可她每次想要说话的时候，都会被于舒婉有意无意的打断。
舒婉这是怎么了？
“茹萍姐，要不你跟我们一块儿过去雇车吧，我进城也没几个月，车队在哪儿我还不知道，小周也不是本地的。”于舒婉骤然出声道。
庞茹萍皱着眉点了头，高前程把他们三个送到了门口，高高兴兴的挥手，“我就在院子里等着你们哈～”
等三个人一起走出去一段距离后，于舒婉才拉着庞茹萍绕路到了后面停着的红旗车旁边。
于舒婉跟车里的人示意了一下，便立刻道：“茹萍姐，你听我说，我们需要你的帮忙。”
这时候红旗车上其他人也走了下来，王队长把证件展示了一下，严肃道：“同志，请你认真听我们说，我们目前相信你没有牵扯进去，如果你跟这件事有关，如果想立功减刑，也一定要安静听我们说完。”
庞茹萍傻眼了。
她一心都是等会儿必须要把那骡子车钱给付了，突然又冒出来个警察，她已经有些怀疑自己在做梦了。
但是很快，她就从梦里醒了过来。
因为王队长的话让她渐渐浑身发冷起来，她抖了抖，竟然瘫倒在了地上，神情无比的痛苦，已然有大哭的迹象。
“这……”
于舒婉皱皱眉，问王队长借了车里的热水蹲下给庞茹萍喂到了嘴边。
于舒婉：“她这是焦虑症犯了，很快就好。”
有于舒婉在安慰着，庞茹萍这才渐渐的好了一些，大眼眶仍旧红着，胳膊跟腿都十分僵硬，怎么都站不起来。
庞茹萍颤抖着看着他们几个人，“我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接触的人里居然有杀人犯，这实在是太恐怖了，我两个孩子有时候还要跟他们一家人接触……”
王队长神情冷漠，“目前来说有大概率的可能性……”
“不！”庞茹萍疯了一样打断了王队长，跪在地上死死抓住王队长的裤子，“公安同志，我曾经……我曾经听高前程提过枪的事儿！”
周围立刻安静下来，王队长也蹙眉看了眼于舒婉，刚才于舒婉跟王队长比过手势了，那是他们提前约定好的手势，意思是他们夫妻两个并不知情。
于舒婉也表示不理解，“姐，他是怎么说的？”
庞茹萍颤抖了一下，“就前一阵，县城枪击案刚发生没多久的时候，他大哥高福旺来过一次，当时他手里带着个长杆子东西，用布包着，还谁都不让碰，说是乡下挑粪的棍子还是啥，我当时不在家，大杂院里的人跟我说的，说当时一个孩子正好装到了高福旺，高福旺气的不得了。”
“另外，高福旺走之前跟高前程喝了酒，我那天回来后，就听到高前程嘴里念叨着什么枪啊啥的，还说他爹厉害的不得了，我要是不给钱就一枪打死我……唉，我当时以为他就是醉话胡乱说的，而且他酒醒以后，醉的时候说的话压根不会记得，所以我也就没当回事儿。”
听完庞茹萍的话，所有的证据加在一起，显然抢劫犯大概就在高家没跑了！
王队长神色严肃的转身跟人交代了两句什么，随后让庞茹萍先去车上坐着休息。
王队长：“于同志，我让人去帮忙雇车了，你先在这儿休息休息。”
于舒婉点了头稍微放松了一下，随后余光就看到一直没开口的沈占峰脸色格外的黑沉。
沈占峰拧眉转身拉住了王队长，“刚才去大杂院就算了，下乡的行动我不同意。”
第83章
沈占峰拧眉转身拉住了王队长，“刚才去大杂院就算了，下乡的行动我不同意。”
只要于舒婉说自己有些害怕，就连需要帮忙的王队长都会同意暂缓行动。
于舒婉也同样是老百姓，是他们需要守护的对象，不能为了抓人破案，就让另一个人处在危险之中。
可于舒婉却坚持了自己的决定。
于舒婉：“既然我决定来了，就已经提前想好了所有的可能，我不能半途而废，而且我也希望能够帮助到公安同志。”
“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王队长主动道：“嫂子，我完全理解老沈，我们还有时间，你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
于舒婉说完，沈占峰脸色更差了。
“沈占峰。”于舒婉悄悄拉了拉男人的衣袖，漂亮的眸子看着他，示意他低下头。
她悄声说了句什么后，沈占峰直起身皱着眉，神色中的担忧不减，但却多了几分赞许，“你确定吗？”
“嗯。”于舒婉再次坚定点头。
沈占峰不同意于舒婉下乡行动，但却尊重于舒婉的选择，只是这次行动，他必须要参与进去，这是让自己稍作放心的唯一前提。
于是，沈占峰的担忧与烦躁此刻都化身在了他手里的鞭子上。
‘啪’的一声，沈占峰抽在了架子车的车辕上，前面的骡子连忙又加快了些脚步。
架子车后面坐着于舒婉三个人。
庞茹萍心事重重，小周诚惶诚恐。
小周：“沈连长，这，这真是辛苦你帮忙了，我们队长说回头一定会汇报到军区那边给你请功的，我，我也真是荣幸，能坐上沈连长赶的架子车……”
沈占峰：“……”
请功只是王队长那么一说，沈占峰根本不需要，他只需要于舒婉安全就够了。
眼瞧沈占峰没有说话的打算，于舒婉看着战战兢兢，坐都坐不安慰的小周，轻笑着安抚道：“没事儿，小周同志你别想那么多，咱们等会儿还有任务在身，你可千万别因为这点事儿紧张，万一露了怯就不好了。”
“诶，嫂子我明白。”
这句话也提醒了庞茹萍，庞茹萍猛地一抖，缓缓回过神，“舒婉，我……我等会儿要是再跑神，你记得踢我一脚提醒我。”
任谁突然知道自己婆家可能是枪击案的杀人犯，恐怕都要吓得一身身冷汗，况且庞茹萍还有严重到有躯体化表现的焦虑症。
“茹萍姐，要不等会儿你就留下，就说在家照顾孩子。”
“不行，我不去你们更不好行动。”庞茹萍立刻摇头：随后安慰于舒婉，也安慰自己的说：“你放心，我虽然跑神但绝对不会掉链子的，我心里害怕，但更多的是恨……舒婉，这种恨就像大山一样压了我许多年，为了这个恨，我也绝对不会误事。”
“……好。”
于舒婉轻轻叹了口气，眼瞧着已经到大杂院了，几个人都不再说话。
院子里，高前程早早准备好了网兜子，一瞧见赶车的来了，小跑着颠颠过来上了车，示意前面的沈占峰赶车走路。
庞茹萍皱皱眉，“我进去交代一下阳阳。”
高前程不耐烦说：“有啥好交代的，晚上不就回来了，要我说，赶紧走。”
庞茹萍不搭理他，自顾自下车进了屋。
“妹妹呢？”
高向阳看了眼屋里，“还在写作业。”
“嗯，阳阳，晚上十点我如果还没回来，你记得带妹妹去之前过年时领你们去的舅姥爷家。”
高向阳：“晚上我带着妹妹休息就可以了，没必要……”
“你听话。”
在庞茹萍严厉的目光下，高向阳点了头，随后庞茹萍将身上剩下的所有钱交到高向阳手里，这才匆匆上了骡车。
骡子脖上挂着的铃铛清脆，稍稍走快一点，便显得有些吵闹了，但这很好的帮助了赶车人随时保持清醒，也能让前面的路人听到声音后及时避开。
与此同时，在大杂院后面的公安车队也在听到铃声后行动起来。
乡下如果还开红旗车有些显眼，除了一辆载着武警跟警犬的带棚皮卡车远远跟在后面，其余的便衣都换了身打扮坐上了架子车，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高福旺从四崀山下来的时候，有些疲累的揉了揉腿脚。
家里目前知道这事儿的只有自己跟高勇，母亲倒是多少知道那么一点，但具体的也不敢告诉她。
但这就苦了高福旺这个当大哥的。
平时有点脏活儿累活儿，都得他来办，就比如这次埋枪，如果弟弟高百元能够参与进来，也能帮着跑跑腿。
可是父亲就是太宠着自己这个三弟了，嘴上说是怕高百元年纪小乱说，其实就是不舍得让高百元干活儿！
哼，高福旺想着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再等等，这次的事儿过去了，他怎么也得想个法子让高百元也知道不可，凭啥脏活儿累活儿都是他来干，结果等分钱的时候，三弟还要跟自己平分，这也太不公平了。
况且高勇虽然狠辣，但……
说难听话，高勇快六十岁了，身体早晚有垮的一天，等回头三弟也参与进来，他就让父亲教教自己到底怎么使枪的，将来也好把这项事业给传承下去！
没错，在高福旺浅薄的认知中，抢劫便是一项事业，尤其是能这么简单就得来那么多钱以后，再让他通过劳动挣钱，很容易心里不平衡。
“唉……”想到这儿，高福旺叹了口气。
上次抢劫的那对夫妻手里也没多少钱，下次如果再行动，得跟父亲商量商量，提前照好目标才行，不然冒着风险把这钱弄回来，还不够自己跟三弟分的！
不过好在二弟那边完全不参与分钱也丝毫不知情，而且自己还能经常去要点好东西回来。
想到这里，高福旺心里开始琢磨着啥时候再进城一趟……
“大哥？！”
架子车上，昏昏欲睡的高前程一眼瞧见了田埂路边的高福旺。
高福旺差点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刚想到二弟，二弟怎么就喊自己了？
可等真瞧清楚后，高福旺立刻高兴的摆摆手。
自己这个二弟虽然又懒又馋又爱喝酒，但却对父母十分孝顺，平时只要下乡，都是手里有钱还买了东西回来的。
“哟，弟妹也来了啊！还有这位是……”高福旺的说着眼神已经色眯眯的盯在了于舒婉的脸上，“这个小妹儿瞧着眼生啊，不像是我们小黎村的人。”
赶车的骡子脖子骤然一甩，车把直接撞到了高福旺的大腿上，高福旺堪堪躲了一半，要不然撞得就不是腿，而是腿中间的那玩意儿了。
“你这个人咋赶车的！！没长眼睛！！”高福旺咒骂着，吃痛的吸了口气。
戴着草帽遮掩的沈占峰微微抬头，目光钉在了高福旺的脸上。
只是这一秒，高福旺便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强势的压迫感，这男人眼神冷的吓人，就好像是……不，比爹拿着枪时的眼神还有狠辣。
一个赶车的，怎么这么大脾气？明明被撞得是自己啊！
高福旺心里想着，却被他那好像带刀的目光刺的说不出来话。
“我是茹萍姐的朋友。”于舒婉下车悄悄看了一眼沈占峰，随后转移了话题，“这旁边的是我表弟，我们听茹萍姐说老乡有不少晒干的菌子，所以过来想收购。”
刚才只是带了个帽子的小周这会儿已经用一块儿头巾扎在了下巴上，挡住了半张脸。
小周也没想到，那天在城乡结合部时，王队长喊住的男人，竟然真的是嫌疑犯周福旺！
当时只是匆匆一面，也不知道高福旺记住没有，小周心里早就慌了神，低着头捂着脸咳嗽着勉强算是打了个招呼。
高福旺自然没认出来蒙着脸的小周是谁，不然早就大喊起来了，他听高前程给自己详细介绍后，尤其是听到了双倍价钱收购时，已经激动的恨不得立刻带他们回家了。
等快到高家时，几个人几乎立刻看到了高家与旁边都与众不同的红砖房。
“你家还有其他人在城里工作吧，这红砖房可不是谁都能盖起来的。”于舒婉赞叹着问道。
高前程嘿嘿一笑，得意的挺挺胸膛，“这是我爹有本事，我家三个儿子，找的媳妇儿都一个比一个好，而且还各自都盖了房子，哦我二弟还是找的城里人……”
“高叔叔是城里工作的吗？”于舒婉选择性忽略了他所谓的什么娶媳妇儿的话题，转而问道：“那肯定是钢铁厂这种地方吧。”
钢铁厂工人在县城算是高工资了，一个月足足有三十块钱。
但高前程闻言却也只是笑了一笑，“这算什么啊！不过我爹的本事可不能随便告诉你，不过等会儿可以领着你瞅瞅家里的菌子，你们要野味儿吗？还有些晒干的野鸡……”
钢铁厂工资高又怎么样，还不是得下力气才行，哪儿像他们高家，只要找到了机会，弄点钱来还不是轻轻松松！
于舒婉的话问到这里，单就高勇的工作便已经成了谜题，她跟小周对视了一眼，都没再出声套话。
“你们等着，我进去跟我爹说一声。”到了地方，高福旺先进了门。
小周本想借此机会跟于舒婉说明自己之前跟高福旺见过，等会儿需要于舒婉多出面说话，可谁知道听见声音的高勇已经走了出来，小周只好又低下了头。
高勇脸色不善的打量着从架子车上下来的几个人，“这是咋回事儿？老二，你好好地往家里领人干什么？”
高福旺连忙将二弟过来的意思解释了一下，与他不同，高勇显然要警惕很多。
这个时间突然冒出来了个收购菌子的人，还双倍价钱？
“茹萍啊，你这朋友是跟你咋认识的？”
庞茹萍不敢表现的太过热情，毕竟自己一向对婆家没什么好脸色，尤其是这些年下来，早就失望透顶。
庞茹萍淡淡看了眼于舒婉，又看了看高前程，一副嫌麻烦的样子，“是同事，凑巧了今儿早上在集市上碰到，早上卖菌子的钱也都给高前程了，家里还有吗，没有我们就走了。”
“有有有。”高福旺在高勇冷漠的眼神中，连连开口，“肯定有，我们这山没啥好玩意儿，也就雨季的时候才能弄点菌子回来晒干了卖，往年家里都是攒着过年的时候，赶在庙会上卖，能卖个好价钱。”
但这次他们给的价钱比在庙会上卖的还要高！
高勇审度着于舒婉，还有于舒婉身后的小周，小周虽然蒙了半张脸，但瞧着身板瘦削而且年轻，于舒婉又是个女人。
意识到这俩人没太大威胁后，高勇终于答应了放他们进来，而沈占峰因为只是个赶车的，看起来并非跟他们一起来的，也就被高勇忽视了。
“家里人都去田埂头大队那边干活儿了，菌子晒在院子里，你们就在院子里看看吧，要是看得上就都带走。”高勇将人引到了院子里，指了指架子上晾晒着的菌子。
如果直接说可以就直接走人就白白浪费了机会了，小周心里着急，却又碍于高福旺在不敢开口。
“高叔叔，我家就是旁边里坝村的，刚才听您儿子说您可有本事了，所以才能住得起这么好的红砖房，我爹整天在大队里修东西也没弄来这么些的钱，您可真厉害。”
好在于舒婉开了口，试着套高勇的话。
高勇浑浊的眼神瞪了一眼高福旺，但还是有些兴趣的看向于舒婉，“你家在里坝村？那离得倒是不算远，你们哪一家？”
“于家，我爹叫于满仓。”
“没听过。”高勇说着下意识得意的笑了，“你懂什么，这年头除了吃公家饭，哪儿都钱都不好挣，就算是公家饭，那发的钱也不多，还得靠自己才行。”
于舒婉没想到高勇竟然敢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于是也接着问，“那您的意思是，靠黑市……？”
高勇也意识到自己话说多了，摸摸鼻子收敛起来，“其实也就是平时多去山里碰碰运气，万一就碰上野鸡野鸭之类的，就跟这菌子也一样，说不定碰到了就能卖个好价格。”
“那您可真勤快。”于舒婉奉承道。
“行了行了，到底要不要？”高勇不再搭理于舒婉，转头看向小周。
小周只能点头，“要，都要了！”
高前程闻言，颠颠过来拿网兜装，于舒婉连忙又说：“能不能帮我们找点油纸包起来，我表弟是外地人，晚上要坐车回去，这玩意儿说不定路上有人惦记呢，用网兜也不安全。”
庞茹萍直接点头，“我进去给你们找找。”
言下之意，她是想进去看能不能找到线索，好在高勇也没什么意见，直接让庞茹萍进了屋。
反正家里那些东西早就该收拾收拾起来了，剩下的都是钱跟粮票，这玩意儿就算是狗来了都闻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
庞茹萍果然什么都没有看到，拿着油纸包出来时，摇了摇头。
小周有些失望的暗暗叹气，一边收拾着那些菌子往外面的架子车上带。
“等会儿。”高勇忽然喊了小周。
小周身子一僵，外面的沈占峰听到声音也随之紧了紧手里的鞭子。
“小同志，你们来一趟辛苦了，进屋可口水再走吧。”高勇却是友好的开口邀请道。
小周连忙摆手示意，“我，我没事儿，不用了。”
于舒婉跨了一步挡住了小周，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小周刚才突然戴上了汗巾，但是小周明显是想躲着高家的人，怕被看到长相。
于舒婉：“我表弟这人内向的很，我们也没别的事儿，况且马上天黑了，还是快点赶回去比较好。”
“哦，那行吧。”
高勇敷衍了应了一声后，却神秘兮兮的招呼着正在帮忙包菌子的高福旺进屋。
“前程你先帮忙收拾一下，等会儿我跟大哥出来再收钱。”
这边父子俩进了屋，其余几个人这才稍微轻松了一些。
庞茹萍在院子里稳住高前程，于舒婉则跟小周一起出了门。
小周连忙低声解释了自己遮面的原因，闻言，沈占峰立刻皱起眉，“这家人明显不对劲儿，刚才我观察过了，他们家窗户外面挂着的野鸭子肉上也有霰弹的痕迹，而且那个高勇警惕心很强，他身上狠辣的气息并不像是普通的庄稼汉，咱们得尽快走。”
“万一……”沈占峰想了想还是补充道：“如果有意外，小周你控制住那个高福旺，我抓高勇，舒婉你拉着庞茹萍找地方躲起来，如果没有意外，咱们先撤出去再说。”
“可这就动手？安全吗？”于舒婉问。
“他们的枪应该不在家。”小周点头说道：“不然不会让庞茹萍直接一个人进屋，要是咱们两个能直接把人抓了也好，况且我们队长也安排了人跟着，不会有危险。”
“行。”
大家都心思各异，尤其是高勇。
刚才还防备着于舒婉一伙儿的高勇，此刻正拉着高福旺商讨要不要再干一票。
“这可比上次那对夫妻有钱多了，可是……”高福旺犹豫道：“咱们的家伙刚拿到后山，爹，这不好动手吧。”
高勇冷哼一声，“怕什么，这俩人根本没有太大威胁。”
“可是外面还有个赶车的人呢。”高福旺想起刚才赶车人的眼神，打了个哆嗦，“瞧着是个狠人，不咋像是车夫，但看着赶车到时候挺熟练的。”
高勇刚才压根没有注意到赶车人，经过提醒，猛地反应过来，“走，跟我出去再观察观察，要是好对付，干脆等会儿跟着过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车拦下来再干他一票！”
第84章
“这是买菌子的钱，同志您收好。”小周将钱交到了高勇手里。
高勇拿着钱眉开眼笑，比刚才看起来心情好了不少，“真不留下来喝口水了？”
“不了不了。”小周摆摆手走到了门口。
高勇顺着小周的视线看了眼还坐在架子车上的沈占峰。
那男人看起来身材比小周魁梧很多，只是带这个草帽，看不清楚长什么模样。
高勇从自己的兜里摸出来一根卷烟，走到沈占峰身边，“辛苦了老乡，等会儿回去的时候准备走那一条路？”
沈占峰压着声音，说按原路返回。
高勇没摸到底细，又看向于舒婉，“你们来时候走的是城乡结合部还是水坝边上的小路？”
有高前程在，也没办法撒谎，于舒婉老实交代：“走的是城乡结合部，那边前阵虽说不安全，但最近瞧着安保已经好多了。”
“哦。”高勇说着又把目标转向庞茹萍，“你们两口今天晚上就留下来吧，明儿再走也不迟。”
庞茹萍脊背顺便发凉，“这……俩孩子还在家。”
“那咋了，就过个夜而已。”高勇丝毫不在乎的又跟高前程说了一遍，高前程自然同意。
于舒婉也吓了一跳，庞茹萍单独留这儿也太危险了！
但低着头的庞茹萍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儿竟然真的答应了下来，然后走过来拍了拍于舒婉的手腕，“那等下周上班了我再教你做长寿面，今儿就先算了。”
“……确定吗？”
“嗯。”
说话间，刚才出去的高百元回来了，随意跟人打了个招呼，扭头好奇的打量了一眼小周，“这天也没风沙，你拿汗巾围着脸做什么？”
高百元毕竟才十六年纪还小，小周没把他当回事儿，敷衍的说自己只是随手系上去的，便转过头去应付高勇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了。
可小周完全没有想到，高百元竟然一点礼貌也没有，觉得好奇就伸手将他脸上系在后脑勺的汗巾扯了下来。
刚才这本就是小周匆匆系上去的，被高百元随便扯了一下，直接掉在了地上。
小周脸色立刻变了，而高百元则捡起了汗巾捏在手里晃晃悠悠的，“你们城里人真是有毛病，没有太阳没有风的弄这玩意儿，嫌弃农村不干净就别来呗！”
高勇眼瞧小周不高兴，正要开口让高百元还回去，高福旺看着小周的五官忽然愣了愣。
高福旺：“……这位同志，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啊，我看你咋这么眼熟。”
“没见过吧，我也是今天才来的这边儿。”
“肯定见过。”高福旺说着说着，脸色忽然变白，“你不就是城乡结合部那天拦住我的警察吗？”
高勇神色瞬间慌乱，但也很快反应过来，“抓住这俩人！！”
高百元就在小周身边，一听父亲的吩咐，也不管是什么原因，抬起胳膊就想要把小周拉着。
但高百元年龄小，小周又是练家子，转头一个过肩摔，直接将高百元摔在了地上，用胳膊压住了他。
而高福旺的目标则是于舒婉。
沈占峰早就在高福旺动手之前将于舒婉拉到了自己身后，反手按住高福旺的脖颈，这是死穴，沈占峰只要稍稍用点力气，他的脖子就能立刻断掉，这是近身搏斗中最致命的一击。
“别动！！”站在门口的高勇早就反映了过来，意识到儿子不是眼前人的对手时，已经将胳膊伸向了庞茹萍，这会儿正拿着门后挂着改锥，抵在庞茹萍的脖子上，“王八蛋赶紧把我儿子给放了！你们凭什么袭击老百姓！”
见到高勇挟持人质，小周其实已经有些慌乱了，冷笑一声后，故作镇定道：“高勇，我还想问问你呢，就算我是警察，我来收点菌子而已，你为什么一听到我的身份后就急着让他们来抓我们？你的心虚早就把你给暴露了，你现在放下凶器主动认错，还有宽大处理的可能。”
“放屁！”高勇等着小周，“别以为我是个傻子，我打从干这活起，就知道早晚有一天要跟警察干上，不过没关系，老子不怕！”
说着，高勇又看了眼两个儿子，随后咬咬牙一边抵着庞茹萍，一边转过身将门关上。
而里面的高前程早就吓傻了，愣在原地半天不知道怎么办。
“还傻愣着干什么！找绳子把庞茹萍捆起来！”高勇吩咐着，转头朝着外面喊，“你们要是想要救人，就答应我的条件，都不许进门！”
“高勇，你别再执迷不悟了！”小周在外面劝着。
而在不远处一直观察着这边动向的王队长此时也带着赶了过来，先是把高福旺兄弟两个铐起来关到车里，另一边的武警也已经下了车排着队缓缓地在高家院子前面摆好了随时进攻的架势。
沈占峰走过来道：“根据刚才的情况，枪大概不在高勇手上，至于到底在哪儿可以问问那个高福旺，他那个小儿子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嗯。”王队长立刻安排了人去问，然后自己亲自走近了一些，跟门里的高勇协商。
“你确定要顽固反抗到底吗？”王队长听着里面的动静，一边慢慢劝导：“你已经犯了大错，如果现在再害一条人命，只会让你的罪责更加严重，但如果你主动出来，或许我可以申请给你稍微减刑。”
“放屁！！”高勇哼了一声。
减刑？高勇太知道被警察抓住的结局了。
自己的儿子高福旺虽然也参与了抢劫，但没有真的动手杀过人，而他则是真的杀过人，法律上是要死刑的！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减刑！
王队长那边继续道：“你想想你的家人，你的儿子，这院子我听、小黎村的人说是这附近盖的最好的房子，你舍得在这儿弄出人命吗？”
高勇见高前程终于是把庞茹萍给绑上了，手里的改锥稍稍松了松，沉默了一会儿，转头喊：“这样，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
“多久？”
“半小时。”
“不可能，最多五分钟，高勇，我劝你别耍花招，外面都是武警，你唯一的出路就是释放人质举手投降！”
“五分钟就五分钟！我想想回答你！”
高勇一嗓子喊下去，同时将毛巾塞进了庞茹萍的嘴巴里，然后低声吩咐高前程，“等会儿带着这娘们走卧室窗户去后山，你走前面我跟着你，动作快点。”
高前程愣了愣，“爸，你到底……”
“你喊我一声爸，就听我的别问了，赶紧走。”
高前程这个人有股子愚孝，硬是咬咬牙答应了下来，转头扛着庞茹萍去了卧室，随后翻了卧室的窗户，三个人从房子与房子的夹缝中移动。
几乎是在他们刚出夹缝的一瞬间，院子前面的警犬嗅到了味道开始吠叫起来。
“不好，他们要逃走！”沈占峰立刻反应过来，“老王，后山那边安排人了吗？”
“嗯，有人在那埋伏着，我们也赶紧过去。”
早在来之前，公安那边就考虑到了这个因素让一部分便衣去了后山，眼下高勇走的是小路，他们只能穿过一排住宅区才能回到路上朝着后山走。
等一群人赶到四崀山时，谁也没曾想到，高勇竟然已经被抓了。
“他体力跟不上，崴了下脚正好被我们逮住，就是他儿子挟持着人质进了山，刚才高勇跟他们喊着说去槐树下面找枪，回来再跟我们商量调教，这老头估计是想用人质换他跟儿子跑路呢。”
“想得美。”王队长看了一眼往上的山路，冷静的吩咐道：“等会儿逼进山里看情况，高勇的儿子没有高勇这么狠辣，先劝说试试看，如果失败了，为了保证人质安全可以考虑枪击，去先让狙击手就位！”
“是！”
队员离开后，于舒婉跟沈占峰也下了车走过来，身后跟着满脸愧疚的小周。
小周：“都怪我暴露害的庞茹萍同志被挟持，队长，我真没想到咱们那天在城乡结合部拦着的人就是高勇的儿子啊！”
“这些回去再说。”王队长皱皱眉，转头看于舒婉：“嫂子，庞茹萍同志心理素质似乎不太好，你跟她熟悉一点，看我刚才的安排合适吗？会不会她撑不到那个时候？”
于舒婉坚定道：“其他的我不清楚，但如果面对的是高前程，那庞茹萍肯定能撑得住，而且……王队长，如果高前程手里的凶器只有改锥，你们保证人质安全的胜算会不会大一点？”
王队长诧异的道：“他找不到枪？还是枪不在山里。”
“都不是。”于舒婉认真想了想，“高前程就是一个酒囊饭袋，压根不清楚高勇的事情，他这种人，就算找到了枪，可能也根本不会使用！”
“对啊！！”
王队长眼睛一亮，“没错，高勇只顾着让他去找枪威胁我们，但高前程大概率根本不会用枪！”
说话间，刚才被手铐铐住蹲在地上的高勇激动的站了起来。
“蹲下！”旁边的公安一胳膊又给高勇按了下去。
但是很快，高勇就用他那狠辣的目光盯着于舒婉，“我想起来你是谁了，你说你里坝村的对不对？”
沈占峰皱着眉站在了于舒婉身边，于舒婉心中一跳，“你什么意思？”
高勇阴冷的笑了笑，脸上的褶子挤压着他的眼睛，像是一条毒蛇似的，就这么死死的瞪着于舒婉。
其实打从下了乡，于舒婉表面镇定，心里早就紧张的高速跳动着了。
她怕极了，生在和平年代的她，直到出校门，遇到最大的坏人也就是公交车上的小偷了，但现在让她面对一个杀人犯，尤其是曾经还差点杀了自己的杀人犯，她真的怕。
“我在。”沈占峰低沉的声音响起，挪了一步，挡住了高勇的眼神，随后拉住了于舒婉的手。
于舒婉好一会儿才回神，冲着沈占峰点点头，这才又朝着高勇看过去。
“你说你想起来我是谁了，你是什么意思？”
她想要再次确认一下，从高勇这个杀人犯嘴里再次确认。
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真的逃过去了！
“哈哈哈”高勇一愣笑了出来，随后眼神更加阴沉，“几个月前刚过夏天，我路过城乡结合部见过你一次，你打扮的……”
高勇打量着于舒婉，“打扮的很好，一看就不像是能在乡下待着的女人，而且你还去领过什么稿费吧，当时我们跟着你到了客运站，等了一天才把你等回来，本来那天你就该死的！！你那天要是死了！！现在老子也不会被你害成这样！！”
于舒婉心中大惊，手不自觉颤抖起来。
原来那时候自己已经在不知觉中走过一次原书的剧情了吗？
也就是说，眼前的高勇，可以确定就是那个有机会把自己杀了的歹徒！！
心惊肉跳的同时，于舒婉反而沉沉的松了口气！
她在这里待得时间久了，尤其日子轻松的时候，很容易就把这个所谓的劫匪给忘掉，但时不时想起来时，还是会后怕。
可如今……如今终于把这个王八蛋给抓住了！
“那是为什么没有动手？”于舒婉问道。
“想知道？”高勇喊了起来，“你想知道等会儿就帮我儿子……”
“那算了。”
于舒婉没等他说完，摆了摆手，“算了，你闭嘴吧，我不想知道了。”
高勇：“……”
高勇的话硬生生的被于舒婉堵了回去，一拳头好似打在了棉花上，心里头比刚才被抓的时候还要憋闷。
于舒婉看着他一副憋出内伤的样子，心里一阵好笑。
她不喜欢内耗自己，既然问题解决，以后再无这个所谓的劫匪，那她完全可以不管什么所谓当时阴差阳错的原因。
况且，就算这个高勇现在不交代，等进了公安局也有让他开口的办法！
想到这里，于舒婉看了眼沈占峰。
沈占峰神色并不比刚才好，反而看起来更加阴沉，目光盯着高勇，好似要将他拆开剁碎那般冷沉，这是真正经历过战场的人才有的目光，那是几乎能杀人的目光。
“沈占峰。”
温和的声线下，沈占峰垂下了眼睑，刚才的冷沉散了大半，看着眼前的温温婉婉的女人心里却有些钝钝的感觉。
“别怕，他以后都不会再被放出来了，而且……”沈占峰看了眼已经上山的王队长，“而且很快也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私自藏枪支弹药，抢劫杀人，甚至是连环杀人，一条命都不够他枪毙的！
第85章
四崀山的山路并不陡峭，可因为平时这里没多少人来，上山的路崎岖不平，好在高前程从前跟着高勇来过好几次，不然可能连路都不认得。
“经常采菌子的榕树旁边……”
高前程嘴里念着刚才高勇告诉自己的话，费劲儿的半拉半扛的带着庞茹萍往树林子里走。
庞茹萍的嘴巴被堵上了，上山前还被高勇用石头砸了小腿，虽然没断，但被强拖着走路她早就疼的满身是汗，丝毫没有挣扎的力气。
高前程的状态也不怎么样，他没怎么吃过苦头，加上经常喝酒身体早就虚透了，这一路走下来累得气喘吁吁，但求生的欲望下，他还是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前走着。
父亲说的没错，只要找到了枪，就还有希望拿庞茹萍威胁那群公安，放了父亲跟自己跑路。
高勇以前在生产队跟着开过拖拉机，应该也能开的走公安局的红旗车，到时候他们一家人就远走高飞，反正有枪在也就有钱在！
他把未来想的很美好，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给他动力继续走下去。
大约走了二十几分钟，高前程走了小路，看后面没有人跟过来后，将庞茹萍摔到了地上。
庞茹萍吃痛的哼了一声，却自始至终没有因为疼痛哭出来，还一直拿眼神瞪着高前程。
“瞪我干啥？你以为我想抓你？要不是你就在旁边，爸肯定抓那个于舒婉，比你轻多了，随便被拿捏，拖你上来真是累死我了！！！”
说着高前程叹了口气，“早知道装点酒过来了，好歹也能喝一口提提气。”
树林子里枯草枯叶落得满地都是，高前程说着话，扭头按照记忆中的位置四处寻找着那个木头桩子。
“就是这个了！”
一个粗壮的榕树桩子旁边，枯叶堆积的程度比周围的都要高，高前程扒拉了两下，扒拉出了下面松散的土地，他掏出腰后挂着的榔头，一点点往下面找着，很快就找到了埋着的铁疙瘩。
“这玩意就是枪啊？”高前程把榔头扔到了地上，把玩着铁疙瘩，摸了一会儿，将枪口对准了地上的庞茹萍。
庞茹萍吓得一激灵，高前程哈哈大笑了起来。
“现在还不是对你动手的时候。”高前程哼了一声，得意的在庞茹萍腿上踢了一脚，着重踢得是刚才的伤口。
“自己站起来，不然我一枪崩了你！”
庞茹萍颤了颤，发抖的身子最终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但站起来的同时，她的目光盯在了地上的榔头上。
她嘴里塞着棉布，手腕也被绳子困在前面，加上腿上的伤口，怎么看都没什么反抗能力了，高前程这会儿已经在想等下怎么跟公安交涉了，丝毫没有注意庞茹萍的松动。
庞茹萍强撑着跟着走到了高前程的身边，一副因为害怕老实下来的样子，但就在高前程没注意时，她猛地蹲下身子，被捆绑着的双手交叉，一起将地上的榔头给拿到了自己手里。
“我草！”
高前程吓了一跳，立刻反手去抢夺，但庞茹萍已经牢牢的抓住了榔头，把尖锐的一面对准了高前程。
“你他娘的臭娘们！”高前程骂了一声，举起了手里的枪，“老子崩了你信不信？！”
庞茹萍看着高前程举起的枪口却忽然笑了。
崩了就崩了，老娘早就说过了，早晚要死，也是拉着你一起死。
庞茹萍的手腕被捆在下面，很难将手里的榔头举起来，但是却可以很轻易的对准高前程的**。
“你真敢过来，我就真的动手了！！庞茹萍！！你想不想活了！！”高前程一边骂一边找机会攻击回去，但手里的枪……
手里的枪在高前程手里就是一块儿铁疙瘩，他根本不会用！
眼瞧着庞茹萍一步步逼近，高前程想躲却无路可走，这山早就被公安封锁了，四周都出不去，唯一出去的可能性就是拿庞茹萍当人质。
无奈之下，高前程把枪口对准了庞茹萍的胳膊，试着扣动了一下枪下面的扳手。
庞茹萍下意识的抖了抖，却没有躲开，但下一秒却无事发生。
枪没有上膛，自然也不会有事。
这下，庞茹萍眼睛里的笑意更深，甚至嗓子眼里都发出了底底的笑声。
“妈的！老子跟你拼了！”高前程说话间举着枪就冲了过去，对准庞茹萍的胳膊使劲砸下去。
只是与此同时，庞茹萍手里的榔头也砸了下去，正中高前程的**，高前程哀嚎一声，手里的枪也顾不上了，双手捂着**倒在了地上。
眼瞧着高前程痛过劲儿了还要爬起来，庞茹萍再次举起榔头，这次直接朝着男人的脑袋砸了下去，随着一声惨叫，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撒在了庞茹萍的脸上。
四周的风冰冷凄凉，但血液的温度却有些热，尤其……这还是高前程的血！
带着警犬的王队长赶到时，恰好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本来担心人质安稳，想着随时解救人质的公安看到这一幕都十分诧异，但还是快速的冲了过来，将庞茹萍保护到了一边，而高前程这在痛苦的呼喊声中被拖着下了山。
庞茹萍手上的绳子被解开，嘴里的布也被拿走，但整个人却好像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中，呆愣愣的笑着，眼睛看着手上鲜红色的血液怎么都不说话。
“先将人送到医院吧，救护车已经在小黎村外面停着了。”
“是。”
王队长吩咐完，小周跟另外两个女同志一块儿扶着庞茹萍下了山。
山下。
高勇本想过最坏的结果不过是高前程被抓，但看着儿子流着血出现时，还是没忍住吓得喊了一声想要冲过去。
眼下所有嫌疑犯都被抓住，高家的其他人也被控制了起来，高勇还没冲过去，就被武警同志一把拉到了皮卡车上送去了公安局。
于舒婉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猛地抓紧了沈占峰的手，“茹萍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没有枪声，大概率没事儿。”
沈占峰话音落地，庞茹萍也在护送下走了过来。
“茹萍姐！”于舒婉连忙走了过去，在看到她身上的血迹时，愣了一下，“你没受伤吧，这是……”
“嫂子，她刚一直没说话，应该是吓着了，先送到医院去吧。”王队长走过来道。
于舒婉还是有些担心，直到沈占峰喊她回去，庞茹萍骤然听到了于舒婉的名字，身子一抖回了神。
“舒婉！”庞茹萍褪去刚才平静的模样，颤抖着看着于舒婉，“我，我终于成功了，我跟高前程同归于尽了！”
于舒婉一愣：“……什么？”
庞茹萍自顾自的继续说：“他死了，终于死了！！舒婉，我成功了！我得回家告诉阳阳跟芸芸，我自由了我们都自由了……”
王队长冲着于舒婉摇了摇头，轻声道：“受了刺激，可能大脑还在亢奋中没有缓过来，另外她腿上也有伤，不管怎么样都要先去一趟医院。”
“嗯。”于舒婉应了一声，转头尽量安抚道：“茹萍姐，你现在回去会把他们两个吓到的，而且你总得去医院做个检查是不是，不如我先替你去家里看看两个孩子，之后再去医院看望你。”
“你带他们过去好不好！”庞茹萍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点，摇了摇头，突然又哭了出来，“我得看着他们才安心，不然高前程这个王八蛋会打孩子的！不对……高前程死了……”
于舒婉皱起眉，担忧的看了眼王队长，随后才道：“没问题，你先去做个检查，没事儿了我就带他们过去看你，你先冷静冷静。”
“好。”
于舒婉的安抚跟承诺起了作用，庞茹萍逐渐安静下来，但直到被送到车上，还一直在流眼泪。
“高前程没死。”王队长叹了口气走过来，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于舒婉看了眼沈占峰，“这属于正当防卫吧。”
“嗯。”
王队长也道：“的确算正当防卫，所以我不知道庞茹萍同志刚才为什么要说同归于尽这样的话，不过她现在大脑不清醒，也许是忘了自己被挟持当人质了？”
“可能吧。”于舒婉垫带扭头“王队长，他们两个的夫妻关系并不好，可能确实是受了刺激才胡言乱语。”
王队长叹了口气，“唉，真是可叹……不过好在这件事算是彻底结束了，我们会照顾好庞茹萍同志，就是辛苦嫂子你等会儿去一趟大杂院，两个孩子可能跟你更熟悉一些。”
“应该的。”于舒婉顿了顿又说：“明天要是茹萍姐情况好点，精神状态也安慰了，麻烦王队长再跟我说一声，我送两个孩子过去。”
王队长自然答应下来，再次对于舒婉道了谢后这才坐上车离开。
小周被安排跟于舒婉一起去大杂院先看了孩子，于舒婉本意想邀请阳阳去自己家里休息一天，但高向阳却好似发现了什么，执意问庞茹萍到底怎么样了，于舒婉只好把情况大概说了一遍，告诉他们妈妈没事儿，他们这么放心。
第日一早，于舒婉就收到了医院的消息。
庞茹萍小腿骨裂不算严重，精神方面休息了一夜好了很多，也彻底清醒了过来，至于高前程则是陷入了昏迷，大概率会脑死亡。
哦对了，不值一提的是，高前程的生殖器官也被榔头锤烂了。
虽然不值一提，但清醒后的庞茹萍却在听完以后笑了出来，这个笑容里带着如释重负的意味，轻飘飘的不带有任何负担，从眼角眉梢一直蔓延到了她的心底。
第86章
“嫂子，老沈怎么没跟你一起？”
于舒婉送两个孩子去医院看庞茹萍，正好碰见了来找庞茹萍做笔录的小周。
“沈占峰去帮我买点东西。”于舒婉说着冲两个孩子指了指过道上的椅子，“你们两个先去休息一下，等会儿我问问病房在哪儿。”
“好。”高向阳应了一声拉着妹妹离开。
于舒婉这才转头看向小周，“茹萍姐那边怎么样？电话里就只跟我说精神状态好点了，她这会儿脑子还清醒吧，我就怕吓着这俩孩子。”
小周笑着点头，“已经好了，昨天的事儿闹了个误会，你进去跟她聊聊就知道了。”
“好。”
于舒婉问清了房间号，领着两个孩子进了病房时，庞茹萍也因为刚跟小周说完话还在坐着。
“妈妈！”
芸芸扑过去时，庞茹萍眼泪差点掉出来，可芸芸抬起头时却明显很高兴，“哥哥说以后我们都可以不用见到爸爸了是吗？！”
于舒婉本来不想告诉他们的，是高向阳问了才无奈说了个大概情况，但对于两个孩子来说，失去这个父亲，反而还是天大的好事，一个没办法提供父爱，甚至还要增添生活中压力的父亲，他的存在还不如消失！
“嗯，等我回去以后，咱们就换个地方住。”庞茹萍揉了揉芸芸的脑袋，又看了看高向阳，“阳阳不是一直想毕业后去当老师吗？芸芸正好还要上学，我们找个离学习近的地方。”
“但是……”高向阳有些错愕，“妈，其实只要没有他，咱们就能开启新生活，不管去哪儿都没问题。”
庞茹萍：“不用担心，没了高前程，妈的工资够咱们一家花销了。”
庞茹萍是单位的栏目组长，工资有时候能跟拿稿费的于舒婉持平，一开始确实紧迫点，但后面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于舒婉由衷的替他们高兴，在旁边看着也忍不住笑了笑。
庞茹萍让芸芸去旁边吃苹果，随后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舒婉，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遇到你，我往后的人生都不知道该怎么过。”
她其实原本就没打算过很久，等将来孩子大了，就拉着高前程一起死，他们高家不是经常说救了自己吗，那她就拿这条命还回去！
可现在，就算她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可能会辛苦点，但也比之前好上太多了，往前看，前面一片光明。
于舒婉连忙让她坐回去，“这也算他们高家罪有应得的，况且你昨天你很凶险。”
庞茹萍笑道：“说起这个，昨天我动完手以后，看高前程脑瓜子上全是血迹，就以为他是没救了，当时我就想着……”
“我就想着这个王八蛋终于有一天落在了我的手里。”庞茹萍压低了声音悄悄说：“大家一命换一命，大不了我杀了他后去坐大牢！”
“不过……我也是后来才反应过来，我这在法律上叫做正当防卫。而且高前程也没有死。”
于舒婉明白了过来，点点头道：“不过听说大概率是植物人了，后半生可能都要在床上渡过。”
“是啊。”庞茹萍失神的叹了口气，不过很快笑了出来，“不过幸亏当时他不答应跟我办理离婚手续，他现在虽说是在病床上躺着，可到底要不要治疗下去，还是得等我签字。”
她的笑容里有一丝的寒意，于舒婉很快想到了她是要干嘛。
庞茹萍的恨意早就到达了顶点，就算真的拔管子，她也能下得去手。
正说着，出去买东西的沈占峰回来了，他拎着点水果鸡蛋，还拎着一袋子给小孩子的麦乳精。
庞茹萍几番推脱，于舒婉怕她再起身伤了腿，搁下东西就拉着沈占峰急匆匆的离开了。
这件事情结束，一直搁置在于舒婉心里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下午跟沈占峰去看了场电影，这才回家。
“嫂子！”
刚一到家，沈红星就跟了上来。
于舒婉去洗手，他就跟在卫生间外面，于舒婉去给圆圆编辫子，他就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旁边，就连程梓墨的目光也都一直在追随的于舒婉。
“怎么了今天？喊了半天也不说原因。”于舒婉笑着问。
沈红星看了一眼沙发上看报纸的沈占峰，“那个什么，我要是问了，大哥肯定要说这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能问。”
于舒婉失笑，“你问了再说。”
有于舒婉的鼓励，沈红星这才开口，“下午的时候，公安局有个叔叔过来送了点东西，说是感谢嫂子你帮忙参与抓捕抢劫犯，原来你们昨天中午饭都没吃就走了是为了这事儿啊，是不是就是之前哪个枪击案的抢劫犯？”
于舒婉看了眼沈占峰，果然沈占峰皱了皱眉，但却最终没有开口阻止于舒婉，只是淡淡解释道：“你不是公安系统内的，身为一个普通民众主动参与这么危险的事情帮忙，确实应该来专程感谢你，我估摸着……”
沈占峰顿了顿，浅笑道：“估计等你明天上班的时候，还能收到锦旗呢。”
“啊？他们连我单位也要去通报啊。”
“嗯。”沈占峰看了眼挂钟，“就算他们不去，知道内情的沈文明肯定要把你的事迹给写出来的。”
沈文明昨天就去报社加班了，这个案件全县城的人都特别关注，算是一个热点新闻，所以一有线索报社就立刻召回了外采组的人手。
于舒婉失笑，“其实也不算什么。”
“什么不算什么啊！文明哥说你都跟着去劫匪家里去了，那多危险啊！！”沈红星强调道。
程梓墨也皱了皱眉，“太危险了，这种事情公安局的人不应该让你去的。”
“是我主动要求的。”
于舒婉解释完，沈占峰看了过来，凉凉开口：“是啊，你也知道是你自己要求的，孩子都知道危险的事情，下次……”
“没有下次了！”于舒婉连忙摆手，“坚决不会有下次，这次只是因为恰好让我碰上了，我也是好心帮帮忙。”
主要是于舒婉真的很想赶紧把这群人给抓了，好消除自己内心的阴影，不然换了谁，她都会先考虑自己的安全问题。
于舒婉被沈红星几个缠着闹了说了好一会儿话，程圆圆听完以后大喊着妈妈是英雄，沈红星则直接表示明天去了准备将自己嫂子的事迹好好宣扬一番，直到周阿姨说开饭，她这才被解救了出来。
晚间。
于舒婉躺下以后，洗完澡的沈占峰也很快贴了过来。
昨天于舒婉到家后刚躺下就睡着了，以至于沈占峰什么时候上的床她都不知道，今天……
“我这两天有点累，沈占峰。”
沈占峰的肩膀半靠在枕头上，垂眸认真注视着自己的女人，“嗯，我知道，昨天你就睡得很快，舒婉，其实我是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你。”
“你说呀。”
“你对这次的劫匪……似乎十分的关心，是不是你之前就意识到了什么，我听文明跟我说，你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他劫匪可能就在四崀山附近。”
于舒婉心里猛地一紧。
沈占峰又道：“没关系，我随口问问而已，你如果心里不舒服，不想回答可以不说。”
他的声音很沉很沉，也难得的温柔。
好像沈占峰这个铁血硬汉的所有温柔，都给了于舒婉似的。
“是。”于舒婉轻轻叹了口气，换了一种说法，“我之前的确听到过山里的枪声，这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是，我们刚认识那天，回乡下时路过城乡结合部，那时候我虽然坐了客车回去，但在车站隐约觉得有人在跟踪我，而且我还听人说过，那边几年前就有过枪击抢劫案。”
沈占峰了然的点点头，“这件事我问了，两年前确实有一次枪击案，相同的手法相同的霰弹，大概率也是他们干的。”
问清楚后，沈占峰更温柔了，“舒婉，以后有任何的事情都可以跟我讲，我会无条件的站在你这边，甚至可以替你解决大部分的问题。”
他很少这样当面跟自己说这种话，于舒婉愣了愣，温柔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那今天晚上可以帮我一次吗？”沈占峰改了口，胳膊顺势揽住了她。
于舒婉脸上热了热，推了他一把，“好啊，原来你说好听话的目的是在这里。”
“……是我的真心话。”
“那咱们今天就先休息好了。”于舒婉说着就要转身。
可沈占峰力气更大一些，拉住了身边的手腕，呼吸格外的炽热，“不是我的目的，但是我的愿望，可以吗？”
沈占峰说话声音低沉又好听，在她炸开后，又感受到一股温温热热的气息在耳边脖颈处游荡，慢慢侵蚀着她的身体，诱惑着她一点点的沉沦。
灯火昏黄，窗外枝叉摇曳，心软的神于舒婉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诱惑，俯身接下了他的吻。
缠绵之际，临门一脚，沈占峰忽而停了下来。
于舒婉朦胧的眼神中被引诱的满是春色，无声的质问他为什么没有继续。
“等我。”
沈占峰伸胳膊从枕头下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物件，撕开包装后拿了出来。
于舒婉定睛一看，立刻认了出来。
这玩意儿其他人不认识，可她却在广告中见过无数次。
“避孕用的。”沈占峰以为她不同，解释道：“我回来时后看你例假刚过去。”
于舒婉不急着要孩子，她以为沈占峰跟自己一样，都是本着顺其自然的想法。
“我过完年……”沈占峰顿了顿，接着说：“要去执行任务，一走就是半年多，我不想那时候你辛苦怀着孩子，而我又不在家，其实早就想找这个了，但是怕你不接受。”
于舒婉摇摇头：看着沈占峰的目光里带着赞许：“我没有不接受，反而觉得这样对咱们两个都负责……”
于舒婉才要继续说自己的想法，刚才停下动作的沈占峰此刻已经蓄势待发。
她后面的话被吞咽近了两人的唇齿中，再回神时，已经忘了要说什么-
冯家。
“妈，今天报纸买回来了没有？”
宁美玲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无奈的从包里掏出了《大河文摘报》递过去，“看看看，一个报纸有什么好看的，人又不能从报纸上面出来，能给你看出花来吗？”
冯卓压根不在乎宁美玲说的什么，低着头着急的将报纸翻开，直接看最后的少儿版块。
自从知道了于舒婉的工作地点以后，这报纸是冯卓每天必须要看的东西，就好像饭不用吃，但报纸一定要看似的。
他从派出所出来后，曾动过几次心思再去报社找一次于舒婉，可一想到沈占峰这个王八蛋的拳脚，还有看守所里冰凉的木板床，便只能委屈自己忍着思念在家看报纸。
如今这报纸也是冯卓现在能接近于舒婉最近的方式了，看着上面她的署名，她所勾勒出来的图画线条，每一个地方，都能让冯卓心驰神往。
如果……
如果当初自己遇到于舒婉的时候，能再成熟一点就好了。
经过这几次的事情，冯卓不得不承认自己成熟了许多，就连李钢柱他们来找自己赔礼认错，喊他一起出去玩，冯卓都直接拒绝了，大多数时间里，冯卓都是在家看报纸，当然，报纸看得主要是少儿栏目，余下的时间就是看关于林坝那边就的书籍介绍。
今天按照惯例，冯卓看完了少儿栏目后，将报纸折叠到只露出这个栏目的大小后，小心翼翼的放置到了旁边的箱子里。
而箱子里早就有着厚厚一摞的《大河文摘报》，无一例外都是折出了少儿栏目这一页。
“你呀你，真的像是被勾了魂一样。”宁美玲无奈的叹了口气，她知道现在儿子已经比之前成熟很多了，自己的话也听不进去，只好换了个话题。
“卓卓，上周我找人给你说的新相亲对象你考虑的怎么样了？眼瞧着都要过年了，你总不能给我拖到去林坝的时候再找对象吧，我可告诉你，林坝那地方穷山恶水的，根本没什么好姑娘，而且那边人的家庭情况都很差，我不允许你找一个乡下丫头回家，最好还是趁着现在在家找，回头你们结婚同房后再去林坝当知青，这样万一有了孩子，也能把人拴住不是。”
宁美玲说着又是一阵叹息，“好好地去当什么知青，咱家又不是给你找不来工作，那钢铁厂别人挤破头了想进去，你偏偏不进，就算不想进，将来等着你爹退休，接您爹的岗位不是也行嘛，唉。”
“妈，这些话你都说了无数遍了。”冯卓有些厌烦。
宁美玲瞪了他一眼，“我说你也是为了你好，你赶紧跟我说考虑好没有，人家姑娘那边等着消息呢。”
“我目前真的没有结婚打算。”冯卓说着叹了口气，“就是那天你带到家属院外面说话的那姑娘吧，我不喜欢，我一点也不喜欢。”
她没有于舒婉漂亮，更没有于舒婉身材好，声音也没有于舒婉好听。
他的于舒婉是天底下美好事物的象征，不管是那个男人心里装着这样一个不可方物的女人，都根本看不下去其他女人了吧。
“其实我也觉得这个不行，眼睛太小了，回头孙子要是眼睛也小怎么办？”宁美玲连连摇头，随后又说：“不过我还有个人选，明儿就过来。”
冯卓不耐烦了，“我说了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妈，你能不能让我清净几天啊。”
“是你表姨家的闺女，也算是你表妹，小时候你们见过的，她家虽然是农村的，但条件还过得去，还是中专毕业的高材生，说是来城里找工作来借住几天，你忘了吗？她叫何静这丫头长得可俊俏了，白白净净的，一点都不像是乡下来的土丫头。”
“忘了。”冯卓不留情面的道。
但宁美玲明显是希望冯卓尽快想起来，说了一晚上这个何静的好话，直到冯主任回家时，才说起了另外一个话题。
“之前城乡结合部枪击案的劫匪抓到了，听说过程还挺凶险的。”
“终于是抓到了，要不然我每次去那边儿赶集市的时候，心口都慌慌的。”
夫妻俩说着话，冯卓也听了进去。
冯卓：“什么时候抓到的？不是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吗？”
“应该是前天吧，报纸上写的有我也没详细看。”
吃过饭以后，冯卓回屋后便翻开了今天的《大河文摘》，报纸最大的版面上其实已经用最醒目的标题写了枪击案劫匪被抓事件，但下午那会儿被他选择性忽略了，这会儿仔细看了一眼后，他才看到了文章里写着感谢于姓女士的帮忙这几个字。
这篇报道只是事件的通知报道，并没有更详细的经过，更详细的内容，说是要等案件彻底处理完，等到判决结果出来后才能详细的报道出来，所以，文中的于女士也只是简略的一笔带过，直提了一句她是案件的知情人，跟警方一起潜入了嫌疑犯家中，最终共同抓捕了案犯之一。
姓于，冯卓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于舒婉。
但更要紧的，是这个案件刚爆出来的时候，他的心里就一直有种隐隐的潜意识。
那个自己跟于舒婉相亲成功，但后来因为意外于舒婉却死于枪击的梦有时候还是会出现，这让他不得不得注意到这次的枪击案。
而巧合的是，这次的枪击案依旧有于舒婉。
“难道说，我跟你是上辈子的缘分？”冯卓喃喃自语道，“不然为什么总是让我做相同的梦，为什么让我再见到你的第一面就爱上了你。”
路过他房间的宁美玲皱眉，“你脑子真是魔怔了，什么上辈子，不就是贪图人家的脸，明儿何静来了你瞧瞧，也是一样的漂亮。”
冯卓思绪被打断，扭头将门‘嘭’的一声关紧。
也许是日有所思的缘故，冯卓当天晚上竟然再次做起了那个梦。
而这次这个梦，比以往更加清晰。
梦里的于舒婉已经去世，而他也离开了县城去了另一个城市，在那个新的城市里，他遇到了一个神似于舒婉的姑娘，两个人渐渐相爱……
“不可能！”
冯卓满头大汗的从梦中惊醒，窗户上的帘子昨晚上没有拉严实，有一角阳光刺眼的照过来，将他额头上的汗珠照的清清楚楚。
等冯卓缓过来以后，他跳下床猛喝了几口水。
他此刻心里只有于舒婉一个人，就算于舒婉死了，他也只会更加怀念于舒婉，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就爱上另一个人呢？
就算真的有一个跟于舒婉长得很像的人，那也只是故意模仿的，自己也就是多看他两眼，根本不会真的爱上她！！
吹了一会儿冷风，冯卓叹了口气去洗漱。
“你好，这里是冯家吗？我来找我的表姨宁美玲女士。”
刷牙的空档，一个素面朝天长发飘飘的女同志穿着通身的呢子衣走进了家属院，齐刘海下面，一双漂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打量着四周，小巧的五官上写满了好奇跟天真。
她长得很素净，气质也很干净，一瞧便是才毕业没多久的学生。
女同志的出现，让家属院里的男性都忍不住往这边瞧了一眼，还有人主动给他指了指方向。
“你是何静？”冯卓很快漱了漱口，擦干净脸上的水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干净体面一点。
“是我。”
何静打量着冯卓，忽然抿着嘴笑了，“你是卓卓吧。”
昨日冯卓心里对这个何静表妹的抗拒感瞬间消散了许多，大概大家对漂亮的女同志都会忍不住心软吧。
不过……
冯卓很快回想起了于舒婉。
女孩子素净，长相也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显得格外可爱，但这种长相，跟于舒婉比起来还是清汤寡水了一些。
于舒婉的长相温婉入心，是让人过目不忘，是让人心驰神往……
“我可以进去吗？”何静看着冯卓，“本来说是下午到的，可我妈催着我买点东西，我就提前了半天过来，应该没打扰到你吧。”
何静礼貌的问话让冯卓好感又多了几分，邀请何静进屋后，冯卓给她倒了水。
冯卓：“我妈说你是我表妹，应该喊我表哥才对吧。”
何静又抿嘴笑起来，“昨晚上我还跟我妈说这事儿呢，小时候咱们见过一次，当时我没有你高，也没问年龄就说你比我大，其实算下来，我还要比你大将近一岁呢。”
“……”
冯卓看着眼前还是学生样子的何静，十分不愿意喊表姐。
何静：“没关系，反正也不差太多，咱们互相之间喊名字吧，我喊你卓卓，你喊我静静。”
冯卓一愣，忽然想起了一个很久远的笑话——我想静静。
“我看你刚起床？”何静又说：“家里有给你留早饭吗？我去给你热热饭？要是没有留我可以帮你下个清汤面吃，我做饭还是很不错的，你可以尝尝。”
冯卓：“不用了，我妈给我留了包子，已经热好了在锅里。”
“表姨对你可真好啊。”
“嗯。”
何静一进门，便莫名其妙的亲近着冯卓，如果此刻来人是于舒婉，他肯定欣喜若狂，可眼下却是个很久没见面的远房亲戚。
早饭吃的没滋没味儿，吃完以后，何静十分体贴的走过来帮忙收拾东西。
“卓卓，听说你过完年要去当知青了？”
“是的，这是我的志向，我想报效祖国。”
何静立刻崇拜的看着他，“你可真厉害，我其实很早以前也有这个想法，想要报效祖国，但是当时被村里推举了工农兵学校，只能去上了中专，但是我心里还是很向往当知青的，虽然……”
虽然她也是乡下出身的。
乡下出身的人，大部分都对所谓的知青很向往，但是，却对自己当知青没有任何想法，毕竟没有谁想从这个村里千里迢迢去到另一个可能更贫困的村里。
可何静嘴上必须这么说，这样说了，也许冯卓就会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吧。
她是带着任务来的，来前妈说过了，表婶很喜欢自己，如果冯卓能看上自己，往后自己就可以真正的一直住在县城了，而不是上个班还要村里县城来回跑。
“虽然什么？”冯卓问。
何静继续道：“虽然我已经给工作单位投简历了。”
“你想找什么工作？”冯卓打量着何静，“瞧你的样子，应该是下不了体力活儿，你中专学的是什么？”
“学的是文学专业，这个专业能做的都跟文字有关，很多单位的文职我都可以试试，所以投了很多单位，打算这几天都去问问情况。”
说话的工夫，何静已经将桌子收拾好了。
“卓卓，我去刷碗，你先去忙你的吧，我听说你平时很喜欢看报纸。”
冯卓：“……我妈连这个都跟你说？”
何静笑了：“我觉得这算是夸你呢吧，爱好学习关心时政，我觉得挺好的。”
“那我进去了。”
等冯卓进了门以后，何静脸上的笑容渐渐沉了下来。
果然县城的男人比乡下男人眼光高，她今天来之前可是特意打扮了一番，这个冯卓除了刚见面时对自己态度还不错，后面都冷冷淡淡的。
不过慢慢来吧，反正她要在这儿住一段时间。
况且冯卓也不过是自己的一个跳板罢了，就算没有他，只要自己找到了工作，大可以再找好的去。
什么知青什么建设祖国，她可一点兴趣也没有。
第87章
枪击案宣告侦破的新闻发出后，县城民心都安定了下来，再加上接近年关，平时路上的人都增多了不少。
于舒婉跟孙栋梁赶着中午休息的时间，想着买点水果再去探望一下庞茹萍，谁知道就连供销社都在排队，等从医院赶回去的时候，踩着上班点进了办公室。
“诶哟妈呀，这一趟走的可太难了，街上人也太多了点，大中午的不回家午休吗？”孙栋梁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可能大部分都是职工，想赶着中午休息去进点年货。”
孙栋梁有些疲累的瘫在桌子上，“庞组长在医院住了将近一周了吧，怎么腿上的伤还包扎着。”
“医生说要一个多月才能好彻底，得再等一周才能出院。”于舒婉笑了笑，“不过茹萍姐现在的心情明显比之前好多了，两个孩子最近也都跟着她在医院吃饭，瞧着也都状态不错。”
孙栋梁哼了一声，“那可不是嘛，那个吸血鬼现在只能躺着吸氧气瓶了，我瞧着都解气，不过舒婉你上次也是真的英勇，沈文明同志采访你的那段新闻我看了，你当时真的不害怕呀？”
沈文明他们采访部做这次案件的总结报道，非拉着于舒婉接受采访，于舒婉一开始没想答应，可沈文明一再请求，就连汪主编都专门来了两趟，说于舒婉现在是报社的风云人物，这次还能主动协助办案值得大力宣传，于舒婉这才无奈答应了下来。
于舒婉：“怕啊，肯定怕，但是真要到了那一步，怕也没有用，当时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了。”
“舒婉，有时候我真是怀疑咱俩到底是不是一个年龄的人，明明都是刚步入社会工作第一年，可你总是能领先进步我这么多，而且还这么勇敢，要不我……”孙栋梁眼神中带着敬佩。
“你咋了？”
“我认你当老大吧！反正你是画画稿的，我的是文字编辑，以后你走哪儿都带着我，我跟你混了！”
于舒婉噗嗤笑了，“跟我混？我可发不了你的工资。”
“那咱们就一起跟着报社混，等将来咱们把少儿栏目发扬光大！”
孙栋梁雄赳赳气昂昂宣誓之后，低下头看着手里还没有审核的几十封来稿，瞬间又好像被破了一桶冷水似的蔫了。
孙栋梁：“等庞组长腿好了以后都过完年了！年前还有小半个月呢，每天加班加点的看稿件就够时间紧了，眼下还得准备小记者的采访内容，老天爷啊！再赐我两双手吧！！我要是哪吒三头六臂就好了，我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儿，领三份工资！”
他念念叨叨着，于舒婉也听了进去。
“最近确实是有些忙不开。”于舒婉抬头看了眼汪主编办公室的方向，“其他栏目不知道能不能分几个人给我们，先借用一星期。”
“年底了，最近大家都忙着，估计不好派人过来帮忙。”
报社过年理论是休息十五天，但报刊的发行，除年三十跟初一，其余是没有中断时间的，所以如果年前不能加班加点把内容提前准备好，就只能放假时候加班了。
如今整个县城里电视几乎都没有几台，除了广播，纸媒差不多是老百姓唯一能方便接触到的媒体了，所以需求量还是很大的，一半报社都不会放弃过年这段时间选择休刊。
“话是这么说，但总不能咱们两个加班到大年三十吧，等下午去找汪主编商量一下，不行咱们就招几个临时工，就像之前毛纺厂那样。”
“也行。”孙栋梁附和道：“要是汪主编不同意，我就罢工抗议他去。”
两人商讨着决定下来，下班前一起去找了汪主编。
汪主编那边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看见于舒婉过来眼睛一亮，等挂断电话先是听了二人的要求，谁知道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汪主编：“本来就有过完年招人的打算，提前招实习生进来也行，这件事好说，舒婉，咱报社还有件事得辛苦你一趟，不过这算是荣誉，你去了还能领到奖状呢。”
还没高兴完的于舒婉目光警惕，不会又要安排什么工作吧？
“怎么了主编？”
“总社每年的总结大会我打算今年让你过去发言，还有十天的时间，你提前准备下演讲稿，哦对了，我想让你去是一方面，总社那边也点名了，除了你也没别的人，到时候上千人在场听你发言，看你领奖状呢，这可是咱们报社最大的荣誉了。”
这个最大的荣誉放在任何一个报社员工头上，恐怕都要高兴半天。
可于舒婉听完以后，眉头不自觉就皱了起来。
要命了，她这个人虽然算不上社恐，但平时遇到这种上台讲话的环节，也都要紧张许久。
从前在学习，她得了个三好学生奖状都要想办法找借口把上台发言给推掉，现在一下子让她在上千人面前发言，听起来比让她去高勇家还要紧张！
“主编，奖状可以上去领，但发言环节能不能给我省略掉。”于舒婉立刻道。
汪主编好奇的看着她，“这可是荣誉啊舒婉，别的人求着都上不去呢，而且你上去以后可以分享一下自己的工作精神，还有创新能力这些问题，大家一起共同学习进步嘛。”
“我不是排斥分享心得，我只是觉得上台发言可能会紧张。”于舒婉坦诚的说出了自己的感受，“如果可以，我将稿子写下来给主编你来念都行。”
汪主编：“……这不行，那我不就成了窃取你劳动成果的人，况且大家现在都知道咱们报社有于舒婉这个横空出世的天才画稿编辑，你要是上台，我也跟着出风头啊。”
“可是……”
“没关系舒婉，第一次发言大家都有紧张的时候，你克服一下就行了，到时候我带着咱们《大河文摘》的员工在下面给你鼓掌！”
眼瞧着没办法拒绝，于舒婉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舒婉，其实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孙栋梁安慰道：“我每次要认识新的朋友同事时，心里都特别的紧张，然后就会结巴，但你看我来报社以后慢慢也跟大家交流的多了起来，其实根源就是对未知结果感觉到不安，你可以试试回家多练习练习，而且你连劫匪家都敢去，这点事情你肯定可以。”
“谢谢，放心我回家肯定练习，至少不会给报社丢脸。”
“我相信你舒婉，你一定可以！”
话虽这样说，可于舒婉心里还是没什么底儿，倒不是害怕站在台上，而是一想到人很多，就总有些忐忑。
不过紧张似乎也是合理的。
于舒婉想起之前看过的一本书，著名的艺术家每次演出前，面对自己站过无数次的舞台，临上场前都会紧张，这是对自己也是对舞台跟观众的尊重。
她紧张，其实也是正常的，这是面对荣誉时应有的感受。
想通了一些后，于舒婉信心回来了一些，当天晚上回去的时候，洋洋洒洒把演讲稿写了一大半。
“你在写什么？”写完练习册的程梓墨看着伏案专注写东西的于舒婉好奇的问。
“写演讲稿，怎么了？”
程梓墨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可眼神却带着忧愁偷偷看了看在书房的沈占峰。
“能不能出去说？”程梓墨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
程梓墨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找于舒婉说话了，于舒婉有些好奇又有些好笑的答应了下来，两人出去的时候，程梓墨居然还在关门时，故意的看了眼沈占峰。
“咳咳咳，我把另一本习题册忘在那边了，所以一起过去看看。”程梓墨说着，不忘打量沈占峰的神色。
沈占峰抬眸，很迅速的发现了程梓墨脸上奇怪的表情，以及于舒婉带着笑意的双眸。
不过他并没有拆穿，只是点点头便继续看报纸了。
很快俩人到了门外。
于舒婉：“说吧，是想申请看小说了还是学习里闯祸了？”
“你也太小瞧我了，我找你就不能有点正事儿吗？”程梓墨说着，眼睛瞟向了地面。
“好好好，是我口误了，既然是正事你好好说，我听着。”
程梓墨嗯了一声，然后认真道：“我们明天就考试了你知道吗？”
于舒婉点头，“嗯，听红星说了，这次期末考不是头一天只考语文吗，这可是你的强项。”
之所以没有主动跟程梓墨提，就是因为于舒婉怕给他压力，想着明早鼓励一下就可以了，毕竟这学期程梓墨已经进步很大了，她不喜欢鸡娃，觉得只要有进步就很好了。
“我能不能再跟你打赌一次？”程梓墨犹豫着开了口，“如果这次我成绩能考到班级前十名，你能不能……咳咳……你能不能去给我开家长会？”
于舒婉有些错愕。
上次听顾茉莉跟自己说完后，她本以为程梓墨肯定开不了口，都准备等考完试以后自己主动找程梓墨提这件事呢。
“当然可以。”于舒婉没有犹豫的点了头，“我是没问题的，可前十名啊，你这几天可要努力了。”
听到于舒婉这么说，程梓墨松了口气，眼神都带着光，“我现在对自己成绩挺有自信的，前几天模拟考试，我发现很多题型都跟练习册上很像，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前十！”
“我肯定相信你。”于舒婉拍了拍程梓墨还有些瘦弱的小肩膀，“毕竟，这可是我一天天督工督出来的苗子，但是你压力也不要太大，以免适得其反，明天就平常心对待，不要紧张。”
“你怎么知道我紧张了？”程梓墨的眼睛慢慢瞪大，“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第88章
何止是明显啊，这个从前倒数第一，把什么事情都不放在眼睛里的叛逆小少年几乎要把紧张写在脸上了！
于舒婉抿嘴笑了笑，“其实今天我也遇到了一个令我很紧张的事情。”
“真的吗？”程梓墨眼中的于舒婉性格向来温和，干什么都可以不紧不慢的将事情做好，怎么会紧张呢？
“嗯，看到刚才的演讲稿了吗？我从来没有在几千人面前讲过话，所有一开始听到消息，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虽然最后答应了下来，但只要一想到这事儿，哪怕是现在都有些紧张，不过……”
于舒婉释怀道：“可能除了紧张，现在还有些激动吧，毕竟是我没有做过的事情，如果真的做完了，反而还挺高兴的，算是人生中多了一种难得的经历，就像你考试是一样。”
“这一样吗，我怎么感觉……”程梓墨挠挠头，忽然笑道：“我觉得跟你这个在几千人面前讲话比起来，我这个反而还不紧张了呢哈哈哈……”
于舒婉伸手在程梓墨脑瓜上敲了一下，“要是这样能安慰到你也行吧，那我进去啦。”
“别别别。”程梓墨揉着脑瓜，抿抿嘴低着头说：“我明白，我这个考试是小事情，所以没必要紧张，是这个意思吧。”
“毕竟你的目标可是前十名呢，对你来说考试可不算是小事情吧。”于舒婉一语点破了程梓墨心里的小九九，“我的意思的是紧张是因为你重视尊重，对事情认真对待了，这是好事儿，所以紧张是可以紧张的，但不要过度。”
程梓墨这才抬起头，眼神有些微微的敬佩，“于舒婉，我觉得你有时候说的话，比我们班主任说的还要有道理。”
不只是有道理，她好像还总是能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去考虑，而如果自己将这件事告诉了沈叔叔，那可能只会换来沈叔叔的一个‘嗯’字吧……
倒不是觉得沈叔叔不好，就是沈叔叔这样总让自己心里有些失落。
程梓墨也不懂这是为什么，但他能感受到心里的感觉，能感受到心里时时刻刻对眼前这个后妈……不对，是养母，对养母产生的亲近感，甚至是……依赖感。
想到这里，程梓墨心里突然有些慌乱跟害怕。
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依赖父母一辈子的，可是最后只剩下了自己跟妹妹，甚至妹妹还要依赖自己。
当时失去父母的落差跟伤心，他这辈子都不像再感受了。
想了想，程梓墨刚才还带着崇敬的神情忽的收敛了几分，转而眼神稍淡“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谢谢你跟我说这些话。”
程梓墨的客气突如其来，于舒婉微微一顿，随后盯着他打量，“你脑子里是不是又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年纪不大心事儿倒是挺多，还跟我客气起来了。”
“我。”程梓墨一时语塞，“咳咳，我跟你客气难道不对吗？勉强算你是长辈吧，这是我基本的礼貌！”
“哦，基本的礼貌就是之前吃饭吃到一半摔门跑路？”
“还是突然拦着我，非要跟我打什么赌？”
“难道说有一次偷偷延迟了半天还我武侠小说，还威胁圆圆别告诉我……这些就是你的礼貌？”
于舒婉每说一句，程梓墨眼里的疏离就少一分。
说到最后，程梓墨缴械投降，举着手一边认错一边念叨：“程圆圆这个叛徒！！都告诉她了别跟你说怎么还是说了！亏我还陪着她玩了一整个周末的踢毽子，下次再也不陪她她玩踢毽子了！！”
他本来就是突发奇想，这会儿被于舒婉这么一说，刚才的想法早就抛到了脑后去，气急败坏的念叨着圆圆不够讲义气！
于舒婉噗嗤笑了出来，“行了，这也不能怪圆圆，她也是出于好心，怕你耽误学习再拿个倒数第一。”
“我早就不是倒数第一了。”程梓墨哼了一声：别别扭扭的问：“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都是半个月前的事儿了。”
“当天就知道了啊，圆圆特意拉着我告诉我的。”
程梓墨：“……胖兔！！”
“是叛徒！”于舒婉好笑的纠正他因为着急的词语。
“我知道，我是着急咬到舌头了QAQ……”程梓墨疼的捂住了脸颊，又揉了揉酸酸的鼻子，“于舒婉，等会儿你记得被跟沈叔叔说，我不喊他开家会是因为怕他去了无聊，而且其实同学们家里大多数都是妈妈去开这个会的。”
“这有什么的，告诉他了他也不会生气的。”
“沈叔叔肯定不会生气。”
程梓墨肯定的说：“沈叔叔只会平和、淡漠、冷静的告诉我——嗯，知道了。”
程梓墨说这话的时候，是在模仿沈占峰的语气跟表情，而且还真有五分的相似！尤其是语气，几乎一模一样了都。
于舒婉被他逗得笑了出来，这时候，屋里的沈占峰恰好走出客厅的门进院子里拿扫帚，瞧见两个人站在门口说笑，就多看了一眼。
于舒婉跟程梓墨对视一眼，从双方的带着笑意跟不服气的目光中，同时想到了一件事。
于舒婉随后将目光看向沈占峰，“沈占峰，你儿子马上要考试了，这次他成绩应该比之前好，但是家长会选择让我去开，所以跟我说一声。”
沈占峰目光淡淡，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圈后，停留在了程梓墨身上，“嗯，我知道了。”
他的语气，跟刚才程梓墨的模仿如出一辙。
“噗嗤……”
程梓墨还因为沈叔叔的威压能忍住，于舒婉彻底忍不住笑了出来，捂着肚子扶着门笑了好一会儿才罢休，直起腰时，就看见沈占峰格外疑惑的眼神。
“好了，事情说完了，你快回去休息吧。”于舒婉揉着肚子看着程梓墨。
程梓墨其实在沈占峰面前还是有些放不开，点点头悄悄眨眨眼这才跑走。
等程梓墨走了，于舒婉一回头，再次撞到了沈占峰疑惑的眼神里，甚至还有几分莫名其妙。
“笑什么呢？”
于舒婉摇摇头，“没笑什么，就是刚才突然想起你如果去开家长会，坐在满屋子女同志旁边的景象来。”
“那程梓墨笑什么？”沈占峰明显不相信。
“他应该也是因为这个吧，我刚才问他来着呢。”于舒婉心虚的掩饰着：“他说去开家会的都是母亲去，所以才喊我。”
“嗯。”
沈占峰没有再怀疑，但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事，“你如果去的话……要不我跟你一起？其实程梓墨不提，但你们年龄上毕竟……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怕到时候你被人议论。”
“议论呗。”于舒婉不怎么在意，“其实之前我已经去过他学校了，他班里应该有不少人都见过我吧。”
“你去过？”沈占峰目光微凌，“那他们没有说什么难听话吧，程梓墨那边呢？同学关系有没有紧张？你知道的，有时候孩子之间也是存在恶意的，他们会拿别人的伤心事打趣甚至嘲笑。”
“没有啊。”于舒婉好奇：“你为什么这么问？”
沈占峰叹了口气，“之前在林坝军区的时候，头一年我也去过一次家长会，那时候程梓墨还在上小学，他们见到我，也就知道了程连长不在了，而我显得又，咳咳咳，两年前那时候我还年轻，当时就有心思不好的学生笑话程梓墨没了亲爸爸。”
“那你怎么做的？”
沈占峰目光严肃下来，“我很认真的告诉了那个孩子的家长，家长当时就承诺了会回去惩罚孩子，之后这件事才结束。”
于舒婉接着他的话往下说：“你以为结束了，可谁知道第二天程梓墨去了学习，反而还被同学孤立了？”
沈占峰露出赞许的眼神，“是这样的，所以我后来都不去参加程梓墨的家长会了，对他也好。”
于舒婉歪歪头，心中明白过来。
“沈占峰，你的处理方式有问题。”
沈占峰皱起眉，这是于舒婉第一次当面直截了当的点出他的问题，“你说说看，说得对我虚心接受。”
于舒婉也不客气，“学校里，一个班级的孩子几乎可以算是一个小社会，你这样做第一并不能给程梓墨出气，第二也没有让那个孩子心服口服。”
“为什么？”沈占峰有些疑惑，“我觉得是没问题的，我是大人，自然找大人来解决。”
“问题就出在这里。”于舒婉继续道：“人性本来就是欺软怕硬，尤其是能在知道同学父亲去世后还嘲笑同学的孩子，性格本身就有问题，这种情况下，只有让他见识到他做错的这件事，会让他得到一个严重的后果，才能让他心服口服，心里存有忌惮，不会第二天再去让同学孤立程梓墨。”
“可他的父亲说过了会教训他。”沈占峰依旧坚持自己的意见。
于舒婉摇摇头：“孩子都是这样的了，家长又能好到哪里去？他可能当时看你是军人心里有忌惮，这才随口答应了下来，回家后可能只是随口说了两句，就算真的严肃教育了，那孩子也只会觉得你背后告黑状，根本不服气。”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当时就让那个同学当着所有人的面给程梓墨道歉，让所有人都知道，如果用这个来嘲笑程梓墨是错误的行为，会受到惩罚，而同时，其他同学看到了他的错误跟处罚，只会下意识引以为戒。”
“这样的话，就算他还不服气也会因为受到的惩罚而心有余悸，其他同学也知道了什么是对错，大部分都不会跟着他同流合污。”
于舒婉说完，沈占峰眉头皱的更深了。
于舒婉看着他陷入沉思，缓缓道：“孩子大部分是单纯的，但同时也比我们想象中要敏感，他们其实也能体会到成年人的情绪。”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沈占峰如有所思点点头，“你这样处理，不只是对程梓墨好，对其他同学也起到了警醒作用。”
恶意，从来不分年龄。
一旦出现恶意，最好的处理方式不是迂回婉转，而是正面迎击。
“怎么样？学到了吧？”于舒婉笑呵呵的打趣，“沈连长是不是考虑一下交交学费？”
沈占峰一怔，眼中笑意溢了出来，“好啊。”
当晚，于舒婉就后悔了。
“够了，学费交一次就够了。”
沈占峰默默的将于舒婉的手握在手心，唇角贴在她的耳边，“受益匪浅，一次学费肯定不够。”
“……凭咱俩的关系，我给你打折！”
说完，于舒婉折腾着想要滚到被窝里裹住自己，可脚腕下一刻就被他再次拽住，轻轻将人抱到了怀里。
“凭咱俩的关系，我可以交双份的。”
于舒婉：“……”
好好好，这次教学成果斐然，可真是值了！-
“哥哥吃鸡蛋！”
“叔叔也吃鸡蛋！”
程圆圆亲手将鸡蛋分给了程梓墨跟沈红星，轮到沈红星时，高高兴兴的蹦了蹦，“红星叔叔这次一定要多拿两个奖状回来哦！”
“没问题！”沈红星吃了一根油条，又来吃鸡蛋，这样加在一起就是一百分了。
沈文明打趣的看着圆圆，“圆圆，你怎么不跟程梓墨说多拿奖状？”
圆圆颠颠又跑过去，看着程梓墨，语重心长：“哥哥，你放心，等成绩出来以后，只要你陪我玩跳皮筋，我就肯定不跟他们一起笑话你倒数第一的事情。”
程梓墨：“……”
程梓墨哼了一声，默默将脑袋扭到旁边，吃完了两个鸡蛋后，特意又将刚才没吃下去的油条咽进了肚子里。
一百分算什么，这次他要得双百分！！
程圆圆看着程梓墨气势汹汹的吃油条被吓了一跳，于舒婉连忙喊程圆圆回去吃早饭，她这才一脑袋扑到了于舒婉的怀里。
“妈妈，圆圆的幼儿园也考试，妈妈放心，我再差也肯定不会倒数的，我一定要比哥哥考的好一点，不让妈妈操心。”
小丫头纯粹是在表忠心，可当事人就在那边凶巴巴的嚼油条，这种话听起来怎么都有种挑衅的意味在。
程梓墨瞪了一眼自己这个早早叛变的妹妹，圆圆被吓了一跳，连忙又埋进了于舒婉的臂弯中。
于舒婉好笑的拍了拍程圆圆的后背，安抚了她好一会儿，再抬头时，程梓墨已经背上书包上学去了。
这实在不怪圆圆。
从前程梓墨就不爱搭理她，俩人天天拌嘴，考试成绩也就被圆圆挂在了嘴边上，渐渐的，就连程梓墨都默认了自己注定考倒数第一是事实。
于舒婉来之前，很长一段时间，程梓墨都对自己倒数的问题丝毫不在意，甚至还想一路摆烂到初中毕业。
“哥哥不开心吗？”
于舒婉点头，“他现在学习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圆圆等等看，说不定下次就能跟哥哥说多拿回家两张奖状了。”
“唔，那圆圆也相信哥哥这次可以考好！”-
“程梓墨，你气什么呢？”
二中学校门口，赵孬蛋看见程梓墨一脸黑沉脚步飞快的正在走着，小跑着追了过去，“谁惹你了这是？”
“我妹！”
赵孬蛋抓抓头，“你妹？你妹不是还在幼儿园。”
“明年就小学一年级了，我倒要看看她到时候能考第几名。”
赵孬蛋明白过来，“哈哈哈，是她又念叨你是倒数第一了吧，害，这也不怪人家啊，你可是蝉联了咱们初一上半学期所有大小考试的倒数第一呢，哦也不对，中间有两次我帮你分担了火力。”
显然，以前无所谓，但现在的程梓墨并不愿意提及这段‘光荣’历史，哼了一声，加快脚步就要进校门。
“程梓墨，巧啊。”
这会儿是上学点，但只有一个比周围学生都矮上几公分的男孩儿是从学校里面往外面走。
“侯浩然？”
程梓墨顿了顿，停下了脚步。
上次之后，侯浩然很少主动跟他说话，程梓墨心中一直带着点愧疚。
赵孬蛋也凑了过来，“侯浩然，你怎么往学校外面走？今天周五要考试诶，连着考三天，你不会连考试都旷吧。”
头顶着小卷毛的侯浩然摇头，“没有，是我不用考试。”
“啊？”赵孬蛋还没弄明白原因，羡慕的眼神已经快夺眶而出黏到他身上去了，“妈呀，你这也太舒服了吧，啥时候我也能不考试啊。”
侯浩然：“你把初三的月考试卷拿个满分就可以了。”
赵孬蛋：“……”
侯浩然认认真真的帮赵孬蛋出主意：“或者找老师提前自测一下成绩也可以。”
“我还是去考试吧！！”赵孬蛋崩溃的捂住了脑袋。
侯浩然只是无奈的耸耸肩，随后，目光才看向程梓墨，状做无意的开口：“我今天空闲下来，所以可以多去找于姐姐半天，她今天上班了吧。”
程梓墨挑眉看着他，“你这么聪明，应该也知道于舒婉周五上班吧。”
“……哼！”
侯浩然被看穿也不恼，轻轻哼了一声，眼睛里的笑意也不见减退。
反正考试的是程梓墨，去找于姐姐说话的是自己，他还能参加少儿栏目的新活动去当小记者采访于姐姐呢！
程梓墨：“你喊我就为了说这个？”
侯浩然：“跟你打声招呼，顺便说一声这个而已。”
“哦，那招呼打完了我就先去准备考试了，等成绩出来，还得让于舒婉开开家长会……”
“家长会？”才要离开的侯浩然脚步堪堪顿住。
程梓墨嘴角勾了起来，“当然了，不跟你说我先走了，再见！”
赵孬蛋自然也挥挥手，连忙跟着过去，原地只留下了侯浩然自己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两分钟，来接侯浩然的侯明亮头大如斗。
“我今天特意起早了一个小时先送你来学校再送你去报社，你跟我说你又不去了？！”侯明亮掐着腰，气的不行，“咱爸妈可是应允了你今天提前过去的，你可别错过了这次机会。”
“嗯，改到下周一吧。”侯浩然认真的看着大哥，“我要去找老师考试了，后面三天的考试也要参加，你记得帮我跟于姐姐说一声我今天请假，别让于姐姐空等我。”
侯明亮困得打了个哈欠，同时又气的胸口的疼，“白起这么早了，你这孩子……”
“对了大哥，回头这次的家长会你帮我来开吧。”已经转身的侯浩然招招手，“我肯定是第一名，到时候你就等着接受表扬就行。”
侯明亮接受表扬，侯浩然则负责去程梓墨班里找于姐姐，给于姐姐看自己的奖状，自己的奖状一定比程梓墨多！
眼瞧着弟弟自顾自进了学校，眼底一片乌青的侯明亮叹了口气，转身打着哈欠去了电话亭给于舒婉打电话。
于舒婉那边接到电话得知消息后，就将小记者采访活动往后推了两天，反正等过年那两天才正式发出，找侯浩然只是预备一下看看效果，她也乐的轻松了大半天。
转眼到了下周一。
除了考完试放寒假，一早就过来找自己的侯浩然以外，于舒婉还接到汪主编的消息。
“面试？”
少儿栏目办公室里，汪主编走进来刚说完一句话，就看见了旁边乖乖自己翻开画册的侯浩然。
“嗯，这些都是之前就投过简历应聘过的，有刚毕业还没见面的，有当时人满了就没有招进来的，我想着你跟庞茹萍几个一起面试一下，时间就定在下午。”
汪主编一边儿说着，一边笑眯眯的跟侯浩然打招呼，“浩然小朋友，又来帮助我们报社收集信息吗？新出了个小记者活动，你要参加吗？”
从前就算了，现在知道侯浩然是总社社长的外甥，是社长秘书的亲弟弟，汪主编巴不得他能天天来！
“于姐姐让我看画册呢，看完再说。”侯浩然没有抬头，一心扑在画册上。
汪主编被敷衍也不觉得尴尬，笑眯眯的抬起头问于舒婉：“这是什么新画册吗？还要刚才面试新员工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
这本画册带的文字介绍比较多，讲的是敦煌笔画的典故，还有不少小故事，十分引人入胜。
于舒婉简单介绍了一下，才道：“庞组长不是还没出院吗？”
汪主编：“我昨儿打电话问了，提前出院了，她临时来半天，给她算加班工资，主要你们两个之前没有面试经验，庞茹萍带着会好一些，而且她也在家闲着，乐意过来。”
庞茹萍正缺钱，加班工资倒也合她的心意-
冯家。
“静静啊，今天去面试中学老师怎么样了？有结果吗？”
宁美玲觉得老师这个职业就非常不错，稳定又体面，跟他家的冯卓正相配！
何静握着筷子的手紧了一下，笑道：“二中那边没给结果。”
宁美玲连忙安慰道：“二中那学校不如实验中学，肯定是不缺老师，你不去就不去了。”
“实验……”
二中都进不去，更别提全是优等生的实验中学了。
“哦我不是这个意思。”宁美玲看着何静，细声细语：“不是昨儿还去了个小学，那边情况怎么样？给回复了吗？”
何静：“小学那边倒是说年后有个老师的空缺，但是我还是更想去初中。”
初中工资高一点不说，还能给分配好一些的宿舍住，等熬上两年，说不定还能给分配到家属院的房子里去呢。
“我吃完了。”冯卓放下筷子，没有搭理两个人的对话，转身拿起报纸进了屋。
何静眨眨眼看着他进屋以后，这才回头，“表姨，卓卓的习惯真好，每天都要按时看报纸，又爱学习又知道报效祖国，现在城里这样有抱负的青年很少见了。”
宁美玲抿着嘴笑了起来，但眼神却微微闪烁，掩饰着自己的心虚，“害，他就这样，打小就爱看书看报纸什么的，就是当年没被推举上工农兵大学有点可惜。”
“那这是大学的损失。”何静说着，又站起来主动收拾桌子上的碗筷，“表姨您工作辛苦了，我来收拾吧。”
“诶哟，这中午的饭都是你搭手做的，我来吧我来吧。”
“没关系，年轻人本来就应该多历练。”
何静人长得不错，说话又嘴甜，而且还知道干活儿，手脚麻利，怎么看，都是宁美玲的梦中情儿媳！
只要等何静找到了工作，宁美玲甚至不介意直接当场让她跟冯卓订婚。
不过就算找不到工作也没事儿，早点跟卓卓结婚，她留在家里生个孩子也不错。
可与此同时，何静心里却对冯家颇有微词。
冯家的情况……跟自己来之前想的可不太一样。
第89章
何静家虽然在乡下，但父母都在生产队有职位，家庭条件还算不错，她自信自己长相也挺好，想要找个城里男人不算什么难事儿，但是就算是城里的也有个三六九等之分。
何家的人都在极力撮合她跟冯卓这个钢铁厂主任家的儿子，来前，何静也觉得如果这婚事能成也不错，可是来了之后，尤其是这些天经常出门在外，见识也跟着多了之后，她也就渐渐回过味儿来了。
冯卓家庭背景中等偏上，但他过了年就要去当知青了，这一走谁知道多久才能回来，宁美玲着急找媳妇儿就是生怕儿子将来万一在知青当地找了女人或者真的扎了根不回来。
这种事在知青群体中可不算少见，必须得防范着。
相比较下来，何静更愿意再找找看，如果将来能找到工作，自己能在单位里找个条件不错的那最合适。
这样想着，何静这些天来也就对冯卓不那么上心了，更何况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冯卓好像有什么毛病，一天天的盯着报纸看个没完，还总是看那一页……
到了下午，何静跟宁美玲一起出了门。
“下午又要去哪个学校面试，我听说县城二小也在聘老师呢。”
何静笑着道：“是之前问过的一家报社，本来是说等过完年了再招人，可突然又缺人了，上午刚通知的我。”
“报社？”
宁美玲皱皱眉，“我是不怎么喜欢报社这种单位，节假日还得加班，将来结婚了不好照顾家里的事情。”
何静现在已经不在乎宁美玲的想法了，只是敷衍的应了一声，随后便扭头走了另一条街-
报社。
一间平时空着的会议室这会儿人来人往。
屋里，庞茹萍友好的告诉来面试的男同志他并不符合招聘条件。
“为啥不合适啊？”男同志不高兴的皱起眉，“这来来去去的都四五个人了，是大家都不合适还是你们压根就是故意逗我们玩儿？”
庞茹萍将手上的笔放下，认真的解释：“并不是前面的都不合适，其中有一位祝老师就很好，已经让他暂时留下等会儿听通知了，另外，你这位男同志是真的跟我们报社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就是你这个人水平不够，我的诗词写的多好啊，凭你的水平，可能都写不出来这么好的作品，况且不就是个少儿栏目吗，装什么装，小朋友看的东西又不需要多高的水平，我看都是一些连环画，通俗易懂的，让我来，我也能写我也能画。”
出门上卫生间的孙栋梁这会儿刚回来，听见有人闹事儿连忙进来挡在了两位女同志前面。
孙栋梁：“这位同志，既然我们组长都觉得不行，那您就不要再坚持了，天涯何处……哦不是，东边不亮西边亮，你就另寻高就吧。”
“不行！你们非得给我说个原因不可，我就不信，你们这个破报社能找出来比我诗词写的更好的人吗？”
“这位同志。”于舒婉无奈的抬起头，“首先，您如果喜欢诗词，可以去隔壁的《文学大世界》杂志问问要不要人，我们报社主打的是民生，您的风格的确跟我们不相配。”
“那你们不是招文字编辑吗？我文字功底好不就行了。”
于舒婉回想了一下刚才自己听到的诗词差点绷不住笑出来，忍了忍，继续道：“可您这种容易激动的性格就十分不适合我们栏目，我们的作品都是给孩子看的，孩子需要的是稳定情绪下产出的东西。”
男同志听了这话，稍稍稳定了一下情绪，慢慢的整理着自己的衣领子，“既然如此就算了，反正是小孩子看的东西，不需要多高的水平，杀猪焉用宰牛刀，我还不屑在你这儿工作呢！”
孙栋梁有些不高兴，“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你是瞧不起我们还是瞧不起孩子？”
庞茹萍也拍着桌子拄着拐棍站站了起来，“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写两句酸诗真拿自己当玩意儿了！”
“我就是瞧不起你们，怎么地了？”男同志不屑的哼了一声。
“我们的作品对你来说确实有理解上的难度。”于舒婉淡淡的看着他，“毕竟像你这样的人，不管是素质还是智商，都还不如一个小学生，素质可以再培养，不过智商好像是天生的，弱智的话好像也没办法学会礼貌。”
乖乖跟在于舒婉身边看画册的侯浩然骤然抬起头，随后大声的笑了出来。
有一个人笑，旁边人也都忍不住了，就连办公室外面等着面试的人也都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于姐姐，这个我赞同，就像我虽然才十二岁，可我的智商跟素质都比这个人要高很多。”侯浩然笑完了，赞同的给那个男同志火上浇油。
男同志已经气的火气上了头，“你、你骂的也太难听了，有本事跟我比比文学功底啊！”
于舒婉挑眉，“我可不跟智商有残缺的人比，你非要比，可以跟我学生比一比。”
“啊？”侯浩然有些嫌弃的看了看那男人，“我也嫌弃他呀，还是算了吧。”
男人已经气的手指有些颤抖了，这会儿再也顾不上他所谓文学家的体面，撸起袖子就要冲上来。
可是他瘦的跟个鸡崽子一样，刚走近一步，就被孙栋梁拦住，随后喊了保安，直接将人扔了出去。
等这事儿闹完了，孙栋梁才坐回来。
“他嘴里念念叨叨的诗词到底是什么呀？”
于舒婉将手里填写的简历递过去，“诺，你自己看。”
‘啊——蓝天，你是多么的蓝。
啊——白云，你是这么的白。
你们如果美丽的聚在一起，只为了赞许美丽的我，赞许我美丽的诗词。’
孙栋梁一目三行的看完以后，笑的差点从椅子上滚下去。
侯浩然揉揉耳朵看过来，“我刚才想笑来着，于姐姐都不让我笑，说不尊重人。”
于舒婉一阵后悔，“我要是只要他是这种人，就不拦着你了。”
庞茹萍那边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整理着东西一板一眼的喊下一位进来。
刚才那一幕，何静看在眼里。
这会儿轮到何静了，她礼貌的做了自我介绍后，便不再说多余的话。
“文学专业毕业的，有在校期间的作业吗？”庞茹萍问着。
“有的。”
几个人轮着看了何静的作文作业后，都觉得还不错。
因为是少儿栏目，今天面试来的人什么专业的都有，都觉得不需要太高的文字水平，结果等问了几句后才发现，有一些竟然连最基本的总结编撰都不会，还有的甚至连简历都能写错字。
“同志。你可以先留下来等消息了。”
“好的，谢谢。”何静说这鞠了个躬，随后又带着些好奇看了眼庞茹萍，“这位同志，我可以问一下咱们报社会给分配住房吗？”
“这个没有。”庞茹萍遗憾道：“如果你觉得找工作一定要求单位分配住房，可以换一个单位问问了，抱歉。”
“这样啊。”何静略略思索了片刻。
“我看你的简历上写是刚从乡下过来对吗？”庞茹萍起了心思，“我个人倒是有个房子准备出租，就在隔了两条街的大杂院，如果你能留下来，平时上班也近。”
何静眼睛一亮，“请问房租是多少？”
“你接受合租的话不算贵，最大的一间卧室也不超过四块一个月。”
“好！”何静高兴的点头，“如果我能留下的话再来找您商量这件事。”
说完，何静再次鞠躬走了出去。
“这位女同志倒是不错。”于舒婉赞许道：“有礼貌也有功底，来当个文字编辑绰绰有余。”
庞茹萍：“那咱们文字编辑有一个人选了，刚才的祝老师是负责审核校对，还差一个画稿的助手。”
“我出去通知剩下的人一声。”孙栋梁说话间出了门。
刚才还有五六个人，等听完只要画稿助手就走的只剩下一位女同志了。
文字方面有些人觉得没有门槛，所以来的也就多了一些，但是画稿需要一定的基础，一共就来了这一位女同志。
这位女同志叫韩田田，虽然没有系统的学过画画，但是之前一直跟着家里专门画国画的爷爷学习。
于舒婉让她现场试了试简单的线条跟动物轮廓，见都画的有模有样，直接留下了她。
“三位明天就可以直接来上班，记得把个人的档案拿过来，通过实习期后，档案会直接移交到人社局那边。”
孙栋梁交代着后续的事情，随后送他们离开。
孙栋梁模样端正，说话也礼貌，何静注视着他手腕上精致的手表，心里微动。
何静：“前辈，以后就麻烦你多多照顾了，我今年毕业后在家里待了一段时间才出来找工作，所以经验不足，如果平时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您可要直接跟我提出来。”
孙栋梁对这个礼貌谦虚的女同志很有好感，点了点头：“放心吧，我很会照顾人的，而且以后都是同事了，咱们两个一边大，不用喊我前辈，我叫孙栋梁，你随便喊就行。”
“好，以后我喊你栋梁吧。”何静熟练的喊出了他的名字，亲密的将同志两个字都给省略了。
要知道这年头刚见几次面就喊名字已经算是有些出格了，尤其还是男女之间。
可孙栋梁自己说的随便喊，现在何静这样叫，他也没办法。
何静笑了笑，继续道：“你也可以喊我的明明，大家一般都喜欢喊我静静。”
“……”孙栋梁有些不好意思，而且总觉得很不对劲儿。
可孙栋梁侧目看看眼前这位女同志大大方方的笑容，还有她这还带着几分学生气的清纯脸庞，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孙栋梁：“嗯，那三位同志，以后咱们就互相照顾，一起努力。”
祝老师略略皱眉，点了点头说自己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旁边的韩田田呆呆的，好像还没反应过来是在跟自己说话，厚重的刘海下，一张圆嘟嘟的苹果脸蛋带着一丝疑惑。
“韩田田同志，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孙栋梁问道。
韩田田点头，“没注意到你刚才说得什么……你刚才跟另一位同志聊天，我就没仔细听，不爱后意思哈。”
她呆呆的回答完，孙栋梁笑了出来，“是我话题换太快了，怪我怪我。”
何静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眼韩田田，见韩田田呆呆的，好似一点不懂人际交往，心里的防备便降了一些，打趣道：“田田同志可真是迷糊呀，迷糊的有些可爱。”
韩田田愣愣看过去，“哦，是经常有人这么说我迷糊。”
没意思。
何静略感无趣的，后面便不再关注韩田田了。
“栋梁，刚才坐在左边的那个女同志是叫于舒婉吧。”何静继续打探消息。
“对对。”孙栋梁连连点头，“虽说组长是庞茹萍同志，但舒婉才是咱们栏目的创始人，主心骨！舒婉厉害着呢，是我目前工作中最崇敬的人，哈哈，她年纪跟咱差不多大，说崇敬你可能觉得有些夸张了，但等认识认识你就明白了，她真的很厉害，值得人尊重学习。”
“那旁边的小男孩儿是谁呀？不会是他儿子吧？”
孙栋梁笑了：“舒婉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有这么大一个儿子，那算是她的学生吧，平时偶尔过来跟着于舒婉看看画册联系联系画画什么的。”
“这样合适吗？”何静试探着问：“在单位里明目张胆接私活，不会被处罚吗？”
“不会啊，他平时还能帮忙打听打听学生之间流行什么，还参加了我们这次的小记者活动呢，而且他还是……”
八卦的孙栋梁压低了声音：“还是我们总社社长家的亲戚呢！”
“咳咳咳。”说完孙栋梁清了清嗓子，“不过这些跟舒婉没关系，舒婉让他跟自己学习前也不知道这些。”
孙栋梁对于舒婉的评价这么高，但何静却只听到了他对于舒婉的称呼。
何静略略诧异的看过去，“这么厉害啊，这样的女同志一定很多人追求吧。”
“你说舒婉吗？”孙栋梁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丝遗憾，不过这点遗憾很快被尊重取代：“我觉得评价舒婉，不能用有没有人追求来评价，况且，她已经结婚了。”
“这不是重点吧。”听了半天的韩田田很是不解的扣了扣手，“想要了解于舒婉同志，那要了解的可太多了，我其实……”
韩田田有些羞涩的低下头，“我其实是她的忠实读者，她的画作很有趣，而且笔触是我看过最温柔的，我很喜欢她的作品。”
“我也是我也是。”孙栋梁连连点头。
两个人好像找到了知音，凑到一块儿开启了对于舒婉的夸夸模式。
这下，最先提出话题的何静反而看起来像个局外人了。
期间何静几次想要努力插入对话，说说别的，可很快就被两个人无视了。
“……”何静有些闷闷的站在旁边，过了会儿，叹了口气，“差点忘了租房的事情，我去找庞茹萍同志问问。”
“好，你直接回办公室吧，还有一小时才下班，她应该还没走，她请了病假明天就不过来了。”
“我有点不认路。”何静看了眼孙栋梁，“栋梁，你送我过去呗。”
孙栋梁正跟韩田田聊得起劲儿，刚说到于舒婉之前连载的三国小故事，有些依依不舍。
韩田田倒是眨眨眼，“那你们回去吧，我回家了。”
说完韩田田直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孙栋梁只好跟着何静去了办公室。
“庞组长好。”
庞茹萍点点头，示意她的办公桌在右边窗户口。
何静坐下后打量了一下办公室，见于舒婉的位置上，只有刚才的小男孩儿在，眼睛一亮。
庞茹萍也就是个组长，这位小少爷可是领导的关系户呀！
何静：“小朋友你好呀，你在看什么画册呀？”
侯浩然抬起头，礼貌的将书皮给她看了一眼，随后再次低头。
“小朋友，这会儿于同志不在，你有不认识的字也可以来问问我哦，我可以随时给你解答，你可真是爱学习，成绩肯定很好吧，我叫何静，你可以喊我静静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侯浩然本来就觉得这个女同志有些吵，又听她说起自己这时间最不愿意提及的学习，有些不耐的抬起头。
侯浩然：“你打扰到我了，可以礼貌一点吗？”
何静：“……哈哈，不好意思，那等会儿你看到不认识的字了记得找姐姐哦。”
“我都认识，麻烦你让开，你都挡着我的光了。”
何静有些恼火，但想想这个小鬼毕竟背景强大，只好尴尬的笑着点点头，同时又得意的想等会儿如果他真有不认识的字，肯定要来问自己。
“他是个小天才。”孙栋梁在旁边听着都替何静尴尬，“认识的字说不定比你都多。”
庞茹萍也奇怪的看了眼何静：“况且那是一本画册，拢共加起来，最多也就一百个字，你瞎操什么心啊。”
何静：“我、我、呵呵，我是好心，好心……”
尴尬的何静坐了下来，想了想，笑着换了话题，“茹萍姐，你的房子我可以过完年再租吗？现在我还在亲戚家住，想省半个月的房租。”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何静笑着继续温柔的说：“可如果到时候有人提前看中了房子租出去，我不是就租不到了吗？茹萍姐，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房间留一留，茹萍姐一看就是好心肠的人。”
庞茹萍蹙眉，“如果有人提前租了，那我也不能专门给你留着白白浪费半个月房租不收，当时听你说你需要员工宿舍我才主动提出我这边要租房的，但这房子留不了半个月，你如果觉得不行，这工作你也可以再考虑一下要不要留下来，可以补你公交车费。”
这小姑娘瞧着刚毕业，怎么听起来心眼子倒是不少呢？
上来就拿一句好心肠压自己，要是换了舒婉，可能就不好意思拒绝了，可她家里还有俩孩子要养活，肯定不会跟她客气。
何静没想到庞茹萍拒绝的这么彻底，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其实她这些天去了不少地方，也就报社因为缺人才确定让她留下来，而且如果转正后，报社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工作单位，至少工资比当老师要高多了。
何静：“工作方面已经定下来我肯定要留下的，只是租房子也是过完年才能租，茹萍姐，真的不能帮我留半个月吗？”
庞茹萍有些不耐，“我也是打算今天回家再放租房的消息才在刚才告诉你，这个位置的大杂院不缺人租，这样吧，到时候我的房子租出去了，可以帮你在附近问问别的人。”
“……那好吧。”
何静本意是想着跟庞茹萍搞好关系，回头租房了最好再便宜一点的，可现在听庞茹萍这样说，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年头。
“诶，怎么这么久了都没瞧见于舒婉同志呢？”何静忍不住再次开口。
庞茹萍：“怎么了？你找她有事儿？”
“没有，就是好奇咱们工作可以这么长时间的离开岗位吗？放心，我没别的意思，咱们同一个办公室，我肯定替于同志保密。”
在职场混了几十年的庞茹萍立刻察觉到了何静的心思。
这还没正式上班就耍心眼，真上了班那还了得？
庞茹萍：“舒婉是去找主编谈工作了，以后说话记得注意点，没有弄清楚的时候不要下结论，你刚出校园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还有，把你的小心思最好也收一收，我明天虽然就不过来了，但你对舒婉也最好给我客气点。”
“孙栋梁。”庞茹萍说到一半喊道。
孙栋梁显然还没搞清楚咋回事儿，茫然的抬起头。
“这位新来的女同志刚出校园，显然还没学会怎么尊重同事，你身为前辈给我盯着点，随时提点她。”庞茹萍语气强硬，又看向何静，“这次就算了，要是敢跟舒婉耍心眼，不团结同事，我随时可以另外招人。”
他们三个本来就不是报社总社招进来的，编制在人社局隶属的是大河文摘报这边，说要解雇也是随时的事情，而且还有两个月的实习期。
何静被这么斥责也不生气，只是委屈的连忙解释：“我真的是随口这么一说而已，茹萍姐，你别想多了，下次我一定记住不乱说话。”
“最好记住。”
庞茹萍这边说完便懒得搭理她了，孙栋梁虽然还没怎么弄明白，但也有点不高兴。
孙栋梁：“你以后说话注意点知道了吗？”
“诶，我一定注意！”
何静老老实实的答应下来，脸上诚惶诚恐，孙栋梁这才不忍心的又安慰了两句。
“行了，反正今天你们也不用上班，我先送你出去吧。”
“好。”
到了门口，何静似乎是因为刚才受到了惊吓，眼圈红红的看着孙栋梁，“栋梁，谢谢你安慰我，你人真好。”
孙栋梁不好意思笑了笑，“其实茹萍姐就是说话直来直去的一点，但人很好的，以后多多相处你就知道了，舒婉就更好了，简直是我心里的完美女神。”
“女神？”何静忽然抿着嘴打趣的看着他，“你这话可千万别让你对象听到啊。”
“啊？我还没对象呢。”
何静心里暗自窃喜，同时吃惊道：“我看你这么优秀又这么英俊，以为你应该都结婚了呢。”
“没有没有，我也跟你一样刚毕业没多久，运气好来这边上班早几个月而已。”
何静继续套话：“你家里人不催你吗？我父母都是生产队的小队长，虽然也算有文化，但对于结婚的事情还是很保守，总是催我先结婚再找工作呢。”
生产队小队长在乡下来说条件算不错的了，何静故意先说了自己父母的情况，才好套出孙栋梁的家底来。
孙栋梁摇头，“我爸妈倒是提过一两次，但是见我没这方面想法就没有再说了。”
“你父母真开明，一定也很有文化吧。”
孙栋梁心里有些不舒服，总觉得第一次见面就聊这么深不太习惯，但还是老实的点头，“我爸妈在建筑局上班。”
“原来是同事啊。”何静眼睛一亮，“现在流行自由恋爱，其实我没毕业的时候也经常幻想，将来如果能找个同单位的就再好不过了。”
怎么聊着聊着都聊到这儿来了？
孙栋梁看着何静清纯的外表，诧异的感慨：“我看你挺单纯的，没想到居然会想这些男女上的事儿，我以为你来工作，就只是为了历练自己呢。”
何静害羞的红了脸，“谢谢夸奖，我就是突然看见你觉得投缘才说了这么多，毕竟历练自己重要，终身大事也很重要。”
“下次别说了。”
“……啊？”
孙栋梁皱皱眉，“茹萍姐说的对，你说话的确比我还没分寸，以后还是多注意吧。”
才刚见第一面就跟人聊这么深，自来熟都不是这个熟法儿吧。
毕竟还设计到男女关系问题，再聊下去，孙栋梁都害怕周围人听到报警说他耍流氓了。
孙栋梁稍稍后退半步，继续道；“你一个女孩子，说话不注意容易被人觉得不自重，看来茹萍姐的眼力确实很好，你还是多想想她刚才对你的建议吧。”
“……”
孙栋梁的语气淡淡，说完便回去了。
何静看着孙栋梁的背影，刚才委屈惶恐的脸色褪了下去，转而有些不屑的哼了一声。
真是个死板的男人！
不过没关系，既然已经来上班了，就有的是时间慢慢跟他拉进关系。
孙栋梁家庭背景这么好，多在他身上浪费点时间也没什么。
“孙、栋、梁。”
何静嘴里再次念叨着这个名字。
死板但有时候也不失风趣幽默，一看就是被家里保护很好的少爷，这种男人只要抓住了他的喜好，很容易上钩的。
只是后面一段时间，何静都没什么机会给这个自己看上的鱼儿下钩子了-
后面一周，报社这边都在忙着筹备过年的栏目，因为工作繁琐忙碌，新来的三位同事各自分配好工作后，平时连聊天的空档都很少，于舒婉这边要提前准备好余下几天的画稿，也同样每天忙得抬不起头。年前这半个月下来，虽然大家都在一个办公室，却几乎没有除了工作以外的交流。
于舒婉倒是挺庞茹萍提了一嘴小心何静，但是因为不怎么说话，后来也渐渐给忘了。
终于到了二十号，于舒婉将画稿内容都安排妥当以后，跟报社请了三天假期。
头一天当然是好好休息一下睡了个好觉，等第二天，也就到了学校出成绩的时候。
“十一名！！！”
赵孬蛋不可思议的看着成绩单上的排名，还有发下来的试卷上红艳艳的八十九分。
“老天爷啊，你数学居然及格了，哦不对，是得了八十九分！！！那你语文多少分呀？”
考的这么好而且还从倒数进步到了正数十一名的程梓墨此刻却没有多高兴。
赵孬蛋见程梓墨不说话，转头自己扒拉出了试卷，“妈呀，九十三分！！！有五分还是扣在了作文上！程梓墨，你偷偷学习就算了，怎么还学的这么好，你是彻底把组织抛弃了你知道吗！”
程梓墨这才回神，看了一眼赵孬蛋，“你第几名？”
之前赵孬蛋见程梓墨认真学习起来，自己也跟着努力了一点，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的心思压根就不再学习上。
“我也进步了。”赵孬蛋挺起胸膛，“这次是倒数第六！”
“……”程梓墨叹了口气，转头不再说话。
赵孬蛋连忙安慰道：“别伤心呀，我爸妈不会打我的，他们都已经习惯了，早就知道打我也没用，打了累得也是他们自己，况且我已经进步了，他们最多就是说我两嘴，哦，说不定还会表扬我不是倒数第一呢，你不用替我伤心。”
“……我、不是、替你、伤心！”程梓墨气的一字一顿说道。
“那是咋了？”
程梓墨低下头沉思，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跟好朋友吐露心声：“我跟于舒婉打赌来着，要是前十名她就来给我开家长会，我……我赌输了。”
“啊？你可真敢对自己下手啊！”赵孬蛋着急的抓抓脑袋：“你期中考试可是倒数第二啊，你是把自己往死路逼呢？”
“可我月考成绩还不错啊。”程梓墨苦笑：“我之前两次月考成绩一次比一次好，上次月考已经是第十五名了，我已经这次期末考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程梓墨翻看着数学卷子上的错题，心里满是后悔。
这两道题明明自己之前见过熟悉的题型，可偏偏最后在验算过程中还是出了差错，如果再考一次，他细心一点，肯定就不会有问题了。
可现实世界是没有再考的。
程梓墨失望的趴在了桌子上，像个蔫了的皮球可怜巴巴。
“程梓墨，你可以嘛！”
刚放学，就有不少同学挤过来恭喜程梓墨，打头的便是之前说要帮助程梓墨学习的数学课代表吴雨萌。
“居然进步了这么多，我看这次进步之星的奖状肯定有你的！”
程梓墨失落的不想开口，旁边的赵孬蛋十分理解，主动替好兄弟解释：“他想进前十名来着，结果没有成功。”
吴雨萌眨眨眼，“没有吗？”
“对啊，你看排名表上不是写着第十一名吗？”赵孬蛋指给吴雨萌看。
吴雨萌好奇的凑过去看了眼，随后笑道：“你们仔细看看啊，程梓墨跟他前面这位同学的分数是一样的好不好，这不就等于是名列第十名吗？”
“啊？”
赵孬蛋凑了过去，眼神落在最后面一栏。
“还真是啊程梓墨！你快来看啊！”
因为班级的排名表上并没有明确标注第几名，都是表格排序的方式，从数字一排列到了数字七十。
所以，如果有成绩相同的情况，也会根据同学的姓氏来排序，而程梓墨前面的那个同学姓‘白’。
程梓墨仔细看了以后，发现成绩果然一样，但有些犹豫跟怀疑，“这算是第十名吗？排序上都是数字十一，会不会不算数啊。”
“怎么不算了？”吴雨萌掐着腰，“以前我还跟隔壁班的数学课代表并列过年级第一名呢，要是不算数，只按照姓氏来说，那我就是唯一的第一名了。”
对学习成绩不上心，尤其是排名更是没有关注过的程梓墨同学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如果是这样，跟于舒婉说一下前十名一共有十一个人，也算是他打赌成功了吧？
放了学，这只蔫巴巴的小皮球一路上都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
等到了家以后，书包一放，还没等自己去找于舒婉，于舒婉已经掐着点推开门走了进来。
“今天出成绩了吧，试卷我看看。”
于舒婉一走进来就看见程梓墨满脸的愁云，她心中暗自一跳。
不会没有考到前十名吧？
还是说考砸了？
不应该啊……程梓墨前几次的月考成绩都不错，不可能期末考考的太差吧，最起码，再差也不会是倒数！
“嗯，出了。”程梓墨点点头，将试卷拿给于舒婉看。
于舒婉正思度着怎么给他讲胜败乃兵家常事的故事时，低头看见试卷上的九十三跟八十九分，立刻惊喜又高兴的惊呼出声。
“天啊程梓墨，你语文学的是真不错，现在还学会跟我欲扬先抑了，考的这么好，我看你脸色还以为你倒数了呢！”
第90章
于舒婉的夸奖让程梓墨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这次班级前十名……有十一个人。”
“……嗯？”于舒婉的目光从试卷上面挪开。
等程梓墨解释完，于舒婉也弄明白了他忧愁的原因后，还没开口说话，到家的沈文明跟沈红星哥俩就凑了过来。
沈文明看着试卷上的成绩感慨：“一看你之前就没怎么关注过成绩排名之类的问题，这种情况很普遍，你跟他都是并列第十名，诶哟，这次你考的这么好，而且还是一下子就进步了这么多，我这次给你去开家长会，连上终于能有点光了！嫂子你都不知道，之前给这小子开家长会的时候可给我难受死了，除了第一名，大家还会对倒数第一名的家长报以同情的眼光，啧，那感觉……”
于舒婉抿嘴笑了笑
程梓墨确定自己的排名后，脸上终于浮现出了喜悦，随后又得意的将排名表拿出来给于舒婉，“文明叔，我已经跟她商量好了，明天她去开家长会，这次就不辛苦你了。”
沈文明一愣，“啊？我这想着好不容易农奴翻身把歌唱了，怎么又轮不到我了。”
刘敏在旁一直听着，她知道程梓墨得了个好成绩心里也高兴，这会儿剜了一眼沈文明，“以前占峰不在家你去当然没问题，现在有舒婉在，怎么也轮不到你了。”
沈文明嘿嘿笑了笑，“这么说也对，不过嫂子，程梓墨的座位应该还没换吧。”
闻言程梓墨脸色瞬间有些尴尬，“咳咳，老师说了，等下学期开学就调座位，这次就……”
“那不是更有戏剧效果了。”于舒婉笑了，“坐在倒数第一排还能进步这么多，别的家长肯定羡慕。”
“就是就是！”
随后程圆圆回来听到哥哥的成绩后也吃惊不已，但是等她看到沈红星年级第一的成绩后，注意力又被吸引到了他那边。
但总的说来，这次家里两个孩子成绩都不错，一个稳步向前，一个超越自我进步良多，在外面下棋回来的沈川听到消息后，高兴的直接奖赏了两个孩子每人一块钱的零花钱-
转眼就是开家长会的日子了。
家长会定在下午三点，学生先去上学，跟着把教室的卫生打扫一遍做好准备工作，等两点左右，就已经有家长陆陆续续的进学校了。
教室里已经到了的家长互相寒暄着，彼此之间大多数都是第一次见面，但说起孩子来，却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题，当然，时不时的还会聊起家长的事情。
“诶你们知道吗？上次班里那个跟高年级学生起冲突的就是班里的倒数第一，这性格顽劣的孩子就是不行，惹是生非还成绩不好，我要是他的家长我都愁死了！”
“我听我儿子回家说了，但是我刚看排名表上，倒数第一不叫那个什么什么默。”
“程梓墨吧。我听我闺女说了。”一位很懂内情的家长看了一眼最后一排，“人家这次考的挺好的，之前学习成绩差，好像是跟家庭情况复杂有关系，他爸跟他不是一个姓，似乎是个被收养的孩子，而且养母还是今年才跟他养父结婚的。”
“这么复杂啊，那小孩肯定受影响，尤其这养母，名义上说是妈，但到底不是亲生的，而且……说句难听话，这养母还不如那种后妈呢，说不定比后妈还恶毒。”
“你这话说的确实有点难听了，什么恶毒不恶毒，如果真恶毒怎么可能收养孩子呢？”
“不过好像每次家上会，都是这孩子的叔叔过来开……”
几位家长凑到一块说的热火朝天，有个还有模有样的说自己见过程梓墨的养母，是个什么嫁不出去的中年老女人，不然怎么可能答应跟一个有养子的男人结婚。
“于阿姨！你终于来了！我跟程梓墨等你好一会儿了！”
众人议论的声音被走廊上等着的赵孬蛋响亮的声音打破，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刚才说话的家长纷纷侧目过去。
于舒婉穿着沈占峰前些日子才从京市带回来的浅棕色呢绒大衣，脚下是平跟漆面的皮鞋，因着从门口走进来有些发热，脖子上浅蓝色的格子围巾被她随手挂在手臂上，一头乌黑的中长发简单的盘在耳后，发髻上还别着精致的棕色发卡。
明明是很低调的打扮，但只要去过国贸大厦的，都知道这一身下来别说价格了，几乎都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再加上她那一张本就精致漂亮的脸蛋，笑起来跟赵孬蛋打招呼的时候，眉眼弯弯温柔知性。
她甚至还没有开口说话，就在一瞬间成了所有人的焦点，连隔壁班的家长都忍不住盯着往这边走廊上看。
年轻，漂亮，落落大方，一身打扮打眼看就知道家庭出身很好。
“这……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嫁不出去的老女人？”
刚才说话的家长愣了愣，“啊？可，可能是另一个学生的家长吧，不过这么年轻，也许是谁的姐姐也说不定。”
“程梓墨这次考这么好，阿姨，我爸说他想问问你怎么教育的孩子呢，等会儿你可千万别说的太多了，不然回家我爸也要盯着我写题了。”
走廊上，赵孬蛋这一嗓子下去，程梓墨妈妈的身份彻底是坐定了。
“这，这个大妹子也太好看了吧！优雅知性，看起来脾气还很好，咋可能是什么恶毒的女人呢。”
“就是啊！真是瞎说话！”
“听说程梓墨的父亲是当兵的，当兵的能弄来这么好的衣服有这么多的钱？”有人表示了怀疑。
但也有一些大方的已经主动走了过去跟于舒婉打招呼。
“你好同志，你就程梓墨的母亲吧，我听我闺女提起过你。”这位刚才头一个替程梓墨说话的父亲等于舒婉进了教室后主动过去道：“哦我是吴雨萌的父亲，她说你记得她。”
于舒婉有些意外，看了眼程梓墨。
程梓墨点点头，“之前你来学校，找吴雨萌问路来着。”
于舒婉这下想了起来，“你好吴同志，我姓于。”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另外其实我还想跟你请教一下孩子语文方面到底怎么才能进步这么快，我闺女是数学课代表，但语文成绩一直不怎么好。”
在看不见的地方，程梓墨忽然拉了拉于舒婉的衣角，于舒婉顿了顿，笑道：“等吴雨萌来了咱们再聊一聊这个问题吧，毕竟每个孩子的情况不一样。”
“也好。”
“你好同志。”
两人说着话，其他家长也凑了过来，学习成绩差的家长想跟于舒婉取取经，成绩好的家长有一些则是想跟这位看起来家庭背景不错的女士套套近乎。
“同志，程梓墨的父亲听说是个军官吧，那你平时一定在家里当全职妈妈才保养的这么好吧，你这衣服真漂亮，人也年轻，不像我们天天都要到厂里上班，虽然年轻但人看起来却有些显老了……”
“于阿姨在报社上班，可厉害了呢！”赵孬蛋头一个站了出来，几乎是带着炫耀一样跟其他人介绍：“报纸上还有于阿姨自己的栏目呢！”
“是《大河文摘报》的少儿栏目？”吴爸爸头一个开口，“这个栏目我闺女也一直很喜欢看，为了这个我们家一直在订报纸，我本来还以为是同名同姓呢，原来于同志就是栏目编辑啊！”
“我家闺女也在看！”
“我家俩孩子都在看呢，而且还跟着学了不少成语典故，没想到编辑竟然是这么年轻的女同志。”
“于同志啊，等会儿你给我签个名吧……”
程梓墨在旁边看了眼翘着鼻子的赵孬蛋有些无奈，这明明是自己的妈妈好不好！
再看看已经被人围起来的于舒婉正笑盈盈的应付着众人的问话，虽然面上不显，但程梓墨知道于舒婉不是那么喜欢人多，眼珠子转了转，下意识开了口。
“妈。”
这声妈喊得脆生，于舒婉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妈，你围巾我先帮你拿着吧，你先去我位置上坐着休息一下，等会儿老师就要过来了，我有件事还想跟你说。”
有些家长其实并不怎么在意孩子的打岔，如果正跟人聊在兴头上，都会选择性的先无视掉孩子的话，但于舒婉却没有，她礼貌的跟其他人点点头，便没有犹豫了走了过去。
“走吧，带我去你的风水宝地看看。”
程梓墨脸色一顿，“咳咳，我好心把你救出来，你怎么还嘲讽我呢。”
“没有嘲讽。”于舒婉笑眯眯将围巾直接围到了程梓墨的脖子上，“是刚才一个家长说的，他说你的座位在最后一排结果你都能考这么好，说不定那位置就是吸收了日月精华的风水宝地。”
“哼，明明是我自己努力得来的结果！”
于舒婉看着小少年不服气的模样，赞同点头：“就是，我也这么回答她的。”
程梓墨的书桌干净整洁，就连抽屉都是提前收拾好的，跟旁边赵孬蛋乱糟糟的桌面形成了鲜明对比。
“收拾这么干净，值得表扬。”于舒婉笑着夸赞道。
程梓墨嗯了一声，有些害羞的低下头，“谢谢你能来参加家长会。”
他这次的谢谢说的很流畅，没有了之前的不好意思，也没有像从前那样觉得没面子，反而心里还有一点暖意。
“你好像长高了。”坐着的于舒婉微微抬眸看着程梓墨，“我记得我刚来的时候，你才到我的肩膀吧，刚才走过来的时候，看你都已经超过我肩膀了。”
他长高了，心智也跟着成长了，就好像这个以前从不会来说出口的‘谢’，如今也可以在他的口中落落大方的说出来。
“嗯。”程梓墨沉闷的应了一声，“以后……以后我会长得更高的，比你还高。”
“这倒是有可能。”
于舒婉记得沈占峰说过程连长跟他差不多的身高，程梓墨这样下去肯定也得有个一米八五左右。
“是肯定的。”程梓墨严肃道：“我会成长起来的，也早晚成长为当初跟你说的那种有本事的打人。”
于舒婉有些诧异的看着程梓墨，这还是他第一次跟自己说起未来的目标。
不过这个年纪说未来有些早了，但于舒婉还是问道：“你有什么梦想？未来想去做什么工作？”
程梓墨认真的看着于舒婉，“我想进军营，我想参军。”
这样，他就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就想当年他看到父亲的伤口时，下意识的想，如果自己跟父亲一起行动的话，或许就可以把父亲保护在身后。
但父亲已经不在了。
可现在他还有沈叔叔，还有于舒婉，还有妹妹。
“那你可得加油了，到时候我希望你能考上军校再从军校参军。”于舒婉认真的替程梓墨考虑道。
“我知道沈叔叔就是这样参军的，但是不是也可以直接报名参加义务兵吗？”
“以后的时代会越来越进步，就算是军人，也需要掌握很多知识才行啊。”于舒婉拍了拍程梓墨的肩膀，“有目标是好事儿，但别忘了首先专注当下。”
“我知道，这话你说过。”
俩人正说着话，走过来了一位家长，“你就是于舒婉同志吧。”
她语气并不算客气，甚至眼神还有些试探的打量，“我儿子是白晓晨，跟你儿子的排名分数都一样，能不能商量一下，让我看一下你儿子的试卷。”
来者不善的语气很明显，于舒婉动都没有动，直接道：“试卷都是一样的，你看你儿子的不久行了。”
白妈妈旁边，白晓晨走过来拉着她的衣角，“妈，咱回座位上去吧，一会儿老师就来了，你别说话了。”
“你别管，怂蛋！”白妈妈说完了儿子，转头又道：“是这样的，我也不跟你客气，我就直说了吧，你儿子以前是倒数第一你知道吧。”
程梓墨脸色沉了下来，于舒婉看着他眼里的失落，反问道：“关你什么事儿？”
“当然关我的事儿。”白妈妈不客气的打量着于舒婉，“我很好奇，你儿子一个倒数第一，到底是通过了什么‘手段’，才一下子就爬上来的，甚至这次考试跟我儿子的成绩一模一样。”
白妈妈阴阳怪气的话，明摆着是在质疑程梓墨的分数有问题。
于舒婉也想了起来，程梓墨这个第十名是跟人并列的。
刚才跟于舒婉打招呼的人里没有她，但是前排坐的吴爸爸知道，这是刚才说于舒婉坏话的那位家长。
吴爸爸打抱不平道：“白晓晨妈妈，孩子还在这儿呢，你刚才私底下不明真相的时候就说于舒婉同志恶毒，现在怎么还当着孩子面说这种话？你这样很容易伤害到孩子自尊心的。”
“什么狗屁自尊心，我家就是屠户出身的，跟你们这些地主家庭不一样，不懂啥自尊不自尊，我就知道程梓墨的成绩很可疑……”
“你说话客气点。”于舒婉站了起来，“我在报社上班，领的是咱们政府发下来的工资，我丈夫是保家卫国的军人，你上来就把地主家庭的帽子扣过来，我可以去起诉你污蔑！如果这个家长会你不想开了，咱们现在就可以去法院去公安局！”
于舒婉打从进门就一直说话很温柔，看起来也温婉有礼，但没想到发起脾气来竟然这么厉害，一下子颠倒了死穴上。
白晓晨妈妈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一愣神，咬着牙侧目说了句对不起。
“前面的话是我口误了！但是我觉得我的怀疑很正常，我儿子跟我说，当时考试的时候，程梓墨就坐在他的身后，结果他们两个的成绩还完全一样，大家来评评理，这不值得怀疑程梓墨抄答案吗？”
“妈……我就是随口一说！”白晓晨有些胆怯的低着头，“而且程梓墨是坐在我斜后方的……”
这次考试，白晓晨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跟曾经的倒数第一分数一样，还并列第十名，他心里自然有些不服气，所以回家的时候就抱怨了两句，可，可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程梓墨抄自己的啊！
白晓晨妈妈没有搭理儿子，继续道：“反正我的怀疑十分合理，你们母子两个如果不服气，有本事就把试卷拿出来让大家看看啊！”
旁边的程梓墨已经皱起眉，脸上挂着难看的表情，愤怒，着急，还有一丝丝的委屈。
“我没有抄！”程梓墨气急的瞪着白晓晨。
赵孬蛋也不高兴了，过来替好兄弟说话，“当时分配位置的时候，我就在程梓墨的后面坐着，程梓墨从头到尾都没有抬头看过你，你后脑勺长眼睛了能看见他抄？”
“我，我没有……”白晓晨颤颤的说。
白晓晨妈妈哼了一声，“既然要抄怎么可能让别人看见，唯一的办法现在就是把试卷拿出来对比一下。”
“拿就拿！”程梓墨气呼呼的要找试卷。
“不拿。”于舒婉重新坐了回去，压住了程梓墨的书包，“谁质疑谁举证，你先把程梓墨抄的证据找出来，不然试卷不可能给你看。”
“你不讲道理！”白晓晨妈妈忽然又笑了，“哦我知道了，你不会是知道儿子抄袭，所以不敢拿出来吧。”
“激将法没用。”于舒婉冷静的看着她，“除非你能先拿出证据，不然试卷绝对不可能给你，我相信我儿子考自己的努力考取的成绩，我丝毫不怀疑，所以没有必要跟你对峙，另外，我儿子平白无故的被你怀疑，他受到的精神伤害你必须负责。”
“你！你！你……”白晓晨妈妈瞪着于舒婉，“你说的话老娘一个字都听不懂！反正我今天是为了整个班级好，因为他一个人多少人的名次被压下去了，你不拿试卷，你就是包庇儿子抄答案！”
“我没有抄答案！！”程梓墨再一次的失控喊了出来，他眼眶有些泛红，但却没有眼泪，只有愤怒跟委屈。
他曾经刚转学时被同学针对，但那些在他看来算不上是委屈，因为当时的他没有想过要合群，也没有想过要交朋友。
可现在他想要考试成绩变好，也想让于舒婉，沈叔叔他们看到自己成长的一面。
正是因为这个结果是他努力过得来的，所以在被人质疑的时候，才格外的让他委屈跟生气。
“老师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班里安静了片刻后，白晓晨妈妈立刻迎了上去，将自己的怀疑说了一遍。
跟在班主任刘老师身边帮忙拿材料的吴雨萌听完以后，皱起眉严肃看着白晓晨，“白晓晨，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程梓墨的成绩每次月考都在进步，是一点点进步上来了，阿姨，您儿子没把话给您说清楚。”
刘老师也道：“是啊，试卷是我批改的，两个孩子的试卷并不一样，就连数学上的错误题目都不同。”
“我不信。”白晓晨妈妈依旧坚持：“如果真是不一样的，那为什么不敢把程梓墨的试卷拿出来对比？”
眼瞧着事情闹得连隔壁班都知道了，刘老师有些抱歉的走到了最后一排。
“于同志，咱们又见面了。”
于舒婉礼貌的站起来跟刘老师问好，“你好刘老师，这位家长这么影响家长会的进行，我可以申请喊保安吗？”
刘老师脸上的汗都差点滴到地上去，这位家长的厉害他是见识过得，连忙陪着小心道：“闹到喊保安的话，整个学校都会知道的，于同志，看在我的面子上，要不把试卷给她看看，咱们家长会也马上要开始了，您就当帮我的忙。”
“可以。”
毕竟是班主任，面子还是要给的。
于舒婉抬眼看了看白晓晨，“但是我得替我儿子要个说法，如果试卷不一样，白晓晨的妈妈必须给我儿子精神损失费的赔偿。”
白晓晨只是普通家长，白晓晨妈妈一愣，咬咬牙开口：“可以，但是如果你儿子抄袭，我要求让他转学，我们不跟这种抄袭的人在一个班里学习！而且我也要赔偿费，我要……我要二十块！”
“妈！”白晓晨忍不住拦着她，“我当时真是随口说的！”
白晓晨妈妈直接把儿子推到了一边，“你怕什么，她就是吓唬咱们呢，要是真的没抄，刚才为什么死活不愿意拿出来试卷对比？”
“好，那我的条件跟你一样。”
“……不行！”白晓晨妈妈连忙开口，“那是我的条件！你不能跟我一样！”
她一开始是看于舒婉出风头所以不顺眼，后来又想起儿子说的成绩一样的事儿才闹了起来。
可她本质上就是想出出气，脑子却还是清醒的。
万一是自己看走了眼，那试卷真不一样的话，自己家可拿不出来钱。
“刘老师，如果是这样那还是算了，咱们继续耗着吧，哦对了，既然没有实质证据，那精神损失费等会儿还得聊一聊。”于舒婉也不着急，书包一放，安安稳稳的坐了下去。
刘老师头疼的转身看着白晓晨妈妈，“这位同志，您就别闹了，您儿子往后还要上学呢，这周围都是他的同学。”
白晓晨妈妈眼瞧着于舒婉又提了精神损失费，咬咬牙，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于舒婉一听她同意，这次直接将试卷拿了出来。
刘老师接过来将两份试卷摊在了桌子上，语文从阅读理解开始就已经完全不同了，数学则是从大题的解题思路跟顺序开始不一样的。
“等等，好像真的错了。”刘老师忽然皱皱眉说道。
话音落地，白晓晨妈妈立刻笑了出来，“我就说这小子有猫腻！”
程梓墨也愣了愣，才要开口，于舒婉拦住了他，转而问道：“刘老师，什么地方错了？”
刘老师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拿红笔圈住了白晓晨试卷上的一道一元一次方程题，在最后的答案数字一上画了个圈。
“这里错了，一算是是这道题的答案，白晓晨的验算结果根本得不出来这个数字一。”
初中的方程题是要验算过程的，但白晓晨前面的过程从开根号开始就是错误的。
“这答案……”吴雨萌也看了一眼，“这答案一看就是蒙的啊，虽然蒙对的，但这道十五分的大题不能给全部分数的老师。”
“嗯。”刘老师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是我的问题，这道题应该只给两分的。”
刚才还满眼惊喜高兴的白晓晨妈妈眼神渐渐暗淡，她一把扯过试卷，看了又看，但是看不懂。
“这，这啥玩意儿啊，这分数都出来了还能改？”
刘老师点头，“抱歉，是我的失误，如果这样算下来，白晓晨同学就跟程梓墨同学分数不一样了，而且排名也不是第十名，算下来应该是第二十三名。”
白晓晨妈妈：“……”
没能证明程梓墨抄袭不说，结果儿子排名还下降了，白晓晨妈妈差点当场昏过去。
“来吧，说说赔偿的问题，哦对了，您儿子什么时候转学？”于舒婉笑眯眯看着她们母子。
“……你，你别把人逼太狠了。”
白晓晨已经吓得哭了出来，“妈，我不想转学，都怪你！”
“是你逼我的。”于舒婉丝毫不慌，“如果今天不给个说法儿，明天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您儿子专门诬陷别人抄袭答案，不过您儿子反正也要转学了，你们应该不在乎这个问题。”
什么转学，他们根本没有人脉跟钱让孩子转学。
“于同志，我跟你道歉你看行不行，我真的拿不出来这个钱，我儿子也不能转学。”白晓晨妈妈骤然换了一副嘴脸，冲过来就要拉于舒婉的胳膊。
程梓墨皱着眉拦在了于舒婉的面前。
于舒婉：“跟我道歉干什么，跟我儿子道歉。”
“对、对不起。”白晓晨妈妈哪里敢不答应，连忙弯腰赔不是，说着还把白晓晨拉了过来，“我就是听我儿子的话才起了疑心，但是我本意是为了儿子啊，咱们都是做母亲了，于同志，你大人大量就别计较了。”
“那不行，也太便宜你们了！”赵孬蛋凑过来。
于舒婉想了想，将程梓墨拉到身边悄声说了两句话，等程梓墨点了头后，于舒婉这才开口。
“可以，但是有条件。”
沉冤得雪的程梓墨扬起下巴，看着白晓晨，“你要给我写一封道歉信，而且下学期上学，你必须当着班级所有人给我再次道歉，并且承包班里一年的卫生值日！”
没等儿子说话，白晓晨妈妈已经连连点头，“好好好，没问题！”
只要不出钱，出点力气不算什么！
可白晓晨却半天没有点头，最后还是妈妈拉着他，他才答应下来，但答应完了，转头就哭着跑了出去，白晓晨妈妈也自觉待不下去，抓起试卷仓皇跑着离开了教室。
没了闹事儿的人，后面的家长会开的十分顺利。
等结束以后，于舒婉意外的在外面看见了侯浩然。
“原来你上次请假是去考试了啊。”于舒婉笑着说完跟侯浩然旁边的侯明亮打招呼。
侯明亮点点头，“当天还害我早起了好一会儿呢。”
“于姐姐，你排名了吗？！”侯浩然则迎了上来，骄傲的拉着于舒婉去公告栏，“我在上面有排名，你要不要猜猜是第几？”
于舒婉：“你都开始学初三的课程了，肯定是第一。”
“哈哈哈没错。”
侯浩然说着看了眼程梓墨，又将自己的奖状拿出来，“你看于姐姐，这是我的第一名奖状，虽然我自己不怎么在意，但是你们家长应该都很喜欢看奖状。”
程梓墨在旁默不吭声，但听到侯浩然一口一个于姐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直皱眉。
按照这个辈分儿，谁也不确保有一天侯浩然这个猴崽子会跑过来让自己喊他舅舅……
不过舅舅侯浩然不怎么想当，但却很好奇的凑过来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有奖状吗？”
“有。”程梓墨忽然笑着，早有准备一样抽出了三张金灿灿的奖状。
三好学生、进步之星，还有一个学习小标兵。
整整三张！比侯浩然多了两张！
侯浩然没想到，怔了怔沉闷的哼了一声，“早知道就找班主任老师多给我发几张了。”
“你三天两头翘课，能给你吗？”程梓墨不客气的补刀。
侯浩然：“……”
两个孩子拌嘴，侯明亮在旁边看着笑了出来。
侯明亮：“于同志，我弟弟这一个多月辛苦你照顾了，他现在性格比之前开朗很多。”
“客气了，他有时候也能帮上报社的忙。”
“还是很感谢你，家里父母说，等过年的时候想去看望你一下，你可千万别拒绝，不然浩然这孩子一准要拉着你劝半天。”
于舒婉一想也是，干脆应了下来。
“不过过完年以后，侯浩然如果成绩保持的还不错，我父母有意送他去试试高中的课程了。”
于舒婉诧异的看了眼后面身高才到程梓墨肩膀的猴崽子，“这也太快了点，不是才刚上了一年初中吗？”
“嗯，家里本意也是让他一年学完三年的课程，尽快去一个好一点的高中往下面学。”
“浩然准备好了？他知道？”
侯明亮苦笑着摇摇头，“不知道呢，不过他自己对学习也多少有些要求，如果课程都会了，对他来说上学就更无聊了。”
于舒婉没有继续再问。
侯浩然早晚是要继续往上面走的，只不过走的快慢与否，最终还是要看自己的意思，反正办法已经教给他了，如果到时候不愿意，他故技重施应该不算难。
“于同志，咱们县城高中只有县一高，可我父母的意思是如果学完了，就直接带他去京市，那边的师资力量更好，到时候要是去了，你这边的课可能就来不成了。”
于舒婉挑眉，“我倒是怎样都没问题，就看浩然的意思了。”
侯明亮笑笑，“这是自然，但是这小子可能会舍不得你……算了，这些等过完年再看吧，于同志，你晚上怎么过来的，天眼瞧着都黑了，等会儿顺路我送你一段吧。”
于舒婉才要拒绝，就听见程梓墨忽然快步走到了自己身边。
“于舒婉，那是沈叔叔吗？”
于舒婉抬眸，果然看见沈占峰正站在一辆红旗车旁边等人。
显然沈占峰比自己先看见对方，这会儿正注视着自己，但有些淡漠的眼神却也微微看了一眼旁边的侯明亮。
“还真是沈占峰。”
上周沈占峰就恢复训练去了军区，今天本以为沈占峰不回来了，没想到竟然在学校门口等着他们。
“这是我丈夫。”等走到跟前来，于舒婉介绍道：“沈占峰，这是我之前跟你讲的侯浩然的大哥。”
“你好沈同志。”
“你好。”
两个人简单的握手问好以后，侯明亮便带着侯浩然离开了。
侯浩然倒是悄悄打量了好一会儿沈占峰，最后礼貌的喊了叔叔再见，这才转身。
等人一走，于舒婉轻轻推了一把沈占峰的胳膊，“可以啊，现在知道给我们惊喜了，什么时候回来的，等多久了？”
沈占峰替他们打开车门，还没等开口，不远处赵孬蛋已经挥着胳膊跑了过来。
“叔叔好！”
赵孬蛋两眼发光，打量着红旗车，拉着程梓墨悄声说：“你小子可以啊！你爹专门开着这种好东西来接你，对你也太好了吧！程梓墨，凭咱们俩的关系，既然顺路，你怎么也得送我一段吧。”
赵孬蛋身后，是他母亲无奈跟过来的身影。
于舒婉听着两个孩子嘀咕，还没等赵孬蛋开口，主动笑着邀请他们送他们回家。
校门口，这辆红旗车十分显眼，在周围人羡慕的眼神中，赵孬蛋几乎是把下巴扬到了天上，这才坐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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