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孩子接过报纸，互相传阅着。
内容一时半会儿肯定都看不完，就有人提议干脆将报纸从中缝剪开，这样一次可以两个人看。
学生们挤在报亭旁边，一会儿裁纸一会儿对着上面的内容聊个没完，惹了不少路人侧目，他们闹了好一会儿这才离开。
……
胡玉兰每天都要给丈夫买新闻报纸，有时候是在家门口不远处的报亭，有时候则是在路过学校时，在学校外面的报亭买。
今天她照例习惯性的朝着报社瞅了一眼，却意外看见了一个极为眼熟的孩子。
为什么说是眼熟，而不是一眼就认出来。
是因为她从前对孩子的事情并不上心，大部分时间，都是扔给孩子的爷爷奶奶照顾，小女儿刚出生时，她觉得孩子哭闹心里烦躁，甚至刚过半岁就给送走了。
她曾经的男人是相亲认识的，结婚前，她知道男人的身份是军人，也知道男人可能大部分时间不在家，但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个不喜欢受约束的人。
她自己平时出去打牌逛街，没人管着舒舒服服的，男人回来反而让她觉得厌烦，尤其是像程宇这样无趣的男人。
孩子爷爷奶奶去世后，两个孩子这才无奈被送到了胡玉兰身边。
老大年纪大一点，她直接给报了寄宿学校，小点的则扔给了爸妈去带，她自己继续潇洒过日子。
当初她生老的时候根本没想这么多，后来生老二也是一场意外，要是知道养孩子这么麻烦，她可能就不生了。
但不生也不行，她还担心等自己老了以后没人照顾自己呢。
不过那得等到很多年以后再说了。
这些原因加起来，导致了胡玉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刚才混在人群中的眼熟的男孩儿是自己的大儿子程梓墨。
这孩子……怎么来京市了？
胡玉兰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舒服。
沈占峰当时不是说过了不会让孩子来京市吗？这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带着孩子去见自己？
她改嫁以后，新找的男人是平时跟自己一起打牌推麻将的供销社副社长，这男人年龄比她大了十来岁，跟前妻离婚后，家里两个孩子也在外地上学。
本来胡玉兰以为这些都跟自己没关系，可是就在前两年，这两个孩子毕业后，竟然开始明里暗里的找男人要家里的钱，再加上自己年纪也大了，胡玉兰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胡玉兰虽然爱玩，但玩也是建立在自己手里有钱的基础上。
如今的丈夫看钱看得很紧，这要是将来老了以后，男人去世，自己手里落不到钱就完蛋了。
所以，胡玉兰跟男人提过一嘴，想让自己的孩子也带过来一起住。
到时候可以给两个孩子改姓氏，以后老了也是伺候他们两口子。
再说了，孩子也都大了，养他们不费什么功夫，平时给口饭吃就足够活了，等以后他们出去工作，说不定还能拿点钱回家。
在胡玉兰的劝说下，丈夫终于是同意了。
可问题却出在了沈占峰的身上。
这个沈占峰心机深的很，当初领养两个孩子，让她签了协议，根据协议规定，孩子十八岁成年以前，是不能把孩子要回来的，只能等十八岁以后，看孩子的自主意愿。
所以，胡玉兰去县城了几趟，结果连孩子的面都没有见到。
“同志，来一份今天的民生日报。”胡玉兰走到了报亭，给丈夫买报纸。
售货员将报纸递过去以后，胡玉兰拿了钱却没有急着走。
胡玉兰：“同志，刚才那些孩子是附近学校的学生吧。”
“是啊，就是前面中学的学生，平时经常过来。”
胡玉兰：“我看他们在旁边闹了半天才走的，他们在干什么呢？还纠纠缠缠的，不会是打架吧。”
虽然接触不深，可胡玉兰也知道自己这个大儿子的性格完全继承了程宇。
倔的厉害不说，还喜欢折腾胡闹。
也就是以前被爷爷奶奶宠坏了，要是放在自己手里养大，要是敢不听话就是一顿毒打，看他还敢不敢胡闹。
“不是打架啊。”售货员笑道：“学生手里没什么钱，他们几个人凑钱买了一份报纸而已，可能是为了谁先看争执了两句，不过很快就商量好了，其实这事儿也很常见，毕竟孩子手里的零花钱都不多。”
胡玉兰闻言有些意外。
沈占峰家庭条件不差啊，程梓墨怎么还缺钱起来了。
不会是沈占峰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私下对孩子苛刻吧。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果程梓墨缺钱，她或许可以靠着这个跟程梓墨搞搞关系。
说不定能把人给哄过来。
到时候孩子都闹着要回来，有协议也没用。
沈占峰总不能去家里抢人去。
胡玉兰一边想着，一边回了家。
“关国庆，今天报纸给你买回来了，等会儿记得给我报销。”
一个胖男人从卧室走了出来，还打了个喷嚏。
这两天换季，关国庆感冒了。
他看了眼报纸，从兜里掏了半天，数了一毛五分钱放到桌子上。
一毛五分钱，正正好买这份报纸，一分都不多拿。
胡玉兰拿着钱刚想坐下歇会儿，关国庆的儿子关小辉也下班回来了。
关小辉打量了眼胡玉兰，“你怎么还不去做饭？”
“我刚下班，小辉你要是饿了先去吃个西红柿。”胡玉兰其实很厌烦关国庆的儿子，但嘴上却不能说出来，只能每天敷衍着。
关小辉有些不乐意：“我爸带你回家不就是为了有个人照顾吗，你也太懒了，爸，我都饿死了。”
关国庆抿抿嘴，有些无奈，随后还是看向了胡玉兰：“你也歇了几分钟了，去做饭吧。”
胡玉兰叹了口气，“好好好，反正你们一大家子都指着我呢，对了，国庆，晚上约着推麻将，你今天去不去，咱们夫妻档。”
关国庆抠门，但牌瘾跟胡玉兰一样大，顿了顿，点了点头。
这话让关小辉很不满意，“爸，你玩牌回回都输，咋还是这么大瘾。”
说着，又看了眼胡玉兰，“你就不能劝我爸点好吗？”
胡玉兰也不乐意了：“这是我们俩的兴趣爱好，你管得着吗？再说了，你爸打牌虽然这段时间不太顺，但我最近赢得不少，这一进一出的，都是一家人，也没少什么。”
“我爸那是这段时间啊，是一直……”
“小辉。”关国庆不高兴了，“你要是还想在家里住，就少管闲事。”
关小辉这才闭了嘴，但还是不乐意的哼了一声。
等夫妻俩打牌回来之后，胡玉兰这才开始吹枕边风。
“老关啊，你儿子好像不怎么愿意你出去玩啊，咱们四十多岁的年纪了，怎么玩个什么也要被人管着啊，再说了，咱们就这点乐趣，也不算大毛病啊。”
关国庆哼了一声，“他不愿意又能怎么样，也管不住我啊，其实就是害怕我把钱都拿去打牌，没给他们留钱呗。”
胡玉兰笑了笑：“这个倒是有可能，哦对了，老关，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我两个孩子的事情。”
“咋了？”
“我今儿在外面看见程梓墨了，老关，咱们之前说的还算不算数呀，要是能把孩子要回来，我们就养着呗，反正给口饭吃就行，回头老了还能帮着照顾你，而且也让小辉小鹏他们俩收敛一些，你瞧瞧，今儿小辉都直接开口怼你了。”
“算数。”
关国庆不怎么在意的说：“你说的没错，我感觉要回来也好，回头先放到你爸妈家里养着，也不影响什么。”
“我也这么想的，唉，都怪当时程宇死的突然，我只顾着别惹一身麻烦回来，眼光没放长远……”
胡玉兰后悔着，又跟关国庆约了明天去打麻将的时间，这才睡觉-
四合院。
于舒婉看着程梓墨拿回家的一半报纸笑了半天。
“给你的零花钱应该够了的吧。”
程梓墨点头：“是够了，但是那家报亭就只剩下这一份了。”
说着，程梓墨将报纸拿回来小心的叠了起来，“等我看完了，明天还要拿给另外的同学看呢。”
沈占峰在旁边看着，淡淡道：“胡同外面就有报亭，可以再去买一份。”
程梓墨：“我不要，我就看这个，明天跟人换着看另一半。”
于舒婉悄悄拉了拉沈占峰的胳膊，“随他去吧。”
这个年纪的学生朋友凑到一块儿，总是会做出很多另家长不能理解的事情，比如说这次。
其实也是同学间交朋友的一种方式，一来二去，大家就更加熟悉亲密了。
“对了！”程梓墨忽然低头在背包里翻来翻去。
刚才程梓墨回家手里拿着半张报纸，于舒婉只顾着问这个，他差点把成绩的事儿给忘了。
“我这次是第五名，还被老师表扬了！”
程圆圆颠颠跑过来，跟于舒婉一起看了程梓墨成绩。
于舒婉看着上面的分数跟名次赞许了好半天。
“怎么样，我就说我一定能带你去成海洋馆吧。”程梓墨得意的看着程圆圆。
程圆圆立刻冲着他比了个大拇指。
第152章
县城公安局。
“确定叫于蓉蓉是吗？”
公安局里，于有粮跟钱腊梅夫妻两个正在跟警察局的工作人员核对于蓉蓉的信息情况。
“没错同志，我闺女是差不多一个月前去的京市，但是现在已经二十多天没消息了，同志，你看能不能帮我们调查一下。”
公安局的同志记录着，一边问：“中间她没跟你们联系过吗？”
“中间联系了两次， 第一次是跟我们说，她跟咱们县城出去的冯卓联系上了，之后蓉蓉又跟我们联系了一次，说她现在已经在京市安定下来了，平时有冯卓照顾她，让我们不用担心。”
“你们是不是前几天来报警过一次？”公安同志翻看着记录，“我们这边有记录，已经帮你们去跟京市的公安局核查了，确实有这么个女同志过去。”
“对啊，我肯定不会说瞎话啊。”钱腊梅有些着急：“那有什么消息吗？”
公安同志摇摇头：“前两天才找到了于蓉蓉之前的乘车信息，京市那边好像对这个于蓉蓉调查过，也找到了她的租房信息，不过现在她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住了，房东那边也说过，说是她要换个地方租房子，同志，是不是您闺女有什么事情没跟你们讲？”
“就算有事情，也不可能二十多天都不跟家里联系一声啊，她手里也没多少钱……对了，冯卓，冯卓你们帮忙问了吗？这个人跟我闺女是在一起的。”
“这个冯卓我们也有了解，他跟房东说过，是帮一个同乡租的房子，后来于蓉蓉说要另外出去住，冯卓就把房子给退了，至于去哪儿了，冯卓说他也不知道。”
“冯卓也不知道？”钱腊梅傻眼了。
“同志啊，跟我闺女有关系的就这么一个人，她又没有接触过别的人，冯卓咋能不知道呢？”
“是啊。”于有粮一开始不怎么在意，现在看警察都找不到人，也跟着开始着急了，“同志，一个大活人不见了，会不会……会不会是被人贩子给拐跑了？”
公安同志皱了皱眉：“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最近京市对人贩子打击很厉害，而且，根据房东说的，这个于蓉蓉是主动退房的，而且还很高兴，像是要去另一个更好的地方一样。”
闻言，于有粮瞬间着急起来，指责钱腊梅：“都怪你！看着样子估计是真的跑了！你当时就应该拦着她不让她出去，这下好了，出去一趟心性更野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回来。”
“哎呀，你现在骂我有什么用？”
钱腊梅连忙又道：“公安同志，能不能帮我们找找人，搞个什么寻人启事，失踪人口啥的。”
“可以。”
公安同志一边记录一边说：“家属这边同意的话，我们会将人定位失踪人口，不过寻人这种情况，而且还是在京市，建议你们全国登个寻人启事什么的。”
钱腊梅夫妻两个从公安局出来以后，钱腊梅还有一些担忧，但于有粮完完全全在懊恼跟生气。
于有粮：“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当初就应该直接把她给绑过去结婚，这好好一个闺女养大，现在连个人影都没了，赔钱货，就是个赔钱货！”
钱腊梅担忧的说：“我咋感觉不对劲儿呢，如果她真的想要跑，为啥还要跟我们联系，我看啊，说不定真的是被人贩子拐跑了。”
“还不都一样吗？都是找不见人，都是赔钱！”
于有粮唉声叹气的走着，钱腊梅小心翼翼的问：“要不……咱们登个寻人启事？”
“要钱不？”
钱腊梅：“于舒婉不是在报社呢，让她帮帮忙呗。”
“又是于舒婉，我听见这个名字就头疼，我这个大侄女可真是有本事，有本事的连自家人都不认了！我这个大伯在她那边一点脸面都没有，我看还是别登了。”
于有粮比钱腊梅要面子，他上次打电话碰了一鼻子灰，这次一点也不想找于舒婉帮忙了。
再者说了，一个丫头片子，不管是跑了还是真的被拐卖了，找不到就拉到了，只当赔钱做好事儿了，找人不得花钱啊，花钱赔的就更多了！
家里钱都是于有粮关着，钱腊梅手里闲钱也不多，只能跟着答应了下来-
京市服装厂。
郑明珠最近心情很不错。
一来是她终于跟冯卓订婚了，二来，她听冯卓说，上次引起误会的夫妻俩已经从京市离开了。
郑明珠听说以后还不相信，偷偷去租房的地方看了一眼，见果然那间小仓库里没了人住，这才放心下来。
她就说冯卓不会骗自己。
“刚才有警察过来找冯卓，明珠，你对象这是不是犯了啥事儿？”
郑明珠回过神，愣了愣立刻骂了回去：“你放什么屁呢？”
“那平白无故找他干嘛？我看冯卓那会儿还挺紧张的，你等会儿最好问问清楚，这外地人很多事咱们都不知根知底的，别等结了婚再出问题，哦对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郑明珠心里更烦了，“等结婚了肯定跟你们说。”
“哟，不会是还没定日子吧，这都订婚了，咋能不定结婚日子呢？”
结婚的时间确实没有定下来，就连领结婚证的事情，冯卓都不提。
那天冯卓去提亲时，郑教授倒是问了一句，冯卓只说等他攒够钱买到房子了再说。
郑明珠有心说可以去他们家里住，但是冯卓非说这是什么入赘，怎么都不愿意，所以结婚日期的事情也就又搁置了。
“你管得着吗，我们俩有我们俩的计划。”郑明珠说着，转念又道：“刚才你们说警察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们还等你去问问再跟我们讲呢。”
没问出来结果，郑明珠心里着急，中午下班也顾不上去食堂了，先找到了冯卓，想要问个清楚。
冯卓脸色有些差，被郑明珠找到的时候，正一脸忧愁。
“你……你这是咋了，我听说警察来找你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冯卓叹了口气，“明珠，你还记得那个于蓉蓉吗？刚才警察找我问他的情况，说于蓉蓉失踪了。”
“失踪？”
“对，初步怀疑是被人贩子抓走了。”
郑明珠瞪大了眼睛，“可是，可是他们不是夫妻两个一起的吗？”
冯卓眼神里闪过一丝寒意。
他倒是差点忘了，郑明珠这边是见过赵胜的的，当时为了瞒着郑明珠赵胜的身份，就撒了个谎。
不过幸亏警察那边并不知道郑明珠见过他们，也找不到郑明珠这边来。
冯卓眼珠子转了转，撒谎道：“我那个叫赵胜的朋友也跟着失踪了，除了被人贩子拐走，就只能是这两口子因为没钱看病，想不开一起……”
后面的话冯卓没有说，但足够让人想象的到了。
郑明珠心里一惊，手颤了颤，“不会想不开一起跳河了吧，我听我爸说，早年他有个学生也是因为没钱看病自杀了，警察找过青龙河那边吗？”
“还没呢，估计过段时间再查一查有没有线索再去。”
“唉。”
郑明珠从前还有些不喜欢于蓉蓉，但听了她可能想不开，也不禁感叹起来。
到了下午上班的时候，同事又问于蓉蓉警察的事情，她只解释说是冯卓的朋友失踪了所以来问问情况，也就没有再多说。
而冯卓当天脸色难看，可不是为了于蓉蓉难过，而是确实有些害怕。
他想过警察早晚会找过来，但是没想到才过去了一星期就找到了自己。
早知道，就在动手之前，让于蓉蓉跟家里先联系一下了。
不过后悔也晚了，现在总不能把人给刨出来。
冯卓翻来覆去了一晚上没有睡好，等到了第二天，思前想后，第二天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他想问于蓉蓉家里对她失踪的态度，宁美玲那边虽然不大乐意，但还是答应下来帮忙打听一下。
等宁美玲打听到于有粮家似乎对这件事情虽然着急，但是并没有抓着不放的时候，冯卓听完这话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动手之前是考虑过这个情况的，当时送于蓉蓉进监狱的时候，看她家里对她就不是很重视。
只要没有找到于蓉蓉的尸体，那他家里人肯定不会太在意，而警察也会把人暂时定性成失踪。
等将来找到于蓉蓉尸体的时候，恐怕线索早就断的一干二净了。
而且他还把现场处理的那么干净，怎么想都不会出事-
京市的海洋馆并没有后来建设的那么大，现在还只是个跟动物园建在一起的场馆。
但是出于新奇，于舒婉带着两个孩子刚到地方，两个孩子就好奇的似乎看了起来。
小孩子只要玩起来，身体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一整个上午，于舒婉都已经找了个地方坐着休息，两个孩子已经看完了海洋馆，甚至还想去隔壁动物园。
“不行了，我是真的要歇会儿了。”
于舒婉锤了锤小腿，看着沈占峰：“要不后面的你陪他们两个去转转，我在这儿等你们，中午一起去吃饭。”
第153章
“妈妈累了。”
程圆圆小小的手勾住了于舒婉的指头，顺着于舒婉坐在了旁边，像是在保护着妈妈一样。
程圆圆：“哥哥，那你们去玩，我在这里陪着妈妈。”
程梓墨脸上还带着兴奋与激动，但是看到于舒婉脸上的疲倦以后，便褪去不少。
“饿了吗？”程梓墨没有说自己不去，而是关切的开口。
于舒婉摇摇头，笑着说：“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感觉有些倦意，你们去玩就行，我一个人在这儿等你们正好休息一下，去吧，带着妹妹也去。”
“不了。”程圆圆乖乖巧巧的坐在旁边，“改天再来也一样，这里又不会跑掉，而且我想跟妈妈一起看才好玩呢。”
程梓墨也想起刚才于舒婉去看海洋动物时眼睛里的欣喜与好奇。
其实，于舒婉应该跟自己一样，都是第一次来这里。
程梓墨：“圆圆说的没错，下次再来也一样。”
说的更没错的，是跟她一起看才是最好玩最开心的。
程梓墨不怎么喜欢依赖别人，但对于于舒婉，他总想让她更开心一些。
她应该是喜欢大家一起的。
沈占峰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却一直没有说话。
其实他也想开口说自己陪着舒婉就行。
依照他的观念，于舒婉是最重要的，两个孩子的提议挺好。
可是，眼前这一幕，也在昭示着这一家子从前是多么的幸福，孩子为妈妈着想，妈妈也为孩子考虑，除了他……
他忘了许多事情。
沈占峰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沈占峰。”于舒婉这时候抬起头，“你呢？”
“我听你的。”
于舒婉点点头，大手一挥，“那走吧，咱们吃……吃烤鸭去！”
来京市许久了，去了不少景点，特色美食也尝了不少，但是却还没有机会去试试著名的烤鸭。
她这两天不知道怎么了，馋的很，还容易累，大概吃点好的就没事了。
一家人去了著名的烤鸭店坐下，点了餐以后，于舒婉吃到一半，忽觉小腹一阵坠落的疼痛感。
于舒婉：“……”
不是吧。
算算日子，也不该是今天啊。
于舒婉的例假向来是比较准的，而且也鲜少会肚子疼，所以平时她除了快要来那几天会注意一点，平时并不怎么在意。
可这个月怎么提前了两天呀？
于舒婉皱皱眉，眼瞧也吃的差不多了，让两个孩子先在包间里等着，自己则喊了沈占峰出去。
“是不是不舒服，舒婉，我看你脸色有些发白。”
沈占峰很是担忧的看着她，心里鼓点已经打起来了。
于舒婉摇摇头，示意他附耳过来。
沈占峰一怔，显然没有明白于舒婉是什么意思，眼神带着疑惑看着她。
于舒婉同样也没想到沈占峰竟然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意思，失笑道：“我让你弯腰，沈占峰。”
沈占峰有些不好意思的顿了顿，随后微微低下头。
外面人来人往，于舒婉踮起脚尖才能凑到沈占峰的耳边。
“我来那个啦，这会儿回家还有一段路呢，你去帮我买个卫生棉。”
沈占峰脸上淡淡的，耳根已经又热又烫了。
一来这是女孩子的私事，二来，她贴近自己说话时的热气，一下下的抚过脖颈，让人心里都跟着颤了颤。
两人虽然一直都是同床而眠，但沈占峰可以跟组织保证，他向来都规规矩矩的。
一米八的大床，于舒婉睡觉同样很安生，俩人除了偶尔能在胳膊上有一丝碰撞，平时几乎没有接触。
而现在这个距离，甚至比夜晚时候还要贴近。
“去嘛。”
于舒婉说完，见沈占峰半天不开口，伸手戳了戳沈占峰的胳膊，“外面就是代销点，我进去拿点纸去卫生间等你。”
她说着已经已经感觉到了体内有一丝丝的暖流在向下涌动。
这种感觉她可太熟悉了。
“快去。”
于舒婉轻声的催促着。
沈占峰慌乱的点头，耳边只觉得热的厉害，临走前，竟是没来得及回复她一句。
于舒婉看着沈占峰脚步难得慌乱，抿着嘴笑了笑，转身进了包间。
她进去交代了一下两个孩子再等一会儿，可能是她语气显露出了什么，圆圆跟程梓墨都有些担忧，以为于舒婉是不舒服。
于舒婉拿了纸，来不及解释便匆忙去了借用了卫生间。
好在是刚刚才来，量不大。
于舒婉松了口气，简单垫了纸后，等着沈占峰什么时候敲门。
饭店的卫生间是个独立的小屋子，分了男女。
就在于舒婉想着自己要不先起身出去等沈占峰时，一个女人敲了敲门。
“是于同志吧。”
于舒婉一怔，“嗯。”
“你丈夫让我把这个给你送进来。”
片刻后，门被打开。
于舒婉接过卫生棉道谢：“麻烦您了大姐，谢谢。”
“不客气，就是你男人着急忙慌拦着我，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给我吓一跳。”
“他可能是为我着急。”于舒婉情不自禁笑着解释。
大姐摆摆手：“没事没事，不过像你丈夫这样主动替女人买这个，还小跑着过来的男人可不多。”
小跑？
于舒婉进去换了卫生棉，出来时，沈占峰呼吸已经平稳下来了。
对沈占峰来说，这可确实是大事儿。
女人的这种情况他不是一点不懂，但也仅仅只是懂那么一点。
他甚至在刚才回来的时候十分后悔，自己当初怎么没多研究研究生物课。
回去一定要好好补课才行。
流血的事情就不是小事儿，这段时间她肯定不舒服身体还会很脆弱。
除了卫生棉，他手里还拎了小袋红糖。
于舒婉出来看见他手里的红糖，“你跑着去的吗，好快啊。”
“嗯，我怕你等急。”
沈占峰说着，眼神关切，不自觉扫过于舒婉的小腹，却又脸红的收回目光，“舒婉，你去包间休息，我找人要点热水跟姜片。”
于舒婉失笑：“回家再弄吧，俩孩子还等着呢。”
“你去陪他们，我等会儿就来。”
沈占峰坚持，于舒婉也就没有再拒绝，等进了包间，便对上了两双担忧的目光。
“妈妈，你怎么样了？”
“你还好吧。”
于舒婉点点头，“我没事儿，你们吃好了吗？”
俩孩子点点头。
程梓墨又看了眼于舒婉有些泛白的唇角，自责的问：“是不是上午我们俩跑太快了，下次你累了就喊我们休息。”
“没有。”
于舒婉再三解释着，等俩孩子好不容易相信了，沈占峰又推门进来了。
“除了红糖姜茶，我还给你卧了个鸡蛋，趁热喝。”
话音落地，程圆圆再次担忧的凑了过来问东问西。
程梓墨则皱了皱眉，好像明白了什么，将程圆圆拉到了一边，他眼神带着几分疑惑跟试探，却没有开口。
于舒婉低声跟沈占峰说：“我没事儿的，只是这个月不知道怎么就提前了，平时根本不会疼。”
沈占峰：“不管疼不疼，这段时间你都很脆弱，等会儿回家也千万不要碰凉水。”
于舒婉点点头，随后猛地想起来，“对了！应该是上午逛累了，我跟着圆圆一起吃了个冰棍才……”
沈占峰眼神黯淡：“下次我帮你记着时间，这段时间前后都提醒你。”
“那感情好。”
于舒婉自己就记个大概的日子，有人提醒倒是也省劲儿。
很快到了家。
程圆圆自打被程梓墨拉走以后，脸上便一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等进了家门，于舒婉看了眼转身就要走的程梓墨，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等会儿，你小子，又想什么呢？”
程梓墨犹豫了一下，程圆圆则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哥哥说，妈妈可能是有宝宝了。”
于舒婉：“……”
沈占峰：“……”
于舒婉失笑：“你哥瞎说的。”
程圆圆眨眨眼，“啊？”
程梓墨则低着头看地面，“咳咳，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之前……之前有圆圆的时候，好像也是要喝那个红糖鸡蛋水。”
“……”
于舒婉笑了出来：“你想什么呢，我就是累了需要补充体力，你忘了，糖分也是可以用来补充能量的，鸡蛋也是营养品，怎么跟有宝宝扯上关系了。”
“……不是吗？”程梓墨愣了愣。
于舒婉：“当然不是啊！”
她跟现在的男大沈占峰连手都没怎么签过，他平时跟个纯情男学生一样，睡觉时候恨不得将自己一半身体睡到床边去，怎么可能有宝宝。
不过这些可不是给孩子说的。
于舒婉再度解释了一遍，程梓墨脸已经红了起来。
程梓墨：“咳咳，那什么我先回去看书了，你注意好身体，别再不舒服了。”
程圆圆打量着哥哥跑了，自己也过来抱了抱妈妈，让妈妈睡午觉，就乖乖的跟着回了屋。
“这俩孩子，年纪不大想的挺多……”
于舒婉念叨着，沈占峰那边也有些脸热。
“舒婉，你去睡午觉吧，等会儿醒了我再给你煮糖水。”
于舒婉点点头，在沈占峰要走时，拉住了沈占峰的胳膊，“沈占峰，你陪我午睡呗。”
嗡的一声，沈占峰脑子里好像炸开了一朵泛着桃色的小波浪。
“我肚子有些疼，家里也没暖壶，你身上暖和。”
第154章
于舒婉顺利的在沈占峰的脸上看到了诧异与一丝来不及隐藏的害羞。
“舒婉，我……”
于舒婉秀气的细眉微皱起来，轻声问：“你不愿意吗？”
明明是质问的话，但语气却很温柔。
甚至，还带着撒娇的意味。
还因为不舒服，于舒婉的声音有些虚浮，柔柔的呼气好像能透过空气撒在人的心上。
听在沈占峰的耳朵里，是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来的。
“不是。”沈占峰下一秒就立刻开了口。
有些着急。
于舒婉笑了：“嗯，那走吧，真的是要降温了，我在屋里站着都有些冷。”
冷吗？
沈占峰一边点头，一边好奇的试着感受了一下屋里的温度。
他耳根子热热的，脖颈热热的，就连扶着于舒婉的那只手，都感觉像是能把于舒婉给烫到。
她的身上总是没多少热气。
不过没关系，他来暖她就行了。
沈占峰心下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很快将人扶到了床上。
“等会儿。”于舒婉喊住要把自己扶过去的沈占峰，“你去柜子找找，在最右边有一个折叠起来的小褥子。”
沈占峰：“等会儿……我跟你自己躺着，就不会那么冷了。”
也就不需要褥子了。
可于舒婉摇摇头，“不是这个，褥子是铺到床上去的。”
“……嗯？”
“嗯！”
于舒婉点点头，刚想要试着解释，就感觉到小腹一阵坠疼再次袭来，她吸了口气。
沈占峰惊的立刻皱起眉，“又疼了是吗？”
“嗯。”于舒婉点点头，脸色有些苍白。
沈占峰不再多问，直接转身找到了小褥子。
他身材高大胳膊也长，伸伸手便将褥子铺好，很快扶着于舒婉躺下。
被窝里的温度很快便上升了。
但上升更快的，是沈占峰身上的体温。
这个温度让于舒婉不自觉的想要靠近，尤其是因为肚子疼手脚都有些冰凉的情况下。
“说好的给我暖暖呢？”
“……”
于舒婉伸手，主动拉住了沈占峰的手掌。
刚一接触，便感受到了沈占峰愈发僵硬的身体。
于舒婉这会儿肚子正难受，也顾不上这些，干脆将他胳膊一拉，直接他温热的手掌贴了过去。
因为褪去了外衣，只隔着秋衣，舒适的温度让她瞬间感觉到了暖意。
于舒婉松了口气的空儿，旁边沈占峰身体更加僵硬了。
“……”
于舒婉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轻松一点嘛，我们是夫妻，又不是仇敌，别这么紧张。”
“嗯。”
沈占峰应了一声，仍旧……很僵硬。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这样贴近一个女孩子。
前段日子虽然睡在一起，但也仅仅是睡觉而已，没有多余的触碰，甚至有时候对方都睡着了他才过来，更加没什么接触的机会了。
可这次。
沈占峰自诩冷静，此刻心里却仍是颤了颤。
原来她不止是手指柔软，连身上都软乎乎的，而且贴得近了，比之前更能感受到那股幽香。
混杂着淡淡的肥皂味道，却又比肥皂味儿更加柔和，是一种香水都模仿不出来的感觉。
是她独有的。
“嘶……”
于舒婉调整睡觉位置，脚不小心触碰到了旁边的人，不自觉出了声。
沈占峰回过神，心里的旖旎褪去大半，“怎么这么凉？”
她脚上的温度远比手上凉的多。
于舒婉：“以前也还好，可能是换季的原因吧，再加上吃了冷饮。”
她没有痛经的问题，平时手脚也热，今天可能是因为吃了凉的缘故。
“诶你……”于舒婉轻呼出声。
她的脚被一阵暖热贴上，冰凉的肌肤触碰到的一瞬间，还有些刺痛。
像是冰块的双脚此刻已经被沈占峰像是捂着什么宝贝一样用小腿给夹到了中间去。
“不用的。”
于舒婉这会儿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是自己先调戏他的，但是也没想着让他这么帮自己暖脚。
“休息。”沈占峰打断了于舒婉。
沈占峰：“闭上眼睛睡一觉，等你醒了我去给熬姜糖水。”
于舒婉顿了顿，嗯了一声，“好，那你也休息。”
“嗯。”
沈占峰的声音低沉。
于舒婉身边温温热热，虽然小腹偶尔有些疼痛，但还是很快睡着了。
沈占峰眼睛也闭着。
等于舒婉的呼吸平稳以后，他的眼睫这才打开。
侧目望过去，身边的姑娘已经睡熟了，翘起来的睫毛像是扇子似的合起，只是看五官，便精致漂亮的不像话。
她肌肤白皙，刚才苍白的脸颊此刻也因为温度的上涨，带着淡淡的红晕。
看起来便很好吃的样子。
沈占峰：“……”
这种想法有些奇怪，但念头一旦产生，便一刻不停歇的在脑海中席卷。
想要尝一尝。
轻轻一下，她应该发现不了，而且还睡着了。
甚至，是她主动邀他来的。
等沈占峰意识恢复的时候，唇角已经轻柔小心的触碰了上去。
蜻蜓点水似的轻缓且迅速。
真的很软，虽然只是触碰了一下，等沈占峰反应过来的时候，似乎还能感受到一丝甜蜜。
这种味道不是从味蕾，而是从心尖上冒出来。
她依旧睡的安稳，没有发觉什么。
其实于舒婉如果醒着，可能为了逗趣儿，还会将沈占峰拉到身边再亲一亲。
总归从前没少亲，现在也一样。
可沈占峰觉得这却是开天辟地头一次，心里的甜蜜忐忑似乎都要从身体里喧嚣出声音了。
不过，为了让于舒婉睡得安稳，他还是照样安静着。
只是眼底的波澜却掩饰不住。
午后安静极了。
沈占峰缓缓压下心里的波澜后，闭上眼睛，跟身边人一起睡了过去-
两个孩子也有午睡的习惯。
程圆圆问了程梓墨半天没问出结果，但再三确认了妈妈没事后，这才安心睡下。
程梓墨回了屋里，却转悠了半天没有躺下。
他跟程圆圆的屋子是于舒婉布置的。
程圆圆的屋子要大一些，有漂亮的台灯跟粉红色的床单，甚至除了书桌，还有一片地方给程圆圆放她最喜欢的积木玩具。
而程梓墨自己的屋子虽然小，却五脏俱全，还专门在床头摆放了给他用来放置小说的书架。
于舒婉总是很贴心。
她能注意到自己的爱好，并且不会像其他大人那样反感与厌恶，反而会支持他，关心他，甚至让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学习起来。
于舒婉应该是有什么魔力吧。
这是程梓墨曾经想过的一个念头，但她肯定不是武侠小说中的奇怪魔头，而是漫画里有这特殊能力的仙女。
可是仙女也会不舒服的。
想到这里，程梓墨皱了皱眉。
他上过生物课，听于舒婉一说，便大概能明白过来。
可之前从来没有见于舒婉这么不舒服过。
想到这里，程梓墨打开门往外面看了一眼。
主卧那边门关上便没有再打开。
程梓墨之前听同桌赵孬蛋说过，女生这种情况，是需要喝热水的，如果条件允许，也要用热水袋热敷才行。
赵孬蛋也是听他妈妈说的，之前程梓墨只觉得赵孬蛋这些话听了没意思，可现在却找不到人再问一遍了。
不过知道这些也行。
程梓墨想了想，走了出去。
“墨墨怎么没午睡？”丁凤芹还在厨房收拾着卫生。
“丁姨，家里有热水吗？”
“当然有。”丁凤芹疑惑的看着程梓墨：“你渴了是吗？杯子在哪儿，我给你倒水。”
“不是。”
程梓墨抿了抿嘴，有些说不出口。
顿了顿，还是咬咬牙说：“丁姨，家里有热水袋吗？”
刚才于舒婉他们回来便进了屋，丁凤芹并没有去打扰，所以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这个还真没有。”丁凤芹更加疑惑：“你觉得冷了是吗？下个月才来暖气，要不我先给你加床被子去。”
刚搬过来没多久，家里的小物件有些还没有准备齐全。
“不是。”
程梓墨还是没能说出口，纠结了半天，摸了摸口袋：“我去一趟供销社，等会儿回来。”
丁凤芹看着眼前的半大少年，有些担心：“这会儿你要去买什么，我可以帮你去一趟。”
“就买热水袋，我自己去，丁姨你帮我再烧壶热水。”
少年说着已经走了出去，话音落地，人已经进了胡同。
四合院的位置几乎等同于市中心了，程梓墨脚程快一点，很快便到了附近一家供销社。
“小同志你买什么？”
“热水袋。”
“稍等会儿啊，我们在点货。”
午后这段时间人少，城里几家供销社一般都选在这个时间点清点运送货物。
程梓墨看着背对着自己正在卸货的售货员，有些着急：“能不能快点，我有急用。”
“好好好，我这就来给你找。”
其中一位售货员拍拍手上的土，在围裙上摸了摸，“玉兰，你先帮我卸一下货。”
他叮嘱着在另一边的同事，转身进了供销社的售货台上，扫了一圈，“有两种，一种是橡胶软的，一种是硬的塑料的水壶，要哪个？”
“软的吧。”
“三毛五分，没有工业票就再加一毛钱。”
程梓墨的零用钱平时攒了不少，数了数钱后递过去，很快便拿到了热水袋。
手里触感轻飘飘的，但程梓墨心里却很高兴。
这应该是自己第一次给于舒婉买需要的东西，不过得赶紧送过去才行。
“程梓墨？”
少年转身往家里赶去，他担心于舒婉肚子还疼着，脚下已经走出去了好几步路，却仍旧被身后的人认了出来。
“程梓墨？是你吧，诶哟！真是你啊！”
第155章
胡玉兰跟男人商量好了，本来打算明天抽个时间去学校门口等程梓墨的。
她已经设想好了过程，毕竟是亲生母亲，哪怕几年没有见过面，程梓墨心里肯定还是会想念自己的。
毕竟没有哪个孩子会不爱自己的母亲，更何况程梓墨甚至连一份报纸钱都拿不出来，肯定在如今的家庭里日子过得并不怎么好，到时候她只要用零花钱再诱惑一下，保准程梓墨一心想要跟着自己回家。
沈占峰这个人，胡玉兰多少有些了解。
固守规矩性格刚直，就算有合同约束，只要孩子同意，到时候沈占峰那边儿也大概率会同意。
至于程圆圆嘛，这孩子还小，平时照顾着也麻烦。
况且只是一个小女孩儿，不如男孩子，等将来程圆圆长大了，总归还是会认自己的，还能让沈家帮忙继续替自己养着孩子，简直百里无一害。
不过胡玉兰也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在这儿碰见程梓墨。
一开始她依旧没认出来程梓墨，不管是声音背景，她压根没往那上面去想，还是刚才程梓墨离开时露出了样貌，这才认出来。
她现在是工作时间，手里还拎着货物，显得并不体面，但是好在兜里还放着几块钱。
想了想，胡玉兰还是在程梓墨快要走远时喊住了她。
“你真是程梓墨啊！”
胡玉兰一边说着，一边纵身跳下货车，在程梓墨诧异的目光中走近。
程梓墨一开始的确很诧异。
他虽然以前在京市上过几天学，但没几个认识的人，突然被人喊住，程梓墨第一反应以为是学校里的同学或者老师。
可等程梓墨回头，仔细打量了来人是谁之后，握着热水袋的手便轻轻颤抖了两下。
如果仔细看，程梓墨捏着的手指已经发白，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
胡玉兰走上前，脸上已经堆积起了浓浓的笑意，只是眼神里，确实掩盖不住的打量。
打量着这个多年不见的亲生儿子，对你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小孩子嘛，一开始肯定都会赌气的。
哄一哄也就好了。
“本来妈妈是想明天去学校看你呢，谁成想咱娘俩竟然今天就在这儿碰见了。”
胡玉兰说着便走的更近了，柔声开口：“墨墨，你都不知道你离开我些日子我有多么的想念你，我好几次都在梦里梦见你，妈妈梦见你在别人家里受委屈，愣是哭醒的，醒了枕头都湿了一大半。”
她说到动容的地方，做作的叹了口气，试着揉搓了一下并没有眼泪的眼角。
可这些在程梓墨看来，表演的痕迹也未免太重了。
在他很小的时候，也曾经对母亲有过向往。
那时候爷爷奶奶去爸爸那边照顾他的生活，鲜有几次见到胡玉兰，胡玉兰都是十分冷淡的态度面对自己。
他向往着母亲对自己的爱，向往着母亲对自己的怜惜，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尤其是看到才一岁的妹妹都得不到胡玉兰的半分母爱后，这才渐渐对母爱不再有任何期待。
再后来，父亲去世，母亲嫌弃他们两个孩子是累赘，连见面都不愿意见，迫不及待改嫁后，甚至为了讨好那家人，想把他要回去，要求他早点辍学去打工挣钱。
他对母亲的概念已经从失望彻底变成了厌恶。
以至于后来他在初次见到于舒婉时，防备心理比面对任何人时都要重。
不过……
于舒婉是于舒婉，别人是别人。
任何人都没有办法跟于舒婉相提并论。
胡玉兰见程梓墨没有反应，眼珠子转了转，“墨墨，妈妈知道咱们娘俩分开太久了，但也正因为这样，咱们之间才更应该多接触，妈妈会好好补偿你的。”
程梓墨仍旧不为所动。
一个连一岁孩子都能弃之不理的母亲，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牺牲孩子的自尊的母亲，这样的胡玉兰，怎么可能会因为想念自己留下眼泪。
哦，可能是后悔没有当初直接把自己带回家，给她打工挣钱吧。
“你是在讲什么笑话吗？”程梓墨勾起嘴角，笑了出来，只是眼神中没有半分笑意，满满都是讥讽。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胡玉兰愣了一下，随即便立刻说：“我当然不是在讲笑话，咱们母子这么多年没有见过，这突然见面，我心里只有想念与感慨，什么笑话不笑话的。”
她装模作样的让程梓墨觉得恶心。
程梓墨：“我不管你想的是什么，因为，你的任何事情，都跟我没有半分关系。”
胡玉兰皱起眉：“墨墨，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我可是你的亲生母亲，血缘关系永远也斩不断，我真没想到刚一见面你竟然对我这么说，是不是咱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胡玉兰想了想，很快想出了理由：“我知道了，肯定是沈家人跟你说了什么话对不对，我其实早就想见你了，甚至想把你接到我的身边来，可是沈占峰不同意，为此我去了县城好几趟，可都没有见到你，他们肯定是对你说了什么，墨墨，你不要相信……”
“烦不烦？”
少年指尖越发白，暴躁的表情写在脸上。
如果不是于舒婉的教导让他还能克制自己，他甚至想要骂人。
“墨墨！”
胡玉兰恼羞成怒：“你现在太没有礼貌了，竟然这么跟自己的妈妈说话！你别太过分了！你知道吗？我前几天意外看见你没钱，生怕你在沈家受到欺负，心疼的一晚上没有睡着，一心想着给你送点零花钱，结果你就说这种话？”
“我好像也没说什么吧。”程梓墨冷眼看着胡玉兰，“况且，跟你这种人，我实在不想多费口舌浪费时间。”
“哦对了。”程梓墨皱起眉：“请你不要自称是我的妈妈，你有自己的家庭，我也有自己的父母。”
“你这话太伤人了！我辛辛苦苦生下你，我们的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
“血缘上的关系叫做生物学关系。”
好学生程梓墨回忆着生物课本跟科普杂志上的内容：“我没有办法否认生物学母子关系，可情感上，你对我而言比陌生人还要可恶！”
程梓墨说完这些话，颤抖的手终于安稳下来。
他就怕自己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忍不住流眼泪，不过等说完以后他才发现，自己早就对眼前这个人失望透顶。
对于没有抱任何希望的人，根本不需要投入丝毫感情。
“墨墨……”
胡玉兰眼瞧儿子与之前很不一样，换了个思路，垂下眼眸，失落的继续说：“我知道我从前有些对不起你，我认，可是我现在非常想要补偿你，真的，对了，我还给你带了零花钱，你在沈家连个零花钱都没有……”
“真烦。”
程梓墨打断了胡玉兰的表演，直接转身要离开。
胡玉兰皱起眉，在同行怪异的打量下，小跑了两步追过去，拦住了程梓墨的路。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话说的还不清楚吗？我要回家了，你要是再继续拦着我，我对你可不客气了。”
程梓墨语气里带着威胁。
可他到底还只是个上初二的孩子，身高勉强跟胡玉兰持平。
胡玉兰则丝毫不在意，着急的说：“你先听我说两句好不好？墨墨，我现在真的是想补偿你，我们之间的误会我可以暂时不解释，但是你能不能先把这五块钱零花钱收下，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如今胡玉兰一个月工资也才三十五块钱，这五块钱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真的不算少了，真是还算是一笔巨款，那个所谓的报纸，足够买上几十份的了。
胡玉兰觉得，程梓墨肯定抵挡不住这诱惑。
“滚。”
程梓墨嘴里吐出冰冷的字，好像眼前的人只是个最厌恶的仇人。
他一想到当初胡玉兰无情的抛下自己跟妹妹，甚至还想要利用自己，除了厌恶恶心，实在没有别的感情了。
他甚至怀疑，其实胡玉兰早在父亲去世前，就已经……
可这些事情，他从沈占峰那边问不出答案来，也无人可说，只能暂时埋藏在心里。
“你是不是觉得不够？”胡玉兰愣了愣，装作可怜的道：“这已经是我的私房钱了，等下个月发了工资，我再给你五块零花钱。”
五块钱真的不少了，足够诱惑一个初中生了。
先把人哄到家里去，到时候让程梓墨再出去上班，自己有了依靠不说，说不定搞好关系了，还能落点钱给自己家用，等老了还有人养老……
“我说了，滚，你是不是聋了？”
程梓墨看着眼前被挡住的胡同，有些烦躁。
因为胡玉兰，他情绪刚才有些控制不住，差点就忘了家里还有于舒婉在肚子疼。
程梓墨脸色越发的差，想了想，扔下一句算了，转头换了一条大路走。
大路虽然要多走五分钟，但胡玉兰是指定拦不住自己的。
果然，这次胡玉兰发现程梓墨换了一条路后，只是狠狠的在原地跺了跺脚，却没有再追过去。
不过胡玉兰很快便平息了心里的火气。
没关系，程梓墨这年纪正处于青春期，况且俩人毕竟是亲生母子，谁也不能斩断这种关系。
感情嘛，慢慢培养就是了。
她还不信一个孩子能真的不爱自己的妈妈-
有的人可能从出生开始就是不被爱的。
她都不爱孩子，凭什么要求孩子懂事以后去爱她。
这句话是程梓墨很早以前在一本小说上看到的，当时他刚在沈占峰那边偷听到胡玉兰想要自己辍学去她身边。
以至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想，自己可能真的不会被人爱。
也不配享受到所谓的母爱。
或者，这种东西可能根本就不存在。
“墨墨，怎么到家门口了不进去？”丁凤芹在院子里晾晒衣服，抬头就看见程梓墨愣着神站在外面。
程梓墨回神，“哦，来了。”
丁凤芹看了眼程梓墨手上的热水袋，又想到刚才沈占峰出来问自己找生姜，已经明白了于舒婉肚子疼的原因。
但她还是惊叹程梓墨这个孩子竟然这么贴心。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刚才东家醒了还问我你去哪儿了呢，热水我已经烧好了，我来帮你灌进去。”
“我自己来吧。”
程梓墨转头找了个灌水的水瓢，掀开锅盖便开始一点点灌热水。
蒸腾的雾气在空气中飘散，遮挡了程梓墨眼睛里的戾气。
丁凤芹本来担心程梓墨烫着手，但看他这样专注，也就在旁边看着没有再开口。
于舒婉午觉没有睡好。
她睡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便因为肚子疼醒了过来。
这次倒不是因为姨妈痛，而是想要拉肚子的疼痛感来袭，让她不得不爬起来去上厕所。
从前在现代，于舒婉吃东西从来不忌口，她不痛经，但免不了在来姨妈的时候拉肚子。
这次吃了冷的东西，再加上又是秋末，天气也凉，所以于舒婉并没有将拉肚子的情况放在心上。
她喝了沈占峰给自己煮的姜糖水以后，便披着小毛毯去了书房看书。
刚坐下来没一会儿，于舒婉便觉得屋子里有些冷，喊了沈占峰来给自己送了个厚一点的外套，这才稍微觉得舒服了些。
“于舒婉。”
程梓墨隔着衣服，托着热水袋走了进来。
“你回来啦。”于舒婉说着，抬头看见了程梓墨手里的热水袋，有些诧异，还有些高兴，“刚才问丁阿姨你去了哪儿，她还神神秘秘的，你不想起来，连我都差点忘了买这个。”
她不常痛经，搬家后也就没想着往家里备热水袋。
程梓墨点点头，递了过去，“诺，给你。”
他眼神里的狠厉已经消失，反而脸上又有些发热，有些害羞。
“谢谢啦。”于舒婉笑着接过来。
热乎乎的温度贴在身边，刚才的寒意瞬间褪去不少。
“我给你报销？”于舒婉笑眯眯的继续问。
她每个月都会固定给程梓墨零花钱，一次给够一个月的。
一开始她还过问程梓墨零花钱的用途，叮嘱他不要跟混混学着抽烟喝酒后，发现他除了买买书买卖小玩具漫画什么的，也就不再过问任由他支配了。
在县城一个月会给十块钱，来了京市，于舒婉给他提到了十五块，怎么算，都足够他一个月的花销了。
“不用。”程梓墨直接摆摆手，“跟我客气这个干什么，给你买的就是送给你的啊，况且……”
况且他们是一家人，本来就应该互相关心互相照顾。
“我这边之前没用的钱还有不少，都攒着呢。”
于舒婉失笑：“那感情好，等回头攒成一个小富翁了。”
她的话让程梓墨顿时松快下来。
刚才心里不舒服，神经有些紧张，但只要跟于舒婉说一说话，心情就能好不好。
程梓墨也跟着笑了出来，方才的紧张彻底消失。
于舒婉打量着程梓墨细小的变化，想了想，没有多问。
小少年有自己的心事很正常，他们有约定，如果事情严重会告诉自己，如果是小事，她也不想多问。
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总要学着锻炼自己面对并解决事情的能力。
“程梓墨，来帮我看看最新一期的游记。”
“好。”
于舒婉身边就有一个小板凳，程梓墨接过草稿，安稳的坐在旁边，静静的看了起来。
于舒婉的第一个读者经常是程梓墨跟程圆圆沈红星这些身边的孩子，这样她也能第一时间得到反馈，对于不足的地方及时调整。
书房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是沙沙的翻书写字声音。
“怎么样？”
程梓墨将草稿递过去：“很有意思，这次游记里的讲的滕王阁还挺好玩的，之前好像在讲课的时候听老师提过一嘴，说我们高中以后才学到这个。”
“嗯，差不多就是高中的课程。”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游记上的内容，程梓墨便准备离开。
只是脚步刚要踏出书房门的时候，却犹豫起来。
今天遇到胡玉兰的事情，程梓墨其实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跟于舒婉讲。
一来，他根本不想提胡玉兰这个人。
他本来对这个人也已经不在乎了，甚至回到家以后，他回想起来，发现自己远比想象中表现的要冷静许多。
可能对一个人失望到了极点，连怨恨的感觉都不想再有了。
可问题是，胡玉兰说了，以后可能还会去学校找自己。
他跟于舒婉约好了，如果有事情要跟她及时说，现在沈叔叔还生着病，可能根本不记得胡玉兰这个人，自己找沈叔叔也没用……
就在程梓墨乱想的工夫，程圆圆那边忽然跑了出来。
“肚子痛痛！！”
午觉醒过来的程圆圆突然推开门，提着裤子便往厕所冲。
她进去出来，时间很快。
于舒婉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刚洗完手的程圆圆便又皱起眉声音带着哭腔说肚子痛，又进了卫生间。
于舒婉皱起眉，隔着卫生间门问了两句，便感觉到自己的小腹也开始绞着似的疼。
这种仍旧是有一种要拉肚子的感觉。
可却又有些不一样。
于舒婉忍着肚子的难受起身，堂屋里沈占峰正准备出门。
他想去书店看看，有没有关于女人来事儿的科普资料，这段时间该怎么照顾于舒婉。
“沈占峰，圆圆也拉肚子了。”于舒婉眼神里满是担忧与掩盖不住的难受，“我感觉可能是我俩上午吃的冰棍的问题，我们要不然还是去医院吧。”
于舒婉从前也会吃坏肚子，可是这次圆圆也明显很不舒服。
沈占峰已经担忧的扶住了于舒婉的胳膊，外面，丁凤芹也将浑身没力气的程圆圆给抱了起来。
程圆圆年纪小，情况似乎更加不好，小脸有些苍白，有气无力的挂在丁凤芹的肩膀上，可怜巴巴的看着于舒婉。
“妈妈，圆圆拉粑粑拉累了……”
程梓墨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但他看着俩人都不舒服的样子，心情很快被担忧取代。
于舒婉皱着眉招呼一大家子准备去医院。
沈占峰将于舒婉跟程圆圆送到车上以后，本想让程梓墨留在家里，但于舒婉看程梓墨明显担忧的眼神，还是让他也跟了过去。
路上。
“东家，你们到底吃了什么东西，怎么两个人都不舒服起来了。”
丁凤芹贴心的带了热水，给一大一小递了热水，一边问。
于舒婉：“除了午饭，就是上午吃的冰棍了，可是程梓墨也吃了的，程梓墨，你这会儿感觉怎么样？”
沈占峰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所以并没有吃。
程梓墨摸了摸自己肚子，茫然的摇摇头，“没啥感觉，就感觉……好像还没消化完。”
“这就奇了怪了，咱们吃的冰棍都是一个桶里拿出来的，口味也都一样啊。”
沈占峰心里同样焦急，但还是很稳当的开到了医院。
于舒婉刚一下车，便一阵反胃的感觉，忍了忍，最终还是没有吐在医院外面的空地上。
程圆圆情况也不太好，这会儿身体已经有些发热了。
两个人被一起送到了问诊室，等问清楚情况又做了抽血检查后，两个人这才进了病房挨着一起打吊瓶。
“化验结果出来了。”
沈占峰急匆匆拿着化验单走进来，“舒婉是因为经期免疫力下降，再加上吃了不干净带着细菌的冰棍导致的急性肠胃炎。”
“圆圆呢？”
“圆圆也是肠炎，然后导致的发烧，不过，舒婉的情况要更严重一些。”
“我们三个不是吃的一样吗？”
说着，沈占峰担忧的看向于舒婉，“你们虽然吃的一样，但是免疫力不同，尤其是你，还是特殊时期，圆圆输水再吃三天药就好了，你得明天再来输一次水，还有医生叮嘱，等会儿程梓墨最好也去吃一天的消炎药以防万一。”
程圆圆已经退了烧，精神好一些，“都怪我，我要是不闹着吃冰棍，妈妈也不会不舒服了。”
于舒婉：“我那会儿也想吃啊，跟圆圆没关系。”
这时代的冰棍就是加了糖水跟香精的冰块冻成了冰棍的模样，于舒婉之前吃过好几次，都没有什么问题，没想到这次碰巧遭了罪。
“要怪就怪没有良心的供销社售货员。”程梓墨皱起眉：“我们明明问了，是不是刚冻出来的，他那肯定是前几天剩下的。”
于舒婉点点头，“也是我当时只顾着过瘾了，没考虑周全，这时节已经到入了秋，冰棍买不动，有些时候卖不出去的冰棍是会放几天。”
供销社一家独大，很多东西老百姓只能从他们那儿才能买到，所有有时候难免会不在意东西的质量。
沈占峰皱起眉：“年底供销社就要改革了，听说到时候会启用量贩的模式开店，到时候他们就有竞争意识了。”
随着时间的推进，国内的经济体系肯定要经历重大的变革。
到时候，国内本来被定为铁饭碗的工种，比如供销社，国营饭店，还会迎来大批的改编制跟下岗。
不过于舒婉对经济没什么兴趣，但是一想到到时候买东西更便利了，还是有些高兴。
只是，旁边的程梓墨听到供销社的事情，神色略微有些僵硬。
刚才自己本来都想要说一下情况的，结果因为这个意外没有说出口。
可现在于舒婉不舒服着，自己怎么也不能这个时间让她担心。
沈占峰打量着于舒婉略显憔悴的神情，转头让丁凤芹给带过来的热水袋重新灌了水，又给程圆圆找了新的热水袋垫在手腕下面。
程梓墨跟在沈占峰的身边，帮着沈占峰照顾两个病号。
沈占峰说什么，指挥什么，他便依照着去认真完成，一番忙碌下来，俩人倒是配合的越来越默契。
第156章
沈占峰这边刚拿起饭盒，程梓墨已经主动站了起来。
“我去吧。”
因为于舒婉明天一早还要打吊瓶，所以干脆决定在这里住院住一夜。
刚才让丁凤芹先回家守着，明天一早再过来送东西，屋里只有程梓墨能帮忙。
“汤汤水水的不好端，你在这儿看着他们两个人的吊瓶，要是打完了及时喊医生过来。”
“我可以的。”
沈占峰还要开口，就被于舒婉按住了，“让他去吧，等会儿你陪我去趟卫生间。”
输水多了，真是需要上厕所。
沈占峰犹豫着点了头，等程梓墨离开，于舒婉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这孩子又有心事儿。”于舒婉淡淡的看着关上的房门。
“……怎么看出来的。”沈占峰一心都在于舒婉身上，还要去照看程圆圆，根本没有想这么多。
于舒婉：“他刚才就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但是最近学校里我看他跟同学关系都处的挺不错的，还能有什么事儿让他犹豫成这样呢。”
旁边的程圆圆已经睡熟了。
沈占峰想了想，压低声音：“你先把自己身体养好，别想这些。”
于舒婉失笑：“我也没急着去问，不过这两天你多操操心，他要有事情跟你讲，你先应承着，别拒绝他。”
“好。”
沈占峰顿了顿，目光有些茫然。
“舒婉，我之前，跟他关系怎么样？”
“挺好啊，这孩子我刚去的时候，谁的话都不太听，但是挺怕你的，也听你的话。”
沈占峰思度着：“怕我？”
毕竟是收养的孩子，沈占峰总觉得俩人关系有些敏感。
于舒婉点头：“你之前跟程连长关系很好，但是……你也知道你的性格，不过我觉得怕跟尊敬都有吧，你们就正常相处就行了。”
于舒婉还记得一开始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别扭的情况。
沈占峰严厉，程梓墨又不爱说话，一个明明很关心对方，一个也很尊重这个叔叔，可偏偏越走越远。
想到这里，于舒婉忍不住加上了一句话：“你记得千万不要太严厉了，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是要多夸奖为好。”
“好，我记住了。”
沈占峰说着记住了，可等到真的要面对孩子的问题时，却一时间气的有些脑瓜子疼。
第二天是程梓墨上学的时间。
沈占峰本来打算是等丁凤芹来以后，自己去送程梓墨去学校，然后留下丁凤芹在这边照顾着。
程梓墨如今跟以前不一样，听话不说，学习还好。
沈占峰对这个孩子的印象也十分不错。
可能是顾忌到孩子的尊严问题，除了听沈文明提过一嘴程梓墨以前很叛逆以外，于舒婉并没有提过具体的事情。
所以，沈占峰也觉得程梓墨可能是个性格别扭，但其实表现还是很不错的好学生乖孩子。
尤其是沈占峰目送程梓墨下了车进学校以后，他心里油然而生了一种责任感。
既然自己答应了照顾好这个孩子，即便是现在失忆，也应该对他多多了解多多关心才对。
沈占峰心里这样想着，甚至打算等晚上放学的时候来接程梓墨回家，可还没等到晚上，甚至还不到中午，他就接到了学校打来的联系电话。
程圆圆吃不惯医院的饭，丁凤芹就回家准备给两个病号做好带饭过来。
只是丁凤芹一到家，就接到了学校的电话。
“沈占峰同志，有你的电话。”
沈占峰从病房出来，接过电话，就听见那边丁凤芹焦急的声音，“沈连长，出事情了，学校刚才来电话了，说程梓墨今天没有去学校上课。”
逃学？
沈占峰眉头皱的快要夹死苍蝇了。
丁凤芹：“我跟学校说等会儿您再联系老师，沈连长，墨墨不会是丢了吧。”
在丁凤芹老家，人贩子还屡见不鲜。
沈占峰：“我亲眼看着他进的学校……我先跟老师联系吧。”
可是跟老师联系以后，学校那边几乎所有任课老师都说今天没有见过程梓墨。
程梓墨是转校生，学习又很好，不少老师都对他眼熟。
如果沈占峰真的看着他进了学校，那不可能没人见过。
沈占峰挂断电话，回忆起来。
学校进门就是图书馆，如果程梓墨想要躲开人，可能进了校门就转身去图书馆，当时还没上课，人来人往的，他要是有心，完全可以等人都走了以后，再转身跑出学校。
整理完思路，沈占峰脸色更难看了。
逃课这两个字，根本就没有出现在沈占峰的世界中。
他从小被沈川严格要求，哪怕是考试出了一点小失误，多要被沈川问很久，让他分析原因，更别说什么逃课了。
逃课兴致跟学习差还不一样，出了学校的门，这个年纪的孩子可能会在社会上遇到各种事情。
而程梓墨却没有缘由的直接逃课，实在是有些不过分。
沈占峰在电话旁边等了许久，虽然生气，但最终还是决定暂时不告诉于舒婉。
于舒婉现在生着病，本来就没什么多余的精力。
沈占峰再次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你等会儿先回医院看着，我去一趟学校，在附近找找……”
“沈连长，不用找了！”
丁凤芹的声音带着惊喜，“默默刚才竟然回家了，就在您打电话之前一分钟。”
沈占峰：“……”
“我让他跟您说话。”
停顿片刻，沈占峰等那边换了人，这才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昨天程梓墨同样吃了冰棍，虽然吃了消炎药，但不排除这种可能，可是程梓墨就算不舒服，也不应该不请假就走人，这样惹得这么多人都跟着担心。
可那边程梓墨却说：“我没有。”
“没有？”
沈占峰语气更加硬了：“那你为什么逃课？”
“我……我暂时不想去学校。”
“……”
“程梓墨。”沈占峰语气彻底冷了下来，刚想要教育这孩子一通，忽然又皱起眉，“你怎么又突然回家了？”
程梓墨老老实实，“我怕于舒婉担心，沈叔叔，你先别跟于舒婉说。”
“你还知道怕她担心，那你为什么还要逃课，实在是太不……”
指责的话说到一半，沈占峰忽然意识到什么，反而沉默下来。
因为刚才突然听说找不到程梓墨，他心里有些着急，如今他有没有全部的记忆，两项碰撞在一起，不免就有些急躁了。
听程梓墨提到于舒婉，他也这才想起于舒婉昨天的叮嘱。
沈占峰：“这件事我暂时不会跟她说，今天需要在医院观察一天，明天她们两个出院回家，到时候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程梓墨震惊了，“沈叔叔，你的意思是……”
“嗯。”
沈占峰语气恢复了平静，“我去给学校那边联系，帮你请假，你不想去的话……暂时不用去，不过你别忘了你的解释，昨天舒婉跟我说，她看出来你有心事，让我答应你的要求，就算我不说，她也已经看出来了，你要真的不想让她担心，就懂事一些吧。”
她果然看出来了。
后面沈占峰说了什么，程梓墨听得模模糊糊，想的全是这句话。
于舒婉总能看出来自己有心事，但这次……
想了许久，程梓墨最终还是应了声，“我知道了沈叔叔，我会给你们解释清楚地。”-
很快到了晚上。
虽然于舒婉没有问，但大概知道程梓墨是有什么事情。
“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于舒婉同志，建议你这几天还是尽量保持清淡饮食，女性这几天免疫力都会很低，不然也不用多输一天的水。”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等医生走后，于舒婉揉了揉输了两天水，放置的有些僵硬的手腕。
程圆圆在旁边躺着喝粥，她已经彻底好了，还闹着明天就回去上学。
“那圆圆等会儿就跟丁阿姨先回家休息，明天早上让丁阿姨送你去学校。”
程圆圆乖乖的点头，“妈妈放心，我肯定乖乖的。”
不怎么乖的程梓墨在门口听了这话，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但丁凤芹已经进去了，自己只能跟在后面。
一开始于舒婉跟沈占峰都没有提他逃课的事情，等丁凤芹带着程圆圆回家，屋里这才安静下来。
“你自己说，还是我来问。”沈占峰淡淡开口。
程梓墨扣了扣手指，“我自己说。”
于舒婉喝着手里的热水，“慢慢讲，今天不去学校，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程梓墨点点头，脸色有些黑沉。
“胡玉兰来找我了。”
胡玉兰？
于舒婉跟沈占峰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发现，他们俩人都对这个名字很陌生，一时间没有想起来是谁。
还是于舒婉想起了前一阵刘敏的话。
于舒婉：“找你？她……程梓墨，你们之间的事情你是知道的，我了解的并不多，她是你的母亲，如果你觉得希望跟她见面，可以不用介意我这边会有任何想法，我不止不会有想法，只要是你觉得开心，对你好的事情，我都支持。”
这番话说完，程梓墨感动的同时，心里也更加觉得胡玉兰的不重要。
胡玉兰给出来的那点母爱少的可怜，甚至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利用。
但是他现在，却能在于舒婉关切的目光中，感受到那种缺失了很久的温暖。
当然，沈叔叔身上也有一点点吧。
程梓墨：“我不想见她，我见她也不开心，但是她说要去学校找我，所以我才没去上课的。”
听了这话，于舒婉才皱起眉。
“你具体说说看。”
程梓墨随后将自己与胡玉兰相遇的事情说了一遍。
同时，于舒婉也终于了解到，当年胡玉兰找沈占峰到底聊了什么。
原来早在之前，胡玉兰就动了让程梓墨回她身边的事情。
沈占峰调查以后才知道，原来胡玉兰是想让程梓墨辍学，回去就跟着她新找的那个男人上班，那男人是供销社的副社长，完全可以给程梓墨安排个职位，但是他这个年纪毕竟还小，就算是上班恐怕也不是最好的出路，甚至可能要等上几年才能去上班。
而且在程梓墨没有回县城的时候，胡玉兰甚至还带着程梓墨去见过那个男人，第一次见面，就要求程梓墨喊人家爸爸，要求程梓墨还要发誓以后孝顺他之类的话。
这明摆着去了就是要受欺负的。
而且，胡玉兰还不打算要程圆圆。
她觉得程圆圆年纪小，不好养活，还是个女孩子，所以只想带程梓墨一个人回去。
沈占峰虽然十分反感胡玉兰，但毕竟胡玉兰是孩子的亲生母亲。
出于尊重孩子的意愿，沈占峰问了程梓墨这件事的想法。
程梓墨当时年纪小还叛逆心重，以为是沈占峰不想要自己了，大吵着说不要自己他就去孤儿院。
不过吵归吵，沈占峰知道了程梓墨不愿意的想法后，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哪怕后来胡玉兰去找了自己很多次，始终没有答应，再后面甚至不再跟胡玉兰见面了。
了解完全部情况，于舒婉此刻完全理解了程梓墨初见自己时的举动。
对他来说，所谓的母亲，似乎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模糊的概念，等长大了一些，又变成了一个绝情且令人厌恶的存在。
这样的一位母亲，难怪程梓墨不想跟她见面，也难怪程梓墨曾经那么叛逆。
“别担心。”
听完一切后，于舒婉轻声开了口。
程梓墨看着于舒婉眼神里的关切与心疼，几乎是瞬间，便觉得鼻子酸涩起来。
他从来不哭。
但是此刻，这种酸涩的感觉却有些难以克制。
于舒婉静静的看着他，柔声道：“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大人的事情交给大人来处理就好了，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我……可以吗？”
这也属于大人的事情吗？那为什么胡玉兰还来找自己。
于舒婉点头，很坚定：“当然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什么时候没有兑现过？你既然已经表达了不愿意见面的诉求，那剩下的，自然就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了。”
她与胡玉兰没有见过面，从前还尊重胡玉兰是孩子的妈妈，可父母这个职业，是不需要考试领取资格证的，这也就导致了有一批父母，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想要孩子为他们奉献一生。
这对孩子来说太不公平。
“你想去上学吗？明天。”于舒婉再次问。
程梓墨犹豫着，还是点了头，“可是……”
“你既然想去就去。”于舒婉深吸一口气，“其他的交给我，你好好上课，什么都不用想，也不用担心，知道吗？”
“可是你呢？”
“我来解决啊。”
“但她为难的是我……”
于舒婉在程梓墨愧疚的目光中摇了摇头，笑着问：“程梓墨，你现在多大了？”
“……马上十五岁了。”
“所以，你还未成年啊。”于舒婉说的理所应当：“我当初选择了做你的监护人，那就表示在你成年之前，我会负责你的所有问题，你不需要有任何愧疚感，因为这是我当初的选择，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这才是一个成年人该有的想法，而你，就安心的享受上学时光就可以了。”
人生本来就不易，年少时期的光阴几乎是人生中最为美好的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很短，弥足珍贵。
她身为监护人，就报给孩子这段最宝贵的时间提供保障。
屋里的气氛不知不觉严肃下来。
于舒婉轻轻叹了口气，莞尔笑了：“别担心了，好好想想怎么回去跟老师道歉吧，出于事情毕竟敏感，我可以帮你撒个小慌，说你今天是身体不舒服，不过只有这一次，你可得想想怎么回报我。”
沈占峰闻言都有些诧异，同时感慨于舒婉的细心。
程梓墨遇到这种敏感的事情，肯定不想让学校里面的人知道，这时候就需要这样一个善意的谎言了。
程梓墨鼻尖的酸涩再次汹涌，他眼眶红着，眼泪几乎就要掉下来了。
“于……”
他开了开口，唇角干涩。
“妈。”
于舒婉一愣，转头，便见程梓墨红着眼圈，感激中带着害羞，但却很是坚定。
于舒婉缓了缓，笑道：“如果这个是你的回报，那我就勉强接……”
“不是。”程梓墨慌忙开口。
其实这个称呼，他早就该开口的。
早在县城时，他便不止一次的跟人承认，于舒婉就是自己的母亲。
可面对人的时候，他还是不自觉的想要喊名字。
他的不安全感太强烈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不止一次还害怕过自己这种心态。
如果。
如果自己真的喊了这个称呼，那就意味着，他对这份母爱有了期待。
有了期待……那也许就会失望。
他很怕再次重蹈覆辙。
哪怕他很清楚，于舒婉是很特殊的存在，是胡玉兰根本没办法相提并论的人。
可他还是害怕。
强烈的不安全感跟胆怯让他迟迟不敢开口。
可现在，他可以很确定，自己对于舒婉已经不是期待。
而是，他想要守护着于舒婉，守护着两个人之间弥足珍贵的亲情。
“这不是回报。”程梓墨声音有些许哽咽。
于舒婉一愣，笑着说：“那你总不能把自己攒的小金库都给我交出来吧，我可没这么霸道呀，这就够了。”
她想要调解屋里凝重的气氛，随后拿出手绢塞给程梓墨：“不过随你便吧，快去洗把脸，等会儿还得回家去呢。”
程梓墨沉默着点点头，他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可开了口，鼻尖却越发酸涩，喉咙也紧的厉害，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转过身进了卫生间洗脸。
水流声音哗啦啦响起。
冰凉的水珠在脸上留存着，但程梓墨心里却滚烫。
晚上，沈占峰送程梓墨回家后，折返回来后，坐在于舒婉身边，神情温柔。
沈占峰：“舒婉，刚才回去的时候，程梓墨说他这个称呼是理所应当的，问我你喜欢什么，要送你个礼物。”
于舒婉噗嗤笑了：“人家难得跟你说个小秘密，你倒是好，转头把人出卖了。”
沈占峰一怔，“秘密吗？我看他没说让我跟你保密。”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来问问你。”
于舒婉：“……”
于舒婉笑了好一会儿，才道：“送我礼物啊，可以啊，那就送一套水彩吧，最近对这个挺感兴趣的，不过挺贵的，他的小金库也不知道够不够。”
不是于舒婉买不起这套水彩，而是看程梓墨那样子，明摆着简单的东西他肯定还会觉得愧疚不好意思，干脆说点自己真正想要的。
反正这孩子的零花钱挺多的，再者还有沈占峰给他补贴呢。
沈占峰在旁边记了于舒婉喜欢的颜色后，俩人这才聊起正事。
于舒婉：“给石磊说了吗？”
沈占峰点头，“回来时候路过电话亭已经说了，明天一早就给我消息。”
两人虽然没有当着面讨论，但这些天来的默契足够让沈占峰知道他该怎么做。
第二天一早，于舒婉做过血液检查后，正式出了院。
上午九点，学生已经上学去了，石磊也在家里等着他们-
胡玉兰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没有等到程梓墨。
她卡着中午放学吃饭的点去门卫上联系了老师，彼时老师已经同沈占峰那边知道了程梓墨在家的情况。
所以老师那边听说不是监护人以后，便不肯透露任何孩子的消息了。
等到了晚上放学的时候，胡玉兰又守着学校门口等人。
可是人来人往的，她等到天擦黑，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也没等到程梓墨。
难不成是转学了？
可老师那边确定是有一个叫程梓墨的学生。
胡玉兰最后是找了一个之前见到的买报纸的学生，从那边问了才知道，原来程梓墨今天压根没有来学校。
胡玉兰很是气恼。
自己掏心掏肺的跟程梓墨说今天来找他，甚至还多带了三块钱准备讨好程梓墨，可程梓墨明显是为了躲着自己，没有来上学。
他总不能转学吧。
这所学校算是京市比较不错的中学了。
不过没关系，就算转学了，只要还在京市，她就不担心。
沈占峰那边她还没有联系呢，等真的找不到人了，她就去联系沈占峰。
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总不能不让她见人，大不了就去法院告状！
这样想着，胡玉兰后面两天都没有再去学校蹲点，打算等下次放假的时候，直接联系沈占峰。
这天，胡玉兰因为供销社里不少人在讨论总社要减人员配置的事情吵了一架，心情不太好。
“你耷拉个脸给谁看呢？”关小辉看见回家的胡玉兰，也立刻摆起脸色，“还不赶紧去做饭，我爸今天值班到现在都没回来，你又出去乱溜达什么。”
胡玉兰皱皱眉，“小辉，你爸还没回来吗？”
她早已经习惯了关国庆两个儿子对自己的不尊重，直接无视了之后问道。
关小辉：“是啊，你们不是一个单位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行了，反正你知道也帮不上忙，赶紧去做饭，等会儿帮我把衣服给洗了。”
胡玉兰本来就不高兴，想了想，特意问道：“你毕业都一年了吧，报社那边还在当临时工呢。”
关国庆两个儿子，大儿子是关小辉，小儿子还没毕业。
关小辉学文学出身的，毕业后去报社应聘了个临时工，因为水平不过关一直没能转正。
关国庆嫌弃他这份工作不挣钱，可关小辉又不愿意进厂吃苦，供销社那边职位不够，最多也只能安排一个偏僻的代销点，也是临时工。
所以，关小辉就一直在报社里混着。
关小辉一听这话果然发火了：“你懂什么，我们现在跟你那时候可不一样，你那时候不也是靠着关系才进的供销社吗，现在职位都被你们这个年龄的蛀虫给分了，等你们早晚有一天退休了，我爸肯定能给我安排好！”
关小辉这边着急上火，胡玉兰这才心情好了一些。
不过，这家里毕竟还是关国庆说了算，关小辉真的生气了，到时候关国庆也不会向着自己。
胡玉兰正要去做饭，就听见大门‘嘭’的一声响了。
关国庆从外面把门给踢开，手里拎着个酒瓶子，喝的醉醺醺的。
胡玉兰却不敢质问，只能上前关切的问怎么回事儿。
关小辉则抱怨着父亲的喝酒滥赌。
“吵什么？！这家里还是我说了算！”关国庆瞪了一眼关小辉。
他刚吵完，却又愣了愣，哭了出来。
一个大胖男人，还有些秃顶，就这样在孩子老婆面前哭了出来，胡玉兰都有些不敢相信。
“你，老关啊，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
“没了！我这个社长没戏了！”关国庆说着又继续哭。
胡玉兰一愣，“这晋升社长的事情本来就难，副社长就当着呗，平时也不用总去上班，挺舒服的。”
关国庆懒散又爱打牌，但是仗着职位高，所以经常旷工。
可关国庆却又哭了起来。
随后，在关国庆断断续续的话里，胡玉兰才弄明白过来。
原来，现在社会改经济制度，经过调查才发现，原来供销社里有不少根本不需要的岗位，还有很多人是靠着关系进去的，更有进去了以后不负责任的。
而关国庆完全符合了所有标准。
他平时旷工就已经惹了很多人不满，这次直接被列入了下岗开除的名单中。
至于胡玉兰这个关系户，更加岌岌可危，开除只是早晚的事儿。
这次不只是关国庆了，胡玉兰跟关小辉都傻眼了。
一家人几乎都靠着关国庆吃饭，现在关国庆工作出了问题，家里以后靠谁来养活？
关家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上。
胡玉兰更是恍惚着倒在旁边，脸色灰败。
一家人这天都没有休息好，等到了第二天，关小辉早起直接进了卧室，找关国庆要钱。
“没钱！”关国庆气恼的不行，转过身不搭理儿子。
关小辉却不肯走：“以后你没了工作，家里可是要指望我的，我听说我们单位一个新的报刊缺人手，他们的主编似乎是生了病，我去看望一下，搞搞关系，说不定就给我转正了，那个新报刊听说里面的领导特别好说话。”
关国庆闻言犹豫了，想了想，掏出了十块钱递过去：“我存款也不多，你省着点花，要是能搞好关系，转了正，你的工资就翻倍了，到时候别忘了还我钱。”
“哦。”
关小辉转头离开后，关国庆又看向同样忧心忡忡的胡玉兰。
“你那个儿子到底回来不回去来？”
胡玉兰顿了顿，叹了口气：“小孩子嘛，慢慢哄着肯定愿意跟着亲生母亲的，我看他在沈家日子过得也一般，没什么零花钱，我想着这几天联系一下沈占峰，我再见他一面。”
“这要是回来了，他的生活费……”
胡玉兰连忙说：“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不让他上学，你不是认识几个煤矿老板吗，他们那边缺人手，这孩子我见了，倒是养的身强体壮的，他们肯定收人。”
关国庆哼了一声，“你舍得？可别真领回来了，家里又多一张嘴吃饭。”
胡玉兰笑了：“有什么舍不舍得的，本来跟我也没多少感情，再说了，这煤矿也不是让他一直干啊，干个几年给家里挣到钱了，就把他给喊回来呗，我这不还指望着他给我养老呢，你瞧你那俩儿子，一个个脾气那么大，我是不敢指望。”
关国庆这才点点头，“你想得开就行，反正只要哄回家了，到时候怎么着也就由不得他一个孩子了。”
胡玉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她的确是动了这个心思，但程梓墨那边明显不好收买。
不过关国庆有句话说对了，只要把人给哄回来，到时候送去煤矿他肯定也跑不了，而且抚养权收回来以后，沈占峰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就别想再插手。
这样想着，胡玉兰再次拨通了军区的电话-
石磊的动作很迅速，他很快调查出了胡玉兰现在的丈夫跟家庭情况。
后面几天，都帮着在学校外面守着程梓墨。
不过胡玉兰连续好几天都没有再去学校，于舒婉夫妻两个也在慢慢调查着关家。
直到，于舒婉听说《新希望》京市分社缺校对人手，给她送来了一份人员名单。
也是同一天，沈占峰接到了胡玉兰辗转打来的电话。
两件事情撞在一起，于舒婉想了想，又跟沈占峰商量了以后，让沈占峰这边先同意了跟胡玉兰见面，随后，跟庞茹萍打了个电话。
庞茹萍：“这小子虽说是熟手了，但是在报社干了小一年的临时工，就是因为平日里总想着攀关系不进取，要不是缺人手，咱们报社也不想招他，这两天他听说你生病，一直想找机会看你，舒婉，你确定要跟他见面吗？”
“见一面而已，我另有打算，况且咱们也确实是缺人手。”
于舒婉漫不经心的在桌子上点了点手指，“我心里有数。”
“成。”
约好了以后，见面地点，于舒婉定在了国营饭店。
近来，小摊小贩日渐摆起来，国营饭店的生意大不如前，不过因为质量有保证，也有单独的包间，还是很多人请客谈事情的首选地点。
关小辉本来还有些好奇，既然领导生病了，为什么不直接选择让自己去医院或者家里。
可一想，领导也许是为了避嫌，也就拎着礼品去了国营饭店。
中午十二点半，关小辉准时到了饭店门口，可与此同时，胡玉兰也出现在了不远处。
第157章
胡玉兰很清楚的记得，她跟关国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牌桌上。
推麻将是女人间私底下比较流行的玩意儿，男人也打，但是男人一般都会单独凑成一桌，抽烟的也比较多，气味难闻。
可关国庆就不一样了，关国庆很愿意跟女同志坐一起玩麻将，而且每次出手都很大方。
胡玉兰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丈夫常年不在家，所以经常出去寻乐子，推麻将是她最大的爱好，麻将桌上热热闹闹，能聊的事情太多了。
关国庆又因为工作的原因十分健谈。
一来二去，两个人熟悉起来，经常互相约着一起打麻将，接触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多。
关国庆离异，胡玉兰男人又常年不在家，两个人接触的近了，难免会有些人说闲话。
碍于胡玉兰丈夫的身份特殊，一次打麻将后，关国庆主动提出以后尽量少联系的好。
胡玉兰心中不舍得这个健谈又大方的异性朋友，口头上答应着了，但仍旧没有减少约他出来玩的次数。
直到胡玉兰知道程连长那边出了事情，她甚至没有为此难过多久，说明了自己主动放弃两个孩子抚养权后，就回了京市。
后来，她跟关国庆顺理成章的结了婚。
但也是结婚以后，胡玉兰才知道这个有钱的男人家里还有两个不好招惹的儿子。
慢慢的，胡玉兰也发觉到了有个孩子的重要性。
等将来年纪大了，好歹有个人能够照顾自己，不至于被关国庆两个孩子欺负，等百年以后关国庆死了，他手里的财产也不会被分走太多。
所以，胡玉兰这次势必要把程梓墨这个孩子给要带自己身边，给自己以后一个保障才行，尤其是程梓墨年纪也不小了，也能出去挣钱。
其实来之前，胡玉兰也没想到约见沈占峰居然这么轻松。
之前去县城过几次后，沈占峰那边连自己的电话都不接了，这次这么顺利，看来沈占峰结婚以后，沈家对这两个孩子恐怕也没了从前的耐心。
毕竟不是亲生的，上次看程梓墨连个零花钱都没有……
不管是沈家人还是程梓墨，应该都希望自己带走孩子，不过上次程梓墨还是对自己有些误会，解释清楚应该就没事了。
这样想着，胡玉兰已经走到了国营饭店门口。
“你怎么在这里？”
关小辉刚走到国营饭店的门口，就看见了胡玉兰也恰好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进来。
虽然胡玉兰已经来关家快三年了，但关小辉跟弟弟从始至终都看胡玉兰不顺眼。
天天拉着他们的父亲大半夜出去打麻将，抽烟喝酒样样不带劝阻的，明摆着就是想等父亲死了继承遗产。
关小辉语气不善，打量着胡玉兰，“都中午了，你不回家给我爸做饭来这儿干什么？不会是家里钱多的够让你来国营饭店打包饭菜回家了吧。”
周围人来人往，胡玉兰有些窘迫，“我约了人在这里见面，你爸知道，今天中午我不回家。”
“哼。”关小辉翻了个白眼，“真是不巧了，我也约了人在这里见面，而且是我单位里的大领导，不过我们是在包间里面，但是如果碰见了，你最好是装成不认识我，我可不想让人知道……反正你就装作不认识我就行了。”
自己家里的情况很复杂，有些领导并不喜欢家庭复杂的工作人员。
“领导？”胡玉兰想了想：“就是你找你爸要钱要讨好的那个领导吧？那也就是说，你工作能确定下来了？”
胡玉兰这句话里带着几分真心，现在关国庆没了工作，家里多个人挣钱总是好的。
“……肯定能！我先进去了，你等会儿再进，别跟我一起。”
关小辉说话间转头进了饭店，照着报社里的人给的地址，找到了包间的位置后，在门口还上一副讨好的表情，便敲了门。
“进来吧。”
于舒婉正在里面跟沈占峰聊着这俩人到底什么时候来。
“领导……好。”
关小辉进去以后，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朝着于舒婉点头打哈腰的打招呼。
他来之前也是做过功课的，这次新报刊的主编是个女人，只是……
关小辉：“我真是没想到，新的报刊，传说中的于主编竟然这么年轻漂亮，还这么有气质。”
于舒婉神色淡淡，示意关小辉先坐。
关小辉转头给于舒婉跟沈占峰倒了茶，这才礼貌的又问沈占峰是谁。
“这位是……”
于舒婉跟沈占峰对视了一眼，互相都没有开口。
于舒婉直接道：“你先坐吧，别忙着端茶递水，咱们有话就直接讲就行。”
关小辉闻言，也不敢再多问，连忙坐下后，又将自己随身带过来的编织篮从地上摆到桌面。
关小辉：“于主编，这是我带过来的一点心意，不算什么，您拿回家给孩子吃。”
于舒婉看了一眼编织篮，淡淡道：“这个就不用了，等会儿你走的时候带走，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
她跟关小辉约的时间是十一点，再过会儿才上菜呢，她点了想吃的烤鸭，可不想耽误了吃饭时间。
关小辉一愣，礼没送出去，不就证明了事情办不成了？
还是说领导看自己的编织篮太简陋了？
“于主编，我这里面……”
“你这里面的东西我不感兴趣，不管什么，等会儿带走。”于舒婉打断了他，继续道：“你是想跟我聊工作的事情吧，如果想聊工作是可以的，别的我都不想说。”
关小辉有些犹豫，但还是依照领导的意思点头：“是是是，我是有这方面的事情想要请您帮忙。”
“是这样的于主编，我在咱们报社做临时工已经做了快一年了，一直都说要给我转正，但是现在连个信儿都没有，你也知道，咱们的临时工工资不高，我这马上要结婚了，也不能再这么混着了，听说您的报刊缺人手，要不……您看您能不能把我调过去？”
于舒婉挑眉：“嗯，这些情况我大概都有个了解，答应跟你见面，确实有这个打算。”
“真的？！”
关小辉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很快便笑了起来，“诶哟谢谢领导，谢谢领导，您真是慧眼识英才，您可真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了。”
于舒婉：“我还么说完。”
“……哦哦哦，您说您说，我冒昧了。”
于舒婉慢慢道：“我们报刊缺人手，但你的能力，大家也是都知道的，想必你心里也有数，所以也不是非你不可，不过我这边倒是有一个岗位可以跟你直接签三年的合同，等到期了以后，如果你干的不错，还可以继续签。”
“合同？”
关小辉愣了愣，这个词对他来说还很陌生，不过现在开放了，很多新鲜词汇涌进来，他很快便也理解了意思。
“嗯。”
“那……那是什么岗位，校对吗？”
于舒婉摇头：“校对要求人要细心敬业，我们这边缺的是保安。”
“……”
关小辉愣住了，脸上有些挂不住：“保安？那个什么……领导，我可是正经大学毕业的，保安不都是老头子干的的吗，我这高材生做这个……”
“关小辉同志，您的大学是通过工农兵推举才上的，现在很多地方已经不承认这个文凭了，另外，我记得就连你现在的临时工身份，也是因为你父亲那边找了熟人才进来的。”
被于舒婉直接点破，关小辉明显有些落寞，他咬了咬牙：“领导，但是我这一年来已经努力进步了，我完全可以做个编辑校对什么的。”
于舒婉不急不缓的从包里拿出了一份分析文件，“这是庞副主编给我的你的资料，如果没统计错的话，你单单一个八百字的文字校对就出了三次错误，之后就一直没给你派活，你工资低，也是因为平时只能做些打杂的活儿。”
关小辉瞬间汗流浃背。
他只是想疏通疏通找个工作，没想到领导早就把他调查了一个遍。
“另外，保安的这份工作如果是正式工，工资也比你现在的要高，而且还很稳定，不过我们对保安也有要求，礼貌谦逊待人这是最基本的，你最好把你身上的那些毛病改了，不然我们有权利随时解雇你。”
编辑部属于国企，除了编制工以外，去年也开始流行起了合同工，让关小鹏签合同是最好的选择，还能防止他工作上作妖。
“我……领导，我考虑一下。”
关小辉接过自己的档案跟合同，愣愣看了几分钟。
虽然现在外面都说南下有很多创业致富的机会，可关小辉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材料，而且他也吃不了苦，最好的选择就是在本地找个工作。
保安虽然听起来没有编辑体面，也比坐在办公室里面累一些，但到底也有个值班房可以遮风挡雨，平时没事儿了还能偷个懒，而且保安的工资虽然不多，但也比自己之前那个临时工给的多五块钱，报社是国家单位，平时福利也很多……
“我同意。”
几乎没超过五分钟，关小辉都点头答应下来，“于主编，这份合同我签。”
“好，那明天你就可以拿着这份合同去报社的安保部门报道了。”
于舒婉也并不意外。
来之前，她把关小辉的情况调查了一个遍。
眼高手低却又缺钱，平时吊儿郎当，在单位里也没人跟他关系好，虽然只是个保安的工作，但能给他这个工作，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别的工作于舒婉也用不上他，而且让他去安保科，还能直接签订三年的合同。
这也是于舒婉最在意的一点。
关小辉为人懒散，平时工作不细心，只要抓住几次，她就完全有理由开除关小辉。
石磊帮忙打听了关家的情况，只要把关小辉的合同拿在手里，那也就间接制衡了胡玉兰。
“那现在就签字吧。”
于舒婉说话间将圆珠笔递过去。
关小辉连声答应下来：“于主编，您可真是人美心善气质好，这一阵子报社里面有好几个临时工，甚至是正事的编辑都下岗了，我是真没想到自己还能让您看中得到这份工作，太感谢您了，您是不知道，我父亲忽然也下岗了，家里正愁呢……”
他的话于舒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出于礼貌忍住了打哈欠的意思，静静等着下一个人来敲门。
关小辉这边的名字刚签好，没多久，敲门声就再次响起。
胡玉兰没有管里面的人有没有搭理自己，敲了一下门后便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她之前见过几次沈占峰，都是在军区办公室里。
沈占峰这个人死板极了，她想约别的地方，可人家根本不同意，这次也许真的是不想再养孩子了，所以才约到了国营饭店跟自己好好聊。
“沈……”
胡玉兰刚进门，还没来得及开口，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座位上，正对着门的关小辉。
“你怎么过来了？”
关小辉最先反应过来，他以为胡玉兰是跟着自己来的，反感的皱起眉：“我跟领导在这边谈事情，说了让你别跟过来，你怎么还跟过来？”
胡玉兰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都没能反应过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小辉已经站了起来，要赶胡玉兰走。
胡玉兰这时间也看到了屋里还有其他两个人。
“我不是来找你的，我约的人也在这间包间里。”胡玉兰解释道。
“她是我们约的人。”于舒婉开了口。
闻言，关小辉也愣了，但是于舒婉这个领导都说话了，他也不能再赶人离开，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又回去坐下。
关小辉：“于主编，这……这位是……我的工作跟她应该没关系吧，怎么把她也喊过来了。”
于舒婉：“的确没关系，只是凑巧了，所以就约到了一起。”
没有恢复记忆的沈占峰此刻也站了起来，示意发愣的胡玉兰进来。
胡玉兰左右看了看，忽然明白了什么。
“等等……”胡玉兰看向坐在主位的漂亮女人，“你姓于……你就是沈占峰的老婆吧，你竟然也是关小辉说的那位领导？！！”
于舒婉淡淡看着她，“坐吧，胡玉兰同志，我跟关小辉同志的事情已经谈完了，他已经签了我们单位的工作合同，剩下的就是跟你聊孩子的事情了。”
关小辉傻眼了，愣了半天，又去问了胡玉兰，这才将事情弄明白了大半。
“领……领导，我的工作应该不会因为胡玉兰受到影响吧。”
于舒婉轻轻笑了，语气和蔼：“正常情况下，正常的家属自然不会影响到工作。”
正常情况下不会，那不正常情况下呢……
关小辉闻言，警告性的瞪了眼胡玉兰。
胡玉兰这会儿已经被眼前这个漂亮女人的气势吓到了，她想过沈占峰娶的老婆可能是个厉害人物，厉害到能改变沈占峰这个人，让他把孩子送走，可没想到于舒婉竟然这么漂亮有能力，还是报社的主编，这实在是出乎意料。
“咳咳。”胡玉兰清了清的嗓子，“那什么，我有话就直说了，我想跟你们商量一下，把程梓墨接到我家去，毕竟你们只是养父母，没有血缘关系，而我是亲生父母，现在也有能力养孩子了，他现在又在北京，带回去也是应该的，如果你们同意，今天我就可以上门去接走孩子。”
沈占峰扫了她一眼，“你只想接程梓墨是吗？”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我跟程梓墨感情更好，程圆圆这孩子我也不怕跟你们直接说，我跟她没什么感情，只要把程梓墨给我，这小丫头以后我绝对不会再提跟你们要。”
于舒婉皱了皱眉，“你把孩子当什么了？当物品吗？张口闭口就是要或者不要，他们是有自己独立想法的好不好。”
胡玉兰哽住，随后很快反应过来，冷笑了一声，“我的孩子，我自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血，就算是卖了也是我的事情。”
“那不好意思，你说的话不算数。”于舒婉说着，示意沈占峰拿出之前法院签订的放弃抚养权的协议书。
沈占峰：“根据协议，孩子十八岁成年之前，你自愿放弃了抚养权也不用再行使抚养义务，我要求是你不能打扰孩子，也不会收你的抚养费。”
“这协议……这协议我们可以重新签！”胡玉兰继续道：“我们重新签，我只要程梓墨，程圆圆仍旧归你。”
“你倒是想的挺好。”于舒婉打断了她，眼神带着冷意：“等将来程圆圆长大了，不需要付出心血养育了，你还会重新来找我们要孩子，反悔协议，是不是？算盘打得这么好，你也配当母亲？”
胡玉兰：“你管我配不配呢，反正这是我现在的要求，我是孩子亲生母亲，你们必须同意，况且，程梓墨肯定是被你们蛊惑了，上次我找他，他竟然躲着我！”
“我本来以为沈占峰是想让我把孩子带走呢，没想到竟然还是之前的想法，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要求直接见孩子！协议上可没说不允许我看孩子吧！”
“协议上是没说。”沈占峰眼神冷了下来：“但是我们已经找了法院的公证人员，录了孩子不愿意见你的音频，只要孩子不同意，我们有责任跟义务保护他们不受你的骚扰，所以，我劝你以后也最好安分一点，不然……”
沈占峰语气里的寒意让胡玉兰抖了抖。
于舒婉也诧异的看了一眼沈占峰。
他好像在失忆后，对两个孩子的感情便比从前淡了许多，但也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此刻，于舒婉竟是觉得沈占峰对待孩子的态度，让她感觉到无比的熟悉。
“我不同意！”有些怂了的胡玉兰过了一会儿，才面目狰狞挤出这句话来。
于舒婉淡淡扫了一眼明显已经无可奈何的胡玉兰，慢慢开口：“你不同意也只能不同意着，不管是感情还是法律角度，你都不占理，如果你执意继续打扰孩子们的正常生活，那么……”
于舒婉的眼神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旁边的关小辉。
其实就算没有关小辉，胡玉兰这么打扰两个孩子生活，也可以用武力或者报警的方式解决，可这样毕竟会对孩子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于舒婉才想到了用关小辉辖制胡玉兰，这样让胡玉兰有了顾忌，也能减轻对孩子的影响。
关小辉几乎是立刻明白了什么，瞪了一眼胡玉兰，直接道：“这件事你跟我爸商量了吗？”
“当然商量了，你爸早就同意了。”
“我不同意！”
关小辉站起来，情绪激动：“家里情况你不清楚吗？哪儿还要多余的地方可以给一个孩子住，况且我今年有结婚的打算，到时候对象领到家里去，发现我还有这么个不相干的弟弟，你让我对象怎么想？我不同意！”
于舒婉跟沈占峰淡淡看着他们两个吵，最终，胡玉兰还是没能吵得过关小辉，垂头丧气的哼了一声后，最终只能无奈离开。
“等会儿。”
于舒婉喊住了就要走的胡玉兰，“记住今天的话，以后不要再去打扰两个孩子，不论是学校还是其他什么地方都不行，除非是他们主动提出要见面，否则你要是再去骚扰他们，我可不会再这么客气了。”
“……知道了！”
胡玉兰应了一声后，‘嘭’的一声将门关上离开了。
关小辉陪着笑跟于舒婉又聊了两句后，便也拿着合同匆匆去了报社。
包间里只剩下了于舒婉沈占峰夫妻两个。
沈占峰：“我让他们上菜？”
“好。”
沈占峰起身去喊了服务员回来后，便见于舒婉笑眯眯的正打量着自己。
“怎么了？”
于舒婉看着沈占峰的眉宇。
失忆后，沈占峰虽然外表没有变化，但一个人失去了将近十年的记忆，多少还是会有些不一样，比如，从前沉稳内敛的气质里，难免多了几分急躁。
但是近来，沈占峰却显得更加沉稳了。
“沈占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沈占峰顿了顿，“我们几乎天天在一起，怎么可能有事情瞒着你呢？”
于舒婉笑眯眯的看着他：“前一段我住院的时候，你好像又去做心理治疗了吧，那两天我都没有陪你一起，你是不是经过治疗后想起了什么？”
沈占峰闻言果然一怔，随后眉眼温柔笑了出来，“没想着要瞒着你，可你竟然连这点都能发觉。”
“这是当然了，咱们可是夫妻，最最亲密的关系不过如此，枕边人的细微变化都能察觉到。”
沈占峰眼神越发温柔：“也是你聪明。”
“那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沈占峰：“这些天有个外国留学回来的心理医生，给我进行了催眠治疗，再加上上次你生病，我心里有些后怕，这一刺激之下，竟然真的让我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真的？！那太好了！想起来了多少？”
“也没有很多，只是零星的记忆片段，不过医生那边说，只要有零星片段，就能够慢慢恢复了。”
于舒婉心里高兴，顿了顿，又说：“这是好事情啊，怎么不跟我讲呢？”
“当时你病着，我也没想起来太多，就没放在心上，而且也怕你担心，不过这两天，好像每次睡着醒过来，都能想起来一些片段。”
于舒婉点点头：“那就离彻底恢复不远了。”
“其实已经想起来大半了……”
沈占峰话说着，服务员已经开始上菜了，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
不过这些话，很快便在当晚都说了出来。
当夜。
于舒婉洗过澡以后，正要照例翻几页杂书看，手刚凑过去，就被沈占峰给按住了。
男大沈占峰可是鲜少这样主动贴近。
于舒婉刚诧异的抬头，眼神就落入了沈占峰深邃的瞳孔中。
他眼中爱/。欲浓烈，带着熟悉跟满满的渴望。
于舒婉心下一惊，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沈占峰揽到了怀里。
唇齿交融间，于舒婉眼神朦胧着，“你，沈占峰你骗人，你是不是已经全想起来了，唔……”
沈占峰轻轻将唇再次印上去，顺着唇角一路稳到眉心，语气带着笑意：“没有骗你，真的还没有全部想起来。”
“不……不可能，那你怎么……唔，你轻点呀，都多久没有了。”
“好。”
沈占峰语气沉沉，喉咙间滚动着，咽下了她的微甜后，语气愈发压抑，“我尽量……舒婉……”
他的确没有全部想起来。
但该想起来的，也确实都想起来了-
相当于久别重逢，沈占峰折腾了大半夜，第二天于舒婉光荣的没能起来。
沈占峰倒是神清气爽，起身让于舒婉再睡会儿，自己则去送孩子上学。
程圆圆这会儿已经被丁阿姨送走了，程梓墨自己上学，刚吃完饭，正站在外面踌躇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程梓墨见沈占峰自己出来，好奇的抬头往里面看了看。
“舒婉想多睡会儿，我送你去学校。”沈占峰开口。
程梓墨有些不敢相信，顿了顿，试探的问：“沈叔叔，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沈占峰也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程梓墨忽然松了口气，释怀一样的笑了出来：“我就知道。”
“为什么这么说。”
沈占峰顿了顿，又问：“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程梓墨狡黠笑了笑，“前些日子，你虽然努力的想跟我跟妹妹说话，但却总有种疏离的感觉，但是这几天就没有，不过真正看出来，还是叔叔你刚才说要送我去学校。”
或许一起，他对沈叔叔有误会。
但是从始至终，他都知道沈叔叔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所以，就算前些日子沈占峰失忆，跟他们兄妹的感情都好像从来没有过一样，但他们却依旧也想试着跟沈占峰能够不那么疏离，只是有时候难免碍于沈占峰的病情没有办法。
“想起来了一些。”沈占峰笑了笑，招呼程梓墨出门，“走吧，送你去学校。”
“嗯。”
出了门，边走边说。
沈占峰沉吟着，缓缓开口：“你母亲的事情……”
“我的妈妈以后只有于舒婉。”
程梓墨皱起眉，骤然打断沈占峰，沈占峰神色同样有些沉重。
沈占峰：“我知道你说这话的各种缘由，前些年你刚跟我回家的时候，她便在你身上没安善心，不过……”
“沈叔叔。”程梓墨抬起头，坚定的眼神中，透露着一丝难过：“您都知道的话，就别逼我了，我明白可能有些人在意什么血缘什么亲情，但是她对我造成的伤害，早已经是这些东西无法再让我原谅的了。”
“……”
沉默良久，沈占峰点了点：“随你吧，舒婉也说，你现在长大了，胡玉兰的事情，你心里有数，你自己想怎么样都可以。”
“那……她以后还不会不会找我去？”程梓墨有些厌恶的看了眼地面。
“不会了。”
沈占峰将昨天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后，程梓墨眼神中立刻绽放出了好些日子不曾有过的开心。
“太好了沈叔叔，谢谢你，也谢谢妈妈！！”
沈占峰也跟着笑了，笑完了，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等会儿。”沈占峰皱起眉：“你改口喊舒婉妈妈，怎么还喊我……叔叔？”
程梓墨：“……”
这个问题让程梓墨再次沉默。
他倒不是不承认沈占峰这个父亲，有了于舒婉从中调和，两个人的关系早就比之前好上太多了，可……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而已。
一大一小就这么沉默了一路。
等到了学校门口。
沈占峰：“去吧，放学需要我接你吗？”
“不用了。”程梓墨摇摇头，“她不来找我麻烦，我自己回家就行。”
“好。”
沈占峰以为程梓墨就要进校门了，结果这孩子低着头往前面走了两步后，突然又抬起头，回过身。
程梓墨：“爸，那晚上见！”
说完，便脸上一红，不等沈占峰回答，转身大步跑进了学校。
沈占峰在原地愣了几秒后，看着程梓墨的背影，忍不住欣慰的笑了出来-
时间匆匆，转眼便到了年底。
于舒婉除了备考年底的文化课，年前还参加了美术的统考考试。
不出意外，于舒婉的美术统考成绩很理想。
她前世便是从小学的画画，基础好不说，还有多年来的绘画经验，统考成绩放榜后，为首第一名便是于舒婉这三个字。
国家美院招收学生是根据美术统考跟文化课成绩五五开的情况录取，依照这种情况，高考她只需要达到及格的分数便能稳上大学。
“舒婉，明天真的不需要我送你过去吗？”
高考前一天，沈占峰皱着眉跟于舒婉讲道理，“虽然你的考试地点并不远，但我送你也不耽误明天去医院做复查呀。”
于舒婉笑着再次拒绝：“难得国外的心理学教授坐诊，人家时间不等人，你好好去做治疗，早点恢复，就算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了。”
“这件事对你很重要，我还是想陪着你。”
“等回头出成绩了，你再陪我去看成绩不就好了吗？而且我不让你们送我，其实也是怕自己会有压力啦。”
听于舒婉这么说，沈占峰这才没有坚持。
也因为于舒婉的话，家里也尽量没有提高考的事情，保持常态一样度过了考试这两天。
等考试正式结束后，于舒婉刚到家，就收获了程圆圆一个大大的拥抱跟一束鲜花。
“妈妈！你解放了！！恭喜妈妈，希望妈妈一定能考出好成绩！！”
于舒婉噗嗤笑了，看着沈占峰在后面也跟了出来，“你现在都知道制造惊喜了，进步很大嘛。”
沈占峰笑了笑：“这几天总想着为你做点什么，又怕你紧张有压力，就想着等结束了，两个孩子过两天就放寒假了，我还想带着你们去北戴河玩几天，你也放松放松，想去吗？”
“当然想啊，等……”
“于姐姐？！！”
于舒婉后面的话被一个孩子的声音打断。
家里几个人回头看过去，竟然是许久之前来京市，有将近一年多没见过的侯浩然。
侯浩然旁边，还站着于舒婉之前仅仅见过几次的邻居鲁世龙，正一脸诧异的看着于舒婉。
“浩然？”
听于舒婉这么说，沈占峰也有了几分印象，“就是之前跟着你学习画画的孩子吧。”
“对。”
于舒婉说着，侯浩然已经跑了过来，他激动的就差抱上来了，被旁边的程梓墨挡了一下。
程梓墨同样有些诧异跟惊喜，“你怎么在这儿？”
侯浩然：“我参加高考啊。”
说着，侯浩然眼巴巴的看着于舒婉：“于姐姐，高考前几天我回了县城拿档案，当时想着找你呢，结果打听了才知道你来了京市，我又没有你的联系方式，还以为下次见面要几年之后了呢。”
于舒婉招招手，示意侯浩然过来，“你长高了，都快赶上程梓墨，这真是巧了，没想到咱们能在这儿见到。”
这时候，鲁世龙也走了过来，打量着于舒婉，随后笑着感慨：“你好于同志，当时听了你的名字，我还以为只是同名同姓呢，要是知道你真是浩然嘴里那个宇宙第一好的美术老师，早就能让你们见上面了。”
于舒婉诧异的左右看看。
随后，侯浩然才解释了，原来鲁世龙是京市大学的高数老师，侯浩然来了京市上学后，鲁世龙一直在给他额外的补习功课，之前都是在学校上课，这次是高考结束，侯浩然的父母临时要去给侯浩然补档案信息，这才让他先跟着鲁世龙过来。
“你都参加高考了？”程梓墨率先开了口，“考得是什么学校？”
侯浩然犹豫着，叹了口气，“我高考只是走个形式，过段时间，要去国外学习了。”
“……啥？国外？数学国内不能学吗？”
鲁世龙连忙主动替自己学生解释道：“国内虽然也能学，但这方面国外有更好的教育方式跟学校，等他学成归来，一样能为国家做出贡献。”
于舒婉看了眼明显有些沮丧的侯浩然：“难怪你刚才说可能要几年见不到了。”
“是啊。”侯浩然委屈的抬头：“虽然有爸妈陪我一起去，但还是有些紧张，不过，这一年里我也发现了自己其实对数学是有兴趣的，高等数学要比普通的课程有意思很多，就跟……跟画画一样感兴趣，所以，我也是自愿去的，于姐姐你不用担心。”
听了这话，于舒婉既吃惊又欣慰。
于舒婉笑着安抚道：“你能自己打心眼里喜欢正在做的事情就好，这样至少是会从中感受到快乐的。”
“没错。”鲁世龙赞同的点头：“于同志很适合当老师，以后是想进学习当美术老师吗？”
侯浩然瞪大了眼睛，“不是吧鲁老师，你竟然不知道我于姐姐是做什么的？”
鲁世龙一愣，“不好意思，这个我还真没了解，平时更多的都是在处理学校学习上的事情，别的不怎么感兴趣。”
侯浩然叹了口气，“你记得我课桌上的每天都看的报纸跟漫画书吗？那可都是我于姐姐的作品呢。”
“原来如此。”鲁世龙点点头，赞叹道：“倒是我思想面窄了，作画家也是很优秀的职业，抱歉。”
“没事没事。”于舒婉说着摆摆手。
随后，侯浩然依依不舍跟着于舒婉，于舒婉也想跟他叙叙旧，干脆带着他一起吃了晚饭，俩人聊到晚上，侯浩然父母过来接他回家这才作罢。
高考成绩出来前，侯浩然又来找于舒婉玩了几天，可没等高考成绩出来，更没来得及跟于舒婉告别，侯浩然就踏上了出国的飞机。
临走前，侯浩然跟程梓墨打了个电话，神神秘秘的聊了半天。
后来程梓墨不知道怎么寄跨国邮件时，于舒婉才知道，原来侯浩然答应了每年给程梓墨寄一些国外有趣的小玩意，作为回报，程梓墨也要把每一期的《新希望》攒起来，半年给他寄一次快递。
……
转眼，便到了高考放榜的日子，一大早，丁凤芹便煮了六个鸡蛋。
丁凤芹：“这叫做六六大顺，东家，你一定没问题的！”
“对妈妈！你肯定能考六百分！”程圆圆抱着个鸡蛋主动申请给于舒婉剥开。
程梓墨一鸡蛋敲在了程圆圆的脑门上，“笨蛋，满分是三百分！”
“哦哦哦哦。”程圆圆嘿嘿一笑，连忙又补充，“那能考二百六十六分！”
第158章
第一年高考文科只有三科要考，满分三百分。
满分有些难度，但二百六十六分，还真被程圆圆给说的八九不离十。
于舒婉最终以艺术课统考第一名，文化课二百六十分全市第五十名的成绩考上了国家美院。
成绩出来后，于舒婉心也就跟着安定了下来。
正巧农闲时节，张凤菊带着大嫂跟于乐果一起从乡下来了京市，于舒婉干脆大手一挥，决定带着一家人去北戴河游玩。
从北戴河回来，送了走张凤菊之后，于舒婉刚到家就收到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
跟通知书前后脚送来的，还有一束黄白颜色相间玫瑰花。
沈占峰正在外面停车，程梓墨跟程圆圆两个孩子凑了过来，左瞧瞧右看看。
程圆圆：“好漂亮的花花，是不是爸爸给妈妈买的。”
程梓墨扫了一眼：“不可能，咱们都是一起回来的，爸咋可能有时间再去订花，而且……咳咳，爸也不是送花的那种性格吧。”
于舒婉没有开口，心里很是奇怪。
她虽然不懂花语，但是白玫瑰朱砂痣的故事还是没少看得。
白玫瑰象征着纯洁的爱情，同时也象征了无声沉默的爱的意思。
可她最近一直在家里备考，根本没有认识其他的人啊。
正想着，忽然从花束的角落里掉出来了一张名片来。
程梓墨捡起来，“这上面有署名诶，还有几句话。”
程梓墨还想往下念，于舒婉生怕会尴尬就先一步接了过来，拿到手里看了后，这才笑了出来。
“原来是老朋友了。”
于舒婉笑着将名片扣到了花束里面，招呼两个孩子进门，又喊了丁凤芹帮忙找个花盆先养着。
“舒婉，见信好，近来回家听闻你考上了心仪的大学，我由衷替你感到高兴，祝贺你。——宁谦”
这是宁谦送来的。
于舒婉还记得宁谦在原著中只是女配这个白月光的崇拜者之一。
但是这一世，她与宁谦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所以，她其实很少在宁谦身上感觉到所谓的爱意，反而更多的都是老同学老朋友之间的欣赏跟帮助。
况且，这一世的宁谦早已经开启了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那些上学时期刚刚萌芽的感情应该早就没了踪影。
丁凤芹接过花瞧了瞧，皱起眉：“好看是好看，这黄色的瞧着就富贵，就是这大好的日子怎么还夹杂了白色的花啊，俺们那边的人看了肯定都要觉得晦气呢，东家，要不还是种了，我找个花盆放着就得了。”
于舒婉失笑：“送花的是个男同志，可能没有女同志细心，应该没什么恶意。”
“男同志啊？”丁凤芹连忙看了眼屋外，“哟，这沈连长知道了可得不高兴吧。”
“算是我们共同的朋友吧，送花来祝贺我的。”
于舒婉解释着，给老家拨通了电话。
她先是打给了家里，听张凤菊已经安全到了家，这才又联系到了宁谦。
“舒婉，恭喜你！”
电话那边的宁谦语气一本正经的祝贺，听不出什么情愫，于舒婉心里也松了口气。
于舒婉：“谢谢你宁谦，真没想到你居然能送花来祝贺我。”
“我是听你二哥说的你的情况，地址是沈胜男同志上次跟我提到了的，还好我没记错胡同地址，送到了就行。”
沈胜男的事情，宁谦帮了忙，前不久宁谦来京市学习碰见了正好去看病的沈胜男，两个人顺口就聊到了于舒婉现在住的胡同。
“嗯嗯，白色这个颜色倒是很少见，跟黄色的扎在一起很漂亮，谢谢你。”
于舒婉试探性的将花的颜色说了出来。
宁谦一怔，失笑：“昨天我联系到花店的时候，人家只问我要送给女同志还是男同志，我不懂这些，所以就让他们看着送了，没想到竟然还有白色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原来是他不知道呀。
于舒婉心里彻底松快下来，也自在了许多。
花店听一个男人订花送女人，肯定要联想到爱情。
这年头刚改革开放，花店那边肯定也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花语，应该就是随便挑选的花。
“当然不介意，咱们朋友之间不说这个，上次没时间，下次你来了京市咱们一定再聚一聚。”
“……嗯。”
等挂了电话后，于舒婉这边轻松了不少。
不过宁谦那边却良久没有回过神，直到后面有人催促，他这才放下听筒。
白色的玫瑰代表沉默，黄色的玫瑰代表消逝。
他的这份感情，从没有开过口，如今已经知道跟她完全没了可能，那也到了该放下的时候了。
只希望舒婉能够一直幸福下来。
只要她幸福，他便也觉得足够了-
大学录取名单会公布在学校的告示栏上。
国家美院的门外，一辆黑色小轿车缓缓停下。
冯卓踩着黑色的皮鞋从车上下来，趁着人少，缓步走到告示栏，亲眼看到了综合成绩第一名上写着于舒婉的名字后，方才凝重的神情有了一丝喜悦。
他替于舒婉感到高兴。
不过……
不过也只能替她高兴了，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今天也是冯卓答应跟郑明珠领结婚证的日子。
前一阵，因为于蓉蓉失踪的事情，警方还是查到了自己跟郑明珠的身上。
为了防止郑明珠乱说话，也为了让郑明珠帮自己保守秘密，他只能选择用结婚领证的方式来让她跟自己站在统一战线上。
具体的原因冯卓没有解释，只让郑明珠跟警方说没有见过于蓉蓉这个人。
郑明珠当然好奇原因，不过冯卓只坚持说自己也不清楚，为了防止警方误会，这才隐瞒真相。
郑明珠心中有疑虑，但却怎么也没有朝着冯卓会杀人的方向上去想，再加上冯卓求婚，也就顺势答应了下来。
“都说了我不可能考得上，你就别看了。”
郑明珠从副驾驶走出来，她今天穿了红色的呢绒大衣，是冯卓刚给她买的。
她在冯卓的鼓励下，试着考了国家美院，不过可惜，意料之中的没有成功。
不过，因为今天领证，再加上冯卓如今早就已经离开了厂子，自己做起生意来，还挣了不少钱，所以，这点事情，在郑明珠看来，只是再小不过的小事儿。
冯卓回过头，掩饰着眼神里浓浓的眷恋，这才淡淡说：“可惜了，你有这方面天赋不应该浪费的，要不要明年再试试？”
“不要。”郑明珠撇撇嘴：“学习太累了，我懒得再试了，再者说了，又不是非要去学校里学习，我才能画画，我在家不是也能当个业余爱好吗？”
冯卓沉默了一会儿，“随你。”
他上了车。
郑明珠跟在后来撇撇嘴，“是我没考上又不是你没考上，我都没难受，你不高兴什么……”
说着，郑明珠也瞥了一眼告示栏。
第一名：于舒婉。
“这个名字好像有些眼熟啊……”
郑明珠嘴里念着，低头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于舒婉到底是谁。
“走了，领完证我还赶着去广州。”
郑明珠回过神，把于舒婉这个名字抛到了脑后，随即跟了过去，上了车。
“咱们今天领证诶！你今天就一定要走吗？那我们婚礼什么时候办？”
冯卓有些累的揉了揉太阳穴：“等闲下来再说吧，我忙着挣钱，暂时没时间，咱们领证不就代表着已经结婚了吗？我们都是这种关系了，你就别计较这么多了。”
郑明珠有些委屈：“可是我真的很想有一场婚礼啊，那你给我个时间，到底什么时候办？”
“都说了回头再说，这样吧，等会儿路过国贸大厦我给你买块手表吧，另外你想要什么，我也都满足你，我这么急着挣钱，不也是为了你为了咱么这个家吗？”
“……”
听了这话，郑明珠虽然也开心，但还是情绪不高：“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可是……”
“别可是了，磨磨唧唧的，等会儿领完证我直接给你钱，你自己去买买，我就走了。”
今非昔比，冯卓早已经不用再看郑明珠脸色。
他离开了厂子，有前世的部分记忆，再加上于蓉蓉那边听来的经验，还有港区的人脉，第一笔生意就挣了个盆满钵满。
有了钱，别说郑明珠了，整个郑家如今都高看他一眼。
郑明珠见冯卓的确有些生气，心里也慌了，连忙胡乱答应下来。
等领完证，冯卓开着车扬长而去，留下郑明珠一个人拿着红本本，心里失落的同时，看着红本本却很安定。
她就知道，自己看男人的目光不会差。
冯卓现在虽然忙了点，但也是为了她们这个家，她应该选择理解，再说了，冯卓临走前还给了一笔钱呢。
想通了的郑明珠心里好受了许多，这才转身去了国贸-
时光荏苒。
四年的大学生活倏忽而过。
于舒婉在台上领完最近的学位证，台下，闪光灯亮起，照相机被放下，露出了沈占峰略显骄傲的神情。
这四年来，于舒婉大学选择了走读，夫妻两个天天见面，却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从没有一时半刻觉得不耐，反而随着沈占峰的记忆慢慢恢复，两个感情越来越好。
早在去年，沈占峰的记忆便已经彻底恢复，不过因为大脑受过损伤，已经不能再去前线执行任务了。
好在近年来随着国家开放国立增强，天下太平并没有战事。
沈占峰升了团长以后，便一直随原来的部队在京市军区驻扎，除了军事演习跟日常训练，也会负责一些小任务。
夫妻两个也因此极少有分开的时间，平日里几乎天天黏在一块儿。
就连于舒婉毕业，沈占峰都专门带着相机从部队赶过来，就为了见证于舒婉领到学位证的这一刻。
已经高二的程梓墨领着五年级的程圆圆在下面拼命跟于舒婉挥手。
程梓墨现在已经跟沈占峰差不多高了，嗓子到了变声器，有些沙哑，虽然性格越发开朗，但却因为声音原因最近不太爱说话。
看到于舒婉下台，程圆圆便小跑着跟了过去，“妈妈，你穿学士服真好看，我想跟你合照！”
“来呀。”
于舒婉刚要示意沈占峰当好这个摄像，旁边就有人也冲了过来。
“你好，你是于舒婉于老师吧！我是你的忠实读者，真没想到咱们竟然在一个学校，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能不能……能不能请你给我签个名！”
于舒婉看着冲过来的大一新生，点了点头，随后问道：“你这个年纪也看我的漫画吗？”
那学生连忙点头：“当然！四年前您的第一本漫画发行后，我就一直在追着看了，我还给您写过信呢！”
于舒婉对于读者来信都十分珍视，签完名后，笑着道：“那我也一定看过你的文字，只是一时半会儿对不上号，谢谢你喜欢我的作品。”
“我看您在采访里说，读者的信您每一封都看过，甚至还会回信，您真的也看过我的吗？”
“当然。”于舒婉笑着点头：“每一个喜欢我作品的读者来信我都会看，只是没有太多精力做到一一回复。”
“我就没有收到过呜呜呜……”
那学生有些失落，不过看到于舒婉给自己的签名后，心情又好了起来，“今天能见到您拿到签名，我已经很满足了，于老师，希望您……您能健康长寿！这样我就一直有漫画看了！”
“噗嗤……”
于舒婉被她逗乐，又聊了两句，这才离开。
沈占峰：“你们要在哪儿合照？我来给你们拍照。”
程圆圆指了指美院最好看的建筑大楼，程梓墨则是指了指楼外面的人体雕像。
“一个个来，今天一天都有空。”
“那先去建筑大楼。”程圆圆拉着于舒婉便要走。
程梓墨这时候才终于开了口，“那我这儿等你们吧。”
变声器的少年声音有些沙哑，刚一开口，便立刻闭上了嘴巴，于舒婉抿嘴笑笑，没有勉强他跟自己一起。
等照完以后，沈占峰这才找了个路人同学，让同学帮忙给他们一家拍了张合照。
沈占峰：“今天你毕业，爷爷那边喊我们一起过去聚餐，给你庆祝一下，大姐也回来。”
于舒婉将学士衣服换回去，闻言很是惊喜：“大姐申请去海岛当志愿兵也有两年了，这两年都没怎么见面，这次要回来多久？”
“好像也只能待上两三天吧。”
沈占峰说着，笑道：“你如果想见她，正好暑假就可以去海岛找她，就当度假旅游了。”
程圆圆：“好好好！我举双手赞同去找姑姑！！”
于舒婉自然也点头，不过沈占峰又看了一眼程梓墨，“你过万今年暑假就要高三了，暑假我看有不少高二的去上补习班，怎么样，你有没有意向？”
程梓墨低头想了想，沙哑着嗓子摇头：“不想去。”
沈占峰皱了皱，似乎想说什么。
于舒婉却笑着抢先开口：“高三学业重，正好借着这个暑假玩一玩，放松放松心情，不然等开学了，就更没办法挤出时间放松了，现在程梓墨学习成绩挺稳定的，我看上军校不是问题。”
沈占峰：“话是这么说，不过如果确实有意向，我觉得还是应该再努努力，等高考结束了再放松也不迟。”
沈占峰正说着，看见了于舒婉向自己使眼色，顿了顿，补充道：“我没有强迫墨墨去补习的意思，这只是我的一个建议，如果墨墨最终决定去玩，那咱们一家就去旅游。”
于舒婉这才点头：“这就对了，其实劳逸结合，说不定还能更有学习的动力呢，也能让脑子更灵活。”
程梓墨听完这些话，这才也跟着笑了出来。
不过，程梓墨还是替自己解释了一下：“我有自己的打算，爸你放心吧，就算出去玩，也是暂时放松，我知道的明年的任务跟目标是什么，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
有了程梓墨的保证，见他没有多想，沈占峰也暗暗松了口气。
一个人的性格是很难改变的，但是，却能在做法上让别人更加舒服。
有于舒婉的提醒，他这些年来跟两个孩子关系也越来越好-
一家人到了爷爷家聚餐，果然看到了许久没见的沈胜男。
沈胜男离婚后便再也没有过想要结婚的打算，一开始家里还催她，但现在见她自己一个人反而过得更加开心自在，也就由着她去了。
一顿饭吃完后，于舒婉跟沈胜男约了下午出去逛街。
下午还要送程圆圆去考期末考试，沈胜男便跟着他们一家四口先回四合院。
只是送完了程圆圆以后，于舒婉这边刚转身，便突然干呕起来。
沈占峰紧张的立刻扶住了于舒婉，车里坐着的程梓墨跟沈胜男也都吓得连忙出来。
“我去买水。”程梓墨皱着眉跑到了旁边报亭买了水递过来。
于舒婉忍了半天，还是没能忍住，扶着路边的柳树吐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程梓墨紧张的不行，在旁边递水拿纸。
沈胜男也同样担心，“对啊，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于舒婉擦了擦嘴后，在众人担心的目光中，揉了揉发昏的脑袋：“好像是有些晕车了，刚才在车上就不舒服，一直忍着，这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了。”
“以前也没晕车这个症状。”沈占峰说着，看向沈胜男，“你们中午坐在一起，是不是她吃什么的东西了？”
沈胜男：“没有，我跟她都是吃一样的东西，婶娘做的冰粉也没敢让她多吃。”
“去医院吧。”程梓墨连忙催道：“最好还是检查一下。”
于舒婉失笑，正要说一点小事用不着的时候，沈占峰已经点了头。
第159章
还没立夏，但天气已经开始热了。
微风中，于舒婉浅蓝的连衣裙轻微摆动着一角，像是最漂亮的湖水泛起涟漪。
这次下车，她只是觉得有些头晕，并没有想要吐的感受。
“我好像没事儿了。”于舒婉眨眨眼，抬头望着医院大楼，竟然有些退缩。
她平时不怕吃药，但这次想到药的味道，便莫名觉得不舒服。
“还是问一问吧。”沈占峰皱着眉：“我看你脸色还有些发白，是不是又是肠胃炎犯了导致发烧了。”
说话间，沈占峰的手探了上去。
感受着手背的温度，沈占峰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一定要让于舒婉去看看。
“是啊舒婉。”
沈胜男也劝道：“你脸色确实有些不好……舒婉，你手背上是怎么了？”
这时候，大家才发现于舒婉的手背上起了一小片红色的疹子。
“……？？”
于舒婉看了一眼也惊了。
因为她曾经身体不好，所以这些年都很注重身体保养，很少生病出过问题，更别说疹子了。
等挂了号见了医生以后，这才确认下来，原来于舒婉是对什么东西过敏了。
经过排查，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中午吃的羊肉上。
于舒婉：“我当时吃的时候便觉得疝气很重，还好只尝了一口就没有再吃了，不过我之前也没有对什么东西过敏啊，而且年初我还去吃了涮羊肉呢，当时也没事儿。”
医生只说人的体质不同，偶尔也会有突然对什么东西过敏的情况。
不过查清楚了原因，知道不会有什么大碍以后，大家也都安心了下来。
在等化验血液报告时，窗口的风再次吹起了于舒婉的裙摆。
沈胜男看了眼，笑道：“舒婉，你好像很喜欢穿蓝色，我好几次见你都是蓝色的裙子，上次还有个泡泡袖的蓝衬衣。”
于舒婉：“夏天嘛，总觉得这个颜色更凉快一些。”
沈胜男颇为认同的点点头：“这倒是真的，每次看到你穿这个颜色，心情都跟着清爽了不少。”
沈占峰在旁边听着，忽而抬头：“你还有条蓝色的围巾，还有家里的床单，单蓝色就有两条。”
于舒婉诧异，顿了顿，笑了出来：“好像还真是，我还以为自己没什么偏爱的颜色呢。”
她习惯性的去买自己喜欢的颜色，不知不觉，就连身边人都发觉了。
正说着话，检查报告已经出来了。
“怀孕了？”
沈胜男在旁边诧异的喊了出来。
“是的，已经有两个多月了，你们家里人怎么没发现呢？”
这话问的于舒婉一愣。
准确说，她已经愣了好一会儿了。
打从听到那几个字，她就坐在那儿安静的没有再开口。
她转的向来很快的大脑好像在这一瞬间短路，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居然……有宝宝了？
于舒婉的手下意识的转移到了小腹上。
这里面，有一个生命啊。
可其实她什么都感觉不到，哪怕屋里已经安静下来，她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了，却也没有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里面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她月经向来很准，巧的是上个月天气热，她贪凉忍不住多吃了两个雪糕，后面一个月例假没来就没当回事儿，还以为这个月也一样要推迟呢，谁知道……
从茫然再到欣喜，中间好像度过了许久，但其实只是眨眼的工夫。
沈胜男在旁边再三喊了于舒婉，而沈占峰则从刚才开始便一直沉默着，只是目不转睛的一直看着于舒婉，时不时目光滑落到于舒婉手掌扶着的位置，眼神有些灼热。
于舒婉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医生在交代怀孕后的注意事项，这才神思清明了一些，打定心神开始认真听。
原来于舒婉突然过敏的原因，也跟怀孕有关系。
正常人本来没有过敏的东西，但怀孕以后，体制也会因此改变，受到影响，不过并不会有什么大碍，只要注意孕期规避过敏源就行了，等到生了孩子以后，多半都会自动恢复。
其他要交代的事情有很多，但是医生毕竟也只是医生，除了药物使用跟重要点的提醒，日常上琐碎的小事不可能面面俱到都提及，医生又看于舒婉夫妻俩也没什么经验，干脆提议她们最好找家里人来帮忙照顾。
于舒婉一边答应着，一边记着那些注意事项。
沈占峰听得同样认真，瞧那神情，比他在部队开会时候都要严肃。
“小伙子，也别太紧张了。”
临行前，医生安慰性的拍了拍沈占峰的肩膀，沈占峰僵硬的点点头，却仍能看出他放不下的慌乱。
“是我不称职。”
刚出病房，沈占峰就皱着眉自我批评，“上个月你例假没来我就应该想到的，当时就应该带你来医院检查，不然今天也不会过敏。”
于舒婉的情绪仍旧还停留在方才，顿了顿，才温和开口：“连医生都说是意外，况且就算早知道有孩子了，谁也料想不到我会突然对以前吃过的羊肉过敏呀。”
她说着话，手下意识习惯性的攀着了沈占峰的胳膊。
沈占峰目光落在妻子的手腕。
于舒婉皮肤白嫩，水灵灵的看着便让人心生怜惜，可现在雪白的皮肤上落了几处红色的疹子，虽然查清楚了原因，知道问题不大，看的沈占峰仍旧心惊。
“总之……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沈占峰沉声说着。
说完，沈占峰又怕妻子再来安慰自己惹她担心，抬头扯出一丝笑意来：“以后不会了，舒婉你放心，我一定更加细心照顾你，还有……还有ta。”
于舒婉看着沈占峰莫名严肃起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于舒婉：“大姐你看他，一点小事现在还在紧张着，你快替我劝劝他吧，别孩子还没出生，他就先焦虑的不行了。”
沈胜男抿着嘴笑了两声，“家里两个孩子刚来时候就省心，他是不知道照顾一个孕妇跟孩子多辛苦，也该让他多操操心。”
于舒婉还欲说什么，沈占峰却在打趣声中笑了笑。
沈占峰：“大姐说的有道理，我回去会恶补这些知识的，舒婉，你不必担心我，往后这几个月，你只要负责安心生活养胎就行……”
于舒婉见他坚持，心里明白沈占峰自己也会调整，便不再开口。
几个人朝医院外面走去，一边商讨着一会儿先去趟书店看看有没有养孩子的书籍可以参考借鉴。
“诶哟……你长没长眼睛啊！”
迎面一个蓝裙子女人只顾着低头看手里的化验单撞上了沈胜男。
沈胜男三人都皱了皱眉。
本就是她自己不看路，反而还来怪别人，真是不讲道理。
沈胜男可不是好欺负的性子，正要开口，却在对视下停住了。
“是你？”
来人一身淡蓝色连衣裙，长长的头发垂在身后，两边的碎发则用发夹随意的扎了起来。
若是不看脸，她整个人好像就跟于舒婉复制粘贴下来的一样。
裙子是同品牌的，发型更是于舒婉习惯的扎法，就连发夹，都是一摸一样的透明白色斑点的。
于舒婉不缺钱，买衣服不怎么看价格，但她也清楚自己的东西都不便宜，尤其是发夹，是国贸那边刚进口回来就被于舒婉买下来的，因为上面镶嵌了两颗对称的珍珠，价格昂贵，店主怕引不起消费者的兴趣，只进货了不到五个，当时于舒婉买了后，店主还高兴的不得了。
这么巧啊。
于舒婉三个人几乎同时想到了这句话。
他们觉得巧合，是来人的装扮，可来人同样觉得巧合，却是因为她认出了沈胜男。
郑明珠目光都在撞到自己的沈胜男身上，她没有去看旁边的人，眉头一皱，冷哼了一声。
郑明珠：“还真是冤家路窄啊，没想到来医院碰到了你，真是晦气！”
沈胜男回神，脸色冷了下来，转头先是跟沈占峰对视了一眼，发现他同样疑惑后，这才开口。
“你是谁？跟我认识？”
郑明珠冷笑：“沈大小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看来还真是把自己离婚的事情给抛到脑后去了。”
她阴阳怪气的话让沈胜男琢磨了过来。
沈胜男：“你是……是郑云飞的那个堂妹吧？”
第160章
这么多年过去，对于沈胜男而言，郑云飞这个名字似乎成了她上辈子的事情。可到底是做过夫妻，她反应了一下，还是念出了这个名字，只是眼神中不由自主流露出一丝厌恶。
郑明珠看在眼里，又看了眼她身后的妇产科三个字，冷笑起来：“想起来了？哈哈，真是不容易，沈大小姐现在还是跟以前一样潇洒啊，新人换旧人，孩子都有了吧？郑云飞可是被你害惨了，因为你的身份，连累他现在连个工作都没有，什么单位都不要他，还得靠着我接济……”
“他什么样子跟我没关系，你说话注意最好注意点。”沈胜男淡漠的打断了郑明珠，“咱们两家早就没任何牵扯了，我今天没心情跟你吵架，撞着你也是因为你自己不看路，别没事找事。”
刚才郑明珠撞过来时，沈占峰下意识将于舒婉挡在了身后，这会儿于舒婉从他身边走过来，眼神里带着好奇。
于舒婉与郑明珠的交集并不多。
这些年来，于舒婉早就将这里当做了真实的世界，珍惜着感受着新的生活。
但她也没忘这位原书女主郑明珠。
郑明珠：“我也懒得跟你计较！”
郑明珠心知沈胜男并不好惹，才要避让开，就看到了从旁边走出来的于舒婉。
“你……”
看着自己跟她相似的打扮，郑明珠眼神从一开始的疑惑，慢慢的竟然笼罩了一层恐惧。
是，是她？
真的有这个人？
于舒婉仍旧不想与郑明珠有过多接触，谁知道这个世界的女主光环还在不在，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最重要。
“既然没事就走吧。”沈占峰看出了于舒婉的意思，提醒道。
沈胜男点点头。
可是再次经过郑明珠时，仍旧避免不了的再次疑惑。
怎么一个人的穿着打扮，能跟另一个人这么像？
“等等。”
郑明珠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掩饰着自己神色中的恐惧，咬着发白的嘴唇喊住了他们。
“还有事？”沈胜男皱眉问。
郑明珠咬咬牙，看向了于舒婉：“你……你是不是姓于？”
于舒婉：“怎么了？”
沈胜男不高兴起来，挡在于舒婉前面：“我妹子姓什么跟你有关系？我看你真是没事找事。”
郑明珠却执拗的指着于舒婉：“你是于舒婉吧，是这个名字，没有错吧。”
“嗯。”
于舒婉在郑明珠注视下，看到了她眼中没掩饰住的厌恶，还有一丝……恐惧？
她怕自己干嘛？
于舒婉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跟郑明珠这个女主角有交集，仅有那么一两次照面，也都没说过话，更别说给郑明珠造成什么能让她厌恶什么恐惧的影响了。
“舒婉，搭理她干什么呀。”
沈胜男冷哼了一声，又看向郑明珠：“行了，告诉你了，没事了吧。”
郑明珠却愣住了。
原来真的是她想的那样吗……
她跟冯卓结婚已经有几年了，一开始，郑明珠对自己抱有充足的自信，相信自己的魅力足够让冯卓爱自己一辈子，哪怕是冯卓的生意越做越好，公司规模越来越大，郑明珠也从不担心自己这个经常去外地出差的老公。
可时间往往是检验人心最好的手段。
渐渐地，冯卓开始对郑明珠不耐烦，甚至于，不再掩饰的要求郑明珠按照他的想法跟审美去打扮去做事。
冯卓喜欢蓝色，她的衣服就几乎全是蓝色系的，冯卓喜欢看郑明珠画画，哪怕这些年来，郑明珠再怎么努力也考不上美院以至于对画画产生了倦怠心理，冯卓回家后，还是会重新将画笔塞到郑明珠的手里，逼着她画画，然后，冯卓就在旁边看着她——仿佛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他的这种眼神从前还知道掩饰，那次吵架后，就再也没有了顾忌。
近两年来，郑明珠总觉得自己早就不像自己了，而是像一个娃娃，一个在冯卓手里按照他心意打扮的娃娃。
她也曾耐不住去问冯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他看的到底是谁，可如今，她早已经被冯卓拿捏，母亲生病都是自己求着冯卓才让他拿了钱出来……
“等一下。”
于舒婉皱皱眉，看着郑明珠低下的头，又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化验单跟后面的妇产科，想了想开了口，“如果我没记错，我们之前并没有见过吧，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是从哪儿听的还是……”
“还是你故意跟踪打探我妹子？！”沈胜男皱起眉接过话，警惕的瞪着郑明珠。难怪这女的跟舒婉的打扮这么相似。
郑明珠抬起头，好半天过去却露出了一个苦笑：“随你们怎么想，其实见到你之前，我也没想到竟然这是真的，我老公如果知道今天这事情，肯定要后悔他今天没跟我一起来医院，于舒婉，原来真的有你这么个人，你害得我好苦啊！都是因为你，冯卓跟我才会闹成现在这样！”
听到这个名字，沈占峰恢复记忆的大脑立刻警铃大作。
这个冯卓从前在县城就一直纠缠于舒婉，没想到他现在京市了竟然还……
想到这里，沈占峰看着郑明珠跟自己媳妇儿相似的打扮，瞬间明白了什么，心里一阵作呕的同时，背在后面的手握成了拳头。
若非郑明珠是个女人，换了冯卓在，恐怕他已经一拳打过去了。
真是下作！
察觉到沈占峰忽然沉下来的气息，于舒婉也想起来他是知道冯卓这个人的。
于舒婉伸手握住了丈夫的手，将自己的手指卷入他的掌心，安抚性的点了点。
方才一触即发的沈占峰气息几乎是立刻便乖顺下来，收敛起眼神中的狠厉，柔和的朝着妻子笑了笑，顺便握紧了她的手。
两个人的小动作结束，于舒婉这才又看了过去。
“我记得你叫郑明珠吧。”于舒婉试探着道：“你没必要这样，我们两个本质上并非是对立的，如果你有怨气，可以自己找冯卓问个清楚，至于说我害你更是不可能。”
其实于舒婉想问问为什么郑明珠眼神里还带着恐惧，只是她不见得愿意说。
郑明珠眼圈红了，“你倒是清清白白过得很幸福，可我是真的被你害惨了！”
郑明珠的情绪有些崩溃，声音大的引得周围人都看了过来。
沈胜男挡在了于舒婉身前，可下一秒，郑明珠却蹲到了地上大声哭了起来。
于舒婉：“……”
刚才不是还一副要冲过来动手的样子吗？这个原书中性格坚毅有理想有抱负的女主角，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你别这么哭了。”于舒婉皱皱眉，眼神再次落在她的化验单上，“你现在这种情况，情绪很重要，不要影响到孩子。”
虽然父母好像都是奇奇怪怪的人，但孩子是无辜的，于舒婉心里默念着这句话，让自己尽量不跟她置气。
可郑明珠哭的忘乎所以，好像积攒了所少年的委屈一样，想要一口气全发泄出来。
郑明珠跟冯卓的婚事是她自己强烈要求的，甚至不惜跟父母作对，所以她后来的委屈也不能跟父母说，况且母亲现在病重，根本听不了这些话。
而她这些年被冯卓豢养在家里，完全没了社交没了朋友，她又要面子，平时出门为了维护自己身为公司老总老婆的脸面，更是将生活中的龌龊藏得干干净净。
如今遇到了于舒婉，就好像她藏了多年的腌臜事全部被曝光在了阳光下，羞愧愤怒恐惧各种情绪一起袭来，她实在憋不住了。
郑明珠发泄一样哭了许久。
她知道那三个人不会来安慰自己，哭完了，终于想起抬起头，只是——
眼前哪里还有人影，只剩下来来往往的人群，和一两个护士一脸莫名的看着她。
郑明珠：“……”
有种被戏耍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只是一瞬，她抓住护士问了刚才的人去了哪儿后，什么也不顾跑着出了医院的大门。
终于，她在停车场拦住了于舒婉他们的车。
“她怎么还追过来了？神经病吧！”沈胜男厌恶的皱起眉。
刚才她大致了解了这个冯卓是个曾经追求过于舒婉的混混，第一反应就是冯卓是个精神病，不然怎么可能把自己的老婆打扮成那个样子，他老婆自然也是个精神病，不然怎么在知道真相的情况下还能忍得了这种屈辱。
“我这次是真的有事！”郑明珠拦在车边，不要命一样的架势冲着车里的于舒婉喊：“我知道你不想跟我们扯上关系，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一些你的事情，你就当……你就当可怜可怜我！”
于舒婉眨眨眼，果断的摇摇头。
可怜不了一点。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郑明珠成现在这个样子，有冯卓的原因，一定也有她自己的问题。
郑明珠见于舒婉冷漠的样子，咬咬牙，又看向沈占峰，“我知道你，你难道不想听我跟你说这些年冯卓到底是怎么背地里打探你老婆的事情的？我知道你们家人本事大，可有些事我才是最清楚的，你可得想好了，你也不能随时随地陪着你老婆保证她的安全！”
这句话触碰到了沈占峰的底线，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的发白，甚至响起了骨节磨动的声音。
沈占峰看向旁边：“舒婉，我……”
“嗯。”于舒婉心知话说到这地步，沈占峰不可能不顾她的安全，轻轻点了点头。
于舒婉示意打开车门，淡淡道：“上车吧郑小姐，咱们可以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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