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蓄势待发
陈晓嫒仰起脸,钟塔的巨型钟摆在阳光下是那么耀眼,一排排半透明晶体散发出五光十色的晕彩。
然而所有的光芒都被一支支雪蔷薇收束,而在所有的雪蔷薇中间,唯有一朵在她眼中幻化出截然不同的冰蓝。
沙沙。
爱神拖曳着长长的裙摆,她站在高塔顶端张开双臂,薄纱上的透明刺绣在起伏的风中化为双翼的绒羽,伴随零的动作缓慢舒展。
哗啦啦——
零足尖轻点,沿着一条条虹色丝绦飘零而下。她并未起舞,可双臂与双腿的旋转飘逸如梦。
陈晓嫒的瞳孔随着她的动作收缩,虹膜被绝美的画面占据,脑内连一丝一毫的杂念都无法存在。
柔软的丝绸羽毛般抚过脸颊,爱神垂下眼帘在她耳边低语:“——你找到你的挚爱了吗?”
呼唤的名字一晃而过,陈晓嫒投入爱神的怀抱,恍惚地回答:“找到了。”
大家在唯美的光晕中默默注视这一幕,良久,刘平安戳了戳旁边的钱小美:“刚刚的台词是不是说错了?”
“没事。”钱小美目不转睛地说:“说不定是原版。”
……
下午5点整,最后一幕的练习也圆满完成。
零要跟学生会的前辈们回去开会,陈晓嫒就先带着妹妹和舍友们一起吃晚饭。
时间缓缓流逝,毕竟是最后一天了,到夜晚7点多的时候,大部分同学都结束了今天的任务,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回走。
大家似乎很疲惫,连无所事事了半个月的晓彤都揉着眼睛说:“今晚我要早点睡,姐姐你不要跑太远哦~”然后就抱着枕头去睡觉了。
林琅和郑璐也早早上床,为了明天的学园祭放弃了夜间加练。
按理说我也应该早点睡,女王这个角色很重要呢。
陈晓嫒站在宿舍门口刚要关门,就看到郑秀丽的背影在走廊上一闪而过,手里还捧着不少东西。
她这么晚了还要离开宿舍楼吗?看方向是要去电梯间。
陈晓嫒回想了一下刚刚看到的画面,郑秀丽手中起码垒了三四个大纸箱。反正她最快也要到9点钟才睡觉,干脆去帮帮忙吧。
她往宿舍里小声说了句:“我出去逛逛”也没管舍友们听没听到,轻轻合上房门追了出去。
……
郑秀丽捧着一大堆火番茄往电梯间走去。火番茄听上去很好吃,实际上是她最常用的爆。裂奇物。
这种人造奇物单用的时候威力不大,毫无竞争力。但如果有个超能力者按照里面的回路进行“引。燃”,威力至少能增幅3倍,非常适合用来对付异常。
她感觉手臂有点疼,毕竟不是体质系,一个人搬运三大箱火番茄真挺极限的。
但郑秀丽并不准备叫醒舍友一起搬。
一来大家还得在梦里协助新生之蛇给法阵收尾,二来嘛……这种疼痛感也不错,能够稍微减轻一点她心里的负疚感。
【我们真的能救出陈晓嫒吗?】不,应该问【我们真的愿意冒着巨大的风险,站在陈晓嫒这一边吗】。
郑璐的答案当然是肯定的,所以她才能在新生之蛇面前做出那样坦然的回答。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一样落子无悔,更多人恐怕只是为了减轻心中的罪恶感,用努力构建嵌套仪式阵的方式来推迟做出选择的时间吧。
啪嗒,啪嗒。
夜深人静,心脏与脚步的声音在走廊中回响。
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
今天排练的结局很唯美,可现实中的结局注定不会如此。
天秤的一端是一无所知的,救过我们很多次的善良同伴,另一端则是增加全人类获救的概率,和可能很美好的不确定的未来。
当权能仪式正式启动,陈晓嫒在光辉教会的推动下于傍晚进入末日钟塔之时,我们、我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好沉……这么多火番茄真的太沉了……
“郑秀丽~”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拍在她的肩膀上,三个纸箱稀里哗啦掉在地上。郑秀丽僵硬地咬住嘴唇,把眼睛里的两滴泪水眨回去。
“哇啊啊,不好意思!”陈晓嫒赶紧扑到地上,伸出手捞来捞去。
郑秀丽吸吸鼻子,装作有点感冒的样子说:“吓死了——没事没事,你先放着我来。”
她拦了一下没拦住,陈晓嫒的手还挺快,直接把摔出去的一个火番茄拿在手里。
“这是什么?圆溜溜的~”她掂了掂手中的火番茄,似乎对这个光滑的红色圆球很感兴趣。
郑秀丽斟酌了一下措辞。这些火番茄在明天的仪式中是有用的,它们会被放置在仪式阵的关键节点,由她来统筹。
假如有乱神教派之类的敌人闯进权能仪式,她会用它们引。燃提前埋藏的高性能奇物,将他们统统炸翻。
假如新生之蛇或者……或者陈晓嫒有什么不对劲的举动,我也会告诉她“这是炸。药”并编造出一个和她同归于尽的理由。
像我这样的“后手”一定有很多吧,用范围杀伤和认知影响的方法去杀死陈晓嫒的杀手们,恐怕都是她信赖的人。
郑秀丽仰起头,看着她亮闪闪的眼睛说:“那是一种质量很好的烟花弹。正常点燃的话会炸出很好看的烟花。”
陈晓嫒果然被她的话术影响,顺口问道:“那不正常的点燃呢?”
“嘣——炸得到处都是。”郑秀丽面无表情地张开双臂,做出一个大爆。炸的动作。
“哎呀。”陈晓嫒吓得轻叫一声,差点把火番茄又摔一次。她赶紧兜住下落的红球,小心翼翼地捧着放回了箱子。
郑秀丽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哪怕心情很沉重还是噗地一下笑出了声:“噗哈,没事的。它不怕碰撞只怕着火,你不在旁边玩火就行。”
“那就好、那就好。”陈晓嫒自责地拍拍胸口,她下次在别人做事的时候肯定不这样闹了。哎~一回宿舍就松懈了。
她和郑秀丽一起装好三个箱子,主动抬起其中一箱站到她身边。“我和你一起搬吧,这个这么重,万一扭到腰就不好了。”
“……好。”
郑秀丽站在电梯边动了动手指,最后还是捞起另外两箱,叠起来和陈晓嫒站在一起。
……
十几分钟后,两个人从校园巴士上走下来。在路灯的照耀下把三个箱子摆放到“篮球架”旁边。
陈晓嫒看着不远处的钟塔轻吸一口气:“原来是要搬到操场上啊,诶,你为啥要把烟火搬到操场上?”
因为这里有一个关键节点被你异化成了篮球架。假如有乱神教派的人过来捣乱,我到时候应该就会爬到篮球架上,从上面往下丢火番茄。
郑秀丽拍拍箱子站起身,平静地说:“学园祭最后不是还会举行一个舞会吗,我到时候就在这里放烟火。”
这是真话。在教会给陈晓嫒发送的学园祭时间表上,等演完戏剧后确实会在塔楼内就地举行一场欢送舞会。
这也是谎言,因为这条短信只是为了让后续计划顺理成章。
不管最后表演的是哪一个结局,在陈晓嫒进入钟塔以后一定会有很多人同时进去。只要她相信真的有一场舞会,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在那个时间段封锁末日时钟塔。
郑秀丽等着陈晓嫒询问里面的疑点,比如“学校为什么要在高塔里举行舞会啊,广场不好吗”之类的。
却听到她惊讶地问:“你不参加舞会吗?”
郑秀丽点点头:“我不参加,应该还有一些人不参加吧,总要有人在舞会时放烟火的嘛。”
“嗯……”
陈晓嫒抿住嘴唇,就在郑秀丽以为她会说“那好吧”的时候,她啪地拍了一下手掌:“在塔顶也可以放烟火的吧?”
“欸?”郑秀丽抬起头,看到陈晓嫒嘿咻一下搬起一箱火番茄,稳稳当当地向着时钟塔走去。
少女的影子在灯光下摇曳,她说:“我们把烟花放到塔顶吧,到时候你放一半我来放另一半,在塔顶看烟花一定很浪漫!”
她走着走着没听到回答,连忙问:“学校不允许吗?”
“……”郑秀丽捂住眼睛。
学校当然会允许,这些烟花本来就可以用来葬送你啊。
我想把这些放在操场上就是为了“赶不到”你最后的位置,这样至少动手的不是我。可是——可是……
她松开手,不断抓握手指,似乎想抓住一缕看不见的晚风。
【可是你是我憧憬的朋友】
我其实一直很希望有一个善良、坚强、热情的朋友,在我遇到麻烦的时候总是会伸出援手。
你就是这样的朋友啊,陈晓嫒。
“陈晓嫒。”
“怎么了?”陈晓嫒回过头,看到郑秀丽把两个箱子重新叠好抱在手上。
她抬着箱子走过来,背着光的眼睛微微眯起,看不清表情。
郑秀丽似乎感冒了,哑着嗓子说:“走吧,我们搬到塔上去。”
“好~”陈晓嫒笑得眉眼弯弯,这抹笑容也让郑秀丽扬起唇角。
对不起,陈晓嫒。
我可能……不会让你看到心心念念的烟花了。
……
日升日落,在太阳升起的前一刻,一位黑色头发的高挑女郎出现在学校附近。
没有一座防御塔为她启动,在没带任何同伴的情况下,连神之眼也查探不到她充满存在感的轮廓。
“是时候了。”岚向着用来隔离权能仪式的防御阵列伸出手,轻而易举地穿越了那层无形的隔膜。
她携带的那枚封印球体还真没引起任何警报。
岚无所谓地挑了挑眉:真要引起警报大不了把辛娜雅丢出去给光辉芭比Q,多大点事。
接下来先做什么好呢?
她双手插兜,闲庭散步地向着仪式场走去。
先把爱现在最讨厌的“陈家人”全部杀掉好了。
第242章 清晨
晨光熹微,二十几位裹着厚重黑袍的男女缓缓睁眼,旋即目露狂喜:成功了!
他们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抚摸着水泥铺就的平整路面发出嘶嘶的感叹。
【那位存在】果然不愧是权能持有者,居然真的能把他们全部塞进光辉教会的权能仪式里!
“给我安静。”徐蛇狠狠瞪了下属们一眼:哼,深渊生物很好骗?这次冒险可不是什么好吃的白食。
他们要是不能在权能仪式结束前把陈晓嫒或者陈晓彤偷运出去,那位伸出援手的伟大存在一定会让他们死得很有节奏感。
他一边呵斥不成器的下属,一边分出心来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次权能仪式的场景意外平和,所有的设施都非常有科技时代早期的风格,而且也不像异噬之蛇的幻境会平等地洗掉记忆。
远处有草坪、花坛、一排一排的铝合金方块屋还有……那是什么?
徐蛇的目光绕过学园祭主会场,回到了脚下的水泥操场。他一转头就看见一个高高的架子立在后面,架子上还用绳子编织了一个箩筐。
这个箩筐是用来做什么的?他不自觉地抚摸下巴,思忖这东西是不是光辉教会专门用来给学员们练跳高的。
篮球的样子在他脑内一闪而过,不过幻境中的记忆过去太久,像肥皂泡一样噗的破碎了。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又一个超能力者在篮筐下高高跃起,然后双手扣住篮筐用力旋转身体的画面,感觉一定是这样没错。
徐蛇把疑问丢到一边,他刚要把任务安排下去就听到通讯器响起刺耳的嘀嘀声。
什么鬼?!不是和他们千叮咛万嘱咐,进来后没碰到十万火急的事情不许用紧急呼叫!
血压嗖的一下飚了上去,他抓住通讯器按下接听按钮,牙齿在舌苔上来回划动:呵,要是你们说不出个子丑演卯,回去以后统统给我见神去吧!
“……”
“?”
“……说话。”徐蛇阴森森地咬着牙齿。
砰!对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和硬。物破碎的声音。
“嗷嗷嗷啊——”的哀嚎声不断变远,好像有谁被捣了一拳飞到了天上。
一种触电般的战栗感让徐蛇赶紧捧起手机大声质问:“快告诉我你们遇到了什么!快说!”
异噬之蛇残留的信徒们多归多,可是散得到处都是。
他好不容易归拢了这么些超能力者,死一个都肉疼。可再肉疼也得先把情报问出来,不然其它分队的人也会面临危险。
他心底泛起一个又一个疑问:未知的敌人到底有几个,是哪家势力,是冲着异噬之蛇来的还是无差别攻击?
“喂,还活着吗,还有活着的快告诉我敌人有几个,用什么超能力?!”徐蛇心急火燎地贴着手机,心跳随着对面起起伏伏的惨叫不断加速。
咔哒。
似乎只过了一分钟或者一万年,一只手握住了对面的通讯器。
听筒后传来指甲按住屏幕的声音,旋即是一声轻笑。“呵。”
听上去是女人,不行,这点情报远远不够。
徐蛇按捺住怒火与焦躁,阴恻恻地说:“请问这位朋友有何指教,我们应该无冤无仇吧。”
他这边小心翼翼地试探,对面却毫无虚与委蛇的耐心。清朗的女声里满是不屑的笑意:“洗干净脖子等着吧,免得脏了她的手,还是说你准备告诉——”
一股奇异的冰冷顺着她的声线往彼端蔓延。
咔嚓!
徐蛇毫不犹豫地捏碎通讯器,涨红着脸朝下属们吼道:“快,和我一起跑!往人群里跑!”
……
嘀嘀,嘀嘀嘀。
“呃呜。”陈晓嫒捂住脑袋滚动了一下,她迷迷糊糊地爬起身,发出声音的居然不是广播,而是放在枕头边的手机。
她打着哈欠点开屏幕,显示为【骚扰电话】的号码已经停止呼叫。
骚扰电话,是辛娜雅吗?
陈晓嫒才穿好内。衣,就看到屏幕上又弹出一条短信提示。
一般来说骚扰电话不会再发短信的,看来真的是辛娜雅。不过有点奇怪啊,我上次把她放出黑名单了没?记不清了。
她点开短信,准备看看是【早安】、【今天吃了吗】还是【对不起,我发现我喜欢弥洛教授】之类的话。
【陈晓嫒小姐,如果你现在去死的话,我可以放过其他人。】?
不是,这谁?
虽然这口锅扣在辛娜雅头上也没什么毛病,但语气和内容明显不是辛娜雅会发的。
她一来没这么礼貌,还叫我小姐。二来就算是辛娜雅也说不出这种大小脑和大小肠长反的话吧?
陈晓嫒点着回信栏,很想问一句【你谁?】又怕触发某种未知的扣费陷阱,成为被短信诈骗的倒霉蛋之一。
她想了想用手机截了个屏,发到校园论坛上。
【小爱:同学们早上好,请问这是什么新型诈骗吗?】
【图片】
她以为现在才早上6点不到,就算同学们为了学园祭早起也不会有多少人回复,没想到下面立刻就堆起了一层层回帖。
【不要回复,就是某种诈骗。你一回复它就盯上你了。】
【上报学校吧,让老师来对付它。】
【是你自己的手机收到的还是别人收到的?】
……
看来真的是诈骗短信,陈晓嫒在楼层里一一回复了【谢谢】和【好的】,然后放下手机迅速穿衣服换鞋子。
现在先穿运动服,到了塔楼再换成演出服。
她刚把拉链拉好,手机又嘟嘟嘟地响了起来,这次的来电显示是零,陈晓嫒连忙空出手接起来:“喂~”
“晓嫒,刚刚那条短信你不用担心。”零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来,听起来比平时还要冷静一些:“交给学生会吧。”
“学生会?”陈晓嫒下意识地反问,又赶紧找补说:“太麻烦了,学生会的前辈们那么忙……反正只是一条骚扰短信,先放着不管,实在不行雇人查呗。”
“不麻烦,今天进入学园祭会场的人比预想中多得多,学校本来就要对人员进行筛查。”
“嗯……”
“不过学生会成员白天确实没空,所以大概会在傍晚以后出动。”
零顿了顿,最后说道:“你表演时注意安全,我们会场见。”
“好~”陈晓嫒微笑着挂断电话,依稀觉得哪里不对。
她原以为学生会要管这件事也得等学园祭和这段时间的课程彻底忙完,可是学生会却决定演完戏后立刻彻查。
而且从零刚刚的意思来看“进入学园祭会场的人比预想中多得多”和这通骚扰电话是有联系的。
两者之间可能存在什么联系?陈晓嫒仔细一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难道说那通死亡威胁不仅仅是威胁,对方真的派了人混进学院,准备杀掉我?
她不安地捏了捏手背,很快又放松下来:没什么好怕的,按理来说死亡威胁和真的动手会相隔一段时间。
假如对方真的莽到今天过来,学校的安保也不是吃素的。而且学生会的前辈们……
陈晓嫒想到学生会成员偶尔到体育场练习射击的画面,禁不住微微一笑:那些前辈用的可不是一般的枪械,重机。枪了解一下?
哼,再怎么厉害的杀。手也扛不住机。枪扫射的。
对方要是敢一起上,学校周边的机。枪也会一起上。对方要是混进人群一个一个进来,我们班的学生也可以从包里拔出手。枪一起上,怕个毛线球!
她收拾好手提包,推了推床上拱起的小被子。“晓彤~起床啦起床啦。”
“唔嗯。”
“起床起床,今天还要演戏呢。”
“呀呀!”妹妹把头埋进枕头里,支支吾吾地说:“不~不嘛……累、中午、呼呼。”
陈晓嫒叹了口气,也没继续翻滚妹妹。
反正这次不是舞台戏,关于公主的戏份被削了不少。
本来一开场会是公主向爱神祈愿。
不过考虑到晓彤的年纪还有学园祭的举办时间,第一幕改成了女王奚落脆弱王子的那一幕。
中间的游客互动环节很长,扮演牧羊女的林琅已经出发,扮演侍女的郑璐就还在睡觉,到时候就拜托她带着妹妹赶过去吧。
“好吧,现在先睡一会儿,出演的时候多多努力哦。”陈晓嫒怜爱地摸摸妹妹的小脑瓜,踩着运动鞋跑了出去。
……
早晨8点整,弥洛教授准时睁开眼。
一次久违的充足睡眠让她的眼神显得精神很好,只有眼睑下方还残留了一点淡淡的青色。
她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逐条点开邮件。
不过和往常不太一样,她今天需要处理的事项并不多。都不需要全部点开,只需要扫一眼看看今天和昨天相差迥异的邮件数量就知道了。
【“哦?看看你的权限。”*】魔鬼在她耳边轻笑。
不用查,权限没有关闭。
弥洛对流程很熟悉,知道她并没有被剥夺权限,只是被排除在这次行动的核心行动组之外罢了。
光辉教会的确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她有背叛的倾向,但她对陈晓嫒与零过于关注的举动还是让他们做出了在必要的时候启动回避机制的选择。
而今天就是那个必要的时候。
【“让我来帮助你吧。”】魔鬼循循善诱【“再不做出行动,不管是可爱学生的性命还是人类的未来,都会在风中渐渐熄灭的。他们走上了很危险的道路。”】
即便如此,我为什么需要你来帮忙?弥洛教授从座位上站起身,一丝不苟地披好外套。
【“如果你不借助我的力量,怎么才能绕过光辉教会无处不在的监控呢?”】
没事,他们只会看到我因为被排除在核心行动组外而感到沮丧,在办公室徘徊一会后重新躺了回去。
对了,午饭和晚饭我也会在办公室悲伤地吃营养棒。
【“就算今天人力不足没有校工过来,你又是如何……”】
魔鬼的声音在她开门时戛然而止,又在她大大方方地跨入满是监控的走廊后放声大笑。
第243章 早安
陈晓嫒在操场上奔跑,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
她的运动鞋一下一下踩着塑胶跑道,柔顺的风儿送来一阵烤面包的麦香。
她变幻脚步的方向,朝着草坪拐了过去。
足球球门被挪到一边,现在的草坪用遮阳伞与彩带分隔出一块块场地,每块场地里都有一个摊位。
这块区域由B班负责建设,陈晓嫒之前还真没注意看。
她本以为B班的同学们会选择开个义卖会什么的,没想到这些摊位上已经摆满了玩具、书籍、成套的发带、文具之类的商品。
陈晓嫒继续往里逛,居然还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人影,其中就有校外的面包店老板。
她三步两步跑过去,诧异地问:“老板,你今天怎么在学校里开店啊?”
那位女老板原本病歪歪地靠在摊子上,旁边歪七扭八地摆着一排排纸杯蛋糕。她一听到陈晓嫒的声音整个人呲溜一下窜了起来,差点把桌子全部掀起来!
“哇啊啊啊~哎呀、哎呀。”蛋糕店老板苦兮兮地抹了抹脸:“我的大小姐,不是您让我来的嘛。”
“我?”
看到陈晓嫒茫然的表情,老板眼睛一亮,忙不迭地问:“您不用?那我先回……”
啪嗒,一只手用力按住她的肩膀,戴着墨镜的黑发女郎将头搭在老板的脑袋上懒洋洋地说:“是我让它们来的。”
他们?陈晓嫒看看理直气壮的岚姐,再看看旁边一溜边摊位上的店铺老板,估摸着学校周边的一条街都给岚姐“请”过来了。
不知道岚姐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说服”这群对学校意见很大的居民过来参加学园祭。
陈晓嫒转向蛋糕店老板,想说您要实在是有事情忙要不先回去?可一看到老板鼻尖上冷汗淋漓的样子就知道说了也没用。
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总不能在外人面前不给岚姐面子,只好挽住岚姐的右手往旁边拉。“姐~你今天来参加学园祭?我先陪你逛逛。”
“好啊。”岚扬唇一笑,顺手从摊子上捞起一只粉红色的纸杯蛋糕递过来:“我请你。”
又不给钱!陈晓嫒瞪了她一眼,没憋住噗嗤一笑。
她一边笑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币放在老板的桌子上,另外捞了一只浅黄色的柠檬蛋糕举到岚姐唇边:“好,我也请你吃~”
“啊呜。”岚的发梢扫过晓嫒的手背,触感略微锋利。她鲜红的嘴唇咬嗫浅黄色的柠檬蛋糕,闭眼的那一瞬令人心神摇曳。
不过陈晓嫒并没有看到那一幕,因为她也弯下腰轻轻咬住岚手中的粉色蛋糕。两人乌黑的发丝纠缠在一起,不论是闭眼的瞬间还是举杯的动作都是如此相似。
“好甜~”陈晓嫒嚼着嘴里的蛋糕,奶油和糖霜在她嘴里涌动。这位店长原本喜欢做不那么甜的甜品,今天绝对放了两三倍的砂糖!
“呵,那不是正好么。”岚伸出食指抹去她唇边的奶油,蛮不在乎地舔去。她勾住陈晓嫒的肩膀,让她往操场另一边看去。
岚抬起另一只手指向不远处人群密集的位置,慵懒地问:“爱,看看那边有你眼熟的人么?”
陈晓嫒顺着她的手指往外看,那里人头攒动,人群中夹杂着不少学生,还有很多过来参观的游客。
“我同学都在那边和游客互动呢~”她笑着指给岚姐看,可刚抬起手就“欸”地把食指点向了更远处的位置:“那边那个是。”
陈晓嫒看到一个眼熟的背影,可光靠背影又对不上脑子里的名字。她思索了好几秒才想起来是谁。
“徐蛇!他、他假名叫徐蛇,其实是陈家人!”
“哦,就是他啊。”岚眯起眼,一把拽住冲出去的少女。
岚搂住陈晓嫒的腰,用一股安稳的力道把她轻轻晃到身后,然后双手插兜转过身体。她爽朗地笑道:“这里交给我。”
岚逆着光行走,朝阳为她披上金色的光晕。
陈晓嫒情不自禁地捂住胸口:又是这种【只要相信岚就可以了】的感觉。我很喜欢这种感觉,不过——
她朝岚挥挥手,朗声说:“注意安全,我演出完就来找你,还有——找学生会和校工们一起帮忙啦!”
“哈?”岚错愕地笑了,明明两个人之间只有不到十米,她还是故意把手圈在嘴巴前面大声回答:“我才不要——”
陈晓嫒学着她的样子大声反驳:“就要!因为、因为毕业以后——我还想和你一起去旅行呢!”
“……”
岚没有回答,她背过身体大跨步追向远处的人。只是在奔跑的过程中举起左手,从投降的姿势变成竖起拇指,然后越跑越快。
真是的~陈晓嫒无奈地笑笑,最后喊了一声:“记得给我发短信!”
她喊完后和岚姐一样头也不回地往反方向跑去,朝着高塔的方向迈开双腿。
在俯瞰的视角下,两人几乎同时跑出操场,然后渐行渐远。
……
徐蛇带着人在操场上走动。
他不想和下属们靠得太近,免得被一发AOE全部杀光。也不想和下属们拉的太远,那样万一被追上,他连个替死鬼都抓不到。
可恶啊,异噬之蛇现在实力大减,替身人偶还真不一定能完全替死了。
他心事重重地往前走,余光注意到附近的人越来越多。
这群人刚进来时和他们一样穿着防护用的服装,然而几分钟过去,所有人身上的防护服都被同化成了风格相似的常服。
徐蛇阴晴不定地板着脸,脚腕徐徐偏转方向,朝着他们的位置缓步接近。
这群人里一定有教会的人,只要我们能成功混进去一部分,应该就能混淆电话对面的那个混蛋了吧?
按照他的猜想,电话对面要么是敌对教派,要么就是光辉教会的人。不管是哪一拨人都无所谓,只要认不出我的脸,我总能第一个逃走。
哼,愚蠢的追击者,你肯定不知道站在我背后的“人”可不止有异噬之蛇!
徐蛇在心底阴测测地笑了,他看不到自己现在的笑容,自然不知道眼角眉梢颇有些从前蛇眼的风范。
“哈、哈?”他的干笑声像掐住脖子一样断了线,因为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道化成灰都认得出来的人影。
陈晓嫒……陈晓嫒!
徐蛇忙不迭地捂住嘴背过身,他颤抖着双腿往反方向跑去,在心里反复不断地祈祷:别看我别看我,你千万别看见我……!
刷刷,就在下一秒,一股奇异的力量刮过他的脸,刺痛感径直扎进皮。肉。
某位伟大存在在他身上残留的链接一瞬间变得炙热无比。那是“神明”的无情鞭策,命令他快点逃跑,免得在任务完成之前被谁杀死!
刷,刷刷,那股力量正在快速接近。
徐蛇没有哪怕一丝犹豫,他从怀里掏出一只鹌鹑骨架用力捏碎。
炽热的光芒将他包裹,徐蛇的人影瞬间消失,他在震荡的波动中随机传送到仪式场中的其它位置。
……
簌簌,簌簌。
光点逐渐散落,徐蛇看着不远处的高塔长舒一口气:太好了,这下我距离追击者应该够远了。
他余悸未消,胸口虽然残留着一点对属下的“心痛”,但那点心痛完全不足以让他产生愧疚的心情。
他们都会死,不过那又怎样?
伟大存在只把【那个】赐予了我,只有我能全权负责把陈晓嫒或者陈晓彤带出这里,带回到吾主身边。
想到这里,徐蛇几乎有些熏熏然了:由我来选择带走陈晓嫒、陈晓彤或者她们两个,由我来选择效忠异噬之蛇或者另一位伟大存在!
他仿佛置身于某个只有自己才能选择的十字路口,感受到一种强烈的自由。
啊啊~我是何等的重要,就连阳光也为我、为我……徐蛇的瞳孔在强光的照耀下剧烈收缩,一道击破天穹的光带从塔内激射而出。
蛇——不,不是蛇,那不是他从小到大看惯的蛇影。
虽然的确很像两条长蛇纠缠在一起,但此时腾跃而出的光柱由两道螺旋交织而成,更像是亘古流传的生命符号。
【权能仪式开始了】
他悚然理解了一切:权能仪式并不是在教会启动仪式阵的时候开始,而是在陈晓嫒归位的时候正式开启。
光辉教会居然窃取了我们的灵感来源,让陈晓嫒作为仪式阵的基石来确保以人类为主体的权能仪式一次成功……!
教会提供能源与构成仪式的祭品、素材、残损碎片,而陈晓嫒会作为基石、立柱与启明星,让新的冠冕从灰烬中诞生。
徐蛇恨得牙痒痒。他的确和陈云舒不是一路人,但也很佩服圣女大人当年的谋划。
要不是陈晓嫒与陈晓彤失控,我们异噬之蛇才是第一个以人类之力铸造神明的组织,我们才是救世主啊!
饱含恨意的思绪一闪而过,又被不断扩散的弧光压制。
理智很快回归,徐蛇死死盯住高塔的出入口:那里就是一切的原点与终点,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如果现在不动手,等光辉的规则权能完全铺开,整个权能仪式场都会成为陈晓嫒与光辉的意志延伸。
咔沙,咔沙咔沙。
他的精神体仿佛听到一根根丝线在四处游走,一根又一根链接到所有人的体内,让大家转化为规则与归零的人偶。
咔沙。
徐蛇一点一点抬起头,一位头戴王冠的少女行走于光中。她的裙摆反射着无数种虹彩,带着铺天盖地的金色纺线向人群走来。
这是我……最好最好的机会!
徐蛇向着光中的轮廓伸出手,可身后忽然泛起海啸一般的欢呼和——战栗。
第244章 仪式开始
陈晓嫒踏入高塔,一眼就看见了心心念念的零。
银色长发的少女侧坐在台阶上,她裹着月华裁就的长裙,身旁有十几位色调相似的少女。她们披着披帛互相倚靠,在宁静的灯光下闭目养神。
“零。”她轻声呼唤,从精灵般美好的少女中间穿行过去。她们长袖上的刺绣与银质手链精致而纤细,宛如敷在皮肤上的一层细雪。
零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在几秒后缓缓睁开。她眼中光晕流转,仿佛连灯光都晕染上一层浅浅的冰蓝。
“晓嫒。”零从台阶上起身,她的动作让轻缓与灵巧合二为一,完全占据了陈晓嫒的视线。连背后两位捧着女王礼裙的学姐都被这股光芒彻底遮蔽。
陈晓嫒晕乎乎地靠过去,她站在螺旋的台阶上任由学姐们帮她除去宽松的运动服与长裤,换上薄薄的礼裙。
丝绸光滑地倾泻,流水般的触感从胸口缭绕到双腿。
她脱去松软的运动鞋,赤着脚站在缎面上,踮起足尖略过一泓银白色的清泉。
啪嗒、啪嗒。
略带质感的脚步声很快静止,一双手帮她撩起裙摆,一双手扶住她的胳膊,另一双手捧着水晶鞋落在下方。
陈晓嫒抬起脚尖轻轻压入半透明的鞋子,她看着学姐们浅蓝色、浅粉色的指甲油微微红了脸。
我的脚应该洗得很干净吧?今天是穿运动鞋跑过来的,会不会有气味?
千万不要碰到学姐的手指,拜托了——
哒哒。
她成功穿好两只水晶鞋,轻轻踩在地上。
不知为何,内里的触感明明和布鞋差不多,鞋底和台阶碰撞的声音却像真正的水晶鞋一样有叮当的回音。
一面玫瑰金的玻璃镜被两位学姐捧着凑到她面前。
陈晓嫒仰起脸,零从她身后走来。
她没有回头,因为零的双手正绕过脖颈,让一颗美丽的虹色宝石从她胸前垂下。
咔哒。
零扣好项链,从另一位学姐手上接过王冠的一部分:这顶制作精美的王冠共有三部分,可以互相拼合也可以拆分开来戴在头上。
按照剧本流程,女王在第一次宴会、第二次宴会中戴在头上的都是其中的一部分,只有第三次进入神殿时戴着完整的冠冕。
镜子倒映出她略带紧张的笑容还有零完美如人偶的下颌线。
银白色的王冠轻轻戴到她头上,这顶算是全冠的底座,风格极其简约,只在表面雕刻出蔷薇模样的花纹,点缀一些白色碎钻。
陈晓嫒在王冠落在她头顶后有一瞬间的错愕:她听过“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的名言,也预想过这只是三分之一个王冠,应该不至于重到头疼。
可是这也太轻了吧?完全没有金属的重量,可能比棉被里的棉花还要轻。
她头上的这顶王冠在镜面中精致璀璨,没有一丝缺憾。
可假如她不看镜子,甚至感觉不到头顶有任何东西。它就好像月亮在水面的倒影,散发着美丽而虚无的光晕。
“晓嫒。”零的嘴唇贴在她耳边轻声说:“要开始了。”
这句话就像女巫挥舞了魔杖,打开了魔法的开关。
高塔的窗户层层洞开,金色的阳光与灯光互相交融,灰尘如星沙般狂舞,让童话的氛围随风扩散。
是啊,要开始了。
陈晓嫒恍然回神,今天是重要的学园祭,我们必须为过来参观的游客们带来最好的体验。为了做到这一点,同学和老师们都忙碌了大半个月!
呼……吸~
她的胸膛深深起伏,慢悠悠地转过身体,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身边的学姐们纷纷让开道路,陈晓嫒从她们之间穿过,不断接近敞开的门扉。
秋日的阳光比想象中更加炽烈,塔门的轮廓几乎染成金红色。
她看不到自己散发出的辉光,只听得到心脏在稳定加速,咚咚直响。
陈晓嫒在门前稍微顿了一下,她现在口干舌燥,感觉自己没办法在人群中大声讲话,更别说表演了——当然,这只是错觉。我可以做到,一定可以做到的。
她重新迈开腿,想象童话书在广阔的高空中徐徐翻开。在太阳与云朵的见证下,故事即将开始。
咔哒。
水晶鞋敲打着地面。
在仰起头挺胸出门的一瞬间,陈晓嫒恍惚中真的以为自己行走在芳草如茵,名花争奇斗艳的皇家花苑里。
她眨眨眼睛,脑内的幻想与现实隐约重叠在一起。
原来那些五颜六色的花朵是同学们这半个月来努力挂好的彩带与花球,而盛装打扮的宾客有一半是穿着戏服的同学,另一半则是过来参观的游客。
游客身上朴实的常服让她略微松了口气,刚刚被紧张感一激,差点真以为自己穿越了……等等,那不是很好吗?
陈晓嫒抓住了一缕思绪:我没有接受过正统的表演训练,唯一能够迅速增加演技的方法就是入戏。
所以我应该想象自己穿越了,最好“相信”我就是女王!
好,我就是……就是那位充满魅力的女王陛下。
她在晨光中走向人群,脸上挂起似有若无的笑容。对于“高贵冷艳”,陈晓嫒与其他人大概有截然不同的理解。
在无形力量的作用下,她柔顺的黑发在风中纹丝不动。
光芒从天空倾倒而下,与地上的星辰交相辉映,勾勒出十字星形态的光芒。
权能的力量是锋芒毕露的长剑,而陈晓嫒闲适的姿态与宁静的气质在此刻宛如这柄长剑雪亮的刀身:能够想象她的脆弱与柔韧,但在刃口断裂之前,刀身就是刀刃的支柱。
灌木花丛在草坪上快速生长,一簇簇鲜花围绕在他们脚下,不需要低头都能嗅到蔷薇、山茶与月季的芬芳。
原先面带忧惧的“店铺老板”们换上了另一幅彬彬有礼的面孔。
他们穿着宫廷礼服端起餐盘在人群中穿梭,仿佛这里真的在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而他们盖好的盘子里真的放满了玉液珍馐。
规则的纺线簌簌飘落,无形的剧本就此翻开。这里是童话的某一页,不容任何人质疑。
这位女王的气质与童话中的沉睡女王截然不同,宾客们贪婪地看着她矜持的笑脸:多么温柔恬静啊,只要看到陛下的笑容,不论是多么疲惫与忧惧的心情都会淡去。
哒哒,哒哒。
她提着裙摆走向人群,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女王在距离他们十米远的位置微微仰起头,似乎看到了某位熟悉的身影。
……
她看到我了?不,问题不是她看到我,而是……后面的家伙追上来了!
徐蛇感觉数不清的丝线束缚着他的脖子、手腕和脚腕,将他像人偶一样僵硬地固定在半空中。
他看清了陈晓嫒脸上浮现的笑容,立刻明白了现在的情况:好嘛,后面的追兵和你是一道的!
【接受你的命运吧】
冥冥中似乎有旁白在浅唱,这里是陈晓嫒与光辉的权能仪式,是属于神明的领域。
人类啊,接受你的命运吧,你将安静地死在这里。
伟大的……伟大的神明,我、我要说——我拒绝!
嘎啦,咔嚓咔嚓。
徐蛇用力掰动自己的脖颈,丝毫不顾骨头碎裂的声音。
哈,假如这是一场幻境,我一定愚蠢地弄死了自己吧?
不过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选择之下——
他在纺线的纠缠下成功扭过头,看清了逼近他的敌人:那是一位高挑的黑发女人,她穿着相对贴身的运动服,等等,那个是……
徐蛇涣散的眼瞳陡然一亮,他看到了敌人腰间赫然挂着他们散出去的蛋形奇物!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天不绝我!
那玩意可不是白帮你们混进来添乱的啊。
我们不光能献祭里面的东西,把它当成启动【那个】的祭品,还能直接把里面存放的人或者奇物转换成——爆。炸用的能量!
在被敌人锁定的情况下,身为人类的徐蛇没有足够的时间启动【那个】。不过这种伪造的存储球就不一样了~
他狞笑着抬起左手,任由小手指被纺线拗断,硬生生打了个响指!
给我爆。炸吧混蛋!
……
岚冷笑着向流窜的老鼠靠近。
你以为用掉瞬移奇物就能从我手掌心里逃脱了?呵。
她根本不怕徐蛇使出什么招数,反正能够强行破局的那些东西都需要和深渊巨兽形成链接。在链接构成之前以人类脆弱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她的全力一击。
岚在陈晓嫒走出高塔的一瞬间从徐蛇身上挪开了目光,看向沐浴光芒的少女。
我怎么能不注视我的爱呢。
岚情不自禁地笑了,连插在兜里的双手也抽了出来,朝着她的方向轻轻张开,给予一个无形的拥抱。
咔嚓,咔嚓。
嗯,什么声音?岚的笑容转瞬即逝,她看向腰侧的圆球,这颗圆球忽然开始嗡嗡震动,红白色的表面嚓地裂开一条缝隙。
岚仰起头,远处的人类咧开大嘴,笑得狂放肆意,一只手还高高举起,比出一个嘲讽的姿势。
“……”她眼角抽搐,随后一把抓起圆球,向着徐蛇的方向用力抛去!
……
沙沙,沙沙。
辛娜雅在震荡中醒来,魔鬼身上的重重锁链裂痕闪烁,即将爆。散出壮丽的火花。
这枚奇物的利用方式不止一种,锁链既可以抽取人类的能量献祭给神明,也可以点燃人类体内的异能力转化成爆。弹。
可一切都有前提:锁链必须能做到短时间内杀死内容物才行。
而魔鬼——并非脆弱的人类。
沙沙,沙沙。
一根根钢针刺入魔鬼的身体,刺入一道燃烧的火焰。
辛娜雅睁开眼,朝着发光的裂隙探出爪牙愤怒嘶嚎:“岚——你给我——去死!!!”
第245章 狂热告白
陈晓嫒从高塔中走出,同学们纷纷站在不同的地方凝望她,如同向日葵朝向太阳。
超能力者拥有极其敏锐的感知,他们能感受到在陈晓嫒走出高塔的一瞬间,整个仪式场的天与地都笼罩进一层极其特殊的力量中。
那也许就是传说中属于神明的领域吧。
邢书遥转动轮椅,慢悠悠地滑动到最前排。
其实由他来出演第一幕的脆弱王子有非常重要的理由,所以他们才会不断劝说陈晓嫒,打消她小小的不适。
沙啦啦,金色的丝线从天而降,在快要接近身体的时候转变为无色透明,然后轻轻缠绕在他们和异常们的脖颈、手腕与脚腕上,和神经相互链接。
他动了动手指,低下头看了眼手腕活动的情况。
重要角色时刻都在陈晓嫒的关注下,会受到规则的更多压制与帮扶。虽然他在角色“死亡”前很难退场,但一旦退场大概率就能获得一个被其他人强行无视的特殊身份。
邢书遥当然知道其中的风险。
如果教会的猜测出错,光辉与陈晓嫒无法完全控制这个权能仪式,让角色的死亡与演员的死亡分离,那么他就是第一个牺牲品。
好在这个概率非常非常微小,不管从陈晓嫒的个性还是之前的案例判断,都不至于让他在戏剧落幕后暴亡。
邢书遥操控着轮椅小幅度前进和后退,很快就确认好了身体各部分的情况。
看来只要不做出违反人设的动作,作为陈晓嫒的同伴与重要角色,他享有相当高的自由度。
他故意把轮椅的速度调到最慢,像蜗牛一样缓缓前进,同时装出一副心虚懦弱的表情,扮演一位来到强大国家赴宴的心理脆弱的王子。
邢书遥这么做当然不是白费力气,他眼中亮起无数种深深浅浅的色彩,将敌人与友方通通标记。
他一边记忆拥有强烈敌意的个体,一边把标记好的点位敲在轮椅扶手加装的显示屏上。
显示屏镶嵌在古朴的红木中间,与监控中心的屏幕彼此共享。光辉为这块屏幕特意分出了一丝丝力量,让他能把这里的讯息实时传递出去。
一个又一个红点被他人工标记,上传到对面的表格上。
这些表格会在一段时间后转发给其他人,让大家在后续的“表演”中尽可能提防甚至杀死敌人。
簌簌。
一股浓重的黑气在不远处升腾。
邢书遥用余光扫过徐蛇所在的地方,冷静地标记出来还划了个着重符号:这个人在盯着陈晓嫒,暂时不会干扰到我这边……他在做什么?
徐蛇抬起手,用力打了个响指,这显然不是剧本中应该有的动作!
邢书遥连忙顺着他的朝向看过去,首先看到一抹在白雾中升腾的黑发。
这位黑发女郎长得很像陈晓嫒……不对,那些白雾又是什么?!
他定睛一看,岚已经从腰间取下红白。球形物体,向着徐蛇的方向用力抛去——
……
你为什么要笑?
徐蛇目眦欲裂地盯着岚咧开的嘴角,还有——那个球?!
“没、没用的。”他喉咙上的纺线越绞越紧,可惊讶的徐蛇根本抑制不住倾诉的欲念。他哑着嗓子说:“里面的人会被彻底杀死然后转、xx,你放进去了个什么?!”
圆球在他绝望的悲鸣中裂开,一分为二。
砰!
一只手从光焰中浮现,用力抓向徐蛇,却在几秒后忽然转向。
有陈晓嫒的气息!
窜出封印的辛娜雅连一秒钟犹豫都没有,她果断放弃眼前这个不认识的垃圾还有岚那坨不可回收物,转而向着陈晓嫒的方向急速飞驰。
两点之间线段最短,她大大方方地沿着直线轰轰燃烧,像摩托一样碾了过去。
砰咚!
什么东西挡在我前面?无所谓,陈晓嫒就在前方!
辛娜雅踏着光雾奔跑,朝前方用力张开双臂。
……
陈晓嫒从门中走出,头顶的王冠轻飘飘的,她努力扮演着一位尊贵的女王大人,想给大家带来最好的演出体验。
不过当她环视人群看到岚姐的脸时,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扬起。
嘿嘿~咳咳咳不行,我必须高冷一点。
陈晓嫒在责任心的压力下迫使自己绷住脸,故意挪开视线。她想用一道匀速扫过人群的眼神来体现出女王的威严,可还没过1秒就破功了。
徐蛇你怎么也在这里呀!?你和岚姐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藏在人群里过家家吗?说好的一个逃一个追呢。
“咳哼。”陈晓嫒惊得咳嗽,又赶紧遮掩过去。她相信岚姐做事一定有原因,不想替她打草惊蛇。
她继续挪动视线,试图营造出自己什么也没有看见的假象。
好,找到同学们了。
陈晓嫒的心跳逐渐平缓,她看到同学们站在人群的各个角落,偶尔还和旁边的人互动炒热气氛。
当然最显眼的是接下来需要登场并且有一大段唱词的邢书遥。
陈晓嫒很快就找到了邢书遥的位置。他的轮椅实在是太显眼了,而且他现在穿着脆弱王子的礼服,领带上的宝石亮得刺眼。
好,按照剧本他会向我“走”过来,然后我要使劲奚落他……呼哈。
陈晓嫒轻轻吸气,把脑子里“剧本”“台词”这些出戏的玩意抛出去。现在我必须入戏,非常入戏……拜托了,千万别紧张啊。
广播里传来叶小雨充满感情的旁白:【听说女王最爱沾染露珠的蔷薇花,所以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向花园,病弱的王子便手捧蔷薇花等在外面。】
【啊,他知道这场盛大的宴会将从早上持续到入夜,接待从各个国家前来的贵客。为了从这些人中脱颖而出,他不得不费尽十二分心思。】
陈晓嫒转向邢书遥,让心灵沉浸在女王的思绪中。
我现在拥有无限的魅力,要在神明的注视下举行一场盛大的相亲会,所以我觉得眼前的人很讨厌……呃,讨厌?
哪怕正在描述花园细节与宾客身份的旁白依然抑扬顿挫,可刚刚的洗脑全部白费。
她怎么也无法讨厌一位善良而残疾的同班同学。
陈晓嫒真恨不得烧柱香请影后上身,绷着脸装高冷还比较简单,接下来我要怎么才能自然地摆出傲慢的神情,在这么多人眼前嘲笑他?太地狱了!
沙沙,沙沙。
也许是听到了她的悲鸣,某位藏在人群中的同学在邢书遥身后打开干冰喷雾,让纯白色的雾气烘托出冰冷的舞台氛围。
邢书遥转动轮椅,在雾气中向前驶来。
他的膝盖上放着一束纯洁的白蔷薇。也许是露珠太沉重,也许是他弯着的腰太卑微,这束蔷薇花在女王的注视下显得蔫头耷脑的。
旁白的感情急转直下【女王陛下站在高高的台阶下俯视她的臣民与宾客,脸色苍白的王子带着他同样苍白的玫瑰越众而出。】
【陛下冰冷地看着这位不自量力的家伙,不论是从国力、财富还是从外表来看,这个人的求爱都是一种对她的侮辱。所以她必须狠狠发落,让所有人都清楚女王的威严不容冒犯。】
陈晓嫒紧张地握住手掌,她准备等气氛烘托上去后抢过蔷薇花摔在地上,免得这位患有心脏病的同学还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背诵一大段扎心的台词。
小丑有我一个就够了!
哒哒,啪嗒嗒。
她忽然听到一连串脚步声从白雾里传来,可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邢书遥和她身上,哪里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跑来跑去。
啪嗒。
雾气中的脚步声放慢了,可它并没有停下,反而在半秒后加速冲刺!
砰咚!
一条腿窜出*仙气飘飘的干冰迷雾,用力蹬在轮椅上!
吱嘎——金属轮椅惨叫一声,打着旋儿往旁边滑动。
“唔。”邢书遥用力扣住扶手,他单薄的身体就像纸人一样紧紧贴住椅背,跟着椅子一起呼呼旋转。
陈晓嫒焦急地看向踢轮椅的混蛋,眼睛跃入一丛火辣辣的金色。
辛娜雅披散着灿烂的金发,她今天穿着一身繁复的礼服,上面点缀着华丽的刺绣花边,让人联想到十八世纪的法国。
可连着上下衣服的板式与亮片一起看,就觉得更像是电视上盛装打扮的斗牛士。
“陈晓嫒!”她一脚蹬开旋转的轮椅,顺便踩烂地上的蔷薇花,忙不迭地捧起手中的金蔷薇冲过来。
“噫。”陈晓嫒脸上浮现出超级嫌弃的表情,这一幕完全是真情流露,不掺杂一丝演技。
这下连旁白都绷不住了,叶小雨的声音开始发抖【王子捧着玫瑰走到台阶下,他缓缓弯曲膝盖……却、却被一位公、公主踢到一边。】
陈晓嫒顾不上听旁白念叨,她叮叮往后退了两步,鞋子差点踩到花丛里。
辛娜雅用胳膊肘挡开阻拦的卫兵,径直冲到斜坡下方。她的脚被无形的纺线绊住,啪叽一下跪倒在地。
魔鬼强行拖拽身上的纺线,她手中的金蔷薇簌簌凋零,花瓣一片接着一片溅落到地上。
辛娜雅伸出右手,朝着陈晓嫒的方向使劲探去:“快和我走吧,这里只有我是真心爱你的!”
【“我是来救你的,快点和我走!”】
广播里的旁白沉默了一会儿,叶小雨的声音似乎比刚刚更加清亮,却失去了大部分感情。
她平静地念道【突然出现的公主丢开玫瑰花,她跪在台阶下朝女王提出了不可理喻的要求,这让女王怒火中烧。】
没错,一点也没错。
陈晓嫒的表情阴沉下来,她看着辛娜雅毫不悔改的脸是真的怒火中烧了。
你到底要来搅局多少次?你但凡有一丝在乎别人的努力成果就不可能在抢戏的时候直呼我的名字!
咔嚓,咔嚓咔嚓。
一根根金色丝线纠缠着辛娜雅,将她压制在斜坡下。
她竭力仰起脸,只看到女王陛下翻转手指用力向下。
“卫兵!砍掉她的头!”
第246章 第一幕
砍我的头?辛娜雅愣在原地,任由一丛丛纺线勒住她的手。
她愣了几秒后嘴角抽搐,一股火气从心底升腾而起:好你个陈晓嫒,又是这一招!
每次我来找你,你都要和这群人类演戏。就算我顺从你和你一起演,你总会在达到目的后狠狠坑我一把!
辛娜雅并不讨厌演戏,她也很喜欢某些其乐无穷的超展开。可之前的每次互动都是陈晓嫒负责其乐无穷,她负责超展开,真真是受够了。
行行行,你看不起我是吧,每次都利用完我然后一脚踹开,今天我、我还就不陪你演了!
嘣,嘣嘣。
辛娜雅使劲直起膝盖,无形的纺线在魔鬼的怒焰中反射出金红色的光芒,迫不及待地压制着她的怪力。
没用,没用没用没用的陈晓嫒!
“啊——”辛娜雅发出一声充满哀怨与恨意的啸叫,束缚在手臂上的纺线寸寸坳断。
魔鬼的核心在体内起起伏伏,为她承受不断违反规则的惩罚。一道又一道裂痕浮现在核心表面,辛娜雅决绝地冲向斜坡,向陈晓嫒跨出一大步!
她一爪拍开挡路的障碍物,声嘶力竭地怒吼:“陈晓嫒,你到底有没有心!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真心对你的,这群人陪你玩根本是拿你当个小丑!”
【“陈晓嫒,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这里只有我是不想杀你的,这群人陪你耍根本是馋你权能!”】
陈晓嫒眼睁睁看着辛娜雅发狂地推开一名同学,心里更加烦躁。
不能再让同学们帮我背锅了,她干脆从扮演卫兵的学生手上夺过一根塑料长矛,朝着辛娜雅丢过去。
刷刷,长矛从辛娜雅脸颊边飞过,笃地一声插在草坪上。
旁白用无机质的声音朗诵道【公主拔出长剑威胁卫兵,她无礼的行为激怒了女王陛下。更多卫兵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举办宴会的花园团团围住。】
旁白的朗诵声激荡在花园里,门口果然冲进来许多戴着头盔的卫兵。他们显然不是学生或者老师,而是领域里诞生的异常。
女王拾级而下,她从长袖中抬起手,愤怒地宣告:“够了!不论你对我和我的国家有何企图,都把你的野心放回肚子里吧,我是绝对不会听你挑拨的。”
“陈。”辛娜雅的虎牙咬破嘴唇,血液滴滴答答往下淌,眼中满是愤怒与委屈。
陈晓嫒立刻打断她在表演中呼唤演员真名的举动,朗声说:“何等恶心又卑劣的小人,你站在我的花园里都把草地给踩脏了。我不要你的玫瑰,要送就送你的头吧!”
噗哇,辛娜雅热血翻涌,几乎要呕出血来。
透明的纺线燃烧着光焰向她扑来,她却不管不顾的冲向陈晓嫒,将火焰拖在身后。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辛娜雅狂笑着,心中有股扭曲的憎恨和兴奋。
陈晓嫒,我要让你知道我的反抗也是能让你肉痛的!
外溢的火焰将人类隔绝在外,魔鬼势不可挡地冲向女王陛下,向她张开深渊巨口。
规则已定,冒犯者应该被处以极刑。但太多太多的能量都汇聚于仪式本体,根本不会为这点“小事”触发。
陈晓嫒在劲风中眯起眼,她没有闭上双眼,要对付辛娜雅的拳头绝对不能闭眼。
求饶和逃避根本没用,这家伙是一辆没有刹车的重卡,对谁都不会手软。
在魔鬼迫近的一瞬间,强烈的能量螺旋让陈晓嫒恍惚间忘记了同学们还在身边。
她很害怕,但这份害怕并没有让她畏缩,反而点燃了胸中的战意:你无论如何都要伤害我吗?那好,我要在这里用拳头告诉你什么叫讲文明懂礼貌!
“喝啊!”陈晓嫒在助跑中旋转身体,调动全身肌肉挥出一拳,让力量汇聚于骨节之间。
咚啪!
陈晓嫒十分理智地闪开了辛娜雅的拳头,低下头一拳垒在她不设防的腹部。
砰!
哪怕她已经调动了全身的力量,这拳打中时还是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反震,有种手骨断裂的错觉。
好痛!陈晓嫒龇牙咧嘴地缩回手:这家伙的肚子上到底是腹肌还是石头?!
辛娜雅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她扣住陈晓嫒的肩膀,晃着肩膀将头用力甩下。
在她们的额头即将碰撞的前一秒,另一道人影终于从身后赶到。
砰!
岚的拳头险而又险地击打在辛娜雅的后脑上,在她头上开出一朵血花。
噗滋——血滴瞬间溅射。到陈晓嫒脸上,她一仰头就看到一张鲜血淋漓的脸。
陈晓嫒连忙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喊叫出声:开玩笑,就算岚姐真的把辛娜雅打死了,我也得替她遮掩住。
咚、啪嗒、啪咚!
“呵、呵呵。”辛娜雅在摇晃中被岚连续击打到起码六七拳,可是她依然没有倒下,反而还狞笑着扣住了岚的拳头。
“哈哈,怎么样……我打乱了你们的计划吧?”辛娜雅得意洋洋地吐出一口血:“呸!我再也不会被你们利用了。”
“快把她拖下去,别让她在这里丢人现眼!”陈晓嫒继续背诵台词,现在能对上哪句就说哪句。
她真想告诉岚姐直接把辛娜雅拖到监控盲区暴打一顿,看她还发不发癫。
不过现在是岚姐占据上风,还是学园祭比较重要。
陈晓嫒很快恢复了冷静,继续扮演着她心目中冰山女王应该有的样子。
“陈晓嫒,你这个笨蛋——”辛娜雅还在挑衅,岚微微皱眉,冲着这个开嘲讽的混蛋又恶狠狠地锤了一拳。
还不死?这家伙到底是吃什么进化的。
两人乍看上去胜负已分,旁白声重新响起【嚣张的公主被宾客制服,她们在战斗中打翻了宴会的装饰与美食,就连神殿中的爱神也被惊动,忍不住投下视线。】
旁白念诵完毕,爱神终于能从高塔中降临。
陈晓嫒欣喜地看着零向她走来:好耶,只要有学姐在我身边,辛娜雅什么花样都玩不出来~等等,玩花样……她想到原来的剧本,顿时小脸一僵:剧情已经崩坏到不需要人来捣乱了。
按照原本的剧情,女王嘲笑了脆弱王子,还让人把他拖出去,最终逼得他在爱神的神殿里自杀。
紧接着爱神被激怒,过来斥责并诅咒了女王,这样才引出了接下来给追求者出题的环节。
可现在嘛……她看着场上歪七扭八的扮演者们无语凝噎。
故事从辛娜雅搅局后变成了:宴会上某位公主对脆弱王子拳打脚踢,当场把他扔出花园。因为这位公主实在无礼,女王大怒,喊卫兵过来把她拖出去砍头。
结果公主战斗力太强,把一大堆卫兵全部打败。然后她一不做二不休,求婚失败干脆强娶。
陈晓嫒又看向穿着休闲装乱入的岚姐:紧接着一位路过的宾客过来帮忙,她武艺高强,成功制服了公主。
即兴表演的时间是有限的,所以旁白在这一幕快要结束的时候把爱神喊了出来。
然后呢,然后我们要怎么演?让王子的扮演者趁乱爬回来再死一次?
她看了看被扶回轮椅的邢书遥,他都累得快要病倒了,我又不是什么魔鬼,怎么可能把他拖回来重新演一遍。
陈晓嫒这边大脑过载到灵魂出窍,辛娜雅倒是愈发入戏。
只见金发公主朝着缓缓降落的爱神一挑眉毛,无礼地质问道:“你又是谁?”【“你又在搞什么?”】
爱神自然不会回答这个弱智的问题,她将权杖高高举起,冷声说:“你悔改了吗?”
辛娜雅嗤笑:“我悔改个屁!”
嘎拉拉,广播里响起刺耳的电流声,随后旁白继续念诵【这场相亲盛宴是献给爱神的祭典,祂决定惩罚这位亵渎祭典的无礼之人。】
轰隆隆,一道光之矛出现在使徒手中,朝着辛娜雅用力抛出。噗——它穿透了魔鬼的胸膛,一股惯性带着它倒飞出去。
而在陈晓嫒眼里,零抄起手中的道具权杖,用力敲在了辛娜雅的肚子上。
“嗷呜!”
她看着像羽毛球一样飞出花园的辛娜雅,无语地绷住了脸。
人群在混乱中退出去老远,十分自然地演绎出宾客四散的画面。
零踮着脚尖向她走来,用手中的权杖轻轻点住她的额头:“我的女王,你似乎并不想收获一份真挚的爱情。”
陈晓嫒被权杖冰了一下,旋即立刻明白过来:对啊,重点是让女王和爱神产生冲突,她们的理念冲突本来就存在,脆弱王子只是一个催化剂。
于是她挺起胸膛,顶着权杖朝神明张开双臂:“尊贵的爱神,您的神力何其可贵。像无限魅力这样强大的祝福,怎么能浪费在寻找爱情上?”
她刻意表现出对爱情不屑一顾的样子,轻笑着说:“您也看到了吧,它吸引过来的都是些什么样的狂蜂浪蝶?不如让我把这份能力用在治国上,哼,还能让贪官污吏少贪那么一点点。”
“很有意思的回答。”爱神的眼神比这位女王陛下更冰冷,她用权杖点了下晓嫒的额头,轻声说:“可我不会允许你孤单地死去。若是不能在半年内找到真心相爱的恋人,你将逐渐嗜睡直至沉入永恒的睡眠。”
【爱神说罢便变成一只银白色的鸽子飞回了高塔,女王陛下面色阴沉,但她别无选择。】
好,看来这就是第一幕最后的剧情了。
在旁白的提醒下,陈晓嫒走下斜坡,面朝人群说道:“好吧,我现在承认爱情对我来说有点作用了。听说你们都十分爱戴我?那么就用礼物来证明你们的爱吧,我需要这个世界上至高的宝物。”
第247章 摇摆的思绪
第一幕表演成功落幕,陈晓嫒悬着心往回走,一直走到钟塔前才松了口气。
她转身想和零说话,可话还没说出口,旁边忽然窜过来一位穿着商人衣服的游客,噗地一下扑到了她脚边。
“哎?”陈晓嫒回过头,只看见零一脚飞踹把那个人蹬出去老远。在零踹开商人的同时,扮演卫兵的同学也站出来挡住了两三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他们到底是谁?陈晓嫒提着裙摆站到台阶上。
她倒是没被吓到,因为这群年轻人全都穿着戏服,而且手上空空如也,哪里打得过荷枪实弹的同学们呢。
而且他们只顾着挣扎和逃跑,并没有反击,感觉像是其它学校过来捣乱的高中生。
咔嚓!
周围一片混乱,斜后方忽然伸出一双手。那双手没有触碰陈晓嫒的肩膀,只是把一只丝绒礼盒凑到了她面前。
陈晓嫒往旁边让了一下,看到一位圆脸蛋的青年一本正经地对着她打开礼盒:“女王陛下,您愿意收下我的宝物吗?”
他穿着一套刺绣礼服,很明显在扮演其中一位追求者。
剧本上没提到女王要怎么和游客互动,不过既然是即兴表演,那么她也应该随机应变。
陈晓嫒敛起笑容,用余光扫过这只礼盒。
她故意压住嗓子用沙哑的声音问:“这是什么礼物?你最好没忘记我的要求。”
青年十分礼貌地躬身,将礼盒高高举起:“这是我从全世界最高的鸟巢里取出的神鸟之蛋,非常的美味,请您赏脸食用。”
【“这是我们从深渊中得到的神明之卵,富含能量,请您赏脸食用。”】
三、二、一。
这位教主在心中默数着倒计时,他能感受到和自己性命相连的同伴在一个个减少,为了展开这场对话,他耗尽了整个溶蚀教团的底蕴。
缠住使徒、引开守卫者还有最重要的……向陈晓嫒献出这枚溶蚀之卵。
他在向陈晓嫒拔刀前,已经挥刀弑杀了自己的神明。
人类与深渊生物的相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溶蚀教团供奉的便是一条幼虫。
它的人格化程度不高,能够赋予信徒的力量也平平无奇。
好就好在信徒们都知道它是幼年体,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而且一只幼虫总是很容易讨好的,只要喂饱就不会残杀它的寄主。
可惜没有时间了,他们已经供奉了它几百年,是时候换个更有潜力、更像样的主子了。
这位教团首领并不知道归零的具体运行规则,只隐约听说认知滤镜的存在。
他的一线生机很简单:但凡是人类,不管有没有诡异之力都可能会被寄生虫寄生。只要把这颗蛋给陈晓嫒喂下去,剩下的就交给深渊、命运和大自然吧!
他十分虔诚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她比一条幼虫更符合人类审美,即便装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也显得和蔼可亲。
吃吧,快吃吧,这年头食物匮乏,溶蚀之卵在您眼里一定是极其美味的珍馐。吃完后您将沉降到深渊之下,带领我们一起躲过灭世危机。
陈晓嫒自然听不到他的心声,她正低下头欣赏盒子里“神鸟之蛋”。
这颗咸鸭蛋的外形还蛮好看的,比学校卖的煮鸡蛋大一圈,和她的拳头差不多大。鸭蛋的形状很规整,蛋壳是光滑整洁的淡青色,在空气中散发出淡淡的咸味。
咔嚓,咔嚓咔嚓。
时间系的奇物一般只在传说中出现,而且真正的效果往往十分鸡肋。
年轻的教团首领能听到他刚刚使用的变速时钟正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汗珠开始顺着鬓角往下淌。
不行,时间不够了,最多还有十几秒!
你、你怎么还不吃啊!
他看着陈晓嫒“充满疑虑”的表情,不得不出言怂恿:“陛下,您怎么不吃啊?”
“啊、要吃吗?”陈晓嫒如梦初醒。她戳了戳盒子里的鸭蛋,瞳孔微微放大:“不太方便吧。”现在我们站在外面,手上也没有塑料手套。而且咸鸭蛋应该切好了和粥一起吃吧,难道就这么干吃吗。
怎么不太方便?!你吃东西不会用手抓么。
“您吃吃看,很好吃、咕啊?!”青年人殷勤地去抓她的手,却被另一个人用力攥住手腕。
戴着墨镜的女郎将陈晓嫒挡在身后,“轻轻”拧住青年的手腕,空气中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啊——”青年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手、他的手骨居然被人捏碎了,肉块里的骨头片估计被捏成了粉末……明明我们都在归零的影响下,你到底怎么做到的。怪、怪物!
“你没事。”
“他没事。”岚搂住陈晓嫒的肩膀,将她兜起来放到台阶上。
岚戏谑地从地上捡起盒子盖好,朝青年充满恶意地笑了笑:“谢谢你们的款待。”
“咕。”青年强忍着剧痛抬起头,他知道这个怪物的意思不光是溶蚀之卵,这家伙估计把其他人都给吃了。
他很想为大家报仇,也很想把溶蚀之卵拿出来硬塞到陈晓嫒嘴里,可惜他哪一点都做不到了。
时间奇物的领域像泡沫一样破碎,岚根本不需要动手,一位使徒抓住了这个倒霉的混蛋,将他高高抛起——
……
陈晓嫒看着岚把咸鸭蛋礼盒夹在自己的胳膊里,差点笑出声:你又来了~好熟悉的感觉。
她想和那位参与互动的游客说声谢谢,可一转头就看到一位学生会的学长拉起那人的领子往外走。
“救、救我!”青年朝着她的方向伸出手。
学长捂住他的嘴,边走边说:“这个人没有登记,是硬闯过来演戏的。你不用理他,我先把他弄出去。”
【“他是乱神教派的人,请不要和这种人接触,我们会负责排除。”】
“谢谢~”陈晓嫒憋着笑挥挥手,希望这位朋友下次不要再这么抢戏啦。以后要是还有机会再见,我就把咸鸭蛋的钱转给他吧。
她挥完手顺势敲了一下岚的胳膊:“姐,你这么快就查完啦?抓到徐蛇了吗?”
“不,被他跑了。”岚脸色一僵,刚要走出去又停了下来。她环住陈晓嫒的肩膀,在她耳边低语:“遇到危险立刻喊我,要不现在和我一起走吧?”
有这么严重吗?陈家的人应该不至于敢在学校里追杀我吧。
陈晓嫒思考了一会儿,要是这个时候和岚姐跑出去,可能还会给她带来危险。比起独来独往最多带两个保镖的岚姐,肯定是学校里更安全。
何况下面还有两幕戏剧没有演,她作为女王的扮演者怎么可以半途离开?同学们连备选都没准备。
她拥住岚姐的肩膀小声说:“没事,我会注意安全的。你要是找不到他也别着急,学校里有很多保安呢。”
岚的肌肉放松下来,脸上却浮现出一个接近不屑的诡异笑容。她贴了贴陈晓嫒的脸颊,然后松开手朝操场快速走去。
在岚走到跑道边缘时,装扮成神殿少女的学姐们已经把捣乱的家伙全部驱逐出去,向着钟塔快步走来。
“喂!”岚转过身倒着往前走,她的双手插在口袋里,朝她们大声喊道:“我不管你们在搞什么鬼,爱要是伤到一根毫毛,我就把你们这个破学校全拆了!”
“岚姐!”陈晓嫒急得想要追上去,可她刚踮起脚尖就被零轻轻拥住。学姐们也丝毫没有理会岚的威胁,反而像一群柔软的羊羔,将陈晓嫒团团围在中间。
零挽起她的胳膊,十分自然地向着钟塔走去。“晓嫒,我们先去休息室歇一下吧。第二幕和第三幕连在一起,趁现在补个觉?”
周围簇拥的人有点多,陈晓嫒站在楼梯上往下看,岚姐的背影已经消失了。
她侧过脸,发现零眼帘低垂,像在思索又像真的很疲惫。
这些天里她白天要排练,晚上还要去学生会,肯定很累。
“好,我们先休息一下吧。”陈晓嫒提起裙摆,右手轻轻抚过恋人柔软的眼睑。
……
休息室位于钟塔顶层,当房门打开的时候,里面的灯光立刻播撒到地毯上,染上一层温暖的橘色。
学姐们将她们送进房间,然后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沙沙,沙沙。
女王的裙摆拖曳在地毯上,发出酥脆的声响。陈晓嫒低下头,发现自己踩过的地方会有一层绒毛塌陷下去,显现出内里的淡金色。
“这张地毯的设计好漂亮~”她惊喜地用脚尖拨弄地毯,在宽大的圆形地毯上画出一颗六角星。
陈晓嫒在地毯上勾画,她裙摆间的刺绣与碎宝石反射着灯光,激起一片波光粼粼的银色。
零的视线从她恬静的笑脸慢慢移动到水晶鞋鞋面,因为她脚尖顶着的地方其实不是地毯,而是仪式阵的中心。
她现在距离晓嫒这样近,意识深处的情感无时无刻不在复苏,连带心脏也泛起苦涩的疼痛。
我为什么会这么痛苦?明明所有人都在为拯救世界献出一切。
她深深认同自幼年起就接受过的教育,可只要看到灵魂深处浮现的那几颗金色泪滴,零就依稀觉得自己可能会做出一些极其不理智的选择,比如……
【我想帮助陈晓嫒逃跑。】
零看着晓嫒雀跃的动作,慢慢收紧拳头:那样的行为毫无疑问是背叛,我真的应该恢复记忆吗?
光辉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陈晓嫒头顶的灯泡仅仅是普通的光源而已,不管她如何舞动都看不到一根规则的纺线。
所以光辉为什么不去尝试束缚晓嫒呢。
祂的立场应该和光辉教会完全一致。既然教会已经通过了“必要的时候献祭陈晓嫒”的决策,那光辉就应该做出相应的行动。
零沉默地看着晓嫒脖颈上的宝石项链,那是她亲手为她挂上去的束缚。
这枚控制器由许多珍贵的素材塑铸造而成,包含了很多复杂的现代科技。但最重要的仍然是光辉的规则权能,只有权能才能对抗权能。
按照教会的计划,光辉可以利用这个控制器短暂地压制归零。而陈晓嫒的本体非常脆弱,在这段时间内是完全无法反抗的。
光辉会这么做吗?
那位刻意绕过监控在我的灵魂中种下记忆种子的光辉会这么做吗?
那我呢?我又应该怎么做?
【帮助陈晓嫒逃跑】光辉……吾主是在做出这样的暗示吗?
咔哒。
“零?”陈晓嫒脸颊一热,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
她红着脸收回脚尖,踏着小碎步挪动到零身边,羞涩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太适合演沉睡女王呀。”
“是。”零不假思索地回答。
第248章 莴苣姑娘与睡美人
诶?真的承认了——
陈晓嫒呜地扁了扁嘴唇,感觉鼻子酸酸的:哎,我也知道大家是因为衣服尺寸才选的我,说得好直接啊。
“晓嫒……”零能感受到周围淡淡的悲伤,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过恋人的眼角,轻声说:“你很好,是这个角色不适合你。”
你拥有一颗温暖的心,不论从什么角度看都不是那位心如铁石的女王陛下。
热量通过指尖传递到掌心深处,心脏也在砰砰加速。
零凝视着少女不断颤动的睫毛,一种毛茸茸的触感在心底蔓延:教会是为了权能仪式才选择你来演绎她,如果让大家来为你选,一定会选……一定会选择哪一本童话呢?
她在大脑中检索,个人记忆库里没有任何与童话传说相关的条目。
零默默索引通用记忆库,里面有着各种各样的童话,可这些角色总是与陈晓嫒有所差距。
也许更古老的故事里能有像她一样恬静快乐、幸福温柔的少女。
可零所能触及到的留存影像里只有冻饿而死的孩子,好人没好报被坏人剥皮拆骨的倒霉蛋和一些为了利益与家人反目的男男女女。
《沉睡女王》已经算是里面比较正面的故事了,毕竟女王拥有很多不同的结局,总有一个结局令人满意。
她所知道的童话并不赞颂陈晓嫒这样的少女。
人类喜欢强者和懂事的弱者,若是晓嫒知道自己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她的形象就会很贴近古老传说中与神战斗的混血豪杰。
他们会用自己超凡的神力蹂躏任何一位胆敢冒犯他们的人,并最终弑杀神明或被神明惩罚。
或者她可以更柔顺一些,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天真善良,那就能和另一个故事中卖掉漂亮的长发、家人的遗物、自己的衣服和鞋子最后连牙齿都拔了换钱来供养孩子的温柔母亲重合了。
【我绝不希望晓嫒迎来这样的结局】
零在半分钟内看完了数据库中的所有童话并不寒而栗。
现在没有弥洛或是其他主教在屏幕后面操纵她的一言一行,她被激荡的感情推动着,本能地想要拥抱晓嫒,告诉她——
我最喜欢这样的你。
“我。”零眼中湛蓝色的流光散去,她抬起双手却发现眼前的少女不见了。
身后的床铺发出柔软细碎的声音,原来陈晓嫒在她发呆时活泼地蹦到了床上,还抱住枕头滚了两圈。
她刚刚还很消沉,可在零想到安慰的话术之前,笑容已经回到了她脸上。
陈晓嫒丢开枕头,趴在床上大声说:“不适合就不适合吧~反正是选角的问题!还有呀……”
她像小仓鼠一样往前蛄蛹两下,双手扒住床沿:“如果让我演睡美人说不定还挺合适的呢。”
睡美人?听上去和沉睡女王有点像。
零坐到床边帮她拉好薄薄的丝绒被,轻声问:“是另一个版本的《沉睡女王》吗?”
其实是蓝星版本的童话故事。
陈晓嫒往零那边蹭了蹭,软绵绵地靠在她腿上,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也不算吧,里面的主角是位小公主,而且最初的版本也很暴力。不过睡美人演起来可轻松了,可以一直躺着~”
她说着说着就转了个身,从趴在零腿上变成了仰躺在零腿上。
陈晓嫒晃了晃肩膀,调整到舒适的睡眠姿势。
她闭上眼,然后将双手交叠在胸前。冰晶一般的碎钻与项链缠绕着她的手腕,仿佛多出一束亮闪闪的捧花。
“很久很久以前,皇后生了一位非常可爱的小公主,但她在公主的生日会上忘记邀请一位强大的魔女……在故事的最后,公主躺在布满荆棘的城堡里,一位王子用剑斩去了所有荆棘……”陈晓嫒水润的嘴唇缓缓张合,她的声音十分清脆,每一枚音符都在蹦跳。
零在她讲述的声音中慢慢低下头,陈晓嫒略显丰满的脸颊在灯光下显得毛茸茸的:少女眉眼舒展,明明没有睡着,却比零见过的任何人都更放松,仿佛真的在魔咒的作用下熟睡了100年。
沙沙,银色的长发与黑色的发丝缠绕在一起,这一幕莫名有点熟悉。
零的心跳声在平稳中不断变快,快一点,又快一点。
少女的讲述戛然而止,她鲜嫩的唇瓣微微张开,比周围牙齿略大一点的门牙在下嘴唇上留下了浅浅的咬。痕。
陈晓嫒与“完美”这个词相去甚远,她总是在迷迷糊糊中带着一点小小的瑕疵。可是这些小瑕疵就像她嘴唇上这枚清浅的咬。痕一样,比完美更美。
刚刚的故事如同露珠划过叶片,在零的脑海中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她的记忆力与理解力都很好,自然知道这个故事在赞颂爱情的至高无上,好似只要有真爱之人出现,一切危机都能迎刃而解。
只要你是一位纯真、美丽、温柔可人的公主,哪怕你躺在那儿度过一百年也能迎来救赎一切的真爱。
零并不认同故事里的观点,而且以赤星人的审美来看,这个名为《睡美人》的故事缺少起伏,讲述起来不够有趣。
可当她低下头凝望着恋人甜美的嘴唇时,一切的一切都淡去了。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像童话故事里那位傲慢的女王,上一秒还在对着爱神大声宣布自己不相信任何爱情,下一秒就看到爱神折下一朵桃花,抛在空中变出一位绝世佳人。
【一见钟情】似乎只有这种“真爱能战胜一切”的概念才能勉强解释她心脏的颤动。
零的嘴唇向着陈晓嫒的唇瓣不断贴近。
金色的水滴在她脑内轻轻震动,释放出多彩的气泡:在我们初次相遇的那一秒,我的感情在归零的影响下缓缓苏醒。
但真正触碰到我心脏的——是你。
【我想保护你,哪怕前路满是荆棘。】
“晓嫒,我……一定会保护你。”
她在呢喃中慢慢闭上眼睛,却在睫毛相触时看到一团快速接近的黑影。
“!”零完全可以闪过这道黑影,可怀中的人是陈晓嫒,她硬是克制住自己闪避的本能,用力抱住了恋*人的肩膀。
砰咚!
嘴唇与嘴唇狠狠撞在一起,两枚牙齿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嗷——”陈晓嫒惨叫着捂住嘴巴,流血了,肯定流血了。
但她一边擦拭嘴唇的血丝,一边生怕自己忘掉嘴里的话,赶紧巴拉巴拉往外说:“咳咳,我刚刚想说、我才不想要什么王子殿下来救我呢。虽然我确实比较懒啦~”
她从身上掏出一条手帕按在零的唇瓣上,哪怕那上面一滴血都看不到。
陈晓嫒的眼神很认真,她笑着说:“放心吧,我不会丢下大家睡个100年的,我还要和大家一起打扫城堡呢。”
零隔着手帕注视她的眼睛,她知道这又是认知滤镜在发挥作用,晓嫒一定听到了什么和故事有关的讨论。
不过没关系,她已然知晓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
你不会因为诅咒沉睡,而我也不会因为荆棘退却。
零捉住手帕的边角,将它轻轻盖到一边。冰蓝色的眼眸中再也看不出原本的迷茫与疏离,她微笑着说:“机会难得,我们下去逛逛吧。”
现在?我们才刚刚休息耶。
不过陈晓嫒本来就不太想“浪费”学园祭的时间,她看出零的脸色红润不少,便从善如流地从床上跳了下来。
“好呀好呀,我们这就下去?”她踩着地毯往门口蹦跳,被零轻轻拉住。
我们最好不要从这里出去,有其它使徒守在门口。虽然晓嫒并没有失去自由,但被他们发现一定会大张旗鼓地跟过来。
零牵着她往窗台走去。“我们从这里下去吧,正好可以重温一下另一个童话。”
【“我们从这里下去,尽量不要被其他人看到。”】
陈晓嫒眼睛一亮,好浪漫——是莴苣姑娘的故事。
“好,我们用床单代替头发吧!”她说完开心地掀开被子,把床单哼哧哼哧卷好,和角落里找到的绳索缠在一起。
不过这里稍微有个小问题……钟塔的顶楼是九楼。
……
柔韧的床单和绳索结实地绞在一起。
陈晓嫒将绳索的一端缠绕在房间内的立柱上,零捧起另一端朝窗口往外一抛,花花绿绿的布条就舒展地垂挂下去,在风中徐徐摇晃。
陈晓嫒兴冲冲地跑到窗边往下一看,想cos长发公主的心情一下子破灭了。
不是,这也太高了吧?
人从这么高的楼上滑下去,就算绳子没崩断,手一松就得华丽丽地摔成八块。
“呼~”陈晓嫒眩晕地闭上眼,她缩回脑袋长吸一口气,慢悠悠地说:“这么高太危险了,要不我们还是、零?!”
她一睁眼旁边哪还有半个人影。
陈晓嫒见势不好立刻扑到窗台上低下头——果然,零已经翻出窗户,正两只手攥着绳子往下滑。
“你。”陈晓嫒咬住嘴唇不敢喊叫,生怕零一个激灵摔下去。
“别担心。”零扬起脸微微一笑,双手突然松开。
“啊——”她在晓嫒的尖叫声中轻轻落在八楼的平台上,俏皮地挥挥手。
吓死人了。陈晓嫒捂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呼~要是一层一层楼爬下去的话,倒是安全很多……不对,那样每一层都有可能掉下来啊。
“晓嫒,你下来吧。”零站在八楼的平台上向她张开手臂。
“不行不行,太危险了!”陈晓嫒拼命摇头。
“不危险,我一定会抱住你。”零的双臂环绕着绳索,她认真的脸庞朦胧间和过去的面影合二为一。
也是,我们在体育课上练习了那么多次,连飞机都跳过,肯定不会有危险的。
陈晓嫒在恍惚中探出半个身体,双手握住床单用力一翻。
可当她的脚尖勉强抵住墙壁,整个人在风中飘飘忽忽的时候,大脑就瞬间冷静下来。
不不不,还是很危险啊!
陈晓嫒使劲抓住绳索不敢放松,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看到她僵持在空中,零在下面喊道:“害怕的话就先等我一下。”
我、我要怎么做?
陈晓嫒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强行控制住自己的肩膀和手肘。
哒哒,哒哒。那是靴底墙壁的声音,学姐是去搬救兵了吗?
她不太敢低头往下看,想必学姐会打开8楼的门锁,然后重新返回九楼把我拖上去吧。
陈晓嫒舔了舔嘴唇继续等待,好几分钟过去也没听到塔里有开门的声音,倒是手机嘀嘀嘀嘀响了好几次,整得人很烦躁。
哗啦啦。
“啊。”她抱着的绳索忽然开始晃动,陈晓嫒短促地尖叫一声,然后意识到旁边没有那么大的风。
她连忙垂下头,心中的恐惧骤然消散。
充满气的救生垫映入眼帘,像果冻般晃来晃去。
而学姐握着绳索的另一头,微笑着朝她动了动嘴唇。
童话里是怎么说的呢?
王子想要攀爬到塔顶,于是他拽着莴苣姑娘纯金色的长发向上攀爬,进入高塔与她相会。
她眼中的红色救生垫在泪水的模糊下不断形变,仿佛摇曳的蔷薇花海。
另一本童话在她脑内徐徐翻开:
一位公主用绳索爬上了高高的魔法塔,她朝莴苣姑娘伸出手:“快点和我一起逃跑吧。”
可莴苣姑娘认为魔法塔太高了,而养母也对她很好。所以她摇晃着脑袋说:“不不不,太可怕了,我做不到。”
于是公主将绳索栓好,滑到花园里将魔法花朵一朵朵采下,堆积成厚厚的绒毯。
她站在空旷的花园里,握住绳索的另一端向莴苣姑娘仰起脸。
“相信我。”
【“相信我,晓嫒。”】
第249章 高处的宝物
徐蛇叼着面包在操场上狂奔,跑得眼泪都要飙出来了:混蛋,搞事情的人那么多,凭什么就追着我不放啊。
也许是抱怨生效了,他脊背上针刺般的痛感忽然一轻。
徐蛇没敢放松,咬着面包继续奔了三分钟才在人群里紧张兮兮地停下来。
他掏出镜片盖在脸上,站在原地环视四周,将每一个人的面孔映入眼帘,过了好久才敢确定附近确实没有什么黑色头发的女人。
镜片里不光没看见黑发女人,连那些规则的纺线都缩了回去。看来光辉对这里的束缚很有限,只有在演戏的时候才能完全控制里面的角色。
“呼~”他一口吞下面包,长舒一口气。刚刚真是吓死了,吃点补充能量的东西都会被她发现然后追着跑。
他刚想掏出备用通讯器联络存活的手下,视网膜上就闪过一行红字
【请在女王驾到前找到至高的宝物,否则抹杀。】
什么鬼,这违规惩罚也太严苛了吧!
徐蛇焦急地看向四周,发现有许多人像他一样满头冒汗或者立刻开始乱走。这些人的行为和周围人立刻区分开来,显然是受到了不同的对待。
我懂了,这是针对性条款。
徐蛇不笨,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光辉或者陈晓嫒的潜意识在区分敌我。
这样一来所有怀着恶意潜入权能仪式的人都得全力搜寻所谓的宝物。
如果完成不了任务,他们会被规则抹杀。如果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太过急躁,又会被教会的人发现端倪。
这个权能仪式由陈晓嫒做基础,大部分奇物的效果并不好,大家只能依靠普通化妆品易容,一旦被教会看破身份就是死局。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脸部肌肉,在原地放松了几秒后才用相对自然的姿态继续往前走。
徐蛇一边走一边思考:我到底要如何完成这个任务?
至高的宝物按照字面意思来看,就是从高处取得的宝物。各个版本的童话里都有一位追求者从高处获取鸟蛋的情节。
所以附近应该就有一枚鸟蛋被放置在高处,爬到上面拿到这枚鸟蛋肯定是其中一个正确答案。
徐蛇走到拐角处时稍微抬了抬头,果然看见有不少人在往高处攀爬。
广场上的铁架、大树、屋顶……什么高爬什么,还有人想去爬钟塔,结果被使徒们一脚蹬了下来。
他不由在心底发出冷笑:哼,这的确是一个正确的选项,但竞争者太多了,我可不会选。
如果单纯从字面意思来看,同时满足最高处和宝物两个前提的物件并不多,但完全可以从童话的角度分析。
徐蛇年纪轻轻就能在异噬之蛇教团里爬到主教的位置,自然是个学识渊博的聪明人。他知道《沉睡女王》这个童话来源于古代鸢尾花帝国。
在古鸢尾花语中,女王那句话实际上是一语双关。
既可以指我要拿到放在高处的宝物,也可以指我要那个最珍贵的宝物
哪怕是译文本的《沉睡女王》,其实也能从追求者们的反应中看出女王的题目本身就允许他们按照两种思路解题。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最好还是在寻找珍贵的宝物的同时,尽量满足高处这个条件。
徐蛇在整理思绪的过程中逐渐冷静下来,追击者的危险似乎已经远去。他稍微观察了一下四周,向着一排类似商铺的白房子走去。
这里是最可能出售珍贵宝物的地方。
他对归零稍微有点了解,既然这次权能仪式和陈晓嫒有关,那么这些白房子很可能是被异化过的异常区域或者高阶异常。
从超能力者的角度来说,通过猎杀异常来获得奇物实在是太正常了。
而如果跳出这个循环,从陈晓嫒的角度来看,想要礼物当然可以从商店里买。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缺少聪明人,徐蛇才向着白房子走出几步,旁边就有不少人快步往这里赶来,试图超过他抢先购买宝物。
徐蛇想了想,没有加快脚步争抢。
一来他不想显得太急躁,结果被暗中观察的教会人士记住脸
二来嘛~他狡猾地笑了笑,在探索陌生异常区域的时候,我们总是需要炮灰不是吗?
……
徐蛇不紧不慢地跟在人群后面,幻境中的市集愈发清晰。
排成排的白房子并不是每一间都很整齐,有一些明显有异常渗透,比如爬满了爬山虎或是由方形变成圆形。
他发现那些整齐的房子里多半有教会的人驻扎,他们穿着简单的服饰冲泡茶水或者用餐刀分割点心。
而那些奇形怪状的屋子和空出的场地里则站着奇形怪状的店长,一看就不是正常人类。
徐蛇很快就把视线集中到异常们身上,那些整齐的小房子应该是教会提前安插好的后门,专门用来补给的。
至于那些拥有强大奇物的教会精锐,他疯了才去招惹呢。
徐蛇视线漂移,首先注意到一个很大的气球展台。仔细一看发现哪里不是在卖气球,而是你给老板钱,老板给你枪,让你打气球兑换奖品。
一排排气球黏在板子上,旁边有一个货架,货架上放着许许多多的奖品。越是高处的奖品看上去越是华丽珍贵,非常符合高处和宝物两个要求。
这么明显的提示其他人自然也看得出来,立刻就有一位身材挺长的女青年越众而出,旁边还有人窃窃私语“这不是那个神射手吗?”
不管她是哪个组织的神射手,肯定对自己的射击技术非常自信。
女青年看了看告示板,告示板上写着一枚金币换一枚子弹。
告示板旁边还有一个提示牌,上面写着射中什么颜色的气球得几分,一共多少分可以换几等奖。放在最高层的那个宝盒当然是一等奖。
规则还算清晰,女青年不疑有它,很是豪爽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币,用指尖弹到老板身上。
只见她用十分标准的姿势把枪架在长桌上,眯起眼睛细细瞄准。
砰!
伴随一声轻响,大家聚精会神地看向气球,却没找到炸碎的那个。
女青年一头雾水地收起枪,她左看右看,不相信自己居然能打空。
拜托,我可是拥有射击相关的超能力,这么大一个板子怎么可能一只气球都打不到?
“啊——”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叫。
徐蛇定睛一看:一位矮小的男青年倒在血泊中,一颗子弹从他额头穿过,留下一个血洞。
人群哗哗散开,大家立刻意识到这和刚刚那个女青年有关。
“切,异常的事情怎么能怪我?”女青年一开始还一副浑不吝的模样。毕竟在异常区域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她又不是故意的。
可她嘴角的笑容还没绽开就消失了。
“俊、小俊!不、不是吧?!”她的声音变得比刚刚的惨叫还要凄厉,踉踉跄跄地朝着那具尸体跑过去。
“你不要吓姐姐,我明明让你离得那么远了——”女青年抱着弟弟的尸体放声大哭,周围人不寒而栗地退了开去,谁也不敢再去试那个奇怪的气。枪摊子了
开玩笑,虽然都知道那一定是因为没射中才触发的惩罚机制,可谁知道要怎么才算射中气球啊?这种明显的陷阱还是留给别人享受吧。
徐蛇在弄清楚情况后就不再注意这对倒霉姐弟了。他默不作声地观察其它异常摊位,很快就发现一条规律。
凡是不能同时满足高处、宝物这两个条件的摊位,比如卖蛋糕,卖盆栽的小店,他们就是正常做生意。
你只要付出一些奇物或是通用货币,就可以购买到店主手中的东西。
凡是能满足两个条件的摊位,它的危险性都相当高。
比如他看到一群人想坐简易摩天轮去拿挂在半空中的一个装饰品,然后被倒扣在空中怎么也下不来。
还有一些人跑去玩滑翔翼,结果被空中的无形异常撞得七荤八素,摔成一摊肉泥。
徐蛇看着看着不禁流下冷汗,立刻给自己定下一条规矩:绝对不能尝试那些会操纵你身体的游戏!
接二连三的事故终于让那些想抢先手的人慢了下来。
又过了十几分钟,徐蛇看到一个地方排起了长队。
有情况!他连忙跟了过去,很快就搞明白为什么会排这么多人了。
因为在队伍的最前方放着一个类似自动售卖机的机器。
那东西的外壳和自动售卖机一模一样,里面装着一个个不同颜色的扭蛋。有黑色,白色,红色,银色……
一大堆扭蛋堆成金字塔的形状,只有塔尖上的扭蛋是金色的,一看就知道里面的东西一定同时满足高处与宝物两个条件。
让大家趋之若鹜的不光有明示正确的答案,还有扭蛋机相对简单的规则。
它的左侧有一个长方形投币口,投币口写着以一换一。
买过车票或者去过类似异常区域的人都知道,只要向里面投进硬币,然后扭一扭就行了。
当然有人怀疑其中有诈,所以他们强迫几个比较弱的杂鱼过去扭蛋,现在一连扭了三个,没有一个当场去世的。
这样看来这个项目可比其它那些需要飞天遁地甚至打死弟弟的游戏和善多了。
徐蛇的心情稍微放松,两腿一晃站到队尾。他们有使用自动售票机的经验,前面的每个人都往投币口里投放金币。
只要塞入金币再用力一扭,里面就会咔哒落下一枚扭蛋。
前面的人扭出来的基本都是黑色和白色扭蛋,拿在手里一个个打开。
白色的扭蛋里放着一张多谢惠顾的纸条,而黑色的扭蛋里有一些小纪念品,看样子都是不错的奇物,带出去就能用。
咚、咚、咚,扭蛋一个接一个被人拿到手里打开。
“噗——”
抽到红色扭蛋的人口吐鲜血倒在地上,不过后面的人看了一眼蛋池里面扭蛋的颜色,发现红色扭蛋并不多,又咬着牙继续排队了。
“哎呀!”徐蛇前面的人忽然欢呼,他摸到了一枚银色扭蛋!
打开蛋壳后里面放着一尊亮闪闪的小神像,神像背身双翼、面目慈和,一看就是罕见的治愈系奇物。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什么声音?!”有人要抢我的宝物吗。
男人戒备地捂住神像,徐蛇连忙退开,和他一起往旁边看去。
只见之前那些拿到黑色扭蛋的人忽然口吐白沫,散碎的内脏从他们嘴里流淌出来,噼里啪啦地洒在地上。
随后眼球慢慢褪色变成纯白,膝盖以下被无形的怪物一口一口咬碎,他们光秃秃的躯干就像一只斩断双腿的烤鸭一样摔在地上。
这、这个是?
徐蛇心脏一沉,他立刻抬手去摸胸前的奇物,可一只手就在此刻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猛地一回头,一道久远的记忆击中心灵,让徐蛇情不自禁地弓起身体,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大哥”。
第250章 热气球
瞬间的恐慌很快散去,聪明的头脑重新占领高地。
徐蛇苦涩地咬紧牙关:哼,这只异常算什么大哥?不过是异常区域残留的错乱记忆罢了。
话虽如此,和高度人格化的异常套近乎也不算什么坏事。被他喊了一声大哥,那位穿着儒雅长衫的异常好像还真的和善了些许。
“你不用喊我大哥,都是假的。”异常冷淡地搭着他的肩膀。
徐蛇弯着腰,试探地问:“那您有何吩咐?”
要是在一般的权能仪式里,他肯定不敢这么做。除了异噬之蛇的权能仪式,其它仪式场的异常不是守卫就是进攻者。
不过陈晓嫒和光辉的身份很特殊,普通的深渊生物应该不会追随她们。
以他的经验来看,这里的异常要么是能量滋生出的新生儿,要么是被权能仪式吸引想趁机分一杯羹的投机者。
眼前这只异常曾经出现在能源石衍生出的异常区域里,肯定算是后者,宽泛来说和他倒是一路人。
徐佩眸色深沉地说:“你也是祂的人吧。”
祂?哦,还能有谁,当然是那位不能直说姓名的伟大存在。
徐蛇的心落回到肚子里。
他想了想那位伟大存在看似礼貌实则恐怖的说话方式,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轻轻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你走吧。”徐佩推了推他的肩膀,将他推离队伍。
徐蛇有些犹豫,他当然知道这只异常是好意。
从现在的状况来看,凡是抽到黑球、红球的人都会死亡,只有抽到白球、银球的人能活下来。
保人过关的宝物只有唯一一颗金球,实在没必要耗在这里。
可旁边的那些设施又有哪个是好相与的?他现在拔腿离开,万一找不到其它宝物怎么办。别等回来的时候连赌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考虑到这只异常和他一样是那位存在的暗子,徐蛇厚着脸皮问道:“我需要获得一件放在高处的宝物,请问您有什么建议吗?”
徐佩微微挑眉,在这一刻,徐蛇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危险的感觉一闪即逝。
徐佩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把遮阳伞:“你去那边。那是我女儿的摊子,对我们来说是很安全的地方。”
女儿?徐蛇直觉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来。毕竟这只异常一看就有很高的人格化程度,把衍生出来的异常叫作女儿也很正常……吧?
“多谢。”他行完礼便快步向小女孩的摊子走去。
摊位很是狭小,四面没有遮挡,只有一把遮阳伞撑在上头。
女孩站在一个比她身体稍大的机器旁边,这只机器形似老式照相机,下面还有支撑用的三脚架,后面则有一大块专门蒙在头上的黑色罩布。
照相机正前方放着一只大箱子,一看就是给人坐在上面用的。
徐蛇立刻联想到摄魂照相机,他一点也不想让这个可疑的女孩给他照相。
他这么一犹豫,另一个人就排在了前头。
女孩仰起脸,笑眯眯地问:“你也是来摘果子的吗?”
“是。”前面的人说得很随意,看样子有很多人都来这摘过果子。
那位男子说完后并没有坐到照相机前面的箱子上,反而拱到了盖布下面。就在徐蛇以为他要给小女孩照相时,这人拱出来了,手里多出一个苹果模样的红色水果。
嘿?这么简单吗。
不过苹果确实是生长在高处的水果。
徐蛇想了想,决定冒一次险。
他走过去朝小女孩说:“我也是来摘果子的。”
“好,那请吧。”小女孩十分友善地替他掀开照相机的盖布。
徐蛇心一横把头埋了进去。
黑暗笼罩了他的头颅,几秒后正中心亮起一块小小的屏幕,屏幕上有一个非常模糊的果树虚影。
它生长在洒满阳光的山坡上,那狭小的花园仿佛是世间唯一的光芒。
受到蛊惑的人类向苹果树伸出手,随着他想要摘取的欲念愈加强烈,那棵果树也愈发清晰。它的树干上藤蔓蜿蜒,如长蛇般随风摇曳。
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好像真的摸到了什么,连忙用力一拽。
咔。
在苹果蒂断裂的那一刻,他联想到了果实脆甜的浆液,从嘴里流淌出腥甜的液体。一块黏腻的东西在肚子里游走,堵住了即将喷发的破口。
涌动的危机感被另一股力量压制,他并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就这样掀开盖布,捧着苹果退了出来。
光芒重新照在脸上,徐蛇连忙问出最关心的问题:“这样就行了吧?这只果子算是高处的宝物吗?”
“咯咯咯。”小女孩捂住小嘴,窃笑两声说:“你在想什么呢?只有最高处的果子算是宝物,你采的这个不是哦。”
徐蛇还想掀开盖布再去摘,却被女孩挡了出来:“诶诶诶,一个人只有一次机会!”
什么?那不是白忙活了。
徐蛇莫名暴躁起来,牙齿变成了锋利的蛇牙:“别闹了!我是自己人。我拿不到宝物,伟大存在的吩咐谁来完成!”
“呵呵。”小女孩甜蜜地笑笑,抬起小手往旁边一指:“要不你去那儿?你们的人都在广场上呢~”
徐蛇顺着她的手指往外看,眼睛愈发明亮:他眼中映出了一只只吊篮,那些吊篮的大小足够装入六、七个人,每个吊篮上方都牵着绳索与气球。
是热气球!
他抬起头往上看去,各式各样的珠宝被彩带悬吊在半空中。它们反射着太阳的光辉,刺得人双眼泪流。
他顾不上再和女孩纠缠,忙不迭地往广场跑去,生怕慢人一步。
等徐蛇的身影彻底消失,一道阴影出现在小女孩身后。
身穿儒雅长衫的男子平静地问:“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那家伙是条大鱼。”
“他肚子里有珠子呢。”美美咯咯直笑:“让他和那些小虾米一起走吧,那样才能被姐姐的妹妹吞掉呀。”
她说完后又茫然地咦了一声:“咦,你说姐姐的妹妹到底是我的姐姐还是我的妹妹呢?”
许佩用手中的折扇敲了她一下,那折扇上有蛇形纹路,一看就知道是从谁身上摸走的。“我们要效忠的人只有一个,你可别站错队了。”
“是是是~”美美吐吐舌头,一翻身坐到木箱上,继续等待下一位客人。
血液从箱中窸窸窣窣地渗到草地里,里面哪有什么宝物,只有一颗颗或笑或怒的狰狞头颅。
……
沙沙。
深秋的风吹在身上发冷,连耳边的风声听上去都更像是杀杀杀而不是沙沙沙。
徐蛇茫然不觉地向广场走去,那里有好多人啊。人类是群居动物,这种向着众人走去的感觉让他舒爽不已。
水泥地与草地上的吊篮有……好多好多。
粗看上去漫山遍野,细数下来大概有……十几个?
他视野里的景物不再真实,反而蒙上了一层梦幻般的彩色气泡。
徐蛇不以为意,这里本就是幻境,有点瑕疵也很正常。
那么我要选哪一只热气球呢?
他仰望天空,天上的珠宝那样璀璨那样繁多,它们像星星一样朝他眨眨眼睛,似乎选哪只热气球都能心想事成。
“神使大人!这里这里,快来这里。”模糊不清的人影朝他招手,徐蛇本能地皱了皱眉,可他仍然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那道人影和它身后模糊不清的影子太熟悉了,唤醒了他脑内沉睡的记忆。
哦,原来是他们。
徐蛇想起来了,他向着他们走去,周围的人影逐渐清晰,全是他十分得用的手下。
几个人站在篮子外恭迎他的归来,几个人站在篮子里齐心协力地鼓捣热气球。徐蛇翻进吊篮,脚下的篮子立刻开始摇摇摆摆的升空了。
他并没有恐慌,因为周围所有的热气球都在同一时刻缓缓升起
到底是十个、二十个,还是更多?
徐蛇没有在意,他十分闲适地看向天空的星星,准备一跃而起摘下最高的那一颗。
真美啊,一闪一闪的,就像眼睛一样……
啪沙,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人站到他身边,恍如一道虚影。
嗯?我的手下居然敢和我并肩?
不过徐蛇的心情实在太好了,轻飘飘的都要飞起来了,于是他转过头先看看情况。
“哦,原来是你呀。”徐蛇笑了,站在旁边的人是蛇眼,他们当然可以并肩而立。
等等,蛇眼。
视野开始摇晃,一股寒意从骨髓深处渗了出来。
他抬起手却颤抖着不敢伸出手指:你、你不是已经、
徐蛇没有说话,但对方却听到了。
蛇眼用和他相同的幅度扭过头,朝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他的眼睛变成了金色的蛇眼,仿佛能看透他的心灵。
“是啊,我已经死了,我的一部分被抹杀,残渣被吞噬。”
那、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徐蛇震动的瞳孔忽然稳定:对了,正是因为这样,你才会出现在这里。
篮子里的人影逐渐扭曲,那些恭顺的属下一个一个朝他扭过头,他们的身体还留在原地,头颅却拽着长长的脖子向他伸了过来。
啪沙,啪沙。
他们的脸皮像纸壳一样掉落,露出内里不甚光滑的底面。
蛇眼忽然站到他面前挡住了那些扭曲的阴影。
“看着我的眼睛。”蛇眼的眼睛幻化出两丛朝不同方向旋转的漩涡。
徐蛇情不自禁地看向他的双眼,旋即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胸口涌到了喉咙口。
“呕——”他扑倒在篮子里,惊天动地的呕吐起来。
一块又一块像内脏又像苹果的碎片吐在吊篮里,吐到了他的手上、衣服上,滚得到处都是。
“是、是异噬之蛇的幻境!不,不是我们的异噬之蛇,呕呕呕。”徐蛇一边呕吐一边爬起来往外看,哪有什么乘坐热气球的人群?
天空中飘荡着一个又一个浮肿的尸体,它们手牵手拉在一起,腹部膨胀到几近透明。它们被一根血红的丝线牵引着,向着浅灰色的云海飞去。
不要往上看,不要往上看,不要——
耳膜在轰鸣,可他的脖颈上也牵绊着一根血红丝线。
徐蛇被迫抬起头,只见一道灰黑色的虚影在天空闪烁,那道虚影沿着八字快速游走,仿佛一条首尾相噬的巨蛇。
异噬之蛇,不,那不是我明面上侍奉的主,而是新生的异噬之蛇!
徐蛇绝望地捂住腹部:伟大的神明啊,看来我无法为您效忠了。
咔哒,一条细细的锁链从深渊中探来,勒住了他的心脏。锁链的彼端泛起滂湃的力量,与脖颈上的红线分庭抗礼。
您果然没有放弃我!
徐蛇振奋地站了起来,他反握住脖颈上的红线,发出嘶嘶嘶嘶的狂笑。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通讯器的蜂鸣声此起彼伏。
第251章 游戏串烧
救生垫像花海一样轻轻震颤,陈晓嫒轻吸一口气,稍微放松攥紧的手掌,慢慢顺着吊绳往下抓。
感谢体育课练出的肌肉!她的脚稳稳蹬住墙壁。除了手掌火辣辣地疼,关节和其它地方运转良好,完全可以一点点滑下去。
冷风吹着鼻梁上的汗水,刺激得人脸颊发痒。
陈晓嫒深深吸气,她放空大脑,让锻炼出来的肌肉记忆带着她一截一截往下爬。
不知过了多久,等手腕和脚腕都酥酥麻麻的时候,她的脚尖终于触及到了柔软的充气垫。
“呼啊~”她双手一松,后脑勺一下子陷进软绵绵的云朵里。
五彩缤纷的装饰带与小铃铛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朝着她一眨一眨,仿佛一双双友善的小眼睛。
呼~安全了……她慢慢闭上眼,肾上腺激素快速消退,整个人懒洋洋地瘫软下来,真的好想睡觉啊。
沙沙,她旁边的垫子往下陷了陷,银白色的发丝扫过耳廓。
“晓嫒,我们休息一会儿就去旁边逛逛吧?”
如果有机会,我想带着你逃出去。
零无言地看着虚假的天空,躺在身边的恋人像小猫般伸了个懒腰,轻快地说:“好啊~”
她们在气垫上稍微躺了一会儿,赶在工作人员抽气前翻滚着爬了下去。
广场上人。流量很大,不过每个摊位前站着的人倒不是很多。
赤星人比较喜欢野餐,所以大部分游客和学生并没有*在店铺间闲逛,而是摊开一块野餐布,坐在足球场上吃东西或者发呆。
陈晓嫒很快就把视线从草坪上收回来,投向路边的一排排白房子:什么时候都可以野餐,学校好不容易举办一次学园祭,当然要玩个够本。
她挽着零从第一个店铺往前走。
前几间店铺都有各个班级的学生在管理,里面卖的小零食她早就吃过。虽然也有卖现烤的手工饼干,不过卖相比起蛋糕店的还是差了一些。
接下来是纪念品商店,光店老板的外表是分不出校内校外的,不过里面的商品区别很大。
校内店的纪念品和杂货品种很少,有时候光是同一品牌的发夹都可以放满一只展示柜。
而校外人士开的商店里几乎不会有两件一模一样的东西,小商品琳琅满目。
陈晓嫒随意挑选了几样便宜的小挂件。
她悄悄瞟了眼旁边的学姐:零眼神有些放空,显然不太感兴趣。
陈晓嫒不动声色地接过打包好的挂件,然后一把拖住零的手腕往外跑。她边跑边晃着塑料袋说:“你看那边,有人在玩捞金鱼耶!”
其实她对捞金鱼兴趣不大,毕竟等等还要演戏,万一捞到小金鱼还得请同学帮忙拿着。
不过等她们靠近后,陈晓嫒倒是真的有点兴趣了。
因为水池里的小金鱼不是真的金鱼,而是用塑料和金属制成的假鱼,
这些假金鱼在水波中灵活地游弋,鱼儿的金属鳞片上镀有不同的颜色,甩动尾巴时会泛起一层层金色。
奖品这样精致,喜欢的人就很多。
其它摊位围着的人多半在观望,而这个摊位边的客人们却三五成群地蹲下来,每个人都拿着一根小吊杆拼命钓金鱼。
“可恶——快咬钩啊!”蹲在陈晓嫒旁边的女生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她似乎很想要角落那条红色热带鱼,磁吸小钓竿围着热带鱼的嘴晃来晃去。
可是不知道是磁力有问题还是机械设定,不管她往那条小鱼脸上甩多少次都钓不上来。
陈晓嫒在旁边看了几分钟,觉得还是手法的问题比较大,这位同学根本抓不住鱼儿张嘴的时机。
“让我来试试看吧。”她轻轻握住女生的钓竿,试探着往回拖。
“欸?!”那女生的脸色一瞬间很狰狞,但她在看清陈晓嫒的脸后就立刻松开了钓竿。
女生咽了口口水,充满希冀地说:“那、那就请您试试看呢?您千万小心,那些鱼很容易碎的!”
【“那、那就请您试试看呢?您千万小心,那条鱼是我同学变的。”】
“好~”陈晓嫒顺口答应。看来鱼的金属鳞片粘得不牢靠,不过只要用吊杆上的吸铁石砸中鱼嘴里的吸铁石就没问题了吧?
在她眼里,这些机械鱼张嘴的频率并不快。
陈晓嫒聚精会神地移动吊杆,把钓竿上的小磁石往鱼嘴那边凑了凑……咔哒。
热带鱼顺势一张嘴,稳稳地吸在了吊杆上。
好耶,一次成功!
陈晓嫒开心地提起热带鱼,往女生怀里送了送:“我钓上来了,给。”
“谢谢、谢谢、我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女生连忙拿起塑料袋把鱼兜了进去,连声道谢。她起身时两条腿都在打颤,真不知为了这条热带鱼在这里耗了多久。
她前脚离开,后脚其他正在钓鱼的人一个个拿着钓竿冲过来,一股脑围了上来。
“您也帮帮我吧!”
“对对,还有我!”
“可以……”陈晓嫒一个不注意,再低头时怀里已经塞进十几根小钓竿了。
头痛,要钓这么多吗?
可是旁边的同学们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她实在不好意思拒绝。
陈晓嫒习惯性地往旁边看去,零朝她点点头:“我也想钓,这个游戏还挺有趣的。”
【“我们尽量救,里面起码有二十位教会的同伴。”】
“那我们来比赛吧,看谁能钓到更多的小金鱼。”陈晓嫒把一根钓竿递给她,自己也选了根颜色鲜艳的拿在手上。
“好。”零微微颔首,和她一起蹲到了水池边。
啪嗒,啪嗒啪嗒。
她们手中的磁吸一次次甩进鱼嘴里,因为是比赛,陈晓嫒时不时还分点神往零那边张望。
她注意到零的手法也很有问题,虽然甩竿的速度很快,但每次甩下去后都微妙的擦过鱼嘴落在外面。
她的动作比体育课上灵巧的模样逊色很多,放水都放成海了!
好在零的手臂比刚刚那个女生稳得多,十次里起码有八次可以落在鱼嘴里。
可这个时候磁吸又偏偏罢工了。
她这边一吸一个准,而零那边五次里面最多吸上来一次,换根钓竿也一样。
“这里,钓这个!”
“我想要这条。”
旁边的同学们用手去指点池子里的鱼,陈晓嫒连忙回神,按照他们的手势去钓鱼,很快就吸完了指定的十条。
十分钟过去,她这边堆了二十几条金属鱼,而零那边只吸上来五条。
“要不就到这里吧?”陈晓嫒用余光观察着零的神色,见她已经从跃跃欲试变得有些心不在焉,连忙主动开口终止游戏。
零点点头,把钓竿还给老板,让他把自己钓到的几条金鱼打包好。
而陈晓嫒把同学们想要的小鱼都分了出去,剩下的十条也全部打包,准备找机会送给岚姐。
完事以后,她们两人手牵着手,在老板如丧考妣的脸色里快步远去。
……
游戏摊位种类繁多,陈晓嫒带着零从里往外玩了套圈、抓娃娃和猜箱子,一直玩到店铺林立的白房子附近。
陈晓嫒又看到了卖蛋糕的女老板,不过她现在没在卖蛋糕,而是捧着一盘纸杯蛋糕站在遮阳伞下看热闹。
什么热闹围了这么一圈人?
陈晓嫒拉了拉零的手,有些兴奋地说:“那边好像有什么好玩的事,我们去看看吧?”
“嗯。”零慎重地点点头,在行走间超出晓嫒一个身位,将她周围的空隙封锁住。
那块空地是预定出演【第二幕】的场地,是权能仪式的重要地点,很容易滋生出异常衍生物。
事情如她所想,一层薄薄的黑雾正在空间中升腾,又因为陈晓嫒的存在而转化为透明的物质。
权能仪式开启后,乱神教派的人与教会成员在装束上非常趋同,但零在走近后立刻闻到了那股腌渍入味的“异味”。
那些人的灵魂和精神体侵染了太多深渊生物的力量,臭得让人作呕。
异常们扭曲的身躯与乱神教徒的影子纠缠在一起,形成一团又一团粘稠的污物。即使是最高等级的防护服也仅能完全防护静态辐射,很容易在翻涌的战斗中撕开一条裂口。
乱神教徒和异常们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机会,他们会联合起来绞杀教会的队伍,从最薄弱的环节杀起。
假如没有归零的压制,一定会有一大滩搅碎的肉沫扑面而来。
啪沙沙。
翻涌的力量陡然迟滞,他们身上像摔碎西红柿一样溃烂的伤口忽然弥合。正在争斗的众人如梦初醒地回过头,只见一位少女踏着薄雾迎面走来。
雾气在她前进时消散,仪式阵中强制催动的奇物一一黯淡,唯有她裙摆上的宝石熠熠生辉。
……
好诡异,我一靠近你们就安静下来了?
陈晓嫒刚刚站定就发现了周围的不对劲,心脏不由得砰砰直跳:糟糕,我又不是专业调解员,卷进来不会帮倒忙吧?
可这个时候要离开也来不及了。
而且之前那通热闹比想象中恶劣,她居然看到外面的游客因为一点纠纷就把蛋糕往咖啡店店员脸上拍。
她趁着这个机会环视四周,发现周围的学员虽然叫不出名字,但脸都有些熟悉,以前肯定在同一个楼层上过课。
现在大家神情狼狈,连制服都被扯脱了线,眼看着要没法参加下午的活动了。
好过分,同学们一分钱都没有拿,全部都是志愿者啊。就算是赚钱的打工人,你们有必要为了赠品在店面上羞辱人吗。
陈晓嫒绷起脸想要争论。
可她既不是学生会成员也不是什么纪律委员,没有权利驱逐游客或者调度保安,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
要不让学姐来说……
在陈晓嫒犹豫的时候,场面忽然又骚动起来。
如果佩戴特殊的镜片从高空俯瞰,可以看到仪式阵就像一颗巨大的水晶球,一条条透明的金线如藕丝一般从充盈的云层中垂下,重新与人类和异常们牵绊在一起。
沙沙,沙沙沙。
一些不愿被仪式场同化的异常在拼命挣扎,可它们已经被归零笼罩太久了,再也没有了选择的权利。
不同种类的戏服被它们的血肉滋养着透体而出,在它们的表面形成一层更加人类化的外壳。
快,快取悦你们全新的主人。
深渊生物的核心被某种力量攥在掌心,本能地爆发出强大的服从欲。
于是“人群”骚动起来了,穿着戏服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被压力压缩到极致。
一位新人在浓烈的绝望中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这股欲念暂时压制了另一位伟大存在的威慑。
它蠕动着,用人类的双腿在人群中蠕动着抬起手臂高声呼喊:“女王陛下——”
【“主人救我——”】
……?!
这声凄厉的哀嚎吓得陈晓嫒抖了一下,不过她抬头一看,发现不管是同学们还是外来的游客,居然都都在同一时间退了一步。
他们专注地看着她,脸上没有嬉笑或不以为意的神色,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期待与恍惚。
为什么呢?这只是演戏而已……对了,演戏。
最好的表演是带给观众完全入戏的体验。
今天是特殊的日子,既然每个人都想度过奇妙的一天,我应该——竭力配合大家的想法!
哪怕现在看起来很尴尬,但时光荏苒,也许很多年过去以后再想起来,会觉得是很有意思的一幕吧。
咔嚓!
裙摆向前一晃,旋即停止了摆动。
少女逐渐舒展肩膀,柔弱的外壳在强大的波动中骤然粉碎。
陈晓嫒通透的眼瞳中流露。出点点锋芒,这一刻,丝丝缕缕的金色线条汇聚于她抬起的权杖之上。
“无礼之徒,你们在对我的侍者做什么?”
第252章 拉锯战
飒飒——
陈晓嫒在秋风中板起脸,虹膜映照出每个人的身影。
呼……太紧张了,我眼中的他们好像在扭动。
她眼中的一道道人影在风中摇曳,如果现在是炎炎夏日,陈晓嫒一定会认为自己中暑了。
大家会笑我吧,恐怕只有很厉害的演员才能不借助音乐与摄影技术,单纯用演技让人入戏。
咚,咚咚,叮叮咚。
悠扬的钢琴曲忽然盖过砰砰咚咚的心跳声。
一滴汗水沿着她的鬓发滑落:学校的广播打开了,流淌出一枚枚平滑的音符。
钢琴声在下一个过渡后陡然下沉,营造出冰冷、紧张的氛围,仿佛真的有一位女王在宴会中发怒。
叮咚。
这声前后留白的杂音像是一只猛然砸碎的水晶杯。
刷刷,刷刷刷。
卫兵打扮的同学们呈倒V字形分开两道队列从她身边穿过,手持长矛长剑向着闹事的游客们走去。
人群无声地散开,不少游客扭头就跑,倏忽间消失不见。
剩下的人退出去老远,用或敬仰或畏惧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在仰望一位真正的女王。
耳边音乐声流淌,陈晓嫒沉浸在扮演的情绪里。
时间到了?对,时间到了,所以广播才会响起吧。
第二幕戏剧——正式开始!
簌簌,簌簌。
无形的纺线在众人眼里如有实质,反射着充满威慑感的金色光辉。
“饶命……”“不——”“嗷呜。”
逃遁的异常们发出稀稀疏疏的哀嚎,旋即转化成一缕缕能量,向着天空涌去。
“终于安静了。”女王陛下抬起眼帘,紫色的流光闪闪动人,没有人可以抗拒神明的魅力。
她轻启唇瓣,慵懒地说:“都过了这么久了,你们的礼物呢?快点呈上来。”
咯噔。
众人惊恐地瞪大眼睛,因为他们的视野里出现了这样一行字。
【向女王呈上符合要求的礼物】【倒计时00:05:00】
只有5分钟?!万一无法满足她的要求,我们会受到什么惩罚?
不光是敌人,就连友方也同时看到了这条提示。
大家不安地交换眼神,学员们小声交流,异常与教徒也各有各的渠道。
既然连教会方的人都卷入了这次任务,那么以陈晓嫒的性格判断,任务背后的惩罚应该不是抹杀,她不会抹杀自己的同伴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一边用希冀的眼神看着彼此,指望出现一位勇者解决一切问题。一边也暗中思忖自己的退路:自带的奇物算是宝物吗,我主动献宝能不能减轻惩罚?
滋啦啦,滋啦啦。
电流声响彻广场,广播中传出叶小雨平静无波的朗诵。
【女王再次召开了盛大的宴会,这一次五湖四海的贵客云集中心广场。】
【有三位追求者备受期待,第一位追求者送上了神鸟之蛋,女王矜持地收下了。可只要看到她的表情就会知道,那颗蛋的价值并不能让她满意。】
朗诵声戛然而止,大家很快明白了背景音的暗示:权能仪式中的剧本和童话剧本有所重合。
从刚刚的旁白里可以提取到一个很关键的讯息:第一位追求者已经献上礼物,那么这里应该是第二位追求者的戏份。
按照原版故事的剧情,第二位追求者献上的宝物并不需要特别去取……!
刷刷,一道人影迅速冲出人群。
钱小美手中捧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接满水的金属盆,脚下刷刷刷几步挪腾跳到了陈晓嫒面前。
叶小雨适时朗诵道【第二位追求者端着金盆来到女王身边,她将装满水的金盆高高举起。】
“女王陛下,请看我献上的宝物!”钱小美感受到异能力的迟滞,赶紧单膝跪地将水盆高高举起。
好、好敬业!
陈晓嫒肃然起敬,连忙垂下头往水盆边凑过去。
她反复背诵了无数遍的台词流畅地滑到嘴边:“哦?一只水盆。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钱小美恭敬地端着盆说道:“世间万物没有比太阳更珍贵的了,而且太阳高高在上,水盆中的倒影也会……”
哐当!
水盆陡然一沉,她猛地抬起头,发现陈晓嫒居然把头压到水盆中间,两只手死死扣住水盆的边缘往下看。
晓嫒同学不可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所以她到底在盆中看到了什么?
水波荡漾,映照出高高的云层——还有一只热气球。
彩色的热气球向天空飘去,一个身材矮小的孩子正在吊篮里跳跃欢呼。
陈晓嫒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她咬着牙往天空看去,这下看得更清楚了。
学校在半空中扎了许多根彩带,这些彩带上悬着水晶铃铛,秋风一吹叮当直响。
缤纷的彩带把瓦蓝的天空分割成一块块不规则的图形,而在这些图形中间唯有一块最为特殊——一只巨大的热气球正穿过彩带缓缓升空。
“嗷呜!”陈晓嫒惨叫着冲到纪念品商店拿出一只望远镜凑到脸上。
陈晓彤你这个坏小鬼,我要把你的小屁股拽过来打烂!
……
徐蛇挤压着全身的异能力,把每一点每一滴都挤到红线中对抗缭绕的金线。
新生之蛇在高处狞笑:呵呵,快点放弃吧,我这边越吃越强哦。
空中的热气球化作一个个虚影,仿佛有万千只彩色热气球同时悬于高空,化作神明的利剑。
新生之蛇晃动身体,祂的头在前方,尾在后方,下一秒变成头在后方,尾在前方。
祂似乎无处不在又不可捉摸,连星辰都在祂晃动身体的同时与祂同步摇曳,勾勒出一道道模糊的虚影。
这些虚影投射到徐蛇的眼瞳深处,在他的精神体上撕开巨大的创伤,裂口星罗棋布。
“噗啊!”徐蛇吐出一口黑血,深深的绝望感重新攥住他的心脏:没救了,人类怎么可能对抗神明?
【不,你可以。因为我选择了你。】
这、这个声音是?!哪怕他依然沉浸在绝望中,当听到神明的声音时,他立刻意识到祂来了,并且和他重新建立了更强的链接!
徐蛇弓起身体,感受着体内澎湃的能量:啊啊,我伟大的神明呐,祂正在向我不断输送全新的力量……
所以我不是被抛弃的棋子,我是祂正在竭力撬动的杠杆!请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屈服于一条新生的小蛇!
滴滴滴滴滴,他脚下的通讯器自动切换成呼叫模式。
徐蛇根本没机会接听,但和伟大存在链接之后,他能直接看清屏幕上显示的文字。
【给予我你的绝望】
哈,啊哈哈,原来是这样啊。
脑海中依稀的猜测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确证。
这位不让信徒直呼其名的伟大存在所拥有的权能果然是绝望,难怪他对人类如此在意。
这一秒,徐蛇在深重的绝望中诞生出点点希望:如果祂以人类的负面情绪为食,那就一定不会抛弃人类。
哪怕时光荏苒,祂也未必会费尽心力重新创造一个代替人类的物种。那样的话我与光辉教会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毕竟我们都希望人类获得拯救,至于拯救之后人类会过上怎么样的生活……
“哈,哈哈哈哈哈。”
徐蛇在激荡的情绪中狰狞地狂笑:我都没有过过半天好日子,那些什么都没付出的废物凭什么过得更好?!
这一刻异噬之蛇教团代代相传的箴言变成了他心目中最大的笑话。
你们想把我教成除了拯救人类什么都没有的怪物,那我就拯救给你们看啊,哈哈哈哈。
强烈的希望在他心中翻涌,那位伟大存在的链接并未断开。可能是加大了能量输出的功率,也可能祂的权能本就包含着一体两面。
太好了,绝望与绝望所孕育出的扭曲希望。
徐蛇仿佛看见了一大滩沼泽,沼泽污浊的气泡上漂浮着一朵绝美的落花。
祂拥有如此特别,如此适合人类的权能,即使是陈晓嫒也无法对抗了吧?
徐蛇忽然松开手,任由红线侵蚀他的身体。
新生之蛇快速游动,祂身边的星辰缓缓睁眼,露出一颗颗璀璨的眼球。
徐蛇并没有反抗,他盯着繁星般的瞳孔等待新生之蛇将他吞噬。那样他所蕴含的绝望投影将带给这只小蛇终生难忘的痛苦。
说不定还能将它搅碎,彻底拖入深渊,成为伟大存在的养料!
“嘿嘿嘿,快一点~”陈晓彤催促着郑璐继续帮祂牵引这些猎物肚子里的苹果。就算有一两只猎物挣脱了苹果饵料,光辉的金线也在帮祂用力拖动。
哼哼,这次行动实在是太顺利啦!陈晓彤骄傲地点点头,姐姐一定会赞美我的。
她仿佛已经看见陈晓嫒摸着她的头大声说:“你果然是我最厉害的妹妹~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和这些可怕的人战斗哦!”
不管是学校里的学生还是学校外的异常,凡是认识姐姐的存在都会被姐姐的威名所慑!
她满意地舔舔嘴唇,嘴里的甜味越来越香了,要是每天都能这么吃,我很快就会变成全世界最强的存在!
“晓彤,晓彤!”
嗯,怎么会有姐姐的声音?
陈晓彤茫然地看了看左右,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再是长蛇状的虚影,变回了人类小孩的模样。
而且那些被她锁定的猎物也不再是浮空状态,而是呆呆傻傻地坐在草坪上。
等等,那我呢?她后知后觉地看了一下脚底,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只吊篮里,一个大大的热气球正拖着吊篮不断往上飞。
姐姐……好像说过不允许我做危险的事情。
人类小孩独自乘坐热气球算是危险的事情吗?
咕咚,陈晓彤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从吊篮里探出小脑袋。
天空中的小眼睛一个一个闭了起来:姐姐的表情,好可怕!
第253章 击坠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通讯器的呼叫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收到了未知来源的电话或短信。
绝大多数收到电话的人选择拒不接听,而那些选择接听的人则即刻离开人群,在几秒钟内消失不见。
所有的短信都有同一个主题——末日。
喷发的火山、遍地的冰雪、大洪水、流星陨落……时不时还会针对每个人内心深处的恐惧进行微调。
担忧亲人的人会看到亲属的尸体,和恋人朋友感情甚笃的人会看到自己独自一人死不瞑目的画面。
就连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也会收到一个嘲讽的表情,甚至是一张纯黑色的“彩信”。
绝望吧,绝望吧,快些绝望吧。
人类,你们如此弱小,而末日即将来临。除了绝望,你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那就是……【信仰我】
短暂的沉寂后,通讯器迎来了第二波短信轰。炸。
【信仰我,你们将在死后迎来永生】
祂说得很残酷,反而给人一种足够真实的错觉。
看啊,这片大地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活人哪有可能幸福地生活下去呢?
只要你拥抱一只最强的深渊生物,就能随着它的跃升获得永生。那种永生一定是极安逸的,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怕。
金色的纺线正与一道道血红丝线抗争,光辉暂时无力管束他们的行为。许多人在情绪的影响下难以克制地去翻看短信。
这些讯息里的每个字都带有魔性的魅力,让他们的精神体与灵魂愿意相信这是直觉与本能做出的选择。
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有很多人完全没有理会通讯器发出的噪音。
一部分是光辉教会的精锐,他们从小就接受过残酷的训练,对于这种程度的绝望拥有足够的抗性,或者说足够的麻木。
陈晓嫒也没看短信,她快要被晓彤气死了,差点没把手机对准热气球甩出去。
“晓彤,你给我下来!”她在草坪上急得跳脚。什么演戏、什么女王?她妹妹都快乘着热气球飞出校园环游世界了!
陈晓嫒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放的风筝,线一断就飘飘悠悠地落到墙外的树杈上,然后被树枝刮出七八个大洞。
晓彤现在笑哈哈玩得开心,等气球飞得再高些,冻死在对流层怎么办?
就算飞不到那么高,万一气球半路漏气,吊篮从几千米的高空中摔下来,尸。体碎片捡到火葬场都烧不出几克骨灰!
她听不见晓彤在说什么,只好端着望远镜往上看。
只见镜头里的小孩冲着她拼命摆手,摇来晃去地挤出鬼脸,显然是不想乖乖回来。
真是的!陈晓嫒拿起手机,拼命挂断屏幕上的骚扰电话。
不知道哪个神经病换着号码死命打她的电话,她这边忙着要打校内紧急联络电话,结果刚切出去又被骚扰电话切回来。
她这里手忙脚乱得摔了一次手机,旁边的人倒是在她激荡的情绪中逐渐冷静。
当陈晓嫒感到愤怒,那股愤怒便转化为强烈的波动,让周围的人与异常从绝望的情绪中不断脱离。
他们也很愤怒,不管是异常还是人类,都对绝望权能的持有者抱有本能的排斥。
陈晓嫒终于打通了电话,她赶紧抱着手机结结巴巴地说:“老师这里出事了,我妹妹晓彤她乘着热气球飞、飞……”
视野中划过零的身影,她的声音像被掐住脖子一样卡住了。
气球还在飘飘悠悠地往上升,零却抓着绳索顺着旗杆往上爬。这有什么用?旗杆的高度根本不够的。
陈晓嫒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但她立刻注意到零身后背着一只从气。枪摊子上摸来的枪。
赤星不禁枪,看那把枪。械有些奇怪的造型,恐怕是气。枪店老板爱用的收藏品。
她为什么要带着枪爬旗杆?难道……一个很荒诞的答案从她脑子里跳了出来。
不是吧?!
陈晓嫒大脑一片空白,连忙迈开双腿扑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操场上。她顾不上手臂的擦伤,撑着水泥地大声呼喊:“不要——”
砰!
零手中的枪管亮起一簇诡异的火焰,子弹激射而出,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击中热气球。
气球表面迅速划开一道伤口,向着左边猛地倾斜。
而陈晓彤这个时候也不肯乖乖蜷缩到角落,反而在吊篮里又蹦又跳,气急败坏地大喊大叫。
陈晓嫒的牙齿咬破了嘴唇,她不管不顾的向着热气球狂奔,就算跑丢了一只鞋也没有停下。
“晓彤——不要怕!姐姐会——接住你的!”她对准天空张开双臂。
哇嗷嗷?
陈晓彤冒出一头冷汗,焦急地扒着吊篮大喊:“姐姐,你不要过来呀——”
我还忙着要把乱神教派的人一网打尽呢——
可惜天只遂晓嫒愿,热气球坠落的速度异常缓慢,迎着晓嫒的手臂飞了过去。
大气球挂在了高高的树梢上,吊篮翻了个面垂挂下来,陈晓彤从里面翻滚出来,她刚要爬走就落进了姐姐温暖的怀抱里。
“呜。”这下彻底被封印啦。陈晓彤拍拍鼓鼓的小肚皮,露。出悲伤的表情。
“晓彤,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陈晓嫒一边问一边焦急地掀开她的衣服到处寻找擦伤。
陈晓彤无言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要是被姐姐发现一个小伤口,屁股可就遭殃了。
不过她用异能力扫过皮肤,很快就发现自己毫发无伤,根本不用怕!
于是她迅速摆出一副得意的小表情,正想显摆“咱好好的,好得不得了~”的时候,喉头陡然一甜。
“噗啊!”一口血红的液体涌到喉咙口,一个没憋住直接螺旋喷射——
新生之蛇的眼神顿时犀利了起来:好你个狡猾的徐蛇,居然敢在猎物里下毒!
不,可能不光是徐蛇搞的鬼。难道毒素没有死,还是多了一只属性相近的怪物?
陈晓彤想心思想到一半,肩膀忽然抖了两抖。她圆溜溜地瞪大了眼睛:奇怪,周围好冷呀,难道敌人在用严寒之类的权能对付我吗!
肩膀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她下意识地抬起脸,看到一双更加犀利的眼睛。
“不好了——晓彤她吐血了——”陈晓嫒的高音飙破天际。这一刻就连此起彼伏的通讯器也强行消音。
“唔唔。”陈晓彤含着一口腥甜的液体,很想说这不是血,只是被排异出来的一点点余毒。可是看到姐姐滴滴答答的热泪,身为巨兽的超强直觉让她无师自通了人类小孩的超能力:秘技,装死躲债之术!
“唔嘤~”她在姐姐的怀抱中闭上眼,翻滚到最舒服的位置,甜甜地“晕”了过去。同时向全身的汗毛下达了【等姐姐消气后再喊我】的指令。
“晓彤!晓彤——”
陈晓嫒抱着妹妹潸然泪下,在她落泪的一刹那,一切翻涌的情绪都被悲伤覆盖。
咔嚓,咔嚓嚓嚓,领域中凡是启动的奇物尽皆破碎。
储存球一个接一个裂开,释放出内里储存的人类,而陈晓彤联合异常构建的捕猎网也骤然断裂,里面包裹的猎物一只只掉到地上,往死里逃窜。
仪式场陷入死寂,监控中心的显示屏只剩一片苍茫的雪白。
归零的领域扩展到视野所及的每一个角落,连绝望也不得不暂时收起触角,装作无事发生。
她在哭泣,而祂们在聆听。
……
陈晓彤被就近送到了临时医务室,看着妹妹苍白的小脸,陈晓嫒一直用手背抹着眼泪:呜呜,不会出什么问题吧?万一有严重的内伤可怎么办。
她不敢打扰医生和护士的检查,只好乖乖走出去关上门,在钟塔外围的走廊里反反复复走来走去。
“晓嫒同学。”学生会会长从另一侧走来,她身上穿着和零十分类似的银白色礼服,连花纹都差不多。
林依走到她面前温声说:“接下来的第三幕还要拜托你了。”
“不,不好意思。不行。”陈晓嫒断然拒绝。她不想给会长留下不好的印象,更不想给大家添麻烦,但现在妹妹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她看着林依的脸认真地说:“我必须留在这里陪晓彤,演戏的事情可能要麻烦同学们帮忙了。”
而且既然林依会长有一套和零差不多的爱神戏服,恐怕女王这个角色也未必没有替身吧。
事实似乎如她所想,林依没有纠缠,她十分平静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如果陈晓彤的体检报告结果良好,还请你尽快前往演出场地。”说完转身就走,一刻也没有停留。
“好的。”陈晓嫒口不对心地应了一声,根本没放在心上:妹妹都吐血了,怎么可能状况良好*?
她绕着花坛转了两圈,零急匆匆地从钟塔内走了出来。
学姐刚刚应该是在和学生会的人解释情况,或者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陈晓嫒走到零身边靠了过去,像只依偎同伴的小鸟。
“晓嫒。”零的双手环抱上来,她穿着冰冰凉凉的丝绸礼服,但一股热量仍然沿着手臂缓缓传递。
“嗯。”晓嫒带着哭腔闷闷地回应。
零是来道歉的吧?她的思绪有些混乱:用枪射击空中的热气球当然是很危险的行为,可能直接害死吊篮里的人。
可从另一个角度看,如果让热气球把晓彤带到高空,情况可能会更加危险。
也许零只是比较急躁,她太担心晓彤了……
陈晓嫒把头埋进零温暖的怀抱里,聆听她略微加速的心跳,等待着恋人的劝慰或是道歉。
几秒后,温柔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我们把陈晓彤丢在这里,赶紧离开学校吧。”
【“我们把新生之蛇留在这里,赶紧逃离仪式场吧。”】
第254章 连缀的珠链
“……你说什么?”陈晓嫒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
零看不到她的表情,贴着耳朵轻声说:“有人盯上你们了,学校现在也不够安全。不如把陈晓彤丢在这里,我带你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一股冰冷的情绪浸透心脏,让她泛起一阵恶心。
刚刚对零的开脱慢慢转化成了充满恶意的揣测:零向热气球开枪的行为是故意的吗?当然是故意的。
只不过这种故意恐怕不是我原以为的那种【故意】。
滔天的怒火即将燃起,却被一缕闪过的思绪暂时压制。
这缕思绪不是爱意,而是理智。
哪怕暗暗发誓过不能翻旧账,陈晓嫒还是在这一刻想起了摔下楼梯的那一天和那些撞得歪七扭八的扶手。
零将一切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但这一切会不会都是谎言呢?
战栗感刺激着她的皮肤,陈晓嫒猛然发现,如果把凶手从零挪腾到未知的坏人,或者陈家派来的杀。手,事情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我在考上桃李大学后曾数次遇到危险,这种频率非常不正常,肯定有人在背后作祟。
而我考上桃李大学这件事,只能危害到陈家人的利益。
她的大脑在高速运转,将一条条线索与一次次危险联系在一起。
我第一次遇到危险是在前往学校的列车上,那次我运气非常差,居然碰到了恐。怖分子炸列车。
他们会不会是冲着我来的呢?
我没有证据也没有疑点……不,有的。
她脑海中浮现出毒蜘蛛的脸庞。
想想看这个人的行动轨迹!火车、学校、自来水厂。她每一次都跟着我,我每一次都在看到她之后遇到危险。
她一定是陈家收买的杀。手,只是运气不太好,每次行动都因为意外或者别人的阻止而宣告失败。
陈家邀请的杀。手确实很专业,但再专业的人也只能抹去事件发生的痕迹,不能更改参与过事件的人。
陈晓嫒兴奋地颤抖起来,她又想到了一个可疑的人:辛娜雅!
那个富二代出现的时机非常巧。也许这个巧合是人为创造的,她本来就守在前往联合都市的必经之路上!只是因为当时我旁边还有郑璐和林琅,她没把握一打三才暂时放弃动手。
不然她为什么要强行索取我的联系方式,还几次三番试图杀死我呢?
没错了,从她获取我的电话号码到她第一次对我动手的时间间隔极短,一般人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陈晓嫒的思绪豁然开朗,这样就完全说得通了。辛娜雅才不是一个脑袋空空的笨蛋,她根本就是一个善于伪装的杀。手!
她故意营造出变。态富二代的外在形象来蒙蔽我,真精明啊,谁会深究一个变。态做出变。态行为的理由呢?
我居然被她暗中刺杀了这么多次才想清楚这么简单的事情,真是太逊了。
不过她后来的行为有点奇怪,到底是时间太久,被金主踢出了刺杀任务还是真的不想继续了?
陈晓嫒想到辛娜雅早上那通声嘶力竭的怒吼。她在众人面前那番招摇的表白完全可以理解成:我知道有很多人想杀你,但我现在只想救你,快点跟我逃。
她真的准备改邪归正吗?不,也许只是不想被其他杀。手截胡,想独占杀死我的功劳吧。
沙沙。
零轻轻晃了晃她的肩膀,小声说:“时间不多了,我们快点走吧。”
她的摇晃让陈晓嫒从绝对理性的思考中脱离,那股有些恶心的愤怒感再度回归。是了,如果我刚刚的猜想是正确的,那零的动机就很明显了。
她真的想让晓彤“意外”身故。
陈晓嫒扬起脸,她抬起手慢慢抚上零的脸庞。
真美呀,不管从什么角度看着你,都觉得好美。
她的眼角积蓄着泪珠:银白的发丝,冰蓝色的眼睛,比人偶还要精致的五官,还有……那深爱着我的眼神。
“零,你爱我吗?”
“我爱你。”零没有一秒犹豫,在她触碰第一颗金色泪滴,不,从她碰到晓嫒的那一瞬起,她的灵魂深处就清晰地倒映着少女的身影。
只要和你相遇,只要稍微靠近,我就绝对无法坐视你悲惨地死去。
陈晓嫒无言地挪动手指,慢慢抚过零的眼角。
她能确认这份爱意的真实,就算是专业演员也无法演得更像了,仿佛能通过眼睛看到恋人内心深处的火光。
她本该被这束火光点燃,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可只要一想到这颗火热的恋心对妹妹做出了多么冰冷的判决,她的心脏也变得一片冰凉。
“不要骗我,我问你。”陈晓嫒一字一顿地问:“你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保护晓彤吧?”
咯噔。零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发出一声悲鸣。
她在这一刻无比希望自己还能和其它使徒链接,或是从弥洛主教那边获得百分之百正确的答案。
可是不行,她想逃跑的事情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
而且就算那样也仅仅是逃避罢了,弥洛主教也许会强行命令我说谎,而我也会为这道命令感到如释重负。
可是我现在……不想再欺骗你。
零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旋即慎重地点点头。“是。”
她很想解释清楚,可考虑到归零附带的认知滤镜,零只是抿紧了嘴唇。
她的直觉告诉她,如果在这里硬扯什么新生之蛇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我似乎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可是为什么看到晓嫒冰冷的眼神时,我的心脏会这么痛呢?
【回答错误】
她似乎听见了弥洛教授遗憾的感慨。
陈晓嫒的心脏一阵刺痛,她以为自己会难受得晕过去,可一想到晓彤还在房间里,她的双腿就站得笔直。
够了,零已经承认了。所有的线索和事实连缀在一起形成了闭环。
杀。手们的目的很单纯,养母留下的大笔财富。暂且把他们背后的人认定为陈家吧,就算不是也差不了太远。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们需要干掉晓彤和我。而在我们之间,晓彤明显是更加重要的一环。
不光因为晓彤是母亲的亲生女儿,还因为我对母亲的遗产几乎一无所知。
光是现金、珠宝和被焚烧的别墅肯定不值得这些杀。手几次三番出手。
所以母亲大概率给晓彤留下了很特殊的东西,而这个东西我作为养女并不知道。
杀。手当然想把我们都杀死,但在二选一的情况下,只要我彻底失踪,或者他们从晓彤手上获得了想要的东西,那么必死无疑的人只有晓彤。
现在想来,学校没有为晓彤投入任何额外的安保资源,甚至给这么小的孩子安排了单人宿舍。单人宿舍的意思是什么?要死就死她一个。
学校所有的关注点都在我身上。
弥洛教授告诉我可以带着晓彤一起上课,恐怕就是最后的善意了,她只能给晓彤争取到这些,所以才会用愧疚的眼神看着我。
她又想到了岚。
岚姐应该也从哪里获得了相应的情报,所以她才会直言不讳的让我抛弃晓彤,把这个烫手山芋甩出去。
陈晓嫒捏紧了拳头,她忽然发现除了晓彤之外,自己最爱的两个人,最爱她的两个人——在事情涉及到晓彤和她的安危时,毫不犹豫地做出了相同的决定。
【只要陈晓嫒活下去就好,陈晓彤只是累赘。】她们都是这样想的。
“哈、哈哈。你、你们觉得我会高兴吗?!”陈晓嫒松开手,猛地推开了零。
你们?零直觉不对,她连忙握住陈晓嫒的手腕,顶着不详的预感竭力解释:“陈晓彤和你是无法同时保全的,现在的形势越来越紧张,学校都考虑要放弃你了。”
【“你和新生之蛇是无法同时保全的,现在末日即将来临,教会是一定要攫取更多权能的。”】
她在解释的时候心脏砰砰直跳,一直防备着被监控中心接收到。
可这句话虽然被金色的丝线阻拦在监控之外,却也没能正确传递到恋人的耳朵里。
陈晓嫒流着眼泪用力晃动头发:“你们没错,你们都没有错。是我错了,是我不讲道理,硬是要救晓彤,你们都太累了!”
细密的雨丝随着她的泪水不断落下。
零警觉地看向天空,这些雨丝里包含着归零之外的影响。
它们不仅仅是骤然飘落的雨点,水珠的凝结核是某种特殊的权能,而水汽则是陈晓嫒的悲伤。
陈晓嫒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零抬起头仰望天空。
她忽然间觉得很疲惫:是啊,零还能怎么办呢?她都被我逼迫到要自污,承认自己有暴力倾向了。
可她哪有什么暴力倾向?她对辛娜雅下狠手是因为辛娜雅是杀。手。她推我的时候应该是在和偷袭我的杀。手搏斗。
可能零原来以为可以顺便保护晓彤吧,只是现在看清了情况,觉得没有可能了。说不定连学校也下达了放弃的通知。
陈晓嫒仰着脸哭泣,雨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零,我还是很爱很爱你,可是——这份爱太绝望了。
“对不起,我不会逃走的。”
零没有放弃劝说,向着她伸出手:“可是留在学校也很危险!”【“可是教会现在可能会对你不利!”】
陈晓嫒抽了抽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放心,我也很危险。”
她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咬破的唇角在脸上糊了一层血渍。“必要的时候,我会自己动手。”
什么叫自己动手?零心中不详的预感变强了。
少女乌黑的长发在雨中像小蛇一样流淌,那张原先充满朝气的甜美脸庞在这一刻变得冰冷无比。
陈晓嫒舔了舔唇边的鲜血,抽噎着说:“我会亲手杀死所有想要伤害晓彤的人,一个不留。”
啪嗒。
零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她缩回手,连向金色泪滴探出的灵魂也缩了回来。
“不可以……”我不想让你出事,可如果其他人会被晓嫒杀死,我到底要站在谁这一边?
“你理智一点啊,零,我、我们已经没有办法了!”陈晓嫒哭泣着不断颤抖,她的双臂环抱住胸口,就像抱住了瑟瑟发抖的自己。
天秤在此刻剧烈摇摆,一端是晓嫒,另一端则是999名同伴还有无形中更多更多的人。
这一刻,陈晓嫒的愿望发生了变化,属于人类的人性从零体内慢慢剥离。
另一种重置开始了,归零响应了她的愿望——你希望零能足够理智,那么她就将足够理智。
我可以带着晓嫒逃走,并说服自己这也是一种拯救世界的尝试。
那现在呢,现在我应该做什么?我应该告诉大家,她失控了……吗?
“那样的话,你不会离开活动场地吧?”零的声音和眼神同时冷淡下来。
陈晓嫒被她的眼神刺痛了,但一想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和分手没有区别,又拖着鼻音点点头。“嗯,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零微微颔首,连点头的幅度都变回了最初的模样,带着优雅的矜持。“好的,那请你在学生会呼唤的时候进入钟塔。如果到时候你不在,我会亲自过来找你。”
她和林依一样说完就走,连迈步的幅度都一模一样。
“呼呜……”陈晓嫒轻轻抽泣,又在心中自嘲:真是的,我不是很希望和零和平分手吗?结果看到她这么冷静居然还很痛苦,要求真多啊,哈哈哈。
咔哒。
她擦眼泪的胳膊抖了一下。
正对着她的一楼窗户迎面打开。一只戴着薄手套的手伸了出来,朝她微微勾起指尖。
陈晓嫒知道那是临时医务室的窗户,赶忙抹掉眼泪凑过去问:“你好,请问晓彤她怎么样。”
她说到一半就愣住了。
因为朝她勾起手指的并不是医生或者护士,而是——
手掌翻转,弥洛教授握住了她扒在窗台上的右手。
第255章 教授的行动
三十分钟前,弥洛从坠落的热气球上收回视线。
【“怎么不趁着这个机会带晓嫒逃走?”】魔鬼在脑内轻笑。
不可能,她不会抛下陈晓彤的。
【“好吧。”】魔鬼不甚在意地说【“那就带晓嫒和它一起逃走?”】
弥洛没有回应魔鬼故意为之的话语。
她和魔鬼都知道,如果不把陈晓彤留下来,她和陈晓嫒根本走不远。除非——借助魔鬼的力量,而且是长时间“借用”。
她利落地翻过花坛,朝另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一只金发魔鬼正趴在草坪边缘大吃大嚼,专捡那些四散逃跑的异常和乱神教徒下手。
【“真是没有教养。”】看到它和动物一样的进食方式,魔鬼嗤之以鼻。
那你要负责教养她吗?
弥洛的话显然造成了一些精神上的损伤,魔鬼漠然不语,甚至没有调侃她为什么要在意这只小动物。
反而是弥洛主动解释道:“我现在需要帮手。她姑且也算是晓嫒的熟人,可以和零与岚一起顶着认知滤镜帮助晓嫒逃跑。”
【“哦?”】魔鬼忍不住质疑【“你准备相信这家伙的信用,还是说你笃定岚和零不会在守护的过程中出哪怕一点点问题?”】
我对岚并不了解。弥洛十分坦然地承认。
我只是相信辛娜雅无法抗拒陈晓嫒的命令,她一定会很自然地答应保护陈晓嫒并做到这一点。
【“我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自信?”】魔鬼有些刻薄地点评道【“也许归零可以让不平等的契约强制生效,但你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运气上。”】
哒、哒哒。
弥洛在心中冷淡地笑笑:你就不想想我为什么要特意和你解释这么多吗?
【“……”】
魔鬼沉默了一会儿,脑海中旋即回荡起爽朗的大笑。
……
人类形态真是太不方便了!
辛娜雅趴伏在地上,试图让周围的魔焰燃烧得旺盛些,好舔食更多猎物。
这些吓傻了的肥羊原本足够暂时安抚她饥饿的胃袋,可核心上的裂纹却像鞭子一样不断抽打着魔鬼的火焰身躯。
快点,快给我更多更多,还要更多——
可恶啊陈晓嫒,我到底要为你心碎多少次?辛娜雅大口大口地吞咽着能量,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预感:如果她继续追逐陈晓嫒,无限重复这种“追逐-争吵-争斗-认输-成长-追逐”的螺旋,说不定会在某天领悟某种奇怪的权能。
她的双手恐惧又期待地战栗着:我和你到底会迎来怎样的结局?光是想想都会从灵魂深处卷起惊涛骇浪。
咔哒。一只靴子轻轻踩进魔焰的范围里,泛起一阵坦然的波动。
这个动作很文雅,就像人类用手指轻轻点住水面,提醒叶片上的虫子:她来了。
辛娜雅迅速收回那部分火焰,翡翠色的眼瞳中闪烁着忌惮的光芒。“你怎么来了?”
随着阅历的增长,她能看出这只同族来者不善,恐怕不是来帮忙的。
“我是来帮助你的。”对方在下一秒给出了与预想截然不同的回答。
魔焰舔舐着满是裂纹的核心,辛娜雅勾起唇角:“哦?你要怎么帮?”
“你上次不是说想要获得陈晓嫒的好感吗?”弥洛微笑着说:“我有办法让她对你产生好感。”
【“一点的好感也是好感,1加负99等于负98。”】
同族的微笑在眼中不断扩大,辛娜雅很想傲慢地拒绝。
可是她脑海中忽然划过刚刚和陈晓嫒那番完全失败的接触【“砍掉她的头!”】
陈晓嫒……我真的能拒绝这个交易吗?
我不能。
辛娜雅的额发遮住了眼睛:说一千道一万,赚到第一桶金的难度是最大的。陈晓嫒那家伙从一开始就对我没有半点好感,只有人类充满恶意的畅想。
再这样下去,就算我跪在她面前乞求原谅,她也只会考虑今天要怎么戏耍我。
呼~辛娜雅悄然松开拳头,朝着弥洛挑起眉毛:“你的条件很不错,不过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很简单。”弥洛推了推眼镜,金色的眼瞳中闪过一抹猩红流光:“我不想让教会的权能仪式成功,这会干扰我的计划。”
“……”同族的波动很诚恳,说出的内容也很符合她的猜想。
辛娜雅在心中揣摩对方的底牌:这只强大的同族一定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混进了教会的圈子里,如果教会的每项计划都大获成功,她还怎么搞破坏?
看来让光辉获得权能已经是极限了,她绝对不允许教会量产权能,完全压在她头上!
辛娜雅掀开了对方的底牌,心中的忌惮终于消散不少。
同族适时地露。出一抹浅淡而优雅的笑容,并且主动向她伸出左手。
哼,还真是放松的姿态。
辛娜雅顺势伸出右手:“好吧,我同意。”
话音未落,同族那只戴着薄手套的左手忽然逼近,用力握住了她的右手!
掌心与掌心瞬间相触,一股磅礴的力量朝她挤压过来,顺着火焰一直燃向核心——
什、什么?
辛娜雅的脸狂怒地扭曲:这、这家伙居然直接攻击我的核心?!
对深渊生物来说,这种直接触及核心的攻击相当于人类在挥拳时一拳穿透敌人的身体,直接和体内的五脏六腑零距离接触。
势均力敌的生物哪有这么打架的?!
可恶。
辛娜雅咬紧牙关忍受着体内升腾的异色火焰,她总算正确认知到了魔与魔的差距。
这个超古代老怪物根本和我不是同一位阶的,她脑子坏掉了吗干嘛要装成人类潜伏在人群里?
啪沙。对方在她后悔到极点时忽然松手,并且十分自然地退后了几步。一套动作非常、非常的“礼貌”。
呼啊……辛娜雅神色复杂地看着弥洛,她在刚刚的“攻击”里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反而有一股金红色的能量混进火焰,暂时黏合了核心上的裂痕。
这个老家伙刚刚居然——强迫我签订了一条不平等的临时契约。
弥洛教授安抚般的用手指做出抚摸额头的动作:“放心吧,你要付出的代价和获取陈晓嫒的好感是同一件事。”
她看着魔鬼阴晴不定的脸色灿然一笑:“在契约结束之前,我需要你向陈晓嫒献上忠诚,比狗还要忠诚。”
……
把年轻的魔鬼安置在草丛里,弥洛教授马不停蹄地赶往钟塔。
她在途中看见使徒们与高级校工抬着陈晓彤往塔里跑,很自然地利用光辉主动提供的平面图躲进监控盲区。
陈晓嫒很快就从房间里退了出来,使徒们也纷纷离开“临时医务室”,按照指令前往各个区域巡逻或待命。
最后留在房间里的只有装死的新生之蛇和两位留下来专门负责误导陈晓嫒的高级校工。
弥洛在确认他们两个肯定没有多高的权限后,戳了戳心底的魔鬼:来,再借用一下你的力量,我想暂时催眠他们,修改一下他们关于这段时间的记忆、
【“我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就是你也想这么做。
【“好吧,你可真是个一毛不拔的吝啬鬼”】
谢谢夸奖。
弥洛的指尖腾起一簇金红色火焰,点点焰星绕过无形的纺线,一簇簇弹向室内的人类。
他们的膝盖晃动了两下,眼神发直,最后就像两个僵硬的木偶人,一前一后打开衣柜钻了进去。
弥洛锁好衣柜,然后来到床前敲了敲床板。
她的动作像敲门一样礼貌,可床上的陈晓彤依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好像真的受了很重的伤。
她的伤怎么样了?弥洛忍不住询问魔鬼。
【“已经好了。”】魔鬼忍俊不禁。
行吧。
弥洛哭笑不得地推了推眼镜,她原来还猜想是不是归零限制了巨兽的体质,这么一看完全是个装病来逃避家长惩罚的小鬼头啊。
她继续敲敲床板,轻声说:“快点起床吧,如果你主动和陈晓嫒承认你在装病,我就帮你说说几句好话。”
【“别想骗我,我才不和魔鬼做交易呢。”】孩童的声音通过精神体传达到她脑内。
这孩子。
【“兼具深渊生物的固执和人类孩童的幼稚,真是集两者之短。”】
听到魔鬼尖酸刻薄的评论,弥洛那句“你来哄哄她”的话就咽了下去。
新生之蛇是陈晓嫒的妹妹,不能用契约强迫她合作,何况她对陈晓嫒的忠诚一定是足够的,只是脑回路有些奇异。
弥洛回忆了一下心理学的相关知识,刚准备搬个凳子坐到床边开始长篇大论,就听见窗外传来陈晓嫒与零的说话声。
她、魔鬼和新生之蛇同时屏住呼吸,倾听外面的声音。
气氛在第一句话之后就开始急转直下。
【“我觉得教会不应该移除使徒们的感情,人类有时候还是需很需要情商的。”】
我知道。弥洛头疼地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
零明显意识到了认知滤镜的存在,可她规避的话术实在算不上高明。
陈晓嫒正在直球进攻,零越是简单地回答问题,越是容易被认知滤镜简单地扭曲。她应该利用自己恋人的身份,用谎言和包含部分真相的甜言蜜语迂回过去达成目的。
三个人安静地听到最后也没有奇迹发生,零居然还敢扭头就走?
现在这里起码有两个人想拎着她的耳朵,让她趴到地上圆润成一颗球,至少还能给陈晓嫒踢一踢消消气。
【“好了,你们不要太苛刻了,主要还是得怪归零的效果。”】魔鬼说了句公道话。
弥洛面无表情地转向病床,这次她用力拍了拍床头柜,朗声说:“你也看到了,你姐姐现在很需要安慰,你是自己爬起来认错,还是我把你拎起来认错?”
陈晓彤的睫毛快速震颤:姐姐说过不要做敌人想让你做的事,魔鬼是敌人!
她一番挣扎后,理直气壮地选择了逃避。
“行。”弥洛阴测测地笑了。
她打开窗户将手掌伸出窗外,朝正在哭泣的少女微微勾起指尖。
第256章 真诚的建议
“老师。”陈晓嫒看清了握着她手掌的人,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可当视线扫到病床上躺着的小小人影,她立马将酸涩的烦恼抛诸脑后,反握住老师的手小声问:“请问晓彤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弥洛教授的脸上扬起安抚性的笑容,她在说话前对陈晓嫒做出了一个很明显的掏手机的动作,然后将食指贴在嘴唇上,示意她先不要声张。
“?”陈晓嫒抽了抽鼻子,像小兔子一样朝她点点头。
教授一边用手机打字,一边缓慢地说:“陈晓彤的情况还可以,她从热气球上摔了下来,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她说完后翻转手机,将屏幕对着晓嫒。
上面写着:经过简单体检,这孩子吃了大量的红叶浆果。这种浆果质地坚硬,果汁酸性大,果肉里坚硬的小种子容易划破口腔,造成细小的伤口。
所以她之前吐在你身上的基本是果汁和嘴里的一点点血。
什么?!“不、不会有问题吧?”陈晓嫒忙不迭地掏出手机哒哒哒打字:不会吧老师,那她为什么会晕倒呢?
弥洛慢悠悠地回答道:“没事,我在这里看着她,你继续去逛逛商店吧,等时间快到了再回来演出。”
屏幕上的字删除后替换成:你先走到操场上,我之后录好视频发给你。
陈晓嫒有点明白了,她可怜兮兮地点点头,拿着手机一步三回头地往操场走去。
弥洛目送她走到操场边缘,然后用力关上窗户,让窗子发出哒的一声脆响。
“好了,你姐姐走远了,现在可以和我谈谈交易了吧?放心,只是口头交易,不用定立任何契约。”
陈晓彤迅速掀开一边眼皮,左眼往外觑了觑,又扭头朝门边用力看看,确认姐姐的气息确实够远了才倏地竖起脑袋。
“呼~说说看吧。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又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好处?”她抹了抹额头的汗珠,把小被子一掀,脚脚翻下床踩到拖鞋里。
弥洛将双手轻放在膝盖上,她朝新生之蛇笑了笑,温柔地说:“很简单,我不希望你继续留在校内。”
“呵,谁想留在这里呀?你们教会的据点闷透了!”陈晓彤气鼓鼓地双手叉腰,她恨不得和姐姐搬到荒郊野外去,可谁让姐姐只喜欢和人类一起住。
“如果我能说服陈晓嫒和你一起走呢?”弥洛眼中闪过一缕红芒。
晓彤眼睛一亮又迅速暗淡下去,她摇摇脑袋说:“哎,不行,我和姐姐不一样。姐姐就算再强,只要她想也能留在地面上……”
可我如果继续变重,就算姐姐在旁边也得掉到深渊里去。
她深知自己已经错过和陈晓嫒融为一体的机会,现在她们的权能很互补,可完全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弥洛看着她气定神闲地说:“其实我一点也不在意你们在不在一起,我只在乎陈晓嫒的安危,她要是再不走说不定会被教会夺走权能。”
“他们敢!”陈晓彤瞪着眼睛,小肚子鼓成了河豚鱼。
弥洛从怀里掏出一根能量棒,撕开包装递了过去:“别生气,我们边吃边说。你应该留了底牌应付这次权能仪式吧?
如果你相信我,可以说出来让我一起参详参详,如果你不相信,最好在底牌用尽前和陈晓嫒逃出去。”
“我才不会告诉你呢!”陈晓彤美滋滋地啃咬着能量棒,这根能量棒外面涂着巧克力,里面有坚果脆心,好好吃!
“行。”弥洛点击发送按钮,将手机收回暗袋。
见她答应的如此果断,陈晓彤有些狐疑地问:“喂,你这魔鬼看上去是个体面人,可别过段时间找我姐姐告状啊。”
陈晓彤动了动嘴唇把巧克力咽下去,嗫嚅着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嗷。”
“放心。”教授微微颔首。
下一秒,门外的走廊响起砰砰砰砰的脚步声。
噫!陈晓彤吓得瞳孔地震,连忙卷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可她这种掩耳盗铃的鸵鸟行为毫无作用,陈晓嫒咚地一下推开房门,冲进来捏住妹妹的猪耳朵往外拉。
“叫你吓人!叫你装病吓你老姐!!”
“呜呜,我不敢了啦~”陈晓彤假哭着往魔鬼那边扑,结果扑了个空,只得一脸无语的被陈晓嫒拖到床边上,结结实实挨了好几下。
几分钟后,床上多了一只气呼呼的陈晓嫒和一只屁股朝上继续装死的陈晓彤。
“听好了晓彤,以后不许再这么皮了,你的腿很容易摔倒的。”陈晓嫒摸摸妹妹的头发。哎,她一点也不想体罚晓彤,刚刚拍打的动作也是雷声大雨点小,真不知道有多少作用。
“嗷呜。”我好好的右脚啊……晓彤右腿一撇,无奈地抱着枕头滚动到角落。
陈晓嫒看完体检报告,又扒开妹妹的小嘴确认里面只有一个细小得快要愈合的伤口,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她刚刚精神高度紧张,每块肌肉都在拼命消耗能量。现在骤然放松都累得有点想睡觉了。
不过既然妹妹没事,就得按时参加表演了。
陈晓嫒慢吞吞地撑着床沿直起身子,朝弥洛教授虚弱地笑笑:“谢谢您……我这就去和同学们汇合。”
“稍等一下。”弥洛忽然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腕,薄手套的触感异常明晰。
陈晓嫒愣了一下,呢喃地说:“我知道,我、我演完后会和零道歉的。”
她并不是要挽回分手的结果。
只是因为如果她们俩仅仅是同学关系,那么零“安全救回陈晓彤”这件事要远远大于她态度上对晓彤的冷漠。
她有些苦涩地想:也许只有恋人和彼此交心的挚友才能争执论心论迹吧,我就算了。我这样麻烦的人不配和零“论心”的。
“道歉?不,你不需要道歉。”弥洛从椅子上起身,*她轻轻拥住少女的肩膀,安抚地拍了拍。
【“把你的爪子从我姐身上挪开——”】精神体骤然炸起一阵波动。
小蛇的尖锐爆鸣嘎啊一声停止了,因为她看到陈晓嫒主动靠住弥洛的肩膀,呜咽地抽泣起来。“可、可是。”少女的眼泪一颗颗落在老师的肩膀上。“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做啊……”
弥洛的手轻轻拍打着晓嫒的脊背,仿佛能透过手套与有形的肢体感受到澎湃的感情。
她不知道这股波动到底是魔鬼故意捏造的虚假情绪还是真正的共情。不过这一刻,弥洛真真切切地品尝到了悲伤的味道,那是人类对于海洋的想象,咸涩苦闷。
她当然知道陈晓嫒有多么茫然,因为这份茫然里有一部分是她的过错。
是她这位本该指引学生的老师在不断加深晓嫒对世界的错误印象,让她对种种虚假的东西深信不疑。
如果情况没有那么危急,弥洛一定会立刻抛下手头的事情,尽全力抚平晓嫒心中的伤痕,重新引导她一点点融入这个不太普通的世界。
可惜没有如果。
最该道歉的人是我,可我现在不能道歉。
魔鬼在心中冷嘲热讽【“当然,你甚至不愿为她多冒点风险,借用我的力量亲自送她出去又有多难?”】
弥洛温柔地轻轻拍打,直到晓嫒的抽泣声逐渐停止才俯下身。子轻声说:“岚和零一定告诉了你很多事情吧。”
陈晓嫒断断续续的抽泣戛然而止,她有一瞬间像小仓鼠一样警觉地蜷起手指,又很快放松。
“没什么,她们只是认为晓彤不太适合在这里上学。”
【“哦,看来我们的小可怜不太信任你呢。”】
弥洛懒得理会魔鬼的讽刺,她更加心疼地看向晓嫒。她知道眼前这个孩子对人类的信任已经在一次又一次误会中瓦解了。
她不是害怕别人伤害她,而是害怕“自己的错误”又阴差阳错地伤害到别人。
弥洛主动前倾身体,柔软的嘴唇贴在晓嫒的鬓边,让接下来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蹦进少女的脑海:“我没法再瞒你了。情况紧急,其实学校和陈家抱着同样的目的。”
“可是学校之前。”陈晓嫒眼神闪烁,似乎在犹豫该信哪一边。
有零的前车之鉴,弥洛用最坦诚的语气说道:“学校一开始是想保护你的,可他们现在太在乎某件东西了。”
她说出的每个字都扣紧了陈晓嫒心中的隐忧,而且每个字都和异常没有任何关系,成功的通过认知滤镜传达过去。
陈晓嫒的表情从茫然变得惊恐,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太清楚你在说什么,老师,某个东西、可能并不存在吧。”
“重点不是你知道多少,和它具体存不存在,而是他们相信它一定存在。”弥洛的语气充满暗示,连身后的陈晓彤都察觉出了她的目的,它收回了杀人般的目光还顺便闭上了小嘴。
陈晓嫒果然不再思考什么“学校安全不安全”“晓彤不上学还能做什么”之类的问题,她的思考模式拐到了弥洛想要的方向:求生。
“那……我该怎么办呢?”陈晓嫒看向她一直信赖着的老师。
“逃跑。”
“逃跑?”她虚弱地动了动嘴唇。
弥洛握住她的右手用力一点头:“对,越快越好。”
陈晓嫒往后倒去,摇摇晃晃地砸回床上。
她的身体疲惫到极致,大脑却被弥洛的话语调动起来高速运转:学校和陈家人在争夺一件可能存在的宝物。
他们虽然不是一伙的,但要么陈晓彤乖乖把东西交出来,要么——他们会杀死她,确保这件东西不会落在别人手里。
不,不行,我绝对不能接受。
就算学校外面再危险,就算桃李大学的毕业证再珍贵,我也一定要保护晓彤。
陈晓嫒用力咬了一下舌头,脸上疲惫的神色被红彤彤的意志一扫而空。
她直起身体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向弥洛教授用力躬身:“老师,请您教我!”
第257章 持剑人
天空下起了小雨,雨丝穿透空间,在桃李学院内部拉起淅淅沥沥的织网。
雨势不大,细密的雨丝落在身上都汇聚不成雨点。
细雨的范围也不广,仅仅笼罩了学校范围,并没有往外扩散。不知道的人看到还以为是教会在试用最新款的武器呢。
监控中心的屏幕上显示着权能仪式内的部分画面。
和平时的情况不一样,今天的权能仪式由于能量过于驳杂,光辉仅能一一截图转发,所以画面是静止的。
祂会把这些静止画面连缀在一起,像帧数过低的动画片一样一帧一帧放映。
因此屏幕上的画面与真实画面之间存在不小的延迟,他们现在看到的景象可能是几分钟前发生的事情。
检验部与观测者们兵分两路,一路负责分析光辉提供的样本检验报告,一路则负责分析神之眼传递过来的一帧帧画面。
两份检验报告被人工置顶。
一份是刚刚粗检完毕的灰色雨滴。这些雨滴肉眼看上去澄清透明,但在实验室的特殊镜片下呈现出极有质感的渐变灰。
时间太短,人类检测员仅能分析出它们含有不低的能量值,也许可以提纯并用作充能。
而光辉则一步到位给出了可怕的结论:雨滴由一种未知权能做基底,经过归零的协调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光辉的结论至少包含两个重要信息。
第一,有权能持有者闯入了教会举行的权能仪式。
第二,陈晓嫒的权能和这位存在的权能高度适配。
答案呼之欲出:对方要么是冲着篡夺权能来的,要么是冲着和陈晓嫒融合来的。
这些深渊生物对于存在的概念与人类并不相同,也许在它们眼里能和陈晓嫒融合成一个全新的生命是非常高效的行为。
第二份检测报告则关于蛋形奇物——特殊储存器。
这些乱神教派的人藏得还挺严实,不过在他们潜入权能仪式的过程中还是有很多环节做得非常松懈,给教会的人找到了不少突破机会。
光辉教会前前后后一共截获了16枚包含完整内容物的特殊储存器。
经过分析,里面不光残留了未知权能的超微量影响还有异噬之蛇的气息。
不是新生之蛇陈晓彤,而是原本那条异噬之蛇。祂的能力偏向于吞噬与侵蚀,当然还有它自带的穿透。
【异噬之蛇大概率处于未知权能持有者的掌控下】专家组经过讨论,给出了他们推测的敌方势力构成模型。
未知权能持有者同时掌管了异噬之蛇与相关教徒。
也许祂正是通过异噬之蛇确认了自己与陈晓嫒的权能高度适配,因此才选择冒险冲击教会的权能仪式。
即使祂未能融合拥有归零权能的陈晓嫒,也能利用异噬之蛇来吞噬教会这边的权能雏形,达成保底需求。
附在两份检测报告下面的是经过剪辑的仪式内部画面。
画面中的乱神教徒较为团结,他们会像光辉教会的学员一样分成小组团结协作,几乎没看见什么互相背刺的画面。
乱神教徒一般不会这么团结,所以他们应该是精锐成员且背后的神大概率是同一个,或者只有一个“声音”在发号施令。
而疑似人类灵魂战线的队伍则显得非常谨慎,基本游离于混乱之外。
在截图中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干部,恐怕人类灵魂战线正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
同时仪式场中的异常们出现了不少异常行为。
它们明显在针对乱神教徒,而面对其它势力的时候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来归零赋予了它们极高的人格化程度,使它们将自己视为归零或光辉的拥趸,因此才表现与人类相仿的行为。
【变量很多,但最值得关注的还是未知的权能持有者。】
专家组的目光一直聚焦于权能。
对他们来说事件的起因、结果和过程中的纷争完全围绕着“已经诞生”和“可能诞生”的权能。
经过一番分析与讨论,一位头发花白的专家在未知两个字上画了一枚红圈。这个词很快就形成超链接,点击后可以自动跳转到整理好的资料上。
这些资料包含许多内容,包括上次安装能源桩时发生的毒素事件。
根据陈晓嫒的汇报,她在自来水厂中碰见了一位情况不明的敌人,并在返回学院后收到了威胁短信。
附件中有陈晓嫒在论坛里发布的截图,转译过的短信读起来有种强烈的非人感。他们几乎体会不到里面的礼貌,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索取。
而且据陈晓嫒所说,对方不止一次提出“希望你自。杀”这个“请求”。
所有通过心理测试的观察员都可以申请阅读未知权能持有者发送的短信,不过光辉针对祂的录音失败了,所以并不能复现出祂拨打的电话。
【阅读短信】
屏幕上闪起巨大的危险警告。
【确认阅读】
点击确认后红色的警告并没有消失,而是变换成更多的警告图标,它们平铺开来用半透明的字体稍微遮挡住祂发送的短信。
咔嚓,咔嚓咔嚓。
与遣词造句无关,末日的气息扑面而来,画面传递过来的绝望感远远超出文字与图片所能承载的极限。
“……”
短暂的混乱后,屏幕闪过专家组的建议。
【据推测,此权能应与情绪相关,暂定名“绝望”。】
室内的呼吸声时轻时重,很难说大家的情绪是如释重负还是更加沉重。
好在存在者序列的高层们是绝对理性的,他们并没有被这股弥漫的绝望情绪裹挟,立刻做出了针对性质询。
【我们是否可以捕获绝望,将其转化为权能仪式的基底?】
专家组还在讨论可行性,光辉已经给出了回答。
【理论可行,绝望权能与已知的多项权能均能适配。】
看到这条结论,大家精神一振:这么说来,并不是归零正好适配绝望,而是绝望本身就特别适合与其它权能融合到一起?
这样看来……它完全可以替代备用计划中的陈晓嫒,用于提升权能雏形的质量。
这不是很好吗?大家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胸中的沉重感顿时消散许多。
这半年以来,他们一直看着陈晓嫒一步步成长到今天的样子。
平心而论,他们连光辉这样的非人存在都能接受,陈晓嫒本身就是人类,当然更符合人类对于救世主的想象。
从天而降的婴儿——如果可能的话,谁想亲手葬送这朵美好的希望之花呢。
即使是他们中间性格残酷的人也不由得会想:难道陈晓嫒真的不可以当做我们的备选吗?人类在沙漠里行走,即使破败的身体不堪重负也不该倒掉包里的矿泉水。
这次高层的想法也出现了分歧。
存在者序列罕见的出现了存在者们在讨论后也无法达成共识的情况。
以矿泉水为例,有人认为应该尽力保全陈晓嫒,献祭陈晓嫒相当于在沙漠里倒掉自己的矿泉水。
而有的存在者则认为,陈晓嫒的可控性存疑,我们不是倒矿泉水,而是选择现在就喝掉它。
最后的最后,存在者们向场外的专家组征求意见。
【请各位给出建议。】
专家组在一分钟后给出回复。
【鉴于陈晓嫒未曾有过背叛人类的行为,且人工权能仪式需要由她主导,我们也未有融合多种权能并成功的先例。】
【因此建议:本次先以融合度更好的绝望为基底,催。生出至少一种新的权能。】
这个建议保守而合理。
人类可以参照的先例太少了,前一次异噬之蛇举行的融合仪式实际上是失败的。而且人工举办权能仪式需要归零和光辉的合作,万一在本次仪式中牺牲陈晓嫒,下次又怎么复现?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
如果以绝望为基底,以毒素为主要素材,是否会催。生出对人类有害的权能?
专家组无法回答,不过光辉可以。
【毒素权能有收纳毒素的效果,绝望权能也许能收纳人类的绝望。】
完美的回答。
即便仍有人心底潜藏着对归零或创生的觊觎,这个更低难度的美好前景依然足够说服大家为之努力。
【调整后续计划,全力捕获绝望权能,大幅降低陈晓嫒与备用能源的消耗优先度。】
当然考虑到人类执行者也许无法判断什么是“必须牺牲陈晓嫒”的特殊情况,所以经过慎重考虑,控制“弑杀女王之剑”的不二之选是——
光辉。
……
安静的病房里,弥洛轻轻抚摸着少女的长发,等她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后轻声说:“总之表演能不去最好不去,陈家可能会在公开场合杀害你。”
“嗯……”陈晓嫒吸了吸鼻子,软绵绵地问:“那我现在请假吗?”
【“真是太乖了。”】
“不用,你之前应该和林依还有零都说过了吧?她们知道的,就算你到时候不在场,也肯定有备选的演员。”
弥洛的声音平静又温柔,像溪流一般抚平焦躁的沙丘。似乎只要按照她的嘱咐生活,就不用担心任何问题。
陈晓嫒有些犹豫,刚刚老师告诉她应该尽快和岚带着晓彤离开校园,而且今天“正好是学园祭,大家都忙”,是开溜的大好机会。
那我就这么离开吗?什么准备都没做……
弥洛似乎听到了她犹豫的心声,扶住肩膀带着她站了起来,把晓彤的手塞到了她的手心里。
“晓嫒。”老师金色的眼瞳中流光闪烁:“没时间准备了,立刻给岚打电话让她带你离开。时间拖得越久,晓彤就越不安全。”
老师的声音如此诚恳,而且事关晓彤的安危,这句话一下子就打碎了她瞻前顾后的犹豫。
陈晓嫒咬着嘴唇点头,她拖着晓彤的手往走廊上跑,刚跑出两步又回过头问:“老师,我以后还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少女的眼睛像小鹿一样湿润,还晕着一圈刚刚哭过的红晕,可她眼中分明下定了决心。
对这位充满希望的年轻人来说,破釜沉舟并不是什么太过艰难的选择。
弥洛微笑着把她和晓彤推到门外,小声说:“等我给你打电话,不联络反而是最安全的。”
【“说谎。”】
不过陈晓嫒可听不出这句谎言,她下撇的嘴角因为老师这句话扬了上去:“嗯!”
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紧了紧晓彤的小手往外跑去,只在跑出塔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挥了挥手。
【“好了,你应该回去处理一下柜子里的人了,记得让光辉配合你修改监控~”】
不要说得那么恐怖。弥洛忽然蹙起眉毛,在心底追问了一句:你没有做什么额外的事情吧。
【“什么额外的事情?我可是一直在你身体里哦。”】
“……”弥洛脑海里恍惚划过一些碎片,她抿了抿唇,转身走回临时医务室。
第258章 集体照
陈晓嫒牵着晓彤走出钟塔,下午的阳光洒在脸上暖洋洋的,她低下头看到地上的水渍才想起来刚刚下雨了。
“哎。”她轻轻叹了口气。等离开学校以后,晓彤又要成为失学儿童了。
她晃了晃妹妹的胳膊轻声说:“晓彤,姐姐等等要带你离开学校了。”
陈晓彤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今天离开吗?我们以后永远也不回来了吗!”
陈晓嫒的心脏微微酸涩:果然这阵子的学习生活其实还是给晓彤带来了许多温暖。
小孩子就是这样的,让她上学很痛苦,不让她上学也会很痛苦,出去后还是得快点给她找个新学校上上。
她温柔地摸摸妹妹的脑袋,准备给她讲个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的小故事。
“嗯,我们以后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好耶——”她话音未落,陈晓彤已经跳了起来,连瘸了的右脚都趁她不注意一蹦三尺高!
“哈哈哈哈哈哈!”陈晓彤笑成了一朵小雏菊,浑身上下都洋溢着灿烂的气息,嘴里叽叽咕咕地唱了起来:“姐姐带我逃。学校,我们把它都炸掉~”
啪嗒。陈晓嫒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瓜:“不许唱这种歌!”
奇怪,这歌谁教的呀?我没唱过那首蓝星的、呸呸呸,才没有这首歌呢,小孩子瞎唱!
这一下正中脑门,晓彤吐了吐舌头又飞快地收了起来,她抬起手往姐姐的掌心里塞,重新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
被妹妹这么一打岔,陈晓嫒的惆怅也烟消云散了。
唉,我还担心什么呀?看晓彤这个样子,就算一辈子做家里蹲她也是开心的……不,肯定会更开心,唉~~
陈晓嫒牵着她继续往前走,心里默默下定决心,晓彤的厌学情绪有点严重,以后一定要努力掰正。
她们俩慢吞吞地穿过花坛来到操场上,陈晓嫒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岚姐。
岚不知道从哪个游戏摊上拿了一枚大弹弓,她把玻璃球塞进弹弓,在人群里来来回回巡视,看到一个可疑的人就用玻璃珠弹人家脑袋。
不会打错吧?
陈晓嫒冷汗直冒。不过学校到现在都没反应,应该没有打到无辜的人?
按照弥洛教授的建议,她出了门就给岚姐打电话,然后一起离开校园。
不过既然岚姐就在旁边,电话就不用打了。
陈晓嫒有一瞬想过去和岚姐一起找陈家人算账,可想到旁边还有晓彤,只好牵着妹妹坐到了操场的长椅上。
沙沙。深秋的风吹到身上有点凉,空气中全是水汽,风一吹仿佛连皮肤都被泪水湿润了一下。
她坐在长椅上发呆,晓彤坐在她旁边哔哔哔玩手机。
屏幕上吃得老长的贪吃蛇不小心吃到自己的尾巴,变成一枚细细小小的像素点。她就这样玩来玩去,乐此不疲。
“晓彤,不要老盯着手机,有空看看远处的花花草草。”
“好。”陈晓彤头也不抬地答应。
陈晓嫒叹了口气,收起手中的手机往远处看去。
咦?她伸出手指稍微点了点,惊奇地发现操场上有好多A班的同学。
哦~差点忘了,同学们都是群演,现在是第三幕之前的互动时间,他们要和游客们做游戏的。
也许是因为刚刚“女王”在街道上出现过一次,很多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送礼环节已经演过了。
游客们不再积极和摊主们互动获取礼品,行走时还故意避开穿着戏服的学员们,不让他们有机会搭话。
陈晓嫒忽然有些歉疚。
老师说要举办学院祭的时候,我还信誓旦旦地站起来说要给大家留下美好的回忆。
结果大家忙到最后,我却要悄悄溜走。
【要不、至少陪大家看完流星雨?】
不行不行,陈晓嫒用力晃晃脑袋:还是晓彤的安危更要紧!
【那~是不是至少留下来演完第三幕再走?】
这件事的难度不算太高,还带了点理所当然的意思:大家陪你排练了这么久,你这个主角在最后关头撂挑子?
就算不考虑责任感,如果她提前逃走,等第三幕开始的时候大家与学生会成员肯定会发现人没了。
不管同学们和学生会的前辈是主动跑出来追我,还是帮我把这件事瞒下来,好像都挺对不起他们的。
她坐在长椅上思考了几分钟,也许是集合的时间快到了,越来越多熟悉的面孔在她面前经过。
“杨乐乐~”陈晓嫒终于忍不住喊了一位贴着椅子走过去的同学。
“诶,晓嫒!你在这里呀?”杨乐乐脸上浮现出惊喜的表情。她开心地跑过来站到椅子后面,双手撑住椅背。
看到杨乐乐站在身后的姿势,陈晓嫒忽然灵机一动:我想和同学们留下美好的回忆,为什么不拍张集体照呢?
按理说集体照应该在毕业那天拍才更有纪念意义,可她已经等不到那天了。
陈晓嫒往杨乐乐那边靠了靠,轻声问道:“那个,班里的活动进展怎么样啦?我想给大家拍一张纪念照,会不会太耽搁时间呀?”
杨乐乐顺着她的视线环视四周,在她眼里周围有很多区域被迷雾笼罩,随便乱走很容易迷路。
不过只要有陈晓嫒在外面呼唤,听到呼唤的人脚下会亮起一道金线,就能够顺着金线走出迷雾。
我怎么可能拒绝你这么方便的帮助啦。
她笑着说:“放心吧,不耽误时间的。拍个照就一会的功夫我们都没走远,你喊一声就是了。”
都没走远?那太好了。
陈晓嫒赶紧打开手机给各位组长和常用联系人群发短信。
【各位好~我想和同学们一起拍个合照,请问大家有时间吗?如果有时间的话要不在操场的长椅边集合?谢谢!】
她发完短信后把手放在唇前,深吸一口气:“A班的同学们,麻烦过来一下——拍合照啦!”
短信很快就起了效果,也可能是声音传得够远。
还没过几分钟,组长们就带着组员匆匆往这里赶来。人越聚越多,大家身上还穿着戏服,打扮得五颜六色。
虽然同学们的表情有点疲惫,不过并没有谁责怪她小题大做。
经过组长们的协调,大家按照小组绕着椅子站成前中后三排,正好把陈晓嫒簇拥在中间。
她原本有些不安,想站起来换个位置。可同学们站得好好的,万一站起来还得重新排,只好和大家一样扬起脸朝镜头微笑。
“1、2、3~笑一笑!”
咔嚓。
一道白光闪过,旁边传来惊讶的吸气声。
陈晓嫒眨眨眼睛,突然发现站在前面给他们拍照片的人不是同学,而是一位路过的女孩。
是当年和爸爸走失的美美!她现在除了一身全新的连衣裙,还在头上扎了两朵镶珍珠的红绒花,显然过得很不错。
“晓嫒姐姐,好久不见~”美美朝陈晓嫒挥挥手,把照相机递给了冲上来的钱小美。
她送完相机还俏皮地朝陈晓嫒笑笑:“照片要等好几天才能洗出来呢。姐,你先把手机给我,我再帮你拍一张。”
陈晓嫒愣了一下,感激地递出手机:“好,谢谢!”
被美美自来熟的心态感染,这次她脸上的笑容真切了许多,叠好裙摆坐在同学们中间,胸中涌起一股温暖的勇气。
【我和大家——一定会再见面的。】
咔嚓!
“哇~拍得真不错,姐姐喜欢吗?”美美喜滋滋地把手机递了回来。
陈晓嫒连忙接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刚刚拍摄的照片。
她穿着童话女王的华丽长袍,头戴一顶白金冠冕,收起的双腿正好被前排的同学遮挡,所以没拍到已经换好的运动鞋。
因为这张合照并不是严格的排排坐毕业照,所以大家靠得比较拢。男生们勾肩搭背,女生们则手挽着手几乎贴在一起。
大家穿着不同颜色的戏服,风格却协调统一,一看就来源于同一个舞台。
同学们倾斜的角度各不相同,隐约以她为中心。
手机拍摄时有好几位学生正好注视着其它方向,按理说应该重拍。不过这张照片实在太生动了,她舍不得重换一张。
于是陈晓嫒看着美美用力点头:“谢谢!你拍得真好,我很喜欢!”
“姐姐喜欢就好,再见啦~”美美笑着转身,像一阵烟似的消失在店铺中间。
陈晓嫒重新低下头,指尖珍惜地划过屏幕:唯一的瑕疵就是没有任课的老师们。
现在想来,老师们总不可能都赞同学校的决定。以后弥洛教授要是主动联络我的话,可以试着问问她有哪几位老师比较可信,愿意一起拍张照片。
她看着屏幕扬起唇角,仿佛能够看见毕业那天大家笑笑闹闹的样子,不由得闭上眼默默许愿。
【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哪怕天各一方也有再度见面的一天!】
她脑海中闪过定平素与几位意外身故或中途退学的同学,胸口有些发闷。
同学们担忧地看向陈晓嫒呆滞的侧脸。他们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她的情绪不太对。
知道得稍微多一些的人已经联想到了逃跑。
按理说他们应该竭力阻止陈晓嫒离开仪式场,绝对不能让她逃离教会的掌控。
可是谁来拦,要怎么拦?
假如任务是阻拦陈晓嫒逃出生天,那很抱歉,他们谁也不具备执行这个任务的意志和方法。
最后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将目光集中到了邢书遥的脸上:你的超能力不是能看到情绪吗?快快快。
邢书遥攥着拳头,真恨不得给那些家伙哐哐两拳:笨蛋,我是故意待在这边不吱声的!
让我去套陈晓嫒的话?万一她如实告知自己要离开学校,我们不拦就罪加一等,我们拦、拦个屁啊!
沙沙。
邢书遥感觉有人悄悄拉了拉自己的袖子,他回头一看发现是叶小雨。
叶小雨低下头,在他耳边小声说:“我想算一算。”
邢书遥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陈晓嫒现在要离开了,叶小雨当然要算算这件事的影响是好是坏。
“不。”反正也没用。他看着眼前的少女艰难地摇摇头:她已经比刚入学时瘦了起码十七八斤了。
叶小雨的小臂看上去只比婴儿的腿粗一点点,只剩下苍白的皮包着一根骨头和淡蓝色的血管。
精神系超能力者的身体会在异能力的侵蚀下变得虚弱。
而预言系的超能力者则是所有精神力超能力者中身体最虚弱、寿命最短的那一类。
以叶小雨的异能力强度,她能活到现在就是某种天赋加持的奇迹。
“不行,我有预感,现在必须算。”叶小雨声音坚定:她不是来征求意见,而是来通知的。这位少女看上去脆弱,实际上和上古时代的先知一样异常固执且坚强。
邢书遥叹了口气,他知道以叶小雨的个性,如果用斧头自己把自己劈成七八块就能准确预言如何解决末日,她一定会照做的。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尽量帮忙了。
邢书遥把轮椅往外划了划,小声问:“你需要我问些什么?”
叶小雨轻声说:“需要她逃离的时间,地点,方法,越详细越好。你顺便帮我判断一下她说的是实话还是假话,多谢。”
“好。”
邢书遥摇着轮椅重新回到陈晓嫒身边,仿佛只是顺口一问:“晓嫒同学,你今天要去校外吗?”
陈晓嫒下意识地摇摇头又点点头:“对。”
邢书遥双手交错在膝盖上,十分诚恳地说:“能告诉我大概什么时候出发吗?放心,我不会拦着你的,我只想帮你看看计划还有什么可以完善的地方。”
原来同学们都看出来了。
陈晓嫒鼻子一酸,反正岚姐就在不远的地方,她们随时都可以坐上摩托开溜。而且邢书遥有严重的心脏病,算是所有人当中最没可能出手阻拦的人了。
她轻声回答:“其实我还没想好,大概、大概很快吧,我……对不起,等等的表演我可能没法出场了。”
邢书遥其实看不到晓嫒变幻的色彩,他只能看到一片由极致的空无营造出的纯白。
不过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他现在和人交流时就像开卷考试一样容易,完全听得出陈晓嫒说话间的诚恳。
时间紧急,想到关于“岚”的传言,他干脆用肯定的语气追问道:“你要和岚一起走吗?我看到她来接你了。”
陈晓嫒红着脸点点头:天哪,感情谁都瞒不过去呀。
好,现在时间和方法都有了,只差一个逃出去的路线。
邢书遥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正门。
权能仪式本来不会留有明显的出口,归零显然已经成长到凌驾于大多数权能——包括规则之上的地步了。
他轻声说:“今天门口确实没有保安,你准备和岚一起从大门走吗?就、这么直接离开?”
“对。”陈晓嫒其实有点想回趟宿舍打包行李。可转念一想这些东西基本都是学校发的,她这么半路逃跑还又吃又拿有点过分,干脆就丢在这里好了。
不对,至少把妈妈留给我的匕首……她正在思考回一趟宿舍拿些什么,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呢喃声。
到底是谁在念咒?她左右看了看,正好撞见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噗哇——”一大口血沫顺着脖颈喷得到处都是,叶小雨苍白的皮肤上青筋直冒,双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手指蜷曲在一起拼命颤抖。
“小雨!!!”同学们扑过去把她放倒,郑秀丽比较急躁,她把手放在叶小雨的鼻孔下面试探,脸色顿时一片煞白。
“不、不好了!她、她——”陈晓嫒吓得大声尖叫:“她癫痫发作啦?!”
邢书遥松开拳头,忽然泪流满面:他看到一块消失的颜色重新泛起稀薄的色彩。
第259章 断裂的锁链
陈晓嫒脸色发白,她赶紧让开长椅,跑到人*群外仰着头往里看。
叶小雨刚刚是不是吐血了?她那一瞥有点模糊,只记得肢体的抽搐很强烈,口吐白沫的同时两只手还抽得很厉害。
全身抽成那样,应该是传说中的癫痫吧?她捂住狂跳的心脏,时不时踮起脚尖看一眼。
咚、咚咚!人群中间传出后脑勺猛磕凳子的声音。
“小雨,你别动了!”同学们七手八脚地捧起她的头和腿。
叶小雨的舌头抵着牙床发不出声音,她抬起的右手像只翻折的鸡爪,在空气中执拗地来回比划。
“小姚,你过来!”孙钰一把拉住有读心能力的姚林雪,让她把耳朵贴住叶小雨的脸。
姚林雪清空杂念,用自己的异能力去触碰叶小雨的精神体。轰轰!这股波动异常强烈,在她脑海中响起巨大的回音。
“不要、不要离开?现在……你的意思是,现在不要让陈晓嫒离开吗?”姚林雪小声发问,叶小雨用力睁开眼睛,她的双眼没有眼瞳,只有一片纯白,情绪的波动愈发强烈。
姚林雪闭上眼贴住她的心口一字一句缓缓复述:“现在别让陈晓嫒离开,至少要把最后的戏剧演完。”
【“现在别让陈晓嫒离开,至少要等仪式结束才行。”】
“咯。”叶小雨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气泡音,如释重负地摔进孙钰怀里。
“哇啊——”大家吓得连连伸手,感受到她鼻孔的气流和胸口的心跳后才长吁短叹地缩回手。
陈晓嫒站在最外面,只听见姚林雪把头靠在叶小雨旁边转述了一句话。
【至少要把最后的戏剧演完】
叶小雨这么在意这次表演吗。
从身高来看,班里就属她们两个最接近。也许原本作为备选主演的是叶小雨?不过她的眼睛看不见怎么演呢。
“小雨……”
听到同学低落的抽泣,陈晓嫒赶紧挤进去大声说:“别担心,我一定演完了再走,你先好好休息!”
“……”叶小雨惨淡地躺在孙钰怀里,她听到这句话后脸上的肌肉明显放松了些,扭曲的右手稍微松开,至少不再翻折了。
哎。陈晓嫒揪心地悄悄叹气,一只胳膊忽然从身后环绕过肩膀,将她的背压进怀里。
“呦。”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算是这么突兀的碰触,她的身体也很适应地没有颤抖。
陈晓嫒在岚接近时已经嗅到了发丝与皮肤特有的味道,她放松地蹭了蹭岚的脸颊,柔声说:“姐,你忙完了?”
短促的轻笑过后,岚嗓音暗哑地回答道:“算是吧,他们迟早要完。”她应该没抓到徐蛇,至于其他人嘛……反正陈晓嫒悄悄往她背后的操场觑了一眼:弹弓没看见,其他人也没看见,估计是“同归于尽”了吧。
岚勾住她的脖子往回拖,慵懒地笑笑:“别管他们了。对了,你那个什么【老师】比我想象的更像个人样。”
“你这话说的!”陈晓嫒眼睛一瞪又迅速柔软下来,抓着岚的胳膊软绵绵地说:“弥洛教授人很好的,还有你别对学校有偏见……”
“偏见?嗤。”
岚发出一声怪笑,带得陈晓嫒也笑了一下。
她红着脸抿了抿嘴唇,不好意思再说了:岚姐之前针对学校的揣测,不管是不是歪打正着吧,反正真没算错。
“哼!”岚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们走吧。”说完刻意扫了眼陈晓彤,这条小蛇半边身体盘在长椅上,看着就碍眼。
岚弹了一下舌头:“啧,那小拖油瓶也要带吗?”
“岚姐!”陈晓嫒这下是真生气了,用力拧了一下岚的胳膊,咬牙切齿地提醒道:“晓彤是我妹妹,不是什么小拖油瓶!”
小孩子也是有自尊的,怎么可以这么说?
“哼……”岚意味深长地挪开视线,无所谓地耸耸肩:“行,那我们现在出发。把烂摊子留给这个破学校,横竖那群人也是一群垃圾,最多把这里炸个洞。”
那群人?对了,还有陈家人请的杀。手混在里面呢。
陈晓嫒连忙摇头:“不行,我还得演完最后一幕,你先帮我去宿舍拿一下母亲的遗物,还有……”
她动了动嘴唇,贴着岚的耳朵轻声说:“能不能再找几个人帮忙?万一陈家人真在学校藏了炸。弹就不好了。”
她原本没放在心上,可被岚姐这么一提醒,心里又惴惴不安起来。
既然陈家人敢当街烧掉母亲的庄园,说不定也敢顶着学校的脸面炸个钟塔什么的。
岚皱了皱眉,拽住陈晓嫒的手腕转身往外走。
“不,我们一起走。我先带你回宿舍,然后我们再折回来等你演完戏。”
“可是。”嘀嘀嘀,嘀嘀嘀嘀。
陈晓嫒还想问杀。手的事情,她的手机和同学们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
她一只手被岚攥在手里,赶忙用另一只手掏出手机点开。
【学校通知】
【请A班的同学们注意《沉睡女王》主要角色因特殊原因需更换扮演者。】
是在说我吧,毕竟我刚刚才当着学生会长的面说自己不演了。
陈晓嫒往下一划,结果看到——
【公主(原陈晓彤饰演)变更为其他扮演者,请其余演出人员按照排练流程继续演出,谢谢。】
啊?怎么是公主……好像也对。
陈晓嫒寻思了一下,学校也知道晓彤从热气球上摔下来是闹了个大乌龙,其实并没有受伤。
但一来事情闹得挺大,万一有人上传一个小孩从热气球上摔下来的画面,再传个她后续继续出演公主的视频,可能在舆论上不太好。
二来晓彤她……陈晓嫒瞥了一眼还在长凳上爽玩贪吃蛇的妹妹,实在不好意思说什么。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晓彤这孩子是真的比较任性而且喜欢偷懒。前几天心心念念闹着要一起演戏,结果到了演出当天连衣服都没换。
晓彤逃掉了第一幕,搅和了第二幕,眼看着要演第三幕了还不肯换戏服,怎么看都不适合继续出演。
要她说这条短信发的都算晚了。
陈晓嫒轻舒一口气,她抬起头时发现同学们围了上来。“诶、怎么了?”
郑秀丽站得最近,有些焦急地说:“我们只是在想学校、啊,你再待久点可能也没问题?”她似乎想说什么,不过被林琅按了一下就咽回去了。
林琅从长椅后面翻出来,跑到陈晓嫒和岚面前:“我和你们一起去趟宿舍吧,万一有事需要我帮忙呢。”
爸爸到现在都没出现,她是不太敢相信教会真的完全放弃了献祭陈晓嫒的打算。
陈晓嫒收起手机,一手挽着一个人往前走,空气中回荡着她快乐的声音:“别担心,我们很快就回来,晚上还想和你们一起去看流星雨呢。哦、对了。”
她回过头粲然一笑:“麻烦帮我照顾一下晓彤,谢谢。”
“好的。”大家下意识地答应,目送她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孙钰一直搂着叶小雨,等陈晓嫒穿过大门才幽幽地说:“她出了仪式场,不会被监控看到吧?”
场面冷了一两秒,刘平安扣了扣脸蛋:“会的吧,除非吾主光辉的神之眼坏了。”
同学们又是一阵沉默,总觉得帮新生之蛇干了几天活后,大家对教会的敬畏心都少了不少。
不,或许是在更早之前……
“咳哼!”小女孩做作的咳嗽声打破了沉默,陈晓彤收起手机从长凳上跳了下来。
她先走到叶小雨身边,当着大家欲言又止的表情捏吧捏吧,帮她把体内四处乱窜的异能力全部捏走。
新生之蛇本来就兼具吞噬与虚实变化的能力,一通乱捏之后,叶小雨从外观上基本恢复了“正常”。
虽然这种“健康状态”是被神明之力强行扭曲和稳固的,在深渊生物眼里稍微有点吓人,但总比暴毙好得多。
陈晓彤没在意大家或是忌惮或是感激的神情,她拍拍双手大声喊道:“行了行了,该干活了!”
干活?
邢书遥揉了一下干涩的眼睛,疑惑地问:“您已经不需要出演了,这意味着教会变更了献祭的目标。”
这句话也包含陈晓嫒的安危。
既然教会连陈晓彤都不献祭了,就更不会献祭陈晓嫒。
在这种相对安全的局势下,新生之蛇为什么要继续控制之前那套嵌套法阵呢?它没必要冒险阻止教会击败其它权能持有者。
切~陈晓彤不满地叉着腰说:“你们这群人类就是用小人之心度我大神之腹,谁说我一定要捣乱了?我只是过去看看情况嘛。”
而且姐姐的角色还没变,哪怕“教会放过我,转而献祭姐姐”的概率只有百万分之一她也不会赌。
新生之蛇在心底冷冰冰地想:若是教会还敢打姐姐的主意,我一定把他们的狗食盆子都打翻!
当然,如果教会真的准备捕猎其它深渊生物,她这边也不是不可以帮帮忙。
“……”学员们沉默地看了看彼此,他们隐约察觉到事情不大对劲。
陈晓彤已经不演了,可仪式场都在光辉的笼罩下,光辉没有针对她的行为做出任何反应——难道她的举动都是光辉默许的?
他们从小接受到的教育是以人类或者教会为首。如果代表教会的光辉和代表强大乱神的新生之蛇握手言和,我们又该怎么做呢?
是想办法绕过这两尊大神通知到教会的高层,还是说……
沙沙。
郑璐从人群中走出,大家直到这时才发现这位陈晓嫒的舍友没有和林琅一起追出去,而是一直躲在陈晓彤的阴影里。
她主动牵起陈晓彤的手,朝大家温柔地笑笑,那笑容清透又空无,仿佛一位看透了时光的教主。
“我们可以见机行事,比如……走上另一条路。”
她是在暗示什么吗?
大家心头一紧,不过很快就被陈晓彤的举动分散了注意力。
女孩的双腿化作蛇尾,尾尖在地上轻轻一拍。
空间在细碎的震荡中不断扭曲,一根根半透明的金线从天空与大地垂下浮上,交织出一条蜿蜒的通道。
通道像被虫啃出的巢穴一样弯弯曲曲地向前延展,通往看不见的彼方。
“我早就说过了。”陈晓彤牵着郑璐第一个迈进通道,空灵的声音在他们脑内响起:“向我献上忠诚,人类。”
大家犹豫几秒,终于,第二个人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咔嚓,咔嚓,咔嚓。
神之眼在上空安静地徘徊,反馈着一张张仪式内部的画面。
【J:名单上的人员,特别是陈晓嫒有无出现异常行为?】
【光辉:【图片】【图片】【图片】】
【光辉:一切正常。】
第260章 收拾行李
权能仪式外侧,监控中心正顶着延迟有条不紊地协调多个行动组。
他们将骑士**遣到深渊浅层狩猎被仪式场吸引而来的异常和前来捣乱的乱神教徒,而内部则集中精力进行数据分析与追踪。
深渊生物还是不够了解人类。
祂想的很好,用诡异的手段向所有祂能接触到的人群发短信,以此来直接榨取更多绝望之类的负面情绪。
可凡是信号都能追踪,何况祂居然敢给陈晓嫒发送短信?我们这里可是一开始就让光辉锁定了她的手机啊!
【追踪已完成,目标已锁定】
光辉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坚定可靠,祂将权能仪式中的地图展开,并在上面标记出好几个点位。
从能量等级来看,绝望权能的持有者比光辉教会猎杀过的任何一位“神明”都更强大,可即便如此,祂也无法从深渊底层直接朝人类的通讯器发短信。
祂的想法很创新,可手法却很传统:祂将自己的投影降临在信徒身上,利用信徒的精神体和异能力来充当中转站群发短信。
这种行为在平时最多损失几个投影,但现在祂的目的是获取另一个权能。而吞噬权能这个过程,必须使用本体降临。
所以绝望的本体必然潜藏在仪式内部,大概率就在这群信徒中间。再强的狩猎者一旦在猎物面前暴露位置,其自身也将化为猎物之一!
【建议引导陈晓嫒寻找绝望。】
专家组分析完最新的一组照片,给出了相关建议。
虽然陈晓嫒与零因为新生之蛇的不配合发生了一些争执,不过在A班同学们的协调下,陈晓嫒并没有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
她和舍友林琅在操场上散步,现在聊得还算开心。
仪式场地对陈晓嫒来说很狭小,只要成功引导出陈晓嫒“抓捕绝望”的想法,那么绝望的本体就无处遁形。
绝望事先给陈晓嫒发过“威胁短信”,所以她们本来就是敌人,这种引导应该不会太难。
【光辉:我有一个不同的想法,请各位参详。】
光辉很少主动提出建议,不过祂经常在专家组发表“可能存在问题”的建议时进行补充,这一次也不例外。
祂传来一张徐蛇的特写。
【光辉:经测算,此人体内的能量指数异常,有承载绝望的重大嫌疑。】
【光辉:即使没有,我们也可以利用此人达成献祭绝望的仪式。】
哦?献祭一个教徒的同时重创甚至献祭背后的神明,这种事情真的做得到吗?
所有看到这行字的人都情不自禁地问道:“要怎么做?”
【光辉:在现有的条件下有一定概率成功,需要各位按照以下流程行动。】
【光辉:第一步,在献祭开始前活捉徐蛇。】
……
刷刷刷,徐蛇在操场上狂奔,跨出的每一步都尽量踩在水渍里。
绝望的力量在他的血液与精神体中凝成一层特殊保护膜,这层膜在可视范围内很像斑斑点点的蛇皮。
不过只要少许催动异能力就会展现出他真正的力量——隐形!
不光是物理层面的隐身,就算是光辉也休想轻易看破这层特殊物质。
呵,呵呵,谁叫吾主的位格在你之上呢!
呼哧、呼哧!
徐蛇大口大口地喘气,跑动的速度越来越慢。
经过前后好几轮追击,他的体力和异能力都被榨干了,现在全靠伟大存在给予的力量续命。
呼……呼,我现在可、可是吾主权能的延伸,他、他们休想抓住我!
徐蛇不敢靠近钟塔,只顾着一股脑往远处跑。
操场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十几具尸体,旁边的商店街也一点都不安全,异常与学生们居然联合起来捕捉乱神教徒,把他们一个个活捉了交给教会精锐。
噗沙——
徐蛇扑倒在草坪里,躺在地上不寒而栗: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他趁着短暂的休息时间重新审视自己的计划:
我必须找到一个好机会,比如教会启动权能仪式的一瞬间,用藏在腹部的东西吞噬陈晓嫒或陈晓彤,最好连新诞生的权能雏形一起打包带走。
这个计划当然是妄想,他一开始以为自己至少能对付陈晓彤。
毕竟那玩意儿也是异噬之蛇的一部分,回归本体是它的本能。
而陈晓嫒抛开归零只是一个脑子有点问题的小女孩。
就算有归零加持,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我和我的属下未必没有胜算。
可没想到从一开始就损兵折将,那个黑头发的女人实在是强得太过分了!
徐蛇想了一圈没有找出任何问题。
这个计划最大的漏洞就是陈晓嫒和陈晓彤两姐妹太难对付。毕竟光辉教会因为害怕献祭仪式出问题,都没敢投入太多光辉骑士。
最需要注意的其实是使徒,仪式场建立在学校正下方,还有一部分埋在深渊里,非常适合出动使徒剿灭敌人。
徐蛇想象了一下1000位使徒同时出动的样子,顿时头皮发麻。
不,不会的,我被追了这么久就看到零星几个使徒从天空飞过,这说明多数使徒都在某个地方待机。
【看来使徒也承担了仪式中的一个重要角色?】
异噬之蛇在教会中的钉子基本全被拔除了,徐蛇手上的情报并不多,但他还是得出了一个直觉性的推论——教会该不会想让使徒作为一个整体去承接权能吧?
人类的精神、灵魂和肉。体都很脆弱,但如果把权能的压力稀释成1000份就未必不能承受了。
陈晓嫒应该是特例,她的异能力本身就排斥诡异,不受侵蚀也很正常。可教会的尝试一旦成功,说不定就可以量产权能持有者。
哪怕双方是敌人,徐蛇也禁不住对这样的奇思妙想肃然起敬。
如果1000个使徒可以共同承担权能,那一万个超能力者呢?十万个普通人呢?全人类是否可以一起撑起一个和庇护有关的权能?
嘶嘶。
徐蛇浑身发热,忍不住在草坪中簌簌颤抖。
他趴伏在草丛里,让自己的身体变成一道蛇形虚影缓缓游动。这道虚影与周围的能量彼此交融,外界探测不到任何波动。
很好,我就在草丛里藏到权能诞生的那一刻吧。
徐蛇暗中思考:我可以等陈晓嫒出现后悄悄跟着她一起走进钟塔,免得在那之前被谁杀死。
呵呵呵,光辉教会一定很想抓住我,不过他们做梦~
啪沙。
草丛中的蛇影忽然静止,因为不远处正有一团深紫色的火焰静静燃烧。
不、不仅仅是“一团”火焰!
徐蛇化为虚影的汗毛根根竖起,怎、怎么会,半个草丛都烧起来了?
在他畅想未来的时候,火焰居然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包抄过来,将他围困在正中间!
可恶,我到底是什么时候被魔鬼猎手盯上的?!
不可能——它应该根本看不到我。除非……它从始至终,一直都盯着我。
咕嘟。徐蛇整个人如坠冰窟。
……
陈晓嫒走进宿舍楼,顺手打开走廊上的灯。
咔哒哒,一盏盏灯泡先后亮起,仿佛在说欢迎回家。
她不禁想起了和同学们一起打扫宿舍的那一天,脸上浮现出些许笑容。
“?”岚捏了一下她的脸蛋。
陈晓嫒笑着说:“这层走廊的灯好像是连着的。”
“哦。”得到回答的岚姐收回手,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陈晓嫒抿了抿嘴唇:果然,“想笑”是因为某种经历,岚姐没有在极度紧张的情绪下拍开过电灯,所以也不会感受到这种淡淡的感动。
【所以我很喜欢这里,包括这里很费电的电灯。】
惆怅的心情一闪而逝,陈晓嫒深深吸气:没事,离开学校后还是会有很多好事发生的。
有岚姐陪在我身边,我们会像从前一样积累很多很多有趣的经历,然后在回忆过往的时候会心一笑吧。
她的双腿自动走到了宿舍门口。
陈晓嫒握住门把,忽然看到门上她和零一起用金属板钉上去的宿舍号。
【0】
之所以用这个编号是因为肯定能和其它宿舍区分开来,而且零……
她的左手抓住了胸口的衣服:我还以为一定会和零在一起生活很久很久。那时最焦虑的事情也不过是零会提前两年毕业。
她对这段感情最坏的预想是零在毕业后前往远方工作,然后因为异地的原因慢慢疏远,最终分手。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呜。”
陈晓嫒咬紧嘴唇用力按下门把,呼吸带来急促的心跳。林琅与岚还站在她身后,宿舍内空无一人。
【等我离校后再给零打电话吧】
陈晓嫒站在门口,指甲慢慢刺入柔软的掌心:对不起,没想到我会成为那种用电话通知你“我要走了”的混蛋。
岚无声地走到她身边,抬起指尖用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陈晓嫒吸了吸鼻子,轻声说:“我没事。”然后低下头快步走到桌子面前,开始稀里哗啦地顺东西。
她先把当年从家里带来的手提箱拖出来打开,里面装着几套折叠好的换洗衣物。
因为在学校内基本都穿学校发下来的衣服,所以这些衣服还很新,可以直接带走。
她随便拿了些纸巾、笔和牙刷之类的日用品装进塑料盒,手指划过书架上的教科书时犹豫了一下,把书轻轻推了进去。
算了,这些书籍太沉重了。
而且学校没收我的书本费……陈晓嫒鼻子一酸:是啊,我是特招生。
当年是因为母亲的支持还是弥洛教授的厚爱呢?总之我占了一个特招生的名额,被全国第一的大学录取。
学校甚至还给我发过足够应付四年大学生活的奖学金——我真的、真的很喜欢这种被重视的感觉啊。
陈晓嫒捂住脸,眼泪一点一滴地溅落到刚刚擦拭过的桌面上:那时候好开心,总觉得自己毕业后一定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对社会有用的人。
【“大家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高中老师的笑容与面试时弥洛教授期许的脸重合在一起。
可是班主任至今都是失踪状态,弥洛教授以后可能再也不见,而我——真的还能成为对社会有益的人吗。
陈晓嫒眼中划过令人心悸的影像。她在上下班的人潮里手持利刃与人群逆行,眼中没有平和的幸福,只有复仇。
她不自觉地抬起右手扫过书架上的书脊,擦过古文选集,最终什么也没有带走。
算了,我本来也不算什么好学生。
陈晓嫒释然地擦去眼泪:把书留在这里吧,学校一定能培养出更多更好的学生的。
她在宿舍里转了一圈,最后也只找到一些食物、日用品和平时购买的纪念品。这些东西堆起来也不多,哪怕又塞了两条换洗用的夏装,行李箱还是有很大的空间。
“不多带点吗?”林琅小心翼翼地晃了晃手中的铲子,想了想又从自己的箱子里抱了把狙。击枪出来。
陈晓嫒绷不住笑了:“没事,我有武器的。”
她从行李箱中捧出母亲留下来的盒子,对着灯光轻轻打开:一把和短刀差不多大小的匕首安静地躺在绒布里。
陈晓嫒摩挲着皮质刀鞘,仿佛能感受到母亲留下来的力量。她轻吸一口气,扣住刀鞘上的宝石缓缓拔出这把几乎没用过的匕首。
咔嚓。
“诶!”她惊讶地叫了一声,刀刃上多出了好几条纵横交错的红色痕迹。这些痕迹鲜艳又光滑,手指擦上去一点也不褪色。
不像血和锈蚀,更像是电镀上去的装饰。
可她分明记得这把匕首的刃口雪亮雪亮的,反射灯光都像映照出一层模糊的月光,什么时候有了这层红色呢?
陈晓嫒反复确认了刀把和刀鞘,半信半疑地把匕首放了回去。
算了,今天都要离校了,就当这件事是未解之谜吧。
反正她是不相信舍友不声不响调换她的东西,多半是谁给的“小惊喜”吧。
“我顺好了,我们走吧。”陈晓嫒的手刚要摸手提箱,就被岚姐顺势接了过去。
岚掂了掂手中的重量,撇嘴冷笑:“真轻,你对学校也太客气了吧?我今天可是带了那家伙过来专门帮忙搬行李的。”
陈晓嫒把门锁好,带着她们走向电梯间。“不用麻烦啦,带一大堆东西让人家搬来搬去也蛮过分的。”
“过分?”岚一挑眉毛,有些痞坏地笑笑:“要不你等在这里,我来负责搬。给我半个小时,我帮你把这栋楼全部清空,再【麻烦】它帮我运出去。”
“讨厌!”陈晓嫒拧了她一把,淡淡的愁容终于被笑容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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