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狐狸眼的咒术师面色不善——葵倒是立即明白了伏黑惠的意思。
他要她小心的不是勉强这位对自己格外宽容的同期，而是属于对方时间线的那个夏油杰吧？
虽然葵戏称他是小十届的学弟，一开始也确实被系统有限的信息迷惑……
但结合伏黑惠后续给出的各种有效信息综合就能判断出，对方其实是来自另一条时间线。
葵捡起了脑子，并自信地得出结论。
那么第二个问题来了——为什么伏黑惠要她警惕夏油杰？
另一条时间线的夏油杰干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吗？
葵健忘的脑子难得地想起了那天两个同期的互相讥笑和调侃，忍不住用一种震惊的目光看向了夏油杰。
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被五条悟一语成谶，真的一朝叛逃走上歪路成为灭世大反派了吧？！
夏油杰面无表情：“……你这是什么眼神。”
红发少女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杰。就算你是我的朋友，我也会为民除害的。”
这就是玩家奇奇怪怪的责任心！
更何况要和同期成为敌人互相厮杀这种剧情……简直又刀又爽啊！
葵：就这个刀子爽！！！（震声）
夏油杰：“？”
他们的话题是怎么跳跃到这种高度的？
不对，重点是——“为什么我是害？”
黑发的咒术师沉默了几秒，指了指自己，由衷地发出了疑问。
葵震惊道：“这是什么问题啊，你都站在我的对立面了！”
她指了指自己，语气认真，“我肯定是正义的一方啊——这不用特别说明的吧？”
只要把敢说玩家邪恶的NPC通通锤爆，那玩家就是绝对正义的！没毛病！
夏油杰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重复一遍：“……正义的一方？”
你指的是日常顺手牵羊，在人群里横冲直撞，毫无自觉地吃霸王餐，每次付钱都是他付，不被他拦着就随时都会翻垃圾桶和私闯民宅吗？？？？
葵回以理直气壮的视线：“有什么问题？”
夏油杰沉默了几秒：不仅有问题，而且问题大了。
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自己的挚友半路截胡——白发的咒术师笑嘻嘻地挤开好友，随着伏黑惠的离开，他眼里的警戒和不喜如潮水一般退去，只有一片纯粹的愉悦。
像是讨厌的人终于从视线里消失后，全身都松弛得像是一摊液体的猫。
“是葵的话完全没有问题哦——”
五条悟煞有介事，“杰以后走上歪路，我也一定会帮葵和杰作对……啊不是，劝你回头是岸的！”
白发的少年笑眯眯地将一条手臂搭在对方肩膀上，一边伸手自然而然地握住了葵的手指。
家入硝子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细节的互动，眯着眼睛笑了笑，将最后只留了点糖渣的棒棒糖熟练地棍按进了烟缸里。
刚才那个叫伏黑的少年说的话——虽然五条的态度很嚣张很不耐烦，但还是有好好听进去啊。
意外的细心……只是很可惜另一位当事人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一点。
棕色短发JK看了眼习惯了五条悟动手动脚，干脆把他当作大型猫猫挂件的葵。
但没甩开五条的手再毫不留情地将马赛克料理塞他嘴里，也算是一种进步了吧？
这种心情叫什么来着？家入硝子像是碾灭烟头一般将棒棒糖在烟缸里碾了碾，勾起嘴角，那双虎皮猫一样倦怠的眼睛带了点淡淡的笑意。
嗯……
磕到了磕到了。
她也拍了拍黑发同期的肩膀，给夏油杰一个鼓励的眼神，就和葵告别了——庵歌姬的任务因为意外提前结束，家入硝子要去赴约。
临走前她问了葵：“要一起去吗？歌姬前辈非常欢迎哦。她让我转达你，少和人渣混在一起，不然也会变得和人渣一样的。”
葵想了想自己的魔杖，又想了想自己的锻造炉，忍痛拒绝。
家入硝子只能向她摊了摊手，遗憾离开。
夏油杰肩膀一扭甩开了五条悟的手臂，面无表情质问：“悟，你刚才说了作对，对吧？”
五条悟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当作自己没听到挚友在说什么，干脆将两条手臂都挂到了葵的身上，在她耳边嘀嘀咕咕，和玩家说着那边迟迟不敢过来的禅院直哉的坏话。
系统看着整个人都像是被雨淋湿了的流浪猫一般的禅院家嫡子，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家猫和野猫的对决现场吗？
而且怎么看都是家猫大获全胜啊。
不行，不对！它要说的不是这个！！！
系统0620紧急调转注意力，向红发玩家无力吐槽：「你为什么接受程度这么良好啊……」
来自另一条时间线这种设定也能接受？
葵理所当然地“嗯？”了一声，随口解释：“可这也是游戏的常见套路啊，我能接受这不是很正常吗？”
她好歹也在论坛里潜了那么久的水！
「……」0620心如死灰。
行行行，好好好！这狗屁任务，谁爱做谁做吧！！！
制作人干脆把它销毁得了吧！！！
伏黑惠——系统在心里发出狗熊咆哮，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你不是说你在这件事上不是五条派吗？！
我们都辛辛苦苦地把你送过来了，你居然敢给我们搞临场倒戈这一套！！！
明明“一线生机”计划的进度是能再快点的！
0620越想越痛苦面具，临场倒戈就算了……除了伏黑惠他们还有第二个人选，也就是濒临崩溃边缘，屡次要步入死亡的阴晦中却一次次强撑着出来，精神状态极其差劲的夏油杰。
本来它还能勉强安慰一下自己，出奇制胜也不错，结果也被对方爆出来了！
聪明的玩家绝对会拉高警惕心的！
完了，一切都完了！一线生机计划失败，它肯定会进高维监狱服电子苦役五百年的！
觉得自己前途一片灰暗的0620：「呜呜呜呜呜呜！」
怎么这样啊！太过分了这群不讲武德的家伙！
听到系统在脑海里抱头痛哭的葵：“……”
它的情绪怎么这么不稳定啊！也不用哭成这个样子吧？！
其实她刚才的话是骗0620的。
谁叫这个系统实在是太笨了。
红发少女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抬起手腕将伏黑惠的那条红蜻蜓手链看了看，又在五条悟想要抢走的前一秒，手疾眼快地藏回了高专校服的袖口里。
比如这条红蜻蜓手链。
这是葵一个罕为人知的喜好，她小时候是由外婆带大的，童年时最喜欢的就是乡间小路在黄昏傍晚的交接点时，沿着茂盛的狗尾草飞舞的红蜻蜓。
这是华胥都不知道的事情。
即使是游戏玩了逆转时间线的套路，也无法凭空制造出和她本人这么贴合的背景，行为，习惯和相处——伏黑惠每一个行为都对她无比熟稔，其中包括一些只有她的亲昵好友才知道的小动作。
葵对其中的古怪并非毫无所觉。
还有他本来要告诉她却在最后止住言语的“真相”……
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她没再主动询问。
葵的思绪乱飞，终于想起了自己为数不多的眷属的其中一位还在现场。
她若有所思地转头看向没她的允许就一直僵着不走，和五条悟面色难看地对峙的禅院直哉。
金发碧眼的咒术师正面承担巨大的压力，原本整洁的金色短发汗涔涔的，沿着光洁的额角，湿哒哒地垂落，贴紧，那张漂亮的脸显得越发秀色可餐——
葵忍不住对他举起手机“咔嚓”地拍了一张照。
好耶！抓拍成功！
她满意点头，金毛狐狸惨遭针对的珍贵影像，到手～
禅院直哉：“……？！！！”
糟了！她在拍什么？
他现在的形象真的可以入镜吗？！
但这是好机会。
禅院家的候选继承人不会放弃任何一个送到眼前的机会，并会伸出双手，拼尽全力，抓抠得手指鲜血淋漓也要得到。
“葵——”
被忽视太久的禅院直哉一发现自己重新引起了玩家的注意，就不甘示弱地出声要抢走葵的注意力，即使五条悟不愉地瞪向他，也毫无畏惧。
像是硬生生从雪豹的嘴边叼走一块肉的狐狸。
夏油杰的眼里积蓄起了怒意。
悟就算了……就凭禅院直哉也敢肖想小葵？
黑发的咒灵操使似笑非笑地将手掌压在他的肩膀上，压下了一份沉甸甸的重量，语气里带着警告。
“禅院家大少爷的花花肠子——还是对着爱慕您的少女发散比较好。”
简而言之，别想打他们同期的主意。
禅院直哉冷笑一声：“你也不过是被她不屑看一眼的人而已，在这里摆什么保护者的模样？”
夏油杰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语气低沉了几分，“……你说什么？”
禅院直哉诧异了一秒，立刻笑了起来。
他笑了几声，语气里陡然渗入了恶意。
这句话在禅院直哉刻意重复，变缓的字句里溶解成更深的粘稠之物，令夏油杰寸步难行。
“我说，你也不过是被她不屑看上一眼的人而已。”
“我至少还能被她看一看，因为我属于她。”禅院直哉语气愉悦起来，“你呢？你在她的心里的位置是什么？同期？冤大头？或者不重要的人？在耀眼的悟君面前，你真的得到过她的确认吗？”
夏油杰：“……”
他似乎被这个问题击穿了咽喉，嘴唇轻轻蠕动几下，连徒劳的话都吐不出来。
他感到喉咙里反流的恶心感。
那几乎让年轻的咒灵操使有了一种咒灵沿着他的食道在慢慢向外爬的惊悚的错觉。
黑发的少年下意识地伸手掐住了自己白皙的脖颈，硬生生用这种粗暴的方式阻止那股咒灵在五脏六腑里爬行的恐惧。他脖颈表面暴起的几条形状和颜色都很出挑的青筋，令他看起来兼具了野性与文雅两种不同的美感。
禅院直哉用轻蔑的目光看着面前和五条悟齐名的，术式极为稀有的夏油杰——
他在这一刻甚至是趾高气昂的，语气是那种格外愉快的轻飘飘。
“真可惜。看来是没有啊。”
夏油杰没什么表情地收回掐住自己喉咙的手。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袭击向了禅院直哉的咽喉！
“那也比……现在和汪汪乞怜的小狗没什么两样的禅院大少爷要好得多。”
【重要角色-夏油杰的心情值下降了。】
【眷属-禅院直哉的心情值下降了。】
****
葵看到自己事业线峰值突然开始下跌的眷属，大为震惊地阻止了这场战斗，并毫不犹豫地一手拎着一个，先是将禅院直哉通过传送“嗖”地一下丢回京都老家，再将夏油杰原地立正。
然后玩家悄悄地，悄悄地吸了口口水。
啊，好香。真的好香！葵哀怨地想，杰还是这么香。
不开玩笑，她每次靠近自己的这位黑发同期，都有一种自己被整条小吃街包围了的错觉！！！
中国胃真的很难不馋啊！！！
就是怎么感觉，对方的表情这么复杂呢？
心情不好？她怎么感觉对方心情不好很久了……
葵思考片刻，恍然大悟，从背包里翻翻找找，把有用的，没用的垃圾全部挪了个位置，摸出来了一盘难得正常的豆腐鲫鱼汤。
【豆腐鱼头汤：不得不说，这是玩家手里罕见诞生的佳肴。软嫩的豆腐，鲜甜的鱼头，煲成了一锅令人食指大动的汤肴。玩家（或可任意角色）服用后HP＋10，MP＋10，还可以解锁心情值大幅度上升的特殊效果和互动奖励哦～】
夏油杰看到了她手里凭空出现的东西，下意识地后仰身体，警惕地紧闭嘴巴——
黑发的咒术师同期被硬塞咒灵球凉拌折耳根的心理阴影显然没消除。
葵：“？”可恶！！！
这个笨蛋同期NPC在躲什么！这可是好东西啊！
她自己平时都舍不得吃的！！！
葵宁愿疯狂回档，也要当一个囤囤鼠，把豆腐鱼头汤硬生生堆到了99，什么都不干也很幸福。
夏油杰定睛一看那是一盘正常的鱼汤，顿时松了口气，刚要温柔地勾起嘴角，告诉她自己没事，只是夏天到了有点燥苦的热时——他猛地僵住了笑脸。
等等？
这应该不是那次食人鱼咒灵的战果吧？？？
*****
夏油杰到现在还忘不掉那次祓除特级咒灵的行动中葵的举动。
不等他出声阻止，告诉对方厨具不能当作武器，最好躲在自己身后时，就看到葵两眼发光，反手摸出了锅铲对着食人鱼咒灵冲了上去！
夏油杰：“？？？”
辅助监督：“？？！”
不但如此，黑发的咒术师还听到少女超级大声地喊出来——”嘿嚯嘿哈！中华小当家！堂堂登场！！！”
“……”
够了。
看着同行陌生的辅助监督看向自己的，古怪又同情的目光，夏油杰……夏油杰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有些人看着没什么事，实际上走了有一会儿了。
身为咒术师，他一直坚守着要祓除，吞食，吸收咒灵的职责，确保不会有任何一个平民百姓受到伤害。直到和葵出双人任务时，夏油杰就被狠狠地震撼了。
他看着一锅铲就把食人鱼咒灵拍到地上的葵，语气有点飘忽：“……这好像不是祓除咒灵的正确流程。”
辅助监督的语气比他更飘忽：“你是对的，夏油同学。这祓除根本就是牛头不对马嘴啊……”
夏油杰看着又是一锅铲把咒灵拍得扁平的葵，欲言又止。
夏油杰看着摸出战国时期的刀，凶残地把咒灵片成了生鱼片的葵，陷入了沉思。
夏油杰看着端着一盘带有诡异咒力残秽的生鱼片，笑容满面地向他走过来的葵，转身就跑！
……后面发生的事情，他已经不想提了。
夏油杰只能发誓，他一点都不想对豆腐鱼汤也产生阴影。
——留给他的能吃的食材就真的不多了。
*****
看着夏油杰吃下了第四碗豆腐鱼头汤后，虽然脸色有点空茫，但他的心情值确实在不断回升后，葵满意地拍了拍手——
她刚要给他嘴里塞进去第五碗鱼头汤时，就因为他脑袋上弹出来的【饱腹】状态，遗憾地收回了背包，并且顺口拒绝了给五条悟投喂。
“真是的，葵好偏心。”
不管是那双镜片后的苍蓝眼瞳，还是精致得无可挑剔的长相，都像是一只漂亮的白色布偶猫的少年，虽然没了平日里属于最强的狂妄，但眉眼里的神采飞扬不减分毫。
他握住葵的手，围着红发少女转了几个圈圈，像是要找出她的背包在哪里，最后只能不甘心地放弃，并且不忘大吵大闹。
“为什么杰能喝我不能啊？我也要喝鱼汤诶——！”
五条悟很懂得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
他将那副常年用来遮挡视线，减少所接收到的视觉信息的墨镜向下拉了拉，轻轻下撇的嘴角和那双明亮如日光照射终年不化的冰川的眼眸，怎么看都格外养眼。
葵：“你的心情值没降——你不需要。”
不但没降低而且还升高了一点点，这家伙活蹦乱跳的到底在高兴什么？
五条悟拖长尾音：“不可以这样——你一定看错了葵！我现在的心情超级糟糕的！！！”
他非常夸张地向皮肤苍白的红发少女比划着手势，嘴上说着心情差劲，那张脸上却满是笑意。
五条悟对他们现在靠得很近，也没有其他人来打扰的距离相当满意。
葵：“……”
这人是在故意找茬吗？！
红发玩家伸出手按住他的脸，将他的身体随意地按在一侧的沙发上，用膝盖抵住他的大腿，语气变得相当认真，“别闹了，悟。”
她刚才就在背包里，顺手将魔杖的材料分门别类地放在了并排的格子里，只等找个安静地方把她期待已久的魔杖用锻造炉锻出来——
重现HP荣光，我辈义不容辞（小声逼逼）！
主人在专心工作时，猫猫会很喜欢吸引主人的注意力——葵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就像现在这样。
就算长得再好看，还是一头美丽的白毛，那也不能阻挡她使用阿瓦达啃大瓜的热切期盼！！！
于是葵满脸严肃地找了个更加合适的角度，把这只不听话的猫猫压在沙发上，试图让他乖下来。红发的玩家垂下同样鲜艳的睫毛，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说一个真理。
“你的心情很好，那么就一直都会很好。”
“——我不会弄错任何事情。”
五条悟：“……诶？”
他直勾勾地看向将自己轻轻松松地按倒在沙发上，神色岿然不动的少女，在听到这两句理所当然的话后，突然一下子就安静了。
“这样啊……”五条悟低声咕哝了一句。
他的躁动和愉悦，都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葵覆盖下来的红色长发截断了外界的光源，只留下一片鲜红的影子向他轰然塌下，如火焰在肆意地流淌。
五条悟嘴角的笑容也溶解了干净。
只有那双苍蓝如无限延展的晴空的眸子，紧紧地看向葵的面容，未曾移动半分。
像是担心……只要他移开视线面前的少女就会突然不知所踪。
啊啊。五条悟想，这是在叫他乖一点吗？
五条家的继承人从未接受过这种命令，从他出生开始，就从未有人敢命令他什么。
五条家的女仆，五条家的咒术师，五条家的族中长老——不管是谁，不管有多么位高权重，不管血脉如何亲疏，都在用一种畏惧，恭敬又狂热的目光看向五条悟。
他们不是能够命令五条悟的人，他们是任由五条悟差遣的人。
身为五条家数百年来唯一的六眼神子，五条悟得到了太多东西，付出了太少的东西。
但葵永远都在理所当然地要他退让——从没有哪一次是例外。
这一次给五条家年轻的神子更深的震撼，是红发少女玩家那种笃定的语气。
那种掌握了世界常理运转，通晓真理，甚至能抬手操控的那种予取予夺，迷人*到让他不自觉屏住呼吸。
******
葵看着五条悟。
她思考了一下这个姿势好像有点眼熟，但玩家的思考不会持续很久，所以她很快就变得坦然起来，甚至理直气壮地借着对方的大腿枕住了自己的重量，将她的身体向五条悟的身上压了压。
猫猫终于安静了。
就在她以为五条悟要日常和她抱怨什么，或者嘴贱说她好重时，却听到他笑眯眯地说了一句。
“那你好厉害哦，葵。”
葵：“？？？！”
这个人脑子坏掉了吗？！！
她惊恐地看向五条悟，却看到他愉悦地扬高嘴角，对她露出了一个近乎挑衅的，战意勃勃，又混合着喜爱的笑容，那双苍蓝瞳孔里，是熊熊烈火。
“我超级喜欢你的哦——葵～”
懂了，中邪了。
葵满脸凝重地伸手摁住面前的五条悟。
葵从背包里取出来了凉拌折耳根。
葵塞进了瞳孔地震的五条悟的嘴里！
她想，折耳根好啊。折耳根驱邪。
你看看，五条悟的眼神一下子都清澈了！
******
禅院直哉被她传送回了京都，还是给东京咒术高专带来了点麻烦——
五条悟和夏油杰立刻就接到了加急任务，只能匆匆离开。
葵秉持着一丝一毫的羊毛都不能放过的精神，用妙手从他们身上偷到了【甜品店喜久福八折优惠券*1】【咒灵球*1】，再顺便溜达到了东京涉谷商业中心的一楼门口。
她眼睛一亮——这是什么？抽奖活动！！！
负责主持的小姐还是刚刚那位大胃王比赛的主持人！
真厉害啊，一人打几份工。这是葵升起来的第一个想法。
真惨啊，NPC还要打工。这是葵升起来的第二个想法。
葵不顾主持人小姐僵硬的微笑，兴致勃勃地参与抽奖，并在抽取前存了个档。
她拿起其中一张白券张口就来给自己作法：“今天真是我的幸运……”
看着刮奖区的谢谢惠顾，葵的声音戛然而止。
葵面无表情地回档。
葵又从面前的抽奖箱里摸了一张——
“今天真是我的幸运……”
谢谢惠顾。
可恶！重来！！！
“今天真是我的幸运……”
三等奖，可恶！不要不要，重来！
二等奖！不要！再来！！！
葵疯狂回档了一百多次后，终于满足地将那一句完整的话说了出来——
“今天真是我的幸运日啊！”
葵在心里握拳欢呼：一等奖！好耶！！！
主持人艰难地维持微笑：“……”
奇怪。
她在心里纳闷地想，明明这是第一次抽奖，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笑得脸颊有点酸？
葵兴致勃勃地看向了面前的一等奖品区，兴高采烈地兑换了洗衣机，在众目睽睽之下，单臂扛起了沉重的洗衣机，艰难地塞进了背包！
这可是她的一等奖！！！
葵将东京涉谷都看了一遍，才用一通电话喊来了随叫随到的辅助监督，心满意足地回到了高专。
然后一回去，她就和任务栏里突然跳出来的任务大眼瞪小眼。
等等？“坚决拒绝美食诱惑”是什么意思？
葵茫然地想。
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休闲任务吗？
那为什么任务地点会在高专的男生宿舍？貌似还是夏油杰的位置？
等等，美食？？？
葵：“……”
葵：“大草。”
原来你们的美食是这个意思啊！！！
****
今夜的月亮显得有点暗淡。
禅院直哉的话对夏油杰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这让他心里的执念向着愈发奇怪的方向变化。
当黑发的咒术师早早察觉到葵的食欲，发现他在她眼中一直都是不能食用的食物时，他尚能克制自己的愉悦和欣喜。
直到被禅院直哉劈头盖脸砸下的那一通话，那种阴暗如苔的心思，才彻底压抑不住地自夏油杰的心中爆发开来——
他要在她的眼中是特别的。
她的眼里不能只有悟。
他无法接受。
明明他也是最强……也是他最先向她伸出手，不是吗？
夏油杰察觉到葵没打招呼，就悄无声息进了他的宿舍——这是她在高专的常态。
他刚洗完澡，头发没有束起，只湿漉漉地披在少年尚且没那么宽阔厚实的肩头，白衬衫带出了一丝独特的风味。潮湿的水汽和那双带笑的细长眼睛，几乎让他的言语成为了一种蛊惑。
“你想吃我吗？小葵。”
黑发的咒术师毫不避讳地站到少女面前，洁白的耳垂，黑色的耳钉，白皙的脖颈。
看起来温文尔雅，又……美味至极。
他轻轻拨开了覆盖脖颈的发丝，如同为一道美味的佳肴揭开餐盖——慢慢地露出底下属于少年的，一下下搏动的血管。
“我不介意。你要尝一尝吗？小葵。”
夏油杰对她露出了一个，近乎奇异的微笑。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把时间拉回到刚进夏油杰的宿舍时。
葵停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冲澡声，幽幽叹气：“其实我真的不想来的。”
0620礼貌询问：「……那你现在夜闯男生宿舍是在？」
葵托腮，眼神和语气都很惆怅，“但谁能拒绝一只让好友随叫随到的嘟嘟机呢？”
没错，她本来非常心无旁骛，打算无视这个和自我折磨无异，还容易让她和同期的关系变得尴尬的任务，但是……
葵的目光默默地移到了任务面板上。
【你的支线任务已刷新——“坚决拒绝美食诱惑”！】
【任务介绍：每日都要面对一顿吃不到嘴的丰盛佳肴，这一定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所以你对你的同期避之不及。但一昧的逃避是无效的，勇敢地面对他，进行脱敏训练吧！玩家和重要角色-「夏油杰」共处2小时即可完成任务。】
【任务奖励：好友嘟嘟机*1（你可以使用它传呼你的好友列表中的任意一个人，并立即拉到你的面前，同时伴随物品掉落。请注意，本产品的上限是四人）】
葵：“……”
她认真思考。
要是和夏油杰明说，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有病？
算了，玩家有点大病很正常吧（爽朗）
实在不行就用她新做出来的魔杖给他来个原地硬控，逼迫他配合自己完成任务——前提是不要被五条悟发现XD
不然场面绝对会变得非常奇怪，绝对。
一想到五条悟不知道会从哪个旮沓里蹦出来，对他们大吵大闹并且不断谴责她始乱终弃……
葵的脑袋就开始痛了。
她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地图上五条悟的绿点位置，确定他正在宿舍里打游戏并打得非常投入后，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夏油杰的房间。
葵：“芜湖～”
这是什么？完美的潜行！
然后一秒就和刚从浴室里出来的夏油杰大眼瞪小眼。
没能第一时间给对方惊吓的葵：……可恶！！！
*****
葵看着夏油杰。
夏油杰看着葵。
听完对方的发言，玩家无动于衷，甚至没有对他的口头提议表露出一丝半点的心动。
葵像是看着要阻拦自己西天取经的九九八十一难，面无表情道：“原来我完成任务的最大阻碍就是你小子啊……”
“这也在策划的意料中吗？我是不会上当的。”
他没有得到正面回答。
夏油杰眼色晦暗：“又是你的游戏论么，小葵。”
他缓缓勾起嘴角，并未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不自在，只是将湿润的半长发拨到背后，手指上也沾着湿痕，腕骨的形状和弧度清晰。
“我没有开玩笑哦。”
“我是认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品尝我这件事。”
夏油杰镇定自若地走向红色长发的少女。
他甚至一点都不在意对方一直在把自己当作佳肴，表情平静得近乎愉悦。
“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悟会打扰我们吗？不会的。我在这里下了小型帐。”
葵：“……”嚯，还是有备而来。
但你确定这样不会更加引发他们白毛同期的好奇心，从而在外面拼命抓挠想要进来吗？！
五条悟对咒力波动可是相当敏感的！
不对劲，她的同期NPC今天非常不对劲。
她就说任务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
葵发现自己的脑子里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冒出了“兄弟你好香”的乱七八糟的想法，看了看游戏面板上的任务进行中，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
随即毫不犹豫地从背包里摸出了那条不知道捆过多少人的绳索！
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她完成任务！
任务奖励就是每一个玩家的命根子，她说的！
葵三下五除二就将夏油杰绑了起来，整个过程都异常顺利，这也是最让她感到奇怪的地方。
黑发的咒术师并没有反抗，甚至相当顺从着她的动作被她捆起来，再推倒在宿舍的床上，像是一只柔软温顺的大型玩偶。
只有那双狐狸眼始终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不曾移开过分毫。
葵：“……”她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种被套路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被她压在身下的夏油杰轻轻笑了一声，“小葵现在不试试你说的卡BUG了吗？”
他的嗓音似乎在浴室里的时间变得焦渴而干哑。
只是这么轻柔的言语都像是一根羽毛，轻轻地搔过她的耳畔。
葵沉默了几秒，缓缓地后退，退到了一个安全距离，欲言又止：“你别这样，杰。”
她语气认真，“我怕我会忍不住打你。”
葵坚信，同期NPC变得奇奇怪怪，一定是玩家迫害程度不够的原因。
同期喜欢犯病？只要打一顿就药到病除！
打一顿不行？那就打两顿！
夏油杰面上的笑容一秒没了。
“你总是这样，小葵。”
他的表情和眼神都复杂到让人无法看透的地步。
少年的胸腔轻轻震颤，白衬衫上被头发的水珠润湿，隐隐约约透出里面的一片胸膛，“你明明什么都懂，却好像又什么都不懂。一边接受，一边拒绝。”
夏油杰的喉结动了动，那一线脖颈的弧度也随之动了动。
“这样的你让我感到困惑……我有时会思考，你真的不明白么？”
不单单是困惑。还有痛苦。
无法被满足的痛苦，不能成为特别存在的痛苦。
夏油杰已经重重地跌入深渊。
葵瞄了一眼游戏面板上的倒计时，看着上面显示的大把的时间。
虽然她很想现在就退出游戏让系统接管角色，去和好友核实一点东西——但夏油杰现在的表情有点太脆弱了。
脆弱得让她难得生出了一点不忍心。
即使是游戏NPC，当玩家每天登录游戏看到的都是同一张熟悉的脸，相处的是同一个人，并且他对自己处处照顾和包容时，也会产生一定的好感——和一点属于玩家的，上位者的怜惜。
更别说是这种故意示弱的情况。
葵在思考夏油杰突然一副大受刺激模样的原因：今天有发生什么吗？
明明白天还好好的，晚上就变成这样了？
葵很快就想起来了关键节点。
禅院直哉和夏油杰两人相处时短短几句的交流。
没记错的话，那时她也听到了夏油杰心情值下降的提示，并且立刻出手阻止……
只不过葵没在意具体原因。
身为玩家，需要在意NPC的心情吗？
当然不需要。
但夏油杰的心情值到现在依旧在掉个不停，只有好感值始终维持不变——面色平静地倒在床上的黑发少年让葵多出了好奇。
好奇心才是玩家最原始的驱动力。
至少对葵来说是这样的。
葵抓住了其中的关键，也问出了口：“直哉和你说了什么？告诉我，杰。”
夏油杰：“……”
他低下眼睛，闷闷地笑了一声，“叫那位禅院家的大少爷叫得好亲密啊，小葵。”
——你也不过是被她不屑看上一眼的人而已。
——我至少还能被她看一看，因为我属于她。
禅院直哉的声音阴魂不散般在夏油杰的脑子里回荡，他难以克制自己心中不断滋生的恶念，无限膨胀的负面情绪几乎要从他的身体里形成咒灵。
这一切都被黑发的咒术师默不作声地闷在心里。
夏油杰没打算告诉她。
葵：“？”
她语气幽幽：“你抓错重点了吧，杰？”
夏油杰继续维持着嘴角笑容的弧度。
看起来依旧和缓，温柔，却偏偏让她想起了沉闷的，燥热的，令人感到心烦意乱的夏季暴雨来临前夕，分外压抑。
只需要一点点剂量的催动，就能在瞬息间倾盆而下，将她彻底覆盖，包裹其间。
“是啊，这只是我在意的东西……你从未真正地看在眼里。”
夏油杰几乎在自言自语，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不管我做出何等努力，我在你眼中也和其他人没有区别。”
“那么悟呢？悟在你眼中是什么？”
黑发少年微笑着，蹦出了一个让葵有点意外又没那么意外的名字。
葵被这个问题砸得懵了一秒，然后真的思考了一下，最后做出客观评价。
“猫吧。”
夏油杰：“？”
他简直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夏油杰想过无数种答案，即使是最坏的那个结果也早早在他的脑子里上演千万遍——
但他唯独没想过，悟在小葵的眼里都不是人的吗？？？
葵还有点吃惊，“啊？你不是这么想的吗？那你是怎么忍受他的？靠臭味相投吗？！”
夏油杰：“……”
虽然话糙理不糙，但这是不是太糙了点？
葵没有停止输出。她继续用一种认真探讨的口气说，“你不觉得他很像猫吗？还是那种一看就很贵，买下来要花很多钱的猫。虽然闹起来很头痛想揍他，但只要看到那张漂亮的脸就感觉什么气都消了……”
这个剧情走向好像和他想的不一样。
夏油杰诡异地沉默了几秒，嘴角抽了抽，语气艰难，“虽然是这样没错……”
“悟知道你这么评价他吗？”
葵冷漠：“哦，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就他那个性格，听到这种话根本不会生气，只会坦然承认后，再没脸没皮地一边喵喵喵着扑过来，一边要求我买喜久福给他吃吧？”
夏油杰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会这么……额……”
夏油杰的话戛然而止。
夏油杰若有所思。
他仔细想了想——依照好友跳脱的性格，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夏油杰看得出来，红发的少女在有意无意地转移话题。
她煞有介事地得出五条悟是猫这种结论，带跑偏本该危险的话题，却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纯然无辜的表情，和以前每一次一样，毫无区别。
夏油杰明白，葵总是将自己放在局外人的位置。他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她将目光真正看向自己——但自己等不了了。
庞大的负面情绪再度席卷上黑发少年的心头，连带着那双狭长的狐狸眼，也蒙着一层厚厚的雾霾。
夏油杰想，这个夏天过于闷热了。
某种躁动的因子在咒灵操使的胸腔里跳动，他明白原因——所有的症结都因葵而生，必须要她来缓解。
他本应该可以忍住的。
夏油杰平静地想，就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样，在夜里独自咀嚼着渴望和不甘，再在第二天清晨若无其事地对红发少女露出微笑，配合她的游戏论，于每一秒贪婪而克制地注视她。
他早已深陷深渊，无可自拔。
但葵在今夜进入他的房间。这和进入一只即将发狂又不得不苦苦忍耐的野兽的领地别无二样。
既然如此，那就吞食他。撕咬他。侵占他。
夏油杰想要伸手触碰葵的面颊，又被锁链束缚得更深，他的手腕被捆出重重的红痕，压迫得少年的骨骼吱嘎作响，他过于偏执的视线也毫不移开半寸——
黑发的特级咒术师主动作为食物，将自己献给玩家。
“骗子。”
夏油杰轻声道，“说到底，悟对你来说是特别的啊，小葵。”
他的高傲总是藏在看似温和的表面下，如果是平常，他绝对不会就这么承认这种事。
但他在今夜暴露了太多东西，夏油杰在面对葵时已然自暴自弃。
0620看着面前的黑发少年，心里难免生了怜悯。不管是这个时间线的夏油杰还是第一条时间线的夏油杰，都难以避免地崩坏了啊……这是他们的性格导致，也是玩家造成的偏移。
如果葵真的只是单纯的玩家，幸福而毫无缺陷地长大，拥有完整健康的人格，没那么多的负担，那么回应这份喜欢也不是不可能，偏偏她背负的东西那么沉重——夏油杰作为爱人，绝对是不合格的。
0620在心里挑剔地想，还有五条悟，一身喜久福味的他怎敢碰一身玩家味的葵！不合格！
伏黑甚尔？这位更不用说了……说好听点是成熟男人性张力拉满，说不好听就是经验丰富玩得花的小白脸，不合格！
禅院直哉？封建家庭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不合格！！！
系统沉思，系统不解，系统开始反省——
是它的错觉吗？它怎么感觉围绕在玩家身边的男性都不是很正经？
算了，他们越不靠谱，葵对这边的牵绊就会越发少一点。这也是好事。
0620想，只要“一线生机”计划能成功……她一定能大步走向幸福的，充满光明的未来。
虽然葵没有主动询问，但管理员早早就察觉并告知它，这个游戏中唯一的玩家明白了部分真相。它要做的就是好好辅助……她？
0620：「你在做什么啊玩家！！！」
它看到红发少女思考片刻，将【解除一切主动或被动debuff】的不明菜品塞到了夏油杰的嘴里。
血条！血条掉了啊！！！！！！
0620在心里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葵纳闷地看着面前HP疯狂减一减一的夏油杰，挠了挠头：“不应该啊……”
这个虽然真的很难吃，难吃得她每次塞进嘴里都能看到自己的SAN值下降了，但解除debuff方面一直没得说，吃过的都要竖起大拇指？
葵有点苦恼：自己的同期突然崩坏了怎么办？要找系统报修NPC故障吗？
或者她直接举报拿到邮箱补偿再说？
发现葵不但没有担心夏油杰，还在真心实意地计算自己能拿到什么补偿后，0620：「……」她真的发现游戏的真相了吗？！
夏油杰：“……”
他突然笑了起来，“又要用这种方式逃避我吗……小葵。”
明明充满食欲，却拒绝进食——这很反常，甚至是违抗生物本能的。
夏油杰注视着葵，轻轻开了口，“你这么排斥的原因是为什么？是不想吃，还是不能吃？”
他不是笨蛋，自然能察觉其中的违和之处。
发现他问得出乎寻常的认真，葵沉默了几秒，为了自己的面子小声嘀咕，“是因为很难吃……”
不仅仅是生理性排斥的问题，还是因为她啃了伏黑甚尔一次，不想再以同一种方式丢人地死第二次了。
夏油杰：“难吃吗……？”
葵点头，又发出抱怨：“你今天真的好奇怪啊，杰。”
似乎是不相信这个答案，黑发的特级咒术师垂了垂眼睛，笑了一声——他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勾了勾，一只满身都是锯齿的一级咒灵，从空中突然张开的黑色缝隙里爬了出来，向着在场的二人发出不安的，畏怯的嗡鸣低语。
这只对夏油杰和葵都充满畏惧的咒灵，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僵硬了一秒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附咬在了夏油杰的手臂上——
那身单薄的衬衫很快就被鲜血溢浸，染红，衣袖撕裂，露出底下鲜红的血肉。
他不信她说出的话，也不相信其中的每一个字。比起和以往一样一昧的倾听，夏油杰更想亲自验证这句话的真实性。
他要强逼着她咬自己一口。
人类脆弱的皮肤裂开，属于诅咒的扭曲咒印在少年的血肉上蠕动着，呈现出格外强烈的视觉刺激效果。
苍白皮肤的红发少女愣在了原地。
……好香。
葵想。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文字在脑袋里拓印，葵的眼前在昏沉，摇晃——白衬衫被血打湿的黑发咒术师，在她的眼睛里变成了重重叠叠的影子，倒映出了无数人的模样。他们似乎在恐惧，又似乎在悲喊。
他们是谁？
如同隔了一层厚厚的壁障，她不记得了，只觉得好熟悉。
夏油杰过分香甜的血肉在撕扯着葵的理智。一面是垂涎欲滴的本能，一面是身为人类对同类血肉的厌恶——她在这一刻被催生出了幻觉。
葵想，这是什么？过场动画吗？
但又好像没这么简单。
昏昏沉沉，摇摇晃晃，视野在不受控制，异种尖锐的口器不受控制地从她脆薄的口腔中探出，葵在这种几乎致命的幻觉中看到了自己。
那真的是自己吗？葵不敢确定。
红发的，苍白的，与原本模样大相径庭，却和现在的自己呈现出惊人相似的少女跪在一地血腥的脏器里，她的膝盖是脏的，表面破损的伤口渗不出血液，血肉如同干瘪的果实，手掌心和指甲里是一片刺目的猩红，表情呆怔。
她的嘴角还有进食后的残余，浓烈的腥气包围住了她，瞳孔紧缩，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哇”地一声吐了出来。红发的异种少女昏天黑地地呕吐了很久很久，但她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只有同类黏腻的血肉，久久地附着在她变异了的舌尖味蕾上。
——是她感到恐惧的香甜。
幻觉在她的眼前展现，又如同被阳光照射的露水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葵只能捂住额头，眼睁睁看着看着自己的SAN值在以一种从所未有的可怕速度飞快下降。
她沉默几秒，试图联系0620问问这是什么情况，意料之中没得到任何回应，只有属于玩家的数值正不停往下掉。
夏油杰的血肉香气就像是某种在空气中不断挥发的毒药，只是不小心闻到就成功中招。
她讨厌这种糟糕的状况——但问题不大，强者从不抱怨环境！
葵面无表情地点了投诉，再从背包里摸出一盘马赛克，毫不犹豫地塞进了嘴里——【解除一切主动或被动debuff】。
刚才那副画面是什么……过场动画吗？算了，等会再找系统算账。
现在的重中之重是让夏油杰的脑子清醒一点。
再这样下去，她真的怕自己会忍不住生吃同期，再度食物中毒GG。
那么要用什么办法好呢……她看了看游戏面板上夏油杰个人信息里的好感100，一秒都没有多加思考。
葵毫不犹豫地对夏油杰使用了Lv.99的同化——她将他变成了自身的眷属。
眷属是无法反抗玩家命令的。不管玩家要求他们做什么，他们都只能乖乖听从，即使是重要角色也不会例外。眷属会将玩家的一切给予和夺取，都当作礼物。
******
“好过分……”
夏油杰听到少女这句抱怨时，几乎要感到荒唐般笑出声来。
他想，过分的到底是谁啊，小葵。
一直没有好好看着我的不是你吗？
夏油杰的身上被血浸透，白衬衫勾勒出少年胸口的弧度和手臂的线条，散发着污秽气息的咒印攀附在他的血肉里，勾动出更加腥热的气息——如果不是被束缚了行动，葵毫不怀疑他会亲自将伤口撕裂得更加厉害，来引诱她吞食自身。
受到多重因素的影响，他身上偏执的特性被无限放大。
“你不会真的想被我吃掉的。”
夏油杰听到面前的红发少女低语，那张薄薄的，苍白的面庞上没有表情——既没有恼怒，也没有垂涎。
她就那么冷静地看着面前的特级咒术师。
像是于无尽荒野上注视着一只漂亮的狐狸。
夏油杰在心里轻轻嗤笑一声。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所思所想？
刚要这么开口反驳，下一秒，他感受到了疼痛。不是来自表面的痛，而是身体深处，自内向外的痛。
如同有冰冷的铁锤击打着他的肋骨，随着细微的震动传遍四肢百骸，他体内的每一条神经都在被反复读取，覆盖，侵占。
异变的病毒侵害他，一点点贪婪而细微地同化他——
那种发自心底的喜悦和狂热如同将倾未倾的冰山，庞大而可怖。
夏油杰：“……”
痛苦和快乐在这一刻达到了极点，令他不自觉发出低低的呻吟。
他在这时明白了葵的真实身份。
像是脑袋里一层看不见的壁障被打破，眼前蒙住的东西变得清晰明了。那位从未显露身份和信息的川崎市主人原来一直都在他的身侧，也一直在注视他。以他未能理解的方式注视他。
夏油杰听到了葵的声音。
“我讨厌你。”
简简单单，和以前别无二致的抱怨。
与此同时，她一脸不高兴地帮忙解开他的绳索，头顶的【被捕捉】状态成功解除。
像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她也只是在和往常一般做着一个让他头疼，不得不帮她善后的恶作剧。
夏油杰感受得到，自己的身体里有无形的丝线在一丝丝捆缚他，每一丝缠绕都是一场苦痛。
可他咀餐着这一份苦痛，眼眸深深地笑了起来。“啊，我喜欢你。”
黑发的特级咒术师轻而易举地坦白了一直没有说出口的感情。
他任由深渊包围了自身。
“我很开心，小葵。”
明明同化的病毒在进一步侵蚀他，夏油杰却露出了一个愉悦的笑容。
“这样你算不算对我袒露了一部分连悟都不知道的秘密呢……”
我们同时拥有彼此的秘密。
夏油杰勾住了葵的手指，明明在她面前是下位者的模样，视线却始终向上探着她的表情，那双狐狸般细长的眼睛是说不出的蛊惑。
他的手臂上是在慢慢愈合的血肉，他格外轻柔地低头吻了她的手背。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东京咒术高专的学生很快就发现了一件事。
夏油杰和葵的关系，变得异常微妙——他们比原本更加亲密，更加暧昧，即使是偶尔一个对视，黑发咒术师率先让开视线，也能让外人察觉到其中暗自摩擦的火星。
但当事人好像根本没有这个自觉……
庵歌姬停住手上的动作，格外悲愤地想，不对。
夏油杰那个混蛋明显对此乐见其成，只有葵毫无这个自觉啊！她根本就不在意，也没想过这件事会在其他人的眼里演变成什么模样——怎么看都更容易让夏油杰得逞。
“冥小姐。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听到庵歌姬这句话时，冥冥正在随手抓起头发，用手腕上的发圈扎脑后的高马尾。
她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声，反问，“嗯……歌姬觉得奇怪在哪里？”
庵歌姬满脸严肃地将手搭在冥冥的肩膀上，低声道：“我觉得葵一定是被夏油那个混蛋洗脑了。”
冥冥：“？”
她听到这句惊人的结论，缓缓地挑了一下眉，总算明白了庵歌姬刚才忧心忡忡在想什么。
“歌姬真是负责啊……但我觉得没必要这么担心？”
她随意地提出了猜想，“也许只是恋爱了？毕竟他们是同班同学，平日里一直都走得很近，会生出一点异性的情愫也算正常。”
要说唯一让冥冥惊讶的是，葵选择的居然不是五条悟。
“哈？！”
庵歌姬的反应比她想得更大，“一点都不正常啊！！！”
她崩溃地抓着自己两条辫子咬牙切齿，“和这种人恋爱，人生都会毁掉吧？绝对会被毁掉的吧？！！”
“还有，他不是和五条关系很好吗？现在五条没什么动静，也没什么意见，反倒是更让人心里不安了……”
黑发的巫女服咒术师语气愈发激愤，”感觉这两个混蛋什么都做得出来啊！我都不敢想他们会对葵做什么！！！”
庵歌姬眼里是切实的担心。
虽然葵平日里的行事作风令人摸不着头脑——
但这不妨碍她坚信对方是她可爱的学妹，会变得奇怪绝对是受到了那两个人渣的影响。
冥冥：“……”
不，我觉得你应该要担心的是五条君和夏油君。
不管怎么看他们才是被葵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的那一方吧？
虽然知道歌姬对夏油君和五条君很有意见……但偏见居然到这么大的地步了吗？
白发高马尾的咒术师看着气冲冲的好友，忍俊不禁。
简直像是为了保护鸡崽拼命张开翅膀的母鸡一样啊，歌姬。
庵歌姬像是把手里的牛奶当成了五条悟和夏油杰，咬牙切齿地捏扁了手里的包装盒，眼睛里简直要射出愤怒的火花：“总而言之，我一定会让夏油给我一个解释！”
冥冥沉默半晌，实在没忍住打断，“歌姬……我知道你比较护犊子，对葵小姐有滤镜。但这也不需要解释吧？”
“说到底，这是他们间的私事。”
庵歌姬噎了噎，“虽然话是这么说……”她有点词穷。
她慢慢垂*下了眼睫。
庵歌姬知道冥冥说的有道理，高专的学生都享有一定的自由，也拥有着属于自己的隐私。如无必要，谁都不会擅自去打探别人的私事，即使是熟人也非常冒犯。
学会克制自己的好奇心是社交中的重要一环。
但之所以这件事会引起整个东京高专的关注，还是因为当事人之一实在太特殊了。
即使没有刻意维护，但很奇妙的是葵和每个同学的关系都很不错。
这大概得益于她每天都会像是做每日任务一样地和他们打招呼，送礼物。
是个会好好喊她学姐的孩子。
或者是庵歌姬面上的黯然太过明显，冥冥慢悠悠地叹了口气，提出建议，“如果真的很担心葵，那就考虑一下，参加组织周末的团建怎么样？”
庵歌姬：“……”
她明白冥冥口中的团建是什么。
起因是硝子担心葵会因为总监部的施压受到负面影响，在私底下拉了小群和他们进行了商讨——为了照顾葵的情绪，也考虑到同校的感情交流，三个年级史无前例地决定来一次同学聚会。
全员自愿参与，虽然有人吵吵嚷嚷，但几乎所有人都默契地投了赞成票，表示自己会参加。
他们衷心希望，葵会喜欢。
只有庵歌姬在两位好友的倾情劝说下，依旧因为人渣后辈犹豫不决。
冥冥再添筹码，“反正你很担心他们会对葵不利，正好方便你就近监督？”
被最后一句话劝动，庵歌姬脸上犹豫的神色更重，最后慢慢演变成一种“为了后辈我要努力克服”的坚定。
巫女服打扮的咒术师哼了一声，语气硬邦邦：“一想到要看到那两个混蛋就很不爽啊。”
她沉默几秒，拿出手机满脸怨气地把五条悟从黑名单里拉出来臭骂一顿，当作没看见对方不明所以的问号，果断二度拉黑，这才心情好了一点，不情不愿道，“算了，我也参加吧。”
她戳戳点点着键盘，将这件事告诉了家入硝子，得到了一个“OK”的回复，眉眼间的紧绷总算慢慢松了下去。
仔细想想，自己也的确很久没放松了。
明天就是周末了，团建应该不会出意外的……吧？
想起聚会主角身上不知道出了多少次的意外，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就是意外的代名词——庵歌姬一时陷入沉默。
然后若无其事地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
五月末，植被渐渐茂盛，阳光越发热烈，风里带着湿润的热意，即将跨越到葱茏的六月。
这段时间，为了藏宝图地点，葵效率超高地完成了很多次任务。
不管是总监部多么用心险恶的设置，都没能让她出现任何意外——不但没出什么意外，而且每一次任务地点都会被她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厚颜无耻地洗劫一空。
按照惯例，咒术师造成的经济损失和舆论问题都由总监部负责，善后，和日本政府相关部门进行对接——
尽管羂索望着辅助监督送上来的天价财务报表差点把桌子拍烂，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这是人吗？
羂索冷冷地想，这是饕餮。
但总监部，又或者该说羂索本人并不甘心任其摆布，不但没有遵守诺言，延后了葵的宇都宫市任务申请，还更加频繁地给葵发布任务，并勒令不同的咒术师陪同——看似陪同，实则监视。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就是今日的任务陪同人。
更准确来说，是总监部安放的监视人员。
对于这一点，心知肚明，却不打算严格执行——亲疏有别，他们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本次任务相对而言比较简单……只是辅助监督一直紧紧盯着他们的目光让人有点坐立不安。
但这三个人中只有七海建人有这个被监视的自觉，并且暗自绷起神经。
葵正在默默地整理自己的背包。
红发的玩家像是囤粮的仓鼠一样幸福地眯起眼睛，再吭哧吭哧吃了点小零食——她对目光灼灼的辅助监督熟视无睹，随手将散发出浓郁咒力的咒灵小面包塞进嘴里。
葵：美味，好吃，爱吃！（竖起大拇指）
民以食为天，烹饪系统是这个游戏最伟大的发明！
没有烹饪系统的游戏不是一个完整的游戏！
七海建人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看了这位前辈几眼：不得不说，背后的那对金光闪闪的大翅膀真的非常张扬且耀眼……很符合他对葵的刻板印象。
这位插班生学姐，不管是什么样的处境，都能将旁若无人这个词诠释到极致啊。
不在乎任何人，也不在乎任何事物——又或者这正是她的魅力所在？
但比起魅力，七海建人更愿意将其称之为人类原始本能里能感知到的危险，超出常理的存在。
一面能让人心生畏怯，试图远离，一面又让人情不自禁想去靠近，接触。
这让骨子里更向往普通人生活的他始终对葵敬而远之。
这是不能触及的领域，也是一望无底的深渊——七海建人没有把握自己能在和深渊对视时不会不慎坠入其中。
灰原雄则毫无危机意识。
黑发狗狗眼的男生笑容满面，像是一只活泼的，叽叽喳喳的麻雀。
灰原雄：“葵学姐！真的非常高兴能和你一起出任务！”
葵：“。”
灰原雄手舞足蹈：“葵学姐刚才嗖地一下——就把咒灵打倒了！！！好厉害！！！”
黑色短发的少年咧开一口大白牙，竖了一个大大的拇指。
七海建人在旁边听到这句话，嘴角一抽：你确定是打倒吗？
明明是毫不犹豫的「吞噬」吧？
他在心里默默吐槽，表面上倒是没对灰原雄直白的言行有什么异议。
但是葵学姐应该不吃这一套吧。
七海建人想，不管是夸奖还是崇拜，她都应该听到过很多类似的话……了？
正这么揣测着，金发的咒术师就看到原本对聊天有点兴趣缺缺的葵听到这句话，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翘，语气得意：“嗯嗯——小菜一碟啦！”
七海建人：“……”
居然真的吃这一套啊。
他面色麻木地听灰原雄继续大声赞美：“葵学姐的天使战甲也超酷的！”
“所以！我可以摸摸你的金属翅膀吗！”
葵闻言嘴角翘得更高了，语气更加得意，“哼哼，你很有品味嘛，完全没问题哦。”
她相当大方地将自己背后的翅膀分享给灰原雄，满意地听到了对方的欢呼：“太棒了！！！谢谢葵学姐！！！”
七海建人：“……”
他不忍直视地别开了目光：笨蛋凑一窝原来是这幅样子啊。
他们和负责接送的辅助监督向约定地点走去，灰原雄总算从那种亢奋里脱离了出来，只是他的注意力依旧落在葵的身上。
他看葵一眼，低下头思考一会儿，再看葵一眼，又兀自思索片刻，最后郑重其事地开了口。
“葵学姐——我可以问一件事吗？”
那双真诚的狗狗眼直勾勾看着葵，毫不遮掩里头的好奇。
七海建人心头一跳：这笨蛋……不会是要问葵学姐和夏油学长的关系吧？
这是他脑子里第一时间跳出来的想法。
如果单单是葵倒没什么问题——因为这位插班生学姐并不在意这种事，所以不会发生什么不妙的事情。
但夏油可不一定。平日里看起来温和好说话的学长，在关于葵的事情上从来都如同护食的野兽一般，寸步不让。
“喂，灰原——”
七海建人皱着眉头想要制止自己的同期。
不该问的东西不能问，这是他从一次次宝贵的经验教训中学到的做人准则。
然后他就从灰原雄的嘴里听到了出乎意料的话。
“葵学姐，心情不好吗？”
“……诶？”
意外听到了这句话的红发少女，将目光直勾勾地看向了灰原雄，她的嘴里发出了疑问的声音。
外表看着普普通通，穿着高专校服的少年，脸上有一双很明亮的眼睛。
当他专注地看着一个人时，会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和他倾诉心里的想法。
灰原雄是咒术师里非常难得的直觉系——
所以他也凭借着这种直觉，感受到了葵的心情并不像她的外表那样高兴。
他毫不犹豫地打出直球：“心情不好的话一定要说出来哦。”
灰原雄的语气超级认真，“我知道葵学姐本质上是相当独立的，成熟的人。但我觉得如果只是把坏心情一直一直憋在心里，不告诉任何人，自己一个人慢慢消化……这才不是成熟的表现！”
七海建人：“……”独立，成熟？
这真的是在形容这位插班生学姐，而不是什么他不认识的人吗？
但说到独立的话……金发的咒术师突然愣了一下。
七海建人莫名想到了高二年级学生的关系确实很奇怪。他们好像亲密无间，又互相间总有着一点若有若无的隔阂。这种情况是在葵身上最为明显的。
虽然平日里干的不是人事，性格也奇奇怪怪的，但红发少女的确称得上是独立……又或者习惯了一个人自娱自乐的孤僻。
灰原雄的言语还在继续，“我觉得，这是对自己不负责任的一种行为！”
“伤口是不会被捂好的，不好好处理它只会慢慢溃烂掉的！”
黑色短发的少年声音响亮。
他的话语和他的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一样温暖。
“身体会难受，心也会难受的。您帮了我很多，虽然用的方法奇奇怪怪……但我觉得葵学姐是很好的人，我不想让葵学姐难受。”
“……”
“葵学姐可以把伤心事和我说哦，什么事情都可以，我绝对会保密的！”
“……”
“把我当成情绪垃圾桶也完全没问题！我是最信守承诺的人了，七海可以给我作证！”
灰原雄说到这里，又有点羞怯地挠了挠鼻子，不好意思地笑道，“那个，安慰人我也很擅长……我有说过吗？我有个妹妹。在我下定决心要加入咒术界，就读东京高专前，我的父母都要拼命工作维持生计，妹妹哭了都是我在哄……我超会哄人的！”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露出一个闪亮的笑容，一口明晃晃的大白牙闪得葵有点眼睛疼。
这些葵不知道。因为她不喜欢听NPC讲个人的背景故事。
比起所谓的过往——她更关心他们的拥有物，感情和价值。
对玩家而言，除了喜欢深挖角色的剧情党，游戏里大部分剧情都无聊到没有一枚NPC身上顺下来的硬币有意义，葵也是这么认为并一直如此奉行的。
直到她听到了灰原雄的话。
——你还好吗？
——你的心情不好吗？
——你需要安慰吗？
充满活力的关心的言语，让葵愣在原地。
她感受到了面前少年的温度。
温暖的，柔软的，炙热可爱的。
葵很喜欢。
她感觉心里痒痒的，很奇怪，像是大橘猫尾巴上柔软的绒毛在一下下挠着她的心尖。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葵的确在被那天夜里的幻觉困扰——
夏油杰血肉的腥甜终究是对她造成了影响。
这段时间里，不管是不时出现在喉咙里，要伸出手指按压下去的血腥味，还是眼前不断复现的幻象，都让玩家的心情不太美妙。
这件事气得葵忍不住折腾了夏油杰好多次。
但对方始终是微笑着，任劳任怨的表情，被她驱使着去做任何事情，没有一丝一毫的不甘愿。
葵：……总感觉这种态度更让人恼火了。
但她明白，更重要的其实是那个名叫伏黑惠的，不明缘由对她各方面都很熟悉的少年没能说完的话。
他的欲言又止被她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却本能地带着逃避心理，没有立刻退出游戏去和好友求证，直到这件事被以一种她完全想不到的方式在她面前挑明。
——心情不好就要说出来，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的。
分享。这是从未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选项。
灰原雄直白到简单的言语让葵原地发懵。
那双金色的眼睛垂下来，嗓子没有挤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像是死机了一样没有反应。
“……”
“…………”
“………………”
面对灰原雄真诚的眼神，葵竟生出了一点像是什么隐私的东西被剥开了般的不自在。
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宕机了。后果是……
“等等，葵小姐！你要单独写的任务报告——”
辅助监督的话还没说完，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葵以一种人类根本不可能达到的速度从自己的眼前消失，还被不知道哪来的烟尘塞了一嘴。
他的年度奖金……*东京脏话*
他就知道这份工作不是人干的！
他从没见过哪位咒术师能跑得比开到120码的车还快！
他就该让他天天嘀咕五条悟是怪物的同事看看什么才叫作真正的怪物！！！
辅助监督，面无表情地掐住了自己的胸口，给自己喂了一颗速效救心丸。
灰原雄完全不在状态，他看着像是一阵龙卷风般高速逃离现场的葵，有点茫然地抓了抓脑袋。
“诶？走得好急？”
灰原雄用两根手指捏住下巴，冥思苦想，“葵学姐是有什么急事吗……？”
七海建人再三沉默，才以一种严谨客观的语气道：“大概是感到不好意思吧？”
这种形容放在这位插班生学姐身上属实有点惊悚。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同期，“某种程度上，你是比五条学长他们更加厉害的人啊，灰原。”
就连那两位最强都没做到让这位逃跑——也不知道五条悟和夏油杰听到这件事会作何感想。
灰原雄：“诶？诶诶诶？？！！！”
***
东京高专建筑的屋顶。
「为什么要跑？」
葵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就在0620会以为她又要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时，她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不习惯吧。”
玩家是什么？
从出生点开始就要帮村里二丫采草药，帮铁匠铺去山里打材料，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会包揽在身上，再艰难的任务都能完成的存在。
谁都不会把玩家和脆弱这种不相干的词语挂钩。
所以被灰原雄询问是不是心情不好，需不需要帮助时，葵感觉到了一种非常微妙的心情。
“怎么形容呢？”
她摸下巴，斟酌开口，“有一种家里的猫突然站起来给我炒了两个菜的感觉……奇怪又合理。”
0620：「那你喜欢吗？」
“你指什么？”
「喜欢这种被关心的感觉。」
“谈不上喜不喜欢吧，只是有时候会觉得。”
葵垂下了睫毛，低声说，“这里的NPC是不是太人性化了一点。”
简直就像是个真实的世界一样，是让她恍若隔世的活人气。会让她觉得……这里真的是游戏吗？
葵对自己一直坚信不疑的事情产生了质疑。
「这样不好吗？被关心，被喜爱，被安慰……这正是人所需要的一切精神上的支撑。」
葵笑了笑，那双如同黄金一般漂亮灿烂的眼睛看着的是远处树枝上的鸟，表面的裂纹像是活过来了般收缩，她伸手虚虚一抓——同化在顷刻间腐蚀了那只鸟的神智。
那只黑背棕色斑点的小鸟就这么轻易地被病毒操控，在它体内流窜，连一声悲怆的惨叫都发不出来，僵化在原地，毫无反抗之力。
“真的吗？\”葵说。
“可是这些情感，我却有一种很久没接触过的陌生。这是为什么？”
0620沉默了。而葵也不需要它的答案。
它用一种她听不到的频率轻声说，「……所以这才是一线生机计划的意义。」
葵到了宿舍门口还没进去就知道里面有人。
这明晃晃的绿名也太招眼了吧？五条悟在自己的房间干什么？
难道……葵沉思片刻，恍然大悟。
他终于要给玩家发布什么重要任务了吗？！
红色长发的玩家兴奋地打开门冲了进去——然后就被五条悟脑袋上叠加的一连串debuff惊得一个急刹车。
“啊，是葵啊。”
白发的少年非常自来熟地坐在她的宿舍床铺上，穿着无袖常服，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修长的手指以自然的弧度下垂，拎着一罐喝了大半的可乐，看起来格外放松。
但在玩家的视角里，六眼咒术师的头顶叠加起来的负面词条多到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不愉】【心结】【眩晕】【用脑过度】【情感游离】【轻度崩坏】……
似乎是看出来葵不声不响地注视着自己，并没有回答的意思，五条悟站了起来。
原本还看着可怜兮兮的少年，只是站起来就能让人意识到他一点都不无害——
白发咒术师年轻的身体在一次次任务和训练里抽条，生长，变得紧实有力，无袖勾勒出他肩颈和腰腹的线条，肌肉看着并不夸张，但很有爆发力。
“为什么不说话啊……”
五条悟用和平常无异的语气抱怨，却因为微微拖长的语调，在夜里显出了一种和他不符的暧昧。
他终于抬起头直视向了葵，同时脚步轻快地走向她，完全不给她反应的机会，也没想过要小心衡量其中的分寸——五条悟本就是这么肆意妄为的性格。
“自从那一天后，你和杰都变得很奇怪。你选择了他……比我更先一步主动分享了你的秘密。”
他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说着他眼里的事实。
“不可以这么偏心喔，葵。”
白发的六眼神子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冰凉的掌心贴在自己那张漂亮得过头的面颊上，露出了一个愉快的笑容——只是那个笑并没有抵达那双苍蓝瞳孔的深处。
“不是喜欢我的脸吗？”
五条悟的声音冷静得过分，“那就好好看着我，葵。”
明明是对谁都不会优待的玩家，不是吗？
怎么能因为杰狡猾的示弱就被乘虚而入呢？
这可不是公平竞争的原则。
太过分了，葵。真的……太过分了。
他微微蹲下身，红发少女的手掌顺着他的动作向靠近他脖颈的那侧滑了一截，人体的弱点被捏在她的指腹里，五条悟却浑不在意。
“我也可以成为你的眷属哦？”
——你的所有物。
五条悟循循善诱，“我是五条家未来的家主，拥有五条一族的拥护。只要成为你的眷属，攫取五条家就会变得轻而易举，动动手指就能得到咒术界御三家之一……你难道不心动吗，葵？”
这些东西，就算给出去也无所谓。
他只看着她，无比执着地要一个结果。
那双璀璨，纯净的苍天之瞳，明明能感知到周围一切事物，此刻却那样认真地收缩，慢慢暗沉，归拢在这一片小小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范围里，全神投入，专心地注视她。
葵：“不行。”
面对送上门的馅饼，她冷酷地拒绝了。
五条悟：“……”
他想，啊。真是一点都不意外的答案。
他刚要说什么，就听到面前红发少女义正辞严的声音。
“我是不会要你这种喜欢拆家捣乱的猫的！！！”
五条悟：“……咦？”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高专宿舍在教学楼的后方，周围是成片的树林，偶尔会有夜鸮的叫声，在树叶里振动，传出，再透过窗户送进她的耳朵。
时值六月，夏日的热气在夜里也没有减轻，反倒是渗进皮肤里，蒸得人发闷，越发让人心烦意乱。
白发咒术师不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不会轻易罢休，但葵的答案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猫？是在说他吗？
那双盛着苍蓝的眼睛在宿舍的昏暗里，似乎吃惊般地瞪大，澄澈得如同内里一汪冷蓝色的液体正在汩汩流动的宝石，外表是极薄的透蓝。
像是新生的小猫睁开眼睛时的那一层蓝膜，格外的漂亮。
“为什么一脸震惊？你难道不是吗？”
葵振振有词，“不管是平日里的性格还是习惯，你和猫的区别都为零。”
她说着说着，五条悟没反应，反倒是她自己顿了一下。
“不对，还是有区别的。”葵自言自语了一句，又继续对自己的白毛同期指指点点，“既然各方面都这么像猫了，就学会像猫一样独立一点，别这么粘人啦！！！”
葵和他强调：“不要再向我撒娇了。”
五条悟愣住了一秒，嘀咕：“哈……？我哪有撒娇啊。”
“明明就是有！”葵斩钉截铁，“不管是你的表情还是动作，都在撒娇吧！！！”
面对葵这么强硬的态度，五条悟像是被抓住尾巴，有点悻悻，没了原本的咄咄逼人。他的神情越发古怪，不再吭声。
刚才的对话和营造出来的气氛也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再也回不去了。
分明要比跟前红发的少女高了一个头，现在却像是一只将腹部蜷起来靠住她的猫——平时的愉快，恶劣和龇牙咧嘴，在这种时候通通不见踪影。
葵乘胜追击，伸手按住了五条悟的头顶，像是用手指压着不听话的猫猫头。
那头雪白发丝只是在指腹下轻轻拂过，都带着令人惊叹的柔软。她忍不住多摸了好几下才开口，“早点睡吧。悟。”
五条悟看着面前的少女。
红色的长发像是夜里燃烧，散落的火焰一般进入他的眼里，几乎在灼烧他的眼眶。明明带着一种发自骨子里的，要把全部事物都燃烧殆尽的热烈，那双金瞳里却是事不关己的平静。
——即使他主动想要成为她的眷属，将五条家也放上天秤的另一端也没被当回事。
怎么说呢……他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葵就是这样的人。
五条悟身上的紧绷感慢慢退去，宛若海边无声无息的退潮，来得凶去得也急。
“好啊。”他若无其事地起身，如同以前每一次答应她般应下。
五条悟注视着她，外表和语气都格外轻松，“我的承诺一直有效哦，葵。”
“算了，不说这个了。”
他想到了什么，有点烦躁，又在看向葵时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向她索要听话的奖励——他振振有词，能让五条家无法无天的神子听话可真不是一件便宜的事。
倒反天罡，得寸进尺。
葵冷酷地摸出了一盘火龙果土豆丝！
五条悟神色一变，一秒都没有犹豫地离开了宿舍！
当葵目送他落荒而逃，正满意点头时，异常发生了。
《丧尸模拟器》的游戏在这一秒停止了运行，世界的时间也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外面的树影，鸟鸣，宿舍里空调运行的声音，电脑主箱的嗡嗡声，全数冻结。如同一瞬间延展千里的冰川，浩浩荡荡地封存了这里，只有玩家一个人站在其中，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只有一条大写标粗加红的信息，陡然跳了出来，如同泼洒了整片视野的番茄酱。
「重要角色-五条悟对你发出了眷属申请，是否同意？」
葵看着游戏面板上跳出来的申请，面不改色地点叉。
但在她拒绝的下一秒，半透明的控制面板像是失控了一般不断跳出申请，锲而不舍——
「重要角色-五条悟对你发出了眷属申请，是否同意？」
「重要角色-五条悟对你发出了眷属申请，是否同意？」
「重要角色-五条悟对你发出了眷属申请，是否同意？」
……………
看着持续不断地跳出来，铁了心非要让她同意的弹窗。
葵沉默了几秒，面上不显，在心里问0620：“你中病毒了？”
她还是第一次在模拟器里遇到这种情况。
葵的脑子里正思绪乱转时，系统的声音响起，没有以前时不时的气急败坏，也没有一贯的喜怒哀乐，只能用冷漠来形容——冷酷，平静，不带一丝一毫的额外情绪。
「玩家为什么要拒绝他？」
0620用这种语调平平的声音，表达着非人之物的困惑。「同意这条申请才是最优选。」
只有和这个世界的联结越深，绑定得越发牢固，才能更大程度上推行计划的实行，激发她的身体里世界核心的苏醒。
“因为没必要。”
红发少女无声无息了几秒，在脑子里作出回应，她的语气一时间比0620的态度更加冷淡，“我是玩家，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同意就同意，想拒绝就拒绝，有什么问题吗？”
这一次系统沉默得更久。足以支撑大体量数据传输的内核在疯狂运转，拼命处理着它接收到的全部信息，再加以分析和总结。
0620似乎得出了什么结论，它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对这场游戏失去热情了吗？玩家。」
这是试探。小心翼翼的，如同一团杂乱水草悄无声息地缠上溺水者足踝一般的试探。
葵：“不，只是觉得被骗了很不开心。”
0620：「……」
它不敢问对方具体知道了什么，又了解到了什么程度，干脆利落地装死了。
但葵可不打算轻易放过0620。她面无表情道，“我记得我没让你暂停游戏吧，0620？制作人知道你在擅作主张，影响我的游戏体验吗？”
「……」
0620汗流浃背：那必然是不可能知道的啊！！！
它只能火速解除了系统的占用异常，忍辱重负，割城求和。
明白自己得罪了葵，0620不敢再说话了，只能看着她像是在按消消乐一样把川崎市的地图按得乱七八糟，发泄不满。
这是玩家特有的任性。只要烂摊子不用她自己来收拾，那就随便造！
这种情况只持续到了第二天系统小心翼翼的提示。
“嗯？高专团建？”
葵沉思。
葵看了看东京的咒灵密度，再看了看自己的主线进度，顿时清心寡欲。
当葵想要表示不感兴趣，当场拒绝时——系统0620的声音立刻响起，热情得如同公司的金牌推销员。
【恭喜你，玩家！你触发了一次团建活动！】
【团建活动-“高专奇妙夜”，参与人员：高专全体学生】
【你来到东京咒术高专已有一段时间。你对你的同学们都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和好感值积累，在一次次的日常任务中逐渐熟悉起来，他们都对你充满好感！为了更进一步的交流，家入硝子决定组织学校团建，希望各年级进行交流。不出意外的，她邀请了你，你的反应是……】
葵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开始犹豫不决：“啊这，如果是硝子希望的话……”
硝子很重要，但任务也很重要啊！
眼看着就要累积到宇都宫市任务的启动进度条了！！！
虽然葵很想直接杀到总监部逼迫咒术总监直接同意她的任务申请，但因系统限制，被迫中道崩殂。
……她恨！
【任务提示：参与团建活动期间，玩家获得的经验和各种数值翻倍UP！！！心动不如行动，快来加入这场团建吧！】
葵：“！！！”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她一个急刹车将快吐出口的拒绝重新吞回了肚子里，果断同意参加活动。
****
周末，卡拉OK包厢里坐满了咒术师——划重点，除了五条悟，在座的各位都喝了酒。
众所周知，喝酒不但很容易社死，还很容易演变成事故。平时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人喝醉了能把桌子都掀了，更别提堪称人形武器的咒术师，于是……包厢里的场面一时间有点失控。
对葵而言，喝酒如喝水，就算她的脑袋上会刷新出【醉酒】的debuff，也能喝点毒药调理一下——
所以，全场唯一清醒的玩家看着包厢里群魔乱舞的场面，也一时间沉默了。
冥冥坐在硝子对面，呵呵低笑着说话，但仔细一听就听得出来前言不搭后语。那双平日里慵懒的眼睛在此刻亮得惊人，很是愉快，像是即将去抓鱼的猫——同时，她手速很快地清点着银行卡，像是在洗牌一样来回翻转，看得人眼花缭乱。
家入硝子抱手坐在沙发上，似乎在侧耳认真倾听，用手指夹着烟，时不时弹一下烟灰，看起来没受影响，但只要观察一下就能看到她手里的烟根本没点燃，本人却微笑着毫无所觉。
灰原雄像是一只撒欢的哈士奇，强行把喝了酒在闭目养神的七海建人拉起来，一路兴高采烈地在包厢里拉响礼炮，满地都是五颜六色的礼花。
夏油杰自从喝了酒后就一直坐在葵的身旁，坐得相当端正。
那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黑色的刘海贴着他的额头垂落在侧脸，打上了一层阴影，嘴角动了动，笑得像只狐狸。
他看起来很清醒，但当葵听到他一本正经地告诉自己零乘二等于二时——嗯，排除掉过于文盲*的选项，应该是醉了。
全场最吵的当属庵歌姬。
黑发的巫女喝酒喝上了头，红着一张脸，晕晕乎乎站起来，将酒瓶一砸，对五条悟拍桌大喊：“五条悟！你这混蛋！喝不了酒给我去坐小孩那桌啊！！！”
她像是觉得不够解恨，毫不犹豫地将一只脚踏上了五条悟面前的桌子，恶狠狠地瞪他。
五条悟不以为然地“哈？”了一声，一边掏了掏耳朵，一边将手里的麦克风倒置，斜着眼睛看她一眼：“歌姬，你是喝酒喝傻了吗？这里哪有小孩，非要分的话明明只有强者和弱者吧？”
像是生怕不够火上浇油，他笑嘻嘻道，“顺带一说，歌姬就是那个弱者哦～”
五条悟转头看向红发少女，似乎无意般伸手将她从夏油杰的身侧拉离了一段距离，语气愉快地求证，“葵也这么觉得的吧？”
庵歌姬：“？？？”
她被这番话气得脑瓜嗡嗡，只能叉着腰，指着面前的混蛋白毛咬牙切齿，“你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懂尊重前辈啊！”
“歌姬才不值得尊敬呢。”
“给我好好叫敬称啊混蛋！你这种人嫌狗憎的性子，要不是出身大家族又够强，早不知道被谁暗地里套麻袋打一顿了！”
庵歌姬斩钉截铁，下了定论，“小葵就是被你带坏的！”
葵：“啊？我吗？”
“不管是把学校后山一扫而空，还是破坏天元大人结界，又或者是抢走高专的自动贩售机——这些一定是他们逼你干的吧？”
葵：“嗯……”
看着庵歌姬充满信任和期望的神色，她感觉到了汗流浃背。
她不顾五条悟的抗议，从善如流地点头：“是的，没错，就是这样。”
反正绝对不可能是玩家的错！绝对不可能！（震声）
庵歌姬得到当事人的确认，更是一脸痛心疾首。
“总而言之，少每天和他们这两个人渣混在一起！尤其是五条！”
她只觉得自己为了这个看着顺眼又让人忧心的后辈操碎了心，但说着说着，她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庵歌姬抱起手臂，面色严肃，“我说啊……”
“该不会就是五条和夏油总是乱来，才会让你不开心的吧？”
“？”葵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在对自己说的。
庵歌姬继续说了下去，“灰原都告诉我们了。如果小葵真的有不开心的事，不喜欢的事，或者难以开解的事，就告诉我吧——向我倾诉。我可是你的学姐。”
黑发的女性咒术师抱着手，语气认真极了，“学姐就是要保护和关心后辈，没错吧？”
葵：“……”她愣住。
又是这种熟悉的情景。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像是被那只橘猫毛茸茸的尾巴又扫了好几下。
她沉默，庵歌姬则自动自发将这理解成这孩子害羞了。
她刚要伸手安慰一般地摸摸葵的头，就听到了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歌姬好偏心啊～”
五条悟突然开口，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庵歌姬的动作，硬是中途挤了进去。
他将一根手指做作地点在自己的嘴唇上，刻意睁大那双蓝眼睛，力图显得自己无辜可爱，满脸控诉，“我也是后辈！我也需要保护和关心哦～”
庵歌姬被恶心得一瞬间红温：“滚蛋吧！！！五条悟！！！！！！”
破防的怒吼，惊天动地。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这场闹剧没能持续多久，庵歌姬就因为不胜酒力，一边继续凭借着最后的意志怒骂五条悟，一边靠在葵的身上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主动挑事的五条悟被葵支走，一边嘀嘀咕咕一边去点单了。
“小葵……是个好孩子。”
明明眼睛都醉得快要睁不开了，但这位一直喜欢撑着前辈架子，总是关心她的咒术师还在低声喃喃着这种话。葵能察觉到——庵歌姬伸出手指，用了点力，执着地抓住她的衣袖。
“不要为了川崎市去对抗总监部，不要彻底激怒总监部……那不是你能撼动的庞然大物。”
根本不了解内情，只知道葵是川崎市和总监部的交易人员的庵歌姬，在依照自己的经验和见解，尽心尽力地劝说着面前红发的少女，“只要能留在高专，能留在五条身边，他们就不敢对你怎么样。”
不管是冥冥，还是庵歌姬，都出身咒术世家，又或者京都神社。她们比后辈更明白总监部的黑暗和腐朽，那棵不可撼动的大树底下的根系深深扎入，无论是谁都浸淫在这污泥其中。
能对抗总监部的只有御三家，绝无例外。
所以，能保护夹在川崎市主人和总监部之间的少女的人——只有这两位最强。
“留在高专……”
庵歌姬比起醉了，更像是在借着酒劲不断重复这句话，“留在五条身边。”
葵低头看着她，突然道，“你知道什么吗？”
“……”
庵歌姬没再说话。
她睡着了。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还在关心自己。
红发的少女看着在自己胸口睡得安稳，一直紧皱的眉头也慢慢松开的庵歌姬，沉默几秒，平静地拿出了前几天从超市里顺走的扫描仪，对庵歌姬“滴”了一声。
[您的银行账户已到账xxxx円，请您注意查收。］
围观的冥冥：“……”？？？
这是什么原理？这不是普通的扫描机吗？
学姐把你放心上，你和学姐玩脑筋？
白发高马尾的咒术师，莫名后背一冷，谨慎地将自己的银行卡收了起来。
她总觉得葵的行为有点熟悉，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总之直觉告诉她，收起为妙。
家入硝子：“噗。”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听到熟悉的笑声，葵若无其事地抬头问她，“硝子很开心？”
棕色短发的咒术师轻轻笑了笑：“是啊，都是因为有葵在这里。”
她温和地望着红色长发的少女。
这种难得的情景……她很久都没看到了。
随着关东地区的咒灵越来越多，实力越来越强，咒术师祓除的压力也在越来越大。
虽然特级咒灵和一级咒灵的数量在与日俱增，但咒术界目前的特级咒术师只有三位。
其中九十九由基行踪不定，所以刚刚被评定为特级的五条悟和夏油杰，每周接到的任务量更是其他咒术师难以想象的沉重——如果不是总监部看在五条家的面子上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他们连休息的时间都不会有吧？
平时她看到的同期虽然语气上总是轻松又满不在乎，但那股紧绷的压抑感存在每个人的心里。
如同悬起的利刃，一旦落下，就会狠狠砍断他们最后一根神经。
直到川崎市的事件出现，直到川崎市主人的现世，直到葵的到来——那一钩利刃被悄无声息地抹去了。
真好啊。家入硝子想。
“团建还习惯吗，葵？”
目睹完这一整场闹剧的反转术式持有者总算清醒了点。
她若无其事地把那根被她磋磨得不成样的烟摁进烟灰缸里，重新点燃了一支。家入硝子拢住掌心，直到颤巍巍的火明亮稳定下来，发着微弱的红光，才松开手掌，吸了一口烟。
“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无聊，早早就跑出去。”
某种程度上，非常了解玩家的棕色短发少女对她弯了弯眼睛，眼下那片倦怠的青黑反倒是显得更加温柔。
葵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对庵歌姬痛下贼手，大发慈悲给这位学姐留下了身上所剩不多的咒具。
听到家入硝子调侃一般的话，她不由自主地顿了顿。
其实葵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在注意咒术师们看过来的神情和目光后，她鬼使神差般放弃了。
“嗯……其实还不赖。”
红发少女托着下巴，语气慢吞吞，听着有点漫不经心。
“这里很热闹……我很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里并不是她所处的世界——她却可以真正放松下来。
这个问题，葵暂时得不到答案。
她和家入硝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直到对方突然提起了一个她自己都要忘记了的事情。
“葵，你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听到关键词，还在闭目养神的夏油杰也看了过来。
葵沉默了一下，不确定道：“应该是？”
她没在意过游戏里是几月几日……但这也很正常吧？除了一些特殊情况，哪个玩家会专门去记日期啊！
家入硝子弯了弯眼睛，忍俊不禁：“虽然葵平时就很不在意这些细节……但这是不是太不在意了点？”
夏油杰的视线若有若无地缠在葵的身上，伸手自然地按住她的肩，坐到她的身侧，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
黑发狐狸眼的咒术师眸色很深地笑了一声，“没关系。不管是生日还是其他的事……我会帮小葵记住的。”
夏油杰理所当然道，“这样的话，忘记了也没什么吧？”
葵立刻赞同：“是的，没错，就是这样！”
看吧！眷属就是这么用的！！！
家入硝子失语几秒，教训一般地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就算夏油这么说……值得庆祝的事可不能忘记哦？”
“啊，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五条悟的声音，再一次熟门熟路地插了进来，对上三张写着“你怎么这么快”的脸。
“6月21日。”他精准地报出了数字，“还有12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吧，葵？”
那双苍蓝色的眼睛相当随意地看向她，白发的咒术师嗤笑了一声，“啊，你干嘛露出这个吃惊的表情。”
五条悟有点嘚瑟地向她晃了晃手里的可乐，语气向上扬了扬，“你的生日从你说出口开始，我就一直有好好记住哦？”
葵：“……”
——“我一直都有好好记住”。
她的心脏被这句话撞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睁大了那双金色的眼睛。
敏锐地注意到葵的神色变化，五条家的大少爷越发得意忘形。
“葵有想要的生日礼物吗？或者在那天给你包个酒店开生日派对？还是说要请假一起去冲绳玩？只要你说出来就能轻易实现。”
五条悟摇了摇手指，拖长声音，“很简单哦～”
夏油杰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合拢手指，扣住了葵的肩膀。
他面色沉郁地看向自己的好友，语气变得慢而温和，却像是在克制什么。
“悟。你平时不是不喜欢这些麻烦事吗？”
夏油杰不动声色，“怎么想都是我来负责更妥当吧？”
五条悟：“……哈？”
他的眼睛冷了冷。原本的撒娇和轻不可察的抱怨都被他吞回了肚子里，一时间那双蓝色的眼睛在包厢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有点压抑。
“我说你啊，杰。”五条悟声音低沉了一点。
“得到了这么多偏爱却还要得寸进尺——就过分了吧？”
夏油杰面无表情，“在说什么呢。得到更多偏爱的明明是你吧，悟？”
……即使是眷属的身份，都是他用强迫般的方式得到的。
【重要角色-五条悟的心情值下降了。】
【眷属-夏油杰的心情值下降了。】
包厢里尚且清醒的其他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聚焦到了他们身上，一时间，气氛僵硬，安静到了极点。
可偏偏在这种时候，包厢的门被推开了——高大陌生的身影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明明没有丝毫的杀气和外泄的恶意，可光是他的体格和身形，就能让人不自觉地警惕。
“听说大小姐心情不好……”
黑发绿眼的男人说，“所以我来看看。”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却被他低哑的嗓音压得暧昧至极。
他看了眼葵，才将视线草草地分给了五条悟和夏油杰，咧了咧嘴角，那道疤也随着动了动。
“就是这两个小子吧？大小姐都不愿意回来了。”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东京夜晚的商业区不但没有暗下去，反而被各式各样的霓虹灯照得更加耀眼，嘈杂的人声和热气腾腾的食物，高楼大厦，灯红酒绿，是专属现代大都市的繁华。
但普通人看不到的角落里，由负面情绪凝聚而成的咒灵，趴伏在建筑物和夹缝的黑暗里，发出奇异的，晦涩的嗡鸣——这种东西只要人的负面情绪不停滋长，就会源源不断地产生。
黑发绿眼的壮硕男人无聊地靠在店门口，冷眼看着人群，没什么兴趣地拒绝了好几个女人的搭讪，又看着她们互相嬉笑着离开。
“什么嘛，这么凶。看着玩得花又不理人……”
“别这么说，说不定有约了哦？”
“也是，是在等自己的小女朋友吧……”
“我感觉更有可能是小白脸配富婆哦……”
听到这种闲言碎语，伏黑甚尔眉头都没动一下——在被葵长期雇佣前，他辗转在各种女人间，这种嘻嘻哈哈的话早就不知道听了多少了，向来是一笑了之。
这种事情，根本就无所谓。
看到红色长发的少女终于从包厢里出来，伏黑甚尔不耐地咂了咂嘴。
“这么重视？我还以为你就是和他们玩玩？”
造成了刚才鸡飞狗跳场面的人，毫无自己是罪魁祸首的自觉。
伏黑甚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哼笑了一声，“你当时对我可没这么温柔。真是不公平啊，大小姐。”
“有必要这么重视吗？让五条家那小子着急一下不是更好？”
旁听的0620：「……」
这种正宫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你只是帮玩家打理川崎市的奴隶罢了！！！
葵冷静地出声纠正他：“其实我也是和你玩玩。”
伏黑甚尔：“……”
他被她怼得噎了噎，气得笑了一声，抱手点了点头，“行，你是雇主你说了算。”
伏黑甚尔帮她打开了车门，懒懒地扫过来一眼，“那么和我走吧，喜欢玩弄我的大小姐？”
****
东京商业区里的一所酒吧，据伏黑甚尔所说，这里也是她的产业。
——虽然她完全不知道就是了。
葵不理解，葵大受震撼。
她川崎市的企业什么时候扩张到这么夸张的地步了？
自从被她同化后，她的信徒们个个都变成卷王拼命发展事业了吗？？？
伏黑甚尔伸手虚虚地压在她的头顶，以一种和外表不符的贴心护着她走下车，“走吧，进去聊。你的养女和养子还在包厢里等你。那两个小鬼在川崎市过得可是滋润得很……”
他突发奇想，“说真的，你不能多养一个吗？我把我的儿子过继给你怎么样？”
葵：“？”
“你怎么不把你也过继给我算了？”她不客气地吐槽，“反正你也在给我干活——”
“那可不行。”
伏黑甚尔断然拒绝，但又眯着眼睛想了想，露出了别有用心的笑意，“不过，如果你是想要我给你当另一种意义的养子，那当然可以。”
葵难得露出了茫然的表情：“？养子还能有什么其他的意义？”
伏黑甚尔笑得更开心了，他低下身体，示意葵把脑袋凑过来，靠着葵的耳边慢悠悠地说了一个词。
葵：“……”
葵：“…………”
葵：“你的羞耻心是拿去喂狗了吗！伏黑甚尔！！！”
混账！败类！无耻之徒！
听到了这句气势汹汹的质问，伏黑甚尔痛快地点了点头，坏心眼的笑容更加明显，“你不是早就知道了？M……”
葵毫不犹豫地伸手捂住了对方的嘴，“闭嘴。”
伏黑甚尔对她的掌心吹了口气，满脸可惜地站直身体。
“你不喜欢这种PLAY？其实还有其他的类型，看在你是我的长期雇主的面子上，给你提供这种特殊服务可以打折。放心，这方面的业务我也很熟练，绝对能让你开心的。”
他看到红发的少女深深吸了口气。“伏黑甚尔，我现在才十七岁。”
伏黑甚尔不以为然：“嗯？咒术师可不讲这个，那种大家族里通房事只会更早。”
他自然而然地处于下位，那双绿色的，像是野狼一般的眼睛仰视着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局促和羞耻，只有一片坦然和愉快。
“真的不要？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比起那几个连爱都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只知道争风吃醋的小鬼头，我更合适吧。他们看着可不会讨好女人啊。”
葵冷静开口：“滚。”
金色的瞳孔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冷冷俯视他，表面生出了无数裂纹。
伏黑甚尔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面上的笑容终于真心实意了起来。
“东京的风水真是不养人，比起刚才见面时，总算有点活力了啊。”
这才是他熟悉的那位川崎市主人，「葵」。
伏黑甚尔把自己的脸埋在她的掌心里，闷闷低笑，“开玩笑的，堂妹。”
成年男性的呼吸扑在她的手心。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葵大人！！！”
葵还没能将一只脚跨进包厢，就听到了一声急切的呼喊——黑发碧眼，长得格外楚楚动人的女孩向她噔噔噔跑了几步，不顾一切地扑进了她的怀里。
像是一只漂亮活泼的棕头鸦雀。
祈本里香穿着国小生的校服，让她的外表看起来更加稚嫩，只是那双眼睛却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过分成熟，过分懂事，也过分……深不见底。
她以一种依恋的姿态附靠在红色长发异种的身上，下巴上的小痣格外吸引视线，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祈本里香沉默了几息，低声说，“葵大人……我不喜欢东京。”
这是一句相当莫名其妙的话。
葵：“？”
她还没反应过来这孩子怎么突然和她讨论起了城市的喜好问题，就听到身后伏黑甚尔发出了一声了然的，嘲弄的冷嗤。
天与暴君抱手看着他们，有点阴阳怪气，“哟，在和大小姐撒娇呢。”
完全不觉得自己和小孩计较很丢份。
祈本里香在她的怀里，仰起那张小脸，冷冰冰地瞪了他一眼，眼神相当可怕。
伏黑甚尔根本不受影响，继续说了下去，“什么不喜欢东京？无非是想让你回川崎市又不好直说的措辞罢了。”
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小女孩的心思。
葵：“啊……”
她对上祈本里香小心翼翼又很是期待的目光，沉思片刻，语气诚恳，“可是东京真的比川崎要更好玩啊，里香。”
不管是这里的地图，还是重要角色……她觉得都挺对她胃口的，虽然没有平推川崎市的那种爽感，但总体体验很好。
祈本里香：“……”
伏黑甚尔：“噗。”
黑发的男人完全不掩饰地笑出了声。
又被恶狠狠瞪了一眼。
葵揉了揉祈本里香的脑袋，看她满脸委屈，从背包里摸出了锻造炉的玫瑰缎带，系在了她的发侧，“忧太呢？怎么没看到他出来？”
绿色眼睛，像是小猫一样的女孩在看到这份礼物时终于变得心满意足。
她伸出手小心碰了碰鬓边的发带，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声音都轻快许多，“忧太在里面哦～”
“他也很想念您！”
祈本里香拉住了葵的手，眼中面对他人蛊惑的笑意在这一刻被洗得干净又纯粹，只有单纯的，孩子一般的欢喜，“我们的课业有好好完成，也有在好好保护您的城市……”
葵反手握紧，开口就是一句夸奖：“很棒哦，里香。”
【眷属-祈本里香的心情值上升了。】
葵：轻松拿捏！
进入包厢，抬起视线，第一眼就看到了有点局促不安的乙骨忧太。
黑发的孩子沉默寡言，但在听到脚步和门被推开的动静后，猛地抬起了头。
“葵大人……”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太多太多的情绪在那双眼睛里闪动着，最后只是腼腆地打了招呼，“晚上好。”
葵熟练地给他一通rua毛，不出所料——【眷属-乙骨忧太的心情值上升了。】
看着眷属面板将近拉满的心情值，葵只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
她像是搂住小猫小狗一样将两个小孩夹在自己的手臂下，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直到祈本里香突然说到了和葵相关的话题，“葵大人受了委屈吗？”
葵顿了顿。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人都在问她是不是受了委屈？
「您不喜欢吗，玩家？」
0620总是这么神出鬼没。
葵像是挥开苍蝇一样不耐烦：“我还没消气，别在我面前乱晃。再多嘴信不信出去就让华胥帮我把你格式化？”
0620继续烦人地叽叽喳喳，像是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蝉，竭尽全力地鼓动腹部，发出鸣叫。
「所以是喜欢的，对吧？承认这一点并不是什么可……」
葵面无表情地给了它一个禁言套餐——小嘴嘚嘚叭叭的，真烦。
她听到祈本里香在小声问她，“我想保护您……所以，是谁让您不开心？”
黑发的女孩小心翼翼地藏住眼底的冷光，身上暗蓝的咒力在向外蔓延，凸显和浮动。
葵没什么表情地问她：“里香觉得有谁能让我不开心吗？”
祈本里香似乎被她的神情惊了一下，眼睛飞快地眨了眨，却不害怕。她刚想张开口说什么，就被伏黑甚尔随口打断了她更深一步的探寻，“行了。祈本。”
他自始至终都跟在葵的身后半步，明明身形高大健壮，只是随意地走着路都像是一只闲庭信步的黑豹，在见到玩家后就收敛起了身上一切的不驯和野性。
像是融进了她的影子里。
伏黑甚尔本来是对这种撒娇争宠的行为眼不见心不烦的——但他看到了，当祈本里香提到某个关键词后，葵异常的表情。
她原本的鲜活又慢慢消散，似乎在苍白地抵抗某种回忆。
于是伏黑甚尔毫不犹豫地叫停了这场对话。
并且伸出手，隔开了她和葵——黑豹一般的男人眯着那双比翡翠要暗沉几个色调的眼睛，警告一般地看向自己名义上的后辈，实际上的同僚。
仿佛怒极了一般龇牙。
“……”
祈本里香不愉地抿唇，但敏锐地察觉到了葵的情绪不对后，这个向来懂得察言观色的孩子还是停住了这个话题。葵没得到答案，也没说话，包厢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最后开口打破室内这种古怪气氛的人还是一直不怎么出声的乙骨忧太。
这位川崎市主人的养子无人敢怠慢，被好吃好喝地供了几个月，他很快就长高了不少，脸色也比原本红润了许多，虽然踌躇着，不爱说话，但从他轻轻扯着葵的衣袖的动作，不难看出他相当依赖这位名义上的监护人。
尽管玩家从没尽过养育之恩，沉默内敛的孩子也心怀感恩。
“葵大人要和我们回去吗？”
乙骨的嗓音清晰，尽管羞怯，却并不畏惧表达自己的渴求。
其实一直在等祈本里香回答触发新任务的葵：“……嗯？”
刚才的话题就这么跳过了吗？
她也挺想知道是谁让她不开心的——葵在好奇，这么智能的游戏会给出怎样的答案？
乙骨深深吸了口气，又伸手扯了扯她高专校服的袖子，像是在给自己无声地打气，才继续说道，“您的生日就在这个月。我们想问您，要不要跟高专请假和我们一起回川崎市过生日？”
葵对着那双诚恳的，充满期待的眼睛，再度愣住。
这是今天第二次有人提到她的生日。
她的生日被很多人放在了心上，不管是在他们同期间交流时，其他的高专学生密切关注的视线，还是现在祈本里香和乙骨忧太一见面便脱口而出的关心和询问。
她明明不缺朋友的喜欢，也不缺父母的疼爱——可为什么会觉得这么陌生？
……或者是游戏带来的新奇感吧？
葵回过神才发现，在场的两个孩子都在眼巴巴地看她，等她的回答——她犹豫了几秒，摇了摇头，拒绝了乙骨忧太的提议。
“不。我会留在东京。”
系统提示过她，如果回到川崎市那一张初始地图，相当于放弃了东京这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进度……虽然她吐槽这里面的不合理设计，公测后绝对会被玩家冲死，但她的确没什么回去的念头。
葵还有想知道的事情。
乙骨忧太听到她的话，眼神黯淡了下去，似乎有点难过。但他没有异议地点了点头，很是乖巧。
果然没有得到喜欢……他真的，好没用。
乙骨忧太在心里小声地谴责自己，如果能更强大一点，更有用一点，或者更游刃有余一点，葵大人是不是就会同意了？
黑发的男孩下意识地将嘴唇一点点咬紧，那层薄薄的唇几乎要被他咬出血来。
不甘心，好不甘心。好难过，好无措，他是不是一开始不来会更好？
葵大人看到他这个样子一定心生烦躁吧？
一开始不是因为里香的恳请，他也没资格成为她的眷属？对不起……
乱七八糟的心声还没来得及进一步蔓延，他就感受到自己的下巴一片冰凉。
他被人伸出手指扣住了下颔，动作并不粗暴。
“不要乱想啊，忧太。”
如同火焰一般燃烧的红色长发，只需要一眼都不会认错的长发，垂落在乙骨忧太的肩头，和他的视线里，“这是我的决定，不是你的错误。不用小心翼翼讨好也没关系。”
乙骨忧太顺着她的力道，温驯地抬起了那张面容——是如同羊羔一般的顺从。
“你还是小孩子。尽情享受关爱和照顾才是你要做的事情。”
“如果真的想要陪我度过生日——我很欢迎你来东京找我哦，忧太。”
他听到她是这么说的。
乙骨忧太近乎无措地握住了葵的手指，耳根一阵阵发红，最后他愣神几秒，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一定会在那天去找到葵大人的！”
祈本里香安静地看着他们交流，轻轻眨了眨眼，睫毛垂了垂，包厢的灯光切割了明暗面，让她的神色被阴影淹没，一时间看不分明。
她用一种撒娇的语气抱怨道，“怎么这样——”
“您对忧太这么温柔，我可是会吃醋的哟？葵大人不喜欢我了吗？是里香不够可爱了吗？早知道就让伏**我转学到东京来了，这样每天都可以看望您——”
“里香。”
她的话说到一半被打断，面前红发的少女出声喊了她的名字，又伸手按了按她的脑袋。
她能感受到，她最在乎的人的手指冰冷得如同一点雪融化在了她的发顶。
祈本里香充满嫉妒的话顿时说不下去了。
心脏在跳。
加速地，剧烈地跳动。
像是被注射了成瘾性的药剂，带来了一种陶醉的，让她头晕目眩的幸福感。
她怔怔地想，啊。被摸头了。
葵大人摸了她的头。
“不要这么不安地撒娇啊。”
“里香一直都很可爱。”红发少女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那双金色的瞳孔始终看着她，似乎看穿了她的一切小心思，也包括她激烈跳动的心脏。“也一直都是乖孩子。”
“我信任着这样的里香，所以——”
葵伸出手，用手掌轻柔地包裹住祈本里香的脸颊，大拇指收拢，圈紧，如同捧住了世界上最柔软的棉花糖，“里香帮我好好地看着川崎市，可以吗？”
祈本里香：“……”
祈本里香：“…………怎么拒绝得了啊。”
葵有点没听清：“什么？”
祈本里香在她的掌心里，对她露出了一个艳丽到极点，足以蛊得人晕头转向的笑容，散发着一种可怕的，心花怒放般的媚气。
“葵大人都这么恳求我，夸奖我了……让我怎么拒绝您呢？”
“根本——根本无法拒绝啊。葵大人。”
目睹孔雀开屏现场的伏黑甚尔：“……”啧。
只是被哄一哄就和打了兴奋剂一样激动？
年纪轻轻的小鬼果然定力不足。
他似乎是感到无趣般地撇了撇嘴，抱手，默不作声地走到了门口，不去看三个人其乐融融的场景。
直到他被他的雇主开口叫住。
“甚尔。”
“啊，怎么了？你也想对我说点什么不成？”
伏黑甚尔以一种防备的态度转过身，抱手，嘲弄地勾了勾嘴角，“我可不是小孩，也不是蠢货，你的甜言蜜语可收买不了我——”
“辛苦了。”
葵把他的话全部忽略，平静地说了这么一句简简单单，毫无装饰的话。
伏黑甚尔：“……”
他冷静地抬手，盖在自己的脸上。
什么啊。输了。
【眷属-乙骨忧太的心情值上升了。】
【眷属-祈本里香的心情值上升了。】
【眷属-伏黑甚尔的心情值大幅上升了。】
满意地看着满格的数值——
葵：刷心情值*，易如反掌！
****
简单的问答结束，确定了葵没什么需求后，伏黑甚尔爽快离开了——走前没忘顺手把这两个小鬼给一块领走。
回去川崎市的路上。
“你是对的，伏黑。变了，真的变了，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红色长发的神明，不再像原本见面时那么肆意妄为。她眉眼间的愉快，轻松，只是把这个世界都当成一场无所谓的游戏的态度——荡然无存。
祈本里香面色有点阴郁，“葵大人身上一定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东京，又或者那群该死的咒术师，对葵大人做了什么？
伏黑甚尔面无表情道，“谁知道？”
他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象，语气有点心不在焉，“只要她不想告诉我们……就别主动去触霉头，这点道理你还是懂的吧，祈本？”
祈本里香厌烦地顶了回去：“不用你说。”
伏黑甚尔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声，不再说话，摆明了一副不想和小孩计较的态度。
乙骨忧太有点不安：“里香……葵大人她——”
祈本里香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侧过头和他咬耳朵，“没关系的，别担心，忧太……葵大人会回到我们身边的。”
她注意到他身上有点躁动，外溢的咒力被慢慢安抚了下去。
“我们只需要……等下去。”
黑发的年幼女孩，嘴角有着妩媚的小痣，这让她看起来像是一条漂亮的毒蛇。
“不管是多久，只要相信葵大人会一直一直——喜爱我们，就足够了。”
——但毒蛇渴求的只是她的神明的注视。
乙骨忧太轻声说，“可如果等不到怎么办？”
面对这句无意又尖锐的问题，祈本里香顿了顿，“忧太。你相信我吗？”
“……相信。只要是里香的话，我都会相信。”
“那么就这么坚信下去吧，忧太。”
穿着白色长裙，纯洁得如同美丽羊羔的女孩，在黑发的男孩耳侧一张一合着鲜红的唇，语气甜蜜极了。
“为了葵大人，变得更加强大，更加厉害，更加狂热吧。只要这样——”
“我们就永远是她喜爱的好孩子。”
****
入秋时节，水面上飘着几片枯黄残破的落叶。
叶子慢悠悠地晃游，居无定所，穿着白色高专校服的少年完成了任务，他婉拒辅助监督的同行，独自一人走到河边，蹲下，发呆。
他的视线里——水中的世界完全相反，颠倒，交错，混乱。
虽然长相极佳，但眼下一圈阴郁的青黑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让路人莫名不敢搭讪。
如果葵看到他，一定会露出吃惊的表情，除了抽长的身形和更加成熟的五官轮廓，黑发的少年和乙骨忧太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足足有七八分相似。
又或者说，他就是乙骨忧太。
不同世界的，已经成长到不可小觑的乙骨忧太。
“忧太……忧太……”
普通人看不到的视角里，黑色的，不详的，令人恐惧的咒力在熊熊燃烧。
庞大的，扭曲的特级过怨咒灵，惨白，崎岖的身形简直到了能遮天蔽日的程度。
它……又或者说她，缠在名为乙骨的特级咒术师身上，张开血盆大口，像是得不到满足的孩子一般对他喋喋不休。
“葵……葵在哪里……我想见她……葵……”
说到最后，她几乎像是一个孩子般委屈地对他发出了震得耳膜发疼的哭闹。
“葵！我要葵！忧太……！”
长着黑眼圈的少年伸出手，轻柔而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里香。”
只是简单的喊了她的名字，这只能让目睹到她真容的诅咒师吓得魂飞魄散的特级咒灵就安静了下来，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执着地索要一个答案，“忧太……葵……”
“她回家了。”
乙骨语气平稳，说着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看到里香又要不管不顾地发出哭闹的声音——
他加重了手上按压的力道，轻轻地开口，“听我说，里香。她不会回来了。”
你必须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
我也一样。
“她。死掉了。”
最后这句不得不道出的真相，轻得就算砸在地上也没有一声半响。
名为里香的特级咒灵，呆若木鸡了一会儿，像是终于理解了黑发少年的意思。
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咒灵的面容上汇聚成一线，滑落。
她嚎啕大哭：“……葵死掉了……葵死掉了！”
六岁孩童一般直白的言语里，是无比鲜明的痛苦。
乙骨的睫毛颤了颤，收敛了所有的情绪。
——可他连痛苦都难以表露。
第50章 第五十章
……灰暗的景观和建筑。
……刺得人睁不开眼睛的太阳。
……鲜艳到让人生出一种即将要燃烧起来的错觉的红色长发。
……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布满了青紫色纹路的面颊。
……紧锁在她的眉眼里的痛苦和绝望。
她的身躯残破而沉默，满面满身都是干涸的血，宛如精致的陶壶表面布满了坑坑洼洼，深浅不一的红色裂痕，令人触目惊心。
红发的少女如同一只被太阳灼烧得血肉都被掏空了的红鸟，自高空中向下坠落，下坠，不断下坠，周围的景象都只有一片望不到底的模糊，如同不存在的幻境。
只有视野中心的那个少女是真实的，确切存在的。
她就那么无知无觉地砸向地面，却像是睡着了一般毫无反应。
“葵！！！”
是谁在喊，视野在剧烈地摇晃。
可不管如何着急地呼喊，喊得喉咙和鼻腔里都渗出了血腥气，也没能在空气中发出一点声音。
即使不顾一切地奔去，试图打破这重复的，一成不变的场景，也被硬生生阻隔在外，只能成为无能为力的看客。
这是噩梦。
——这是一场无法改变的噩梦。
【恭喜玩家，■■■■苏醒进度：60%。】
………………
【眷属-夏油杰的心情值下降了。】
黑发狐狸眼的少年惊醒，猛地坐起，**不定。
昏暗的室内，沉闷的空气，他后背是浸透的冷汗。
夏油杰伸出修长的手指撑住额头，眼睛微微眯起，那一线狭长的缝隙里，是一片晦色的暗沉。
如同作茧自缚，越陷越深。
“……小葵。”
低低的，让人感到不安的喃语。
【重要角色-五条悟的心情值下降了。】
白发的神子在尚未醒过来的清晨，睁开了那双苍蓝色的眼睛。
如果是五条家的族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心惊胆战。
那双如同神明一般的瞳孔里，是空白的无情绪。
没有往日的鲜活，骄傲，戏谑，兴高采烈……那是一双令人胆寒的眼睛。
他伸手捂住了眼睛。
“葵？……”
【重要角色-家入硝子的心情值下降了。】
棕色短发的少女点了一根烟，沉默地靠在床边，眼里是看透了一切的疲倦。
“小葵……”家入硝子低声喊了那孩子的名字。
但没有回应。
【重要角色-灰原雄的心情值下降了。】
【重要角色-七海建人的心情值下降了。】
【重要角色-庵歌姬的心情值下降了。】
正在兢兢业业地砍树，往背包里怼木材的葵：“……嗯？”
她看了看蒙蒙亮的天色，又回头看了看在同一时间灯火通明的宿舍，露出了纳闷的表情。
她自言自语，“我触发了什么关键剧情吗？”
0620：「……」
当然。又或者说，这是必然。
它静悄悄地想。
昨天的团建就像是跨越了一种无形的界线，情感越发亲密而明晰，自然也会和平行世界里的回忆自然而然地纠缠在一起，从而看到本该看不到的剧情。
这个世界不是虚假的。它是宇宙另一面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世界。当他们的情感和葵产生联系，相辅相成时……她体内的世界核心会加快苏醒的进度。
只要继续下去，这次一定会成功的。
最先赶过来的是五条悟，白发蓝眼的少年身上套着一件高专校服外套，原本总是规规矩矩穿好的外套都没有合拢，扣紧，门襟大敞，露出底下的白色衬衫。
他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怒火，随时都会对人发泄出来——又在看到葵时变成了一声格外不爽的：“啧。”
五条悟三步并作两步，手臂一伸，就用力地抱住了她。
“……别随便死掉啊。”
说完这句话，出乎意料的是葵并没有推开他。
他听到她困惑的声音，“什么死？我不是还好好站在这里吗？你做噩梦了？”
五条悟垂下雪白的睫毛，“啊，嗯？是啊。”他轻而易举地承认了。
“……是噩梦。也是和你有关的梦。”
那双苍蓝的瞳孔，仿佛凝固的冰川，一眨不眨地盯着葵。
看出她没什么反应，五条悟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把自己埋在她的肩膀上。
“不，不对。”
他又自顾自地否定了刚才的话，“比起说是梦，更像是谁故意给我看了一场恶心得够呛的电影吧？梦里面你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什么都做不到……”
说完这番话，就像是重新回顾了一遍那个梦。
五条悟记忆最深刻的是，他每一次愤怒发射的苍，回馈给他的只有深深的无力感——还有满满的恶意。
意识到这些话其实忌讳被正主听到，他顿了顿，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将葵搂得更紧。
五条悟埋怨地嘟囔：“真是的，弄得我一整晚都没睡好啊。”
“千万别让我发现真的是谁给我下的诅咒……”
他语气幽幽地开口，“不敢光明正大露面，堂堂正正打一架的家伙，会死得很惨哦？”
听到这句警告意味十足的话，葵没什么反应，只有0620悄悄地打了个寒战。
他聒噪地说着话，还要不甘示弱地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力，“喂喂？喂？有在听吗——葵？”
五条悟伸手在她面前晃了又晃。
葵戴上“羊毛小偷”的称号，心无旁骛地从他身上薅下了每日刷新的道具。
直到五条悟一脸不满地将整个脑袋凑到她面前，墨镜都压到了她的鼻尖。
“好过分哦～葵。”他陈述。
“嗯？嗯嗯，在听哦。”
“哈？这个态度根本就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吧？！”
五条悟凑得更近。
葵思考片刻，相当不走心地安慰他，“放心吧，你死了我都不会死的。”
听到这句话，五条悟沉默了几秒，张牙舞爪的模样在这一刻消弭得干干净净。
“真的是这样吗……葵？”
这一声反问低不可闻。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会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可为什么我却感觉……梦里的一切那么真实，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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