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解救
但怎么混进孙林戏的生辰宴是个问题,本来浣喜市当地还是有不少讲究传统的人,四十不算过寿,但孙林戏是个排场大的人,喜欢结交各行各业的人才精英,他办这个宴其实也是为拓展人脉,以及,找个机会明目张胆敛财。
所以,凌一想了个办法,她跟随顾连笙一起给孙林戏祝寿,顾连笙目前正和孙林戏关系不错,只要凌一能说动顾连笙带她一起就没问题。
而要说动顾连笙也不难,只需要凌一在顾家的饭桌上提起这件事就行。
虽然顾老爷答应了顾连笙允许宋阮进门,却仍旧没有放弃和苏家结亲的念头,在顾老爷心里,可没有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规矩,在他看来,凌一还愿意和以前一样缠着“连笙哥哥”,那就能让顾苏两家继续交好。
当然,为了显得自己目的性不那么强,凌一还拉上了顾连梦,顾连梦本来就很黏她大哥,也很看不惯宋阮。
这种宴会,总不可能只有顾连笙一个人去,通常请柬都是送到顾家大院的,现在的顾家掌权人还是顾老爷子,孙林戏那边自然是邀请了顾家一家人。至于顾老爷子要带哪些人,那就是他的事了。
最后,顾家除了几位姨太太和年纪太小的少爷外,总共去了六人,顾老爷、大太太、顾连笙、顾连星、顾连梦还有凌一。
顾老爷和顾连笙自然是去找孙林戏那些大人物聊天,而大太太则带着顾连梦凌一去结交浣喜市当地的贵妇千金。至于顾连星,谁也没管他,他爱上哪儿上哪儿。
顾老爷和大太太都觉得宋阮上不了台面,毕竟是渔女出身,在她们看来就是穷苦百姓,让她进顾家门都是给顾连笙面子,哪会带上她去参加孙林戏的生辰宴。
可宋阮不甘心啊,要是凌一没去,她也就不说什么了,凭什么她情敌去了,不让她去?她去不了,万一凌一在宴会上拉近了和顾连笙的关系怎么办?
宋阮内心是现代人的灵魂,她不服气,也不甘心居于人下,但她的这种不甘心,只有在面对同为女人的凌一时才会有。
宋阮会嫉妒凌一,嫉妒凌一出身富贵,嫉妒凌一接受过很好的教育,嫉妒凌一现在不和她所认为的一般女人那样面目可憎。但宋阮不会嫉妒男人,她不嫉妒顾老爷可以娶五六个姨太太,她不嫉妒顾连星不努力也能上大学,她不嫉妒顾连笙生来就被当作继承人培养,受到很好的教育,以后的路都有人为他铺好。
可秋池会嫉妒,她嫉妒顾连笙、嫉妒顾老爷,更嫉妒她的父亲她的祖父,这些人有着她梦寐以求的权力,掌控着她的出生、成长、嫁娶,现在脱离了这些人,却并不意味着秋池不受掌控,启礼大学是她遥不可及的目标,可就连顾连星那等纨绔子弟,也能受父辈的荫庇入学学习,秋池却只能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准备考试。
因为考试的时间和孙林戏的生辰宴撞了,所以凌一那天要随顾家人去参加生辰宴,秋池却不能分心。她担心,不是为凌一和顾连笙相处担心,而是为凌一要接触孙林戏那些人担心。
秋池见过尾随张律来的那三人,一看就不好对付,个个凶神恶煞,若是凌一在孙家也碰见这些人该怎么办?
从来没有哪一刻,秋池这么希望自己也有权有势,能够进得去孙家。从前她厌恶顾家、厌恶洛家,觉得她们为富不仁、仗势欺人,她厌恶着那些人上位者的嘴脸,但在这一刻,她无比渴望自己也是掌握权力的那些人,才不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秋池厌恶的不是权力本身,而是那些手握权力却滥用权力的人,她同时也嫉妒他们,所以她清楚自己去不了孙家,她能做的只有想方设法变得更优秀更强大,才能不被人踩在脚下。
但宋阮嫉妒的不是手握权力的人,她嫉妒的是和她竞争最温顺最受宠的宠物位置的人。所以,宋阮得知自己去不了孙家,她选择了另辟蹊径。
顾家两兄弟都喜欢宋阮,只不过顾连笙更懂隐忍,因为他更在乎权力和地位。而顾连星就不一样了,他自小就顽劣,当巨婴当习惯了,做事永远都是想当然,当宋阮求到他这儿来时,他就一口答应让宋阮给他当女伴,到时候两人一起去孙家。
不仅如此,顾连星还给宋阮准备了非常漂亮、昂贵的礼服,好让宋阮可以艳压凌一。
秋池已经和顾家没有干系,凌一却还赖在顾家不走,所以在宋阮眼里,凌一就是那个威胁最大的情敌,她必须得在宴席上艳压凌一。
身为女主,可以没有才能,但作者一定会赋予她美貌。尤其是穿越者替代后的宋阮,更是美得令人窒息。
这场宴席上,凌一百分百被压过头,但凌一丝毫不在意,宋阮想出风头,正合她意,如此一来,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宋阮身上,包括顾连笙和那个贪财好色的孙林戏,应该都被宋阮吸引了注意,凌一才好在孙家找寻张律的同伴。
此人名叫贺萧旭,是元北市非常出名的文学大家,年纪也不大,将将二十五岁,和凌一同岁。
凌一刚来这个世界时才二十三,如今已是第三年。
这个世界出名的人大多年轻,毕竟,天才多在三十岁之前就出名了,三十岁的时候有可能英年早逝了。
说起来,贺萧旭也和女主有关系,女主无意间在孙家乱逛的时候,救过一个逃出来的男人,那便是贺萧旭。贺萧旭是新派的代表人物,他在后来领导了几次新派运动,甚至在战争爆发后,帮助武装势力反抗侵略者。
顾连笙在旧派势力最强盛的时候拉拢萧先生,在新派势力占据上风的时候又因为女主救过贺萧旭的命,从而成功弃暗投明,每次都能抓住时代变化的那一阵风,壮大顾家。
不过这段剧情是非常细节的一段,不管是凌一还是宋阮,都没有拿到手这段剧情,不然,凌一压根也不需要张律传信才来救人。
而宋阮现在也没办法带着拉拢的目的来救人,她正忙着接受众人或嫉妒或惊艳的目光。
凌一从进门后,顾连笙等人忙着客套寒暄,她则和顾连梦大太太一道去别桌坐下。宴席还没开,大多数人都是三五成群聊着天。
大太太带着顾连梦和别家的富太太富小姐们聊天,顺便打听谁家儿郎值得托付。顾连梦如今也二十三了,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大太太都已经生下顾连笙了,可顾连梦的婚事还没个影。
虽说这是新旧交替的时代,但思想封建的人仍然占大多数。顾连梦显然不喜欢她亲妈替她婚事发愁,她还不想嫁人,她没玩够,总觉得嫁了人就要变成她妈妈、前嫂子秋池、姨太太们那样的人,太可怕了。
顾连梦看不起秋池,所以她害怕成为秋池。尤其是在秋池被赶出顾家也不被洛家接受后,她一开始还觉得哪个女人能嫁给她大哥真是走大运了,可现在却不这么觉得,尤其是在见到秋池的下场,以及听到自己好姐姐凌一跟她说的那些话之后,她慢慢地发现,好像她当宝贝一样崇拜的大哥,在凌一眼里并不是什么宝贝,反而有点像瘟神,让人避之不及。
就算明明你手上拿着一块金子,有人却一脸嫌恶,说那是坨屎,你多少心里也会有所动摇,更何况,顾连笙压根就不是什么金子,他很有可能本来就是坨屎。旁人的嫌恶和质疑,让顾连梦内心动摇起来。
她不想这么早嫁人,受不了大太太的唠叨,顾连梦拉着凌一跑路,两人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正和凌一心意,凌一借口肚子疼去上厕所,实则是按照张律给的信息去找贺萧旭了。
张律的人说是亲眼见到孙林戏前些日子带了个人进后院,从那之后就没有陌生人进出过后院,大概率贺萧旭被关在了后院。
浣喜市城内的大多数房子是没有地下室的,后院能藏人的地方也不多,并且这个地方大概率也不能太挤,因为孙林戏抓了贺萧旭,不只是为了捉拿凶手,更是为了逼问出他背后的人,所以会把他关在类似小黑屋的地方,并且要有放刑具、可以审问犯人的空间。
最后,凌一东躲西藏,在后院里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了关押贺萧旭的柴房。这里已经是后院深处,现在孙家的人都在前院招待客人,后院没什么人。
这又不是王公贵族的家,没有所谓的侍卫、巡逻兵,所以只要混进来,就能趁前院人忙的时候,溜到后院。后院人很少,除了看守贺萧旭的两个人,几乎没有他人。
麻烦的是这两个看守贺萧旭的人手上都有木仓,一旦走火,就算没伤到凌一,那木仓声巨大也会引来前院的人们。
凌一的这具身体不算太差,但毕竟是这时代下不用干体力活的大小姐,除了学到点简单的拳脚功夫外,面对两杆木仓,胜算并不大。
想一打二成功,不是没可能,但要想神不知鬼不觉解决这两人,概率小之又小,两人一旦发现危险,必定会开木仓,那么,凌一要想救人,就得赶在前院的孙林戏等人到来前,把人送出去,和张律安排的人接头。
凌一看过后院的结构了,在西北角有处低矮的围墙,如果让贺萧旭踩着凌一的肩膀爬出去,应该能安全出去。
如凌一所料,她首先出手制伏其中一名守卫,另一人立刻警觉,开木仓射击。凌一拽起被她制伏的那人,那人挨了同伴几木仓,顿时鲜血横流,倒地昏死过去,凌一听见木仓声,动作迅速,立刻捡起地上的木仓,朝剩下那人的头射击。
另一名守卫也被解决,两人都已经死亡,凌一来不及多解释,抓起地上虚弱重伤的贺萧旭就往外走。
前院的人已经听见了木仓声,孙林戏发现不对,但也不想家里藏了人的*事被发现,先安抚住宾客,让手下立刻封锁孙家大院,然后带了五人随他去木仓声响起的后院。
凌一知道前院到后院的路,所以刻意避开了那边,往西北角去。
此时,异变突生,拐过一条长廊后,凌一扶着贺萧旭,迎面和一个女人撞上。
后院里竟然还有个女人?明明此时的孙家人都去前院帮忙招呼客人了呀,这女人是哪儿来的?
凌一心头一惊,立刻举木仓要射击,那人吓一跳,赶紧出声:“是我!别开木仓!”
如梦吓得脸色惨白,第一次被人拿木仓指着,举起双手以示自己听话没有威胁。
凌一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如梦,是杀人灭口还是怎么办?
看守贺萧旭的那两人,都是孙林戏的手下,而且是龙马帮的手下,凌一杀他们俩灭口,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可眼前的如梦,凌一迟疑了。
时间紧迫,如梦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但她不是傻子,立刻开口道:“你们是要逃出去对吧?这围墙不好翻出去,翻出去了也还有几条巷子,七歪八扭出去就会迎面撞上孙林戏的手下,你们跟我来,我知道院子后面有个狗洞,我带你们过去。”
凌一没有别的选择,看了眼奄奄一息的贺萧旭,沉默着跟上了如梦的步伐。
等孙林戏带人赶到后院时,人人手里都拿木仓,还有人去封锁整个院子,不允许任何宾客出去。当然,态度不能太强硬,不然多得罪人。
所以稍微耽搁了点时间,孙林戏才带人赶来。他是有把握抓住人的,毕竟,他封锁院子在先,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偷”人,那就等着被他瓮中捉鳖吧。
谁知,等孙林戏姗姗来迟时,他却听见后院传出一声木仓响和一阵尖叫。
等孙林戏赶到时,只看见被吓得缩在墙角的如梦,旁边还有把打光子弹的手木仓被人丢在地上,如梦肩膀被子弹擦伤,人受了惊吓,抱头躲在桌子底下疯狂尖叫。
“别杀我!大哥别杀我!”如梦状若疯狂地求饶。
这一句话,立刻让孙林戏先入为主地认为闯入他院子就走贺萧旭的人是个男人。
孙林戏还是很喜欢如梦的,如梦有着不输年轻女人的貌美,还有着成熟女人那样的韵味,还很懂怎么拿捏男人的心,是他最喜欢的女人之一。
孙林戏火气正盛,倒也没有一木仓崩了如梦,而是抓起她问:“什么大哥?你看见什么了,说啊!”
如梦看见孙林戏手上的木仓,也吓一跳,仿佛受到刺激,慌乱大叫:“有个魁梧的男人扶着另一个男的走在院子里,我刚想叫救命,就被他们用木仓指着,威胁我不准说出去,但是他们听见你们来了,又马上跑了。”
“跑哪儿去了?”孙林戏着急地问。
如梦痛苦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好像是出门往右走了。”
往右,那就是西边,孙林戏脸色阴沉,没有多怀疑,叫上手下就往西边赶去。西边能出去的只有一堵稍矮的墙,那两人肯定是翻墙出去了。
等孙林戏带人走完了,如梦才松了口气,龇牙咧嘴地摸了摸肩膀上的伤口,小声嘀咕:“他大爷的,子弹挨一下也这么疼啊。”
“姓苏的,你可欠我一条命咯。”
第92章 怀疑
贺萧旭逃了出去,却并不意味着这件事就此结束,孙林戏一边派人去追踪逃走的贺萧旭,一边让人封锁了院子,不让任何人撤离,他则挨个让人去问谁家有没有什么司机、少爷不见。
有如梦那句“大哥别杀我”,孙林戏就下意识地认为救走贺萧旭的是个男人,其实就算没有如梦那句话,孙林戏也会猜测是男人。
在这个时代,女人是被看低的存在,孙林戏也是俗人一个,他从来没想过一个女人能打死他两个手下,还能将贺萧旭带出去,他断定,肯定至少是个很厉害的男人,甚至是经过特殊训练的男人,所以,孙林戏要开始排查他院里今天进出的所有男人。
当然,孙林戏也怕得罪人,所以排查不能那般严格,也不能暴露了他院里丢了人的事,只能说是后院进了贼,他的两名看家护院的下人被入室抢劫的贼人给杀害,他想问问看大家今天有没有谁家的司机、下人不见了。
像顾连笙那一类的权贵少爷,又或者顾老爷那样的大人物是不可能亲自动手掺和这些事的,因为他们很重要,一旦偷偷溜到后院,就会被有心人发现。所以这些人简单排查一下,便可排除嫌疑,孙林戏要查的是他们带来的下人。
这是新时代,但旧派势力仍旧存在,所谓的小厮、丫鬟按理来说是没了的,但如顾家那般,仍旧有买卖下人的习惯。孙林戏要查的就是这些下人,最容易鱼目混珠了。
凌一早在将贺萧旭送出去后,就立刻回到了前院。她找到了顾连梦,顾连梦被刚才的木仓声吓得不行,一把抓住凌一:“灵伊姐,你上哪儿去了,你可别乱跑,那后院里有人打木仓呢!”
凌一状似害怕地拍拍胸脯:“我也正想说这事呢,我在上厕所呢,突然听见木仓声,吓得我提裤子就跑回来了。”
顾连梦尴尬地抽动嘴角,也不用专门提上厕所吧,她们好歹是名门千金,开口闭口上厕所、提裤子,会不会太不文雅了?
凌一救了人必须赶回来,就算孙林戏误以为她是男人,对身为女人的凌一放松警惕,凌一也不能偷跑,引人怀疑。
凌一回来得及时,后院总共传出两次木仓声,一次是凌一出手救出贺萧旭,她解决了两个守卫,身手了得,却也无法避免木仓声响起,而且还响了好几发。好在,她自己没中木仓,身上没伤口,不容易被发现。
还有就是第二次木仓声,是如梦自己开的木仓,装作被所谓的“大哥”所伤,而大哥木仓里最后一发子弹没打死如梦,就只能丢在地上。地上的木仓必须得是空的,不然不好解释为什么如梦没有被灭口,须得刚好打偏一木仓后,子弹就打完才行。
且如梦也必须挨这一木仓,不然孙林戏等人就不会被第二次的木仓声吸引先赶到如梦那边去,这样一来,送走了贺萧旭的凌一,才能从后院溜到前院去,且能避开孙林戏。
好在当时贺萧旭虽然狼狈且虚弱,但身上的伤口和血迹早已凝固,才没有弄脏凌一的衣服,凌一和顾连梦回到前院时,孙林戏人还在后院找人呢。
这个时间差足够凌一撇清嫌疑,她老老实实和顾家人待在一块儿,等待孙林戏的排查。
实际上,孙林戏也不敢太过分太严格,他请来的宾客里,也有不少他想要攀附的权贵,这些人他也必须给人面子。
就好比顾连笙,现在顾连笙手里捏着孙林戏的把柄,孙林戏查顾家的人,也只能走个过场,不能细究。
好好的一顿饭,大家吃得都不高兴,孙林戏赔够了笑脸,挨个给那些有钱有势的人道歉,才算是把这些大佛送走了。
顾家人离开的时候,凌一面色如常,还在和顾连梦讨论今天孙家发生的事,看上去就是个受到惊吓但又忍不住好奇八卦的小姑娘,没人注意她。
孙林戏站在门口送宾客离开,最后目光落在了离开的顾家人身上。
等回到房间,手下在屋里跪了一片,孙林戏脸色阴沉,走进来,从其中一人腰上拔出手木仓,就抵在那人的额头上:“人呢!”
那人吓得直哆嗦,额头上的汗都不敢擦:“没……没追上,院子外面来的人太多了,追脚印都不知道追哪边的。”
今天孙林戏请的客人多,这些客人带来的家属、下人也多,院外停着的黄包车还多,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又不像他们寨子里,荒山野岭,人的脚印特别明显。没追到也是没办法的事,换孙林戏,他也追不到。
可孙林戏不管那么多,立刻就要崩了这小子。
只听得旁边一人立刻跪着爬过来,抱住孙林戏的腿大喊:“二当家!你先别急,我去查了今天来往的宾客,有发现!”
孙林戏一脚把人踹开:“说!”
“你不是让我们查宾客和那些下人有哪些行踪不对劲的嘛,”那人再度爬过来,恭敬地说,“我们查了一圈,也问了门口招待的人,都说没谁不对劲,倒是顾家……”
孙林戏眉头紧锁:“顾家?顾家怎么了?”
“顾家二少爷好像提前离开了院子,他饭都没吃,人就走了,我们查人的时候,才发现顾家少了个人。”
孙林戏神色一凛,顾家二少爷?那不就是顾连星,那小子出了名的纨绔,他早点离席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但在今天就算稀奇,因为顾连星向来是个不着调的,顾老爷参加什么重要的宴席或去什么严肃的场所,基本不带顾连星,他也乐得自个儿玩。
孙林戏的这种宴席,一看就是浣喜市上层人士喜欢的交际场所,对于顾连星那厮来说,有些过于拘束了,他从前是不爱参加这种宴席的。
而且,顾家有顾老爷和顾连笙出席就行了,顾连星来不来都没人管他,所以孙林戏在浣喜市也待了几年,没怎么碰见顾老爷带顾连星出入社交宴席过,怎么这次顾连星就来了?
由于今天宾客很多,并没有谁看见顾连星是啥时候离席的,只是后面孙林戏排查人的时候,负责点人数的手下发现顾家少了个顾连星,便知道他离席了,具体是在木仓声响之前还是之后离开的,说不清楚。
但恰恰是说不清楚的这一点,就足够令孙林戏起疑心了。
顾连星不会正好就是救走贺萧旭的人吧?贺萧旭是新派的核心人物,顾连星救了他,那是不是意味着顾连星也投靠了新派。
顾连星和新派有关系,那顾家呢?
孙林戏得摸清楚,顾家一老一少,顾老爷和顾连笙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仅仅只是顾连星一个人投靠新派,他还能有所提防,但若是顾家掌权那对父子也背地里投靠了新派,孙林戏瞬间感觉后背发凉。
顾连笙表面上和他交好,想和他合作拉拢萧先生,背地里竟然早就投靠了他的敌对势力,试想你的合作伙伴手里有着你那么多把柄,最后竟然和你的敌人暗通款曲,任谁晚上都会睡不着觉。
这实在是冤枉顾连星了,就他那脑子,满脑子吃喝玩乐,什么生意、什么派系斗争,他的脑子根本装不了那么多东西。那天他的确离席了,只不过离席的时间和第一次木仓声响非常近,恰好就在他悄悄离席之后没多久,木仓声就响了。
宋阮是借顾连星的女伴身份参加的宴席,自然是跟在顾连星身边。一方面,她确实需要顾连星的顾家二少爷身份,另一方面,她也需要顾连星来刺激一下顾连笙,好让顾连笙吃醋。
结果也确实如她所愿,顾连笙吃醋了。但是上位者和下位者的吃醋表现是不一样的,下位者吃醋了,只能记恨第三人,并且发一些无关紧要的小脾气。而上位者吃醋了,却能分分钟捏死下位者。
就好比你和小狗,小狗吃醋了,会凶别的小狗,又或者摆出委屈姿态。但你吃醋了,却能直接把小狗抱走,或是饿它几顿。一个是乞怜,一个是施压。
但宋阮就喜欢顾连笙这种上位者的施压式的吃醋,顾连笙找到了假山后的顾连星和宋阮,当着顾连星的面,抢走宋阮,宣示主权,仿佛狗撒尿一般标记宋阮,紧紧抓着宋阮的手。
这一幕也刺激到了顾连星,顾连星也喜欢宋阮,两兄弟起了争执,宋阮自然是帮顾连笙,毕竟顾连笙才是男主,才是她的攻略目标。顾连星负气离开,但又怕他爹骂他不懂事,于是谁也没告诉,他竟然悄悄开溜,以至于,孙林戏的手下也搞不清楚他啥时候走的,只知道查人的时候,顾家少了个顾连星。
凌一不知道在她没参与的地方,顾家兄弟和宋阮上演了一出两男争一女的戏码,也不知道顾连星这一出,给她转移了火力,瞬间让孙林戏怀疑的苗头烧到了顾连星身上,连同顾家也被殃及。
凌一此时没闲心去管宋阮,她的目标不是攻略谁,也不是破坏谁谁谁的感情,她正忙着让自己和秋池好好活下去。
本来她们俩若是找个小地方,搞点钱安稳过一生就好。但生逢乱世,几年后的战乱将会破坏所有人的生活,没有人能置身事外,如果闷头过自己的生活,也不见得能安稳过一生。
当然,更重要的是,秋池和夏风一般,比起安稳能看到尽头的人生,她们更想要痛苦却清醒的一生。即便,现在的秋池足够痛苦,不够清醒,但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能清醒地看见自己的未来、凌一的未来,以及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的未来。
凌一这边脱离了危险和怀疑,秋池那边也顺利完成了考试,只等接下来的考试结果出来,就知道她所期待的未来,会不会到来。
第93章 庆功
正如秋池祖父所言,若秋池是男儿,她早有一番建树,秋池的天赋是被藏在洛家女儿这层身份之下的,于语言学上,秋池展现出与前世夏风完全不同的天赋。
对前世的夏风来说,最擅长的还是理科,这一世的秋池,反倒更中意文科。
秋池得知自己考上的时候,人还在图书馆里上班,是凌一先得到消息,立刻来给秋池报喜。
秋池人坐在柜台里,有些懵,她考上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她能读书了?
其实考试的时候,秋池内心忐忑不安,因为数学太难了对她来说,她从小没有接受过正儿八经的教育,国文和历史、英文等学科都还好,数学却要了她老命。
谁也想不到,前世还是数学老师的夏风,到了这一世,数学只考了三十几分。以至于,夏风自己考完数学都觉得完了,数学这么差,其他几门考得再好也无用。
当凌一兴奋地冲进图书馆报喜的时候,秋池懵了,甚至怀疑自己幻听了。
“我怎么可能考上呢?我数学只有三十几分啊!”秋池回过神来, 第一反应是凌一看错了。
凌一摆手:“我可没骗你,我亲自去问的启礼的校长,也是他告诉我你考上了,今年就能跟着新生入学!”
凌一那边刚从孙家脱困,便立刻关心起秋池的事,毕竟秋池在考试前几天,还在为她和张律的事情担心,凌一怕真耽误了秋池的考试。
虽说来年还能再考,但多拖一年的时间,秋池那边就会多浪费一年的房租,如果能入读启礼大学,就能入住学生宿舍,对秋池来说能省不少钱。
秋池满头雾水,凌一钓足了胃口,才终于解释了其中缘由。
启礼大学是自主命题考试,国文数学外文是三门必考科目,其次是历史地理社科等等,其中还有考生想考的专业科目,这和后世的高考就完全是两码事了。
并且由于启礼大学名声在外,笔试过后还有面试,两场考试通过方可入学。如果任意一场没过,报名费也不会退还。
别看秋池的数学只有三十几分,但她其他学科却门门逼近满分。尤其是中外近代史和国文、外文这几门,是同时期考生里的顶尖。还有她报考的外国语专业,其中单独出题的外国文学赏析、世界通史等等,更是秋池的兴趣爱好所在,答题如有神助,她自己只觉得顺畅自如,却不知道,她的答题速度在同一届考生里是独一份的。
所以秋池即便在数学拖后腿的情况下,她的总成绩也依旧排名靠前,按理是完全可以入学的。虽然还是有人觉得数学这么差,甚至没有及格,不符合启礼大学的招生要求。启礼大学要求至少门门及格,在此基础上,再有总成绩的划分。
可启礼校长看过秋池的成绩后,觉得这是个人才,决定破格录取。
这才有了现在凌一和秋池面对面不敢置信的一幕,秋池完全没想到自己能考上,以后就能入学启礼大学了,成为她梦寐以求的大学生。
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就算是对浣喜市的权贵人家来说,考上启礼大学也是非常值得庆祝一番的事。
庆祝当然要庆祝了,只不过,是凌一和秋池两个人庆祝,还是请亲朋好友一起庆祝,这是个问题。
凌一老家不在浣喜,其父还在元北,顾家人显然不在秋池的邀请名单上,倒是洛家,秋池想她考上了启礼大学这个好消息,得让她母亲知道。
秋池托人捎封信给她母亲,结果信首先没有到秋池母亲手上,而是先被秋池的父兄截取了。
所以,洛家上下都知道秋池考上启礼大学的事,好多人脸上挂不住了。
洛家上下十几二十口人,包括什么姨娘在内,人口一点不比顾家少。但洛家家产不如顾家,不然也不会贪顾家的彩礼,把女儿嫁到顾家去了。
洛家是典型的传统家族,不仅传统,还很封建。但洛家的祖父和现如今掌权的秋池父亲,也不是傻子,洛家男儿这么多,天天读书,有人考了好几年还没考进启礼大学,结果一向不被看重的女儿倒是考上了。
秋池的兄弟两个,一个考了两次没考上,就干脆不读了,早早地接手家里的一些铺子做生意。另一个则考了一次没考上,转而去考别的次等的大学,好歹是进去了。
洛家倒是想用点钱打点关系,但洛家不比顾家人脉广舍得花钱,她们这么大个家族,其实已经是外强中干的境界,哪有钱再去贿赂考官泄题,有那钱她们都留着自己花了。
秋池考上启礼大学这事,洛家人有人欢喜有人愁。秋池的生母是洛家的大太太,得知这消息时,总算是松了口气。女儿离了婚,没有夫家,娘家也不接受她,能考入大学,以后也算是有出路。
秋池的两个兄弟,一大一小,面子上都觉得过不去,他们俩还从小读书呢,还出身书香门第呢,结果连深居闺阁的姊妹都比不过,人家才自学一年,轻轻松松考入启礼大学,他们俩呢,读了几年十几年,当真连女人都不如。
在洛家人看来,女儿就是不如男儿的存在,“连女人都不如”,下意识地贬低和看不起女人,就像她们看不起猪狗一样。可现在被她们看不起的秋池,反倒考上了她们家族里男儿都考不上启礼大学,一向自诩书香门第的洛家人自然觉得面子挂不住了。
给秋池办庆功宴是不可能办的,给她办庆功宴,把她接回来,那不就意味着她们低头了吗,因为一个女儿考上了大学就低头,她们的威严何在?
秋池压根没想那么多,她只想把母亲请来吃顿饭,听说她之前离婚母亲气病了,她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去探望,结果现在连她考上大学,都请不来母亲,秋池心彻底凉了。
好好的一个庆功宴,只有两个人就太冷清了,于是,凌一想多请几个人。
两人在小院屋里商量请哪些人吃饭,这时候如梦院子里传来一些动静,似乎是如梦要搬家了。
两人走到外面去看,如梦正使唤着苦力们给她把家具抬上板车。
这时代虽然有汽车,但汽车也不是谁都开得起的,相比起来,板车才更划算,尤其是运货的时候。
杨家人此时也正在院子里看热闹,还状若关心地问如梦这是要搬家还是要干啥。
如梦白她们一眼,话都懒得说,带着工人先进她屋里。
杨家人朝如梦的方向做鬼脸,杨婆婆啐了口:“呸,鸡飞上枝头还能变凤凰不成,连麻雀都不算。”
在码头干活的杨家儿子没在家,杨家媳妇在家里忙活,杨家老两口就带着孩子看热闹。杨婆婆啐完,杨爷爷反倒抽着旱烟吧嗒吧嗒两下,浑浊的双眼里透露着猥琐又羡慕的目光:“命真好啊,估摸着是爬上有钱人的床了,看看外面的车都是来接她的。”
接着凌一才知道,如梦现在是孙家的八姨太了,不住她们这个小院,打算搬走了。
想到如梦,凌一就想到了如梦几次帮她和秋池,遂问秋池:“不如去问问如梦小姐空不空,赏脸吃顿饭,你在图书馆上班学习的机会还是她托人办的,就借此机会谢谢她。”
秋池点头,觉得很有道理,但是谁去请如梦呢?
秋池并不擅长交际,和前世的夏风完全就是两种人,她和如梦没什么交集,除了互帮互助过两次,就再没了别的联系,甚至偶尔碰面了,也不过是点头算作打招呼,连嘴都很难张开。
凌一自告奋勇,表示由她出面去邀请如梦。
于是,秋池看着凌一像进入什么是非之地一样踏入如梦的屋子。如梦的脾气着实不算好,有的时候还会和对门的杨家人对骂,秋池虽也不是什么温顺的脾气,但着实有些怕如梦那张嘴,开口闭口都是些秋池说不出口的脏话,吓人得很。
如梦正在指挥搬东西,就听身后传来凌一轻柔的声音:“如梦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如梦转身看凌一,双手环胸,内心得意,表面上却仍摆出一副不屑的模样:“说话恁讲究,我可和你说不到一块儿去。”
凌一无奈地笑笑:“好好好,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我有些话想对你说,这里人多嘴杂,我们去旁边说。”
如梦轻哼一声:“行吧。”
两人走到一旁,凌一开口道:“是这样的,秋池她考过了启礼大学的入学考试,我们打算请些重要的亲友吃顿饭,给她庆祝一番,正在想有哪些人可以邀请呢……”
凌一话还没说话,如梦一颗心就提起来了。
“重要的”亲友,是说她吗?
凌一眼里含笑,状若亲昵地说:“秋池她能去图书馆上班,同时兼顾学习和挣钱,你的那封推荐信很重要,秋池平日里嘴上不说,其实这份情她一直记着。明面上呢,她不好意思同你打招呼,你和她日夜错开,也没什么接触的机会,这次的庆功宴,秋池已经找我说过了想请你,但她脸皮薄,也摸不准你的性子,不晓得你愿不愿意赏脸吃这顿饭,因为你也知道,她手头不宽裕,这顿饭肯定不可能像什么酒楼里的宴席,必定简单,怕你嫌弃……”
听到这儿,如梦慌忙打断道:“什么嫌弃,我就是那种嫌贫爱富、肤浅的人吗?”
如梦说完,有些心虚,说实话,她确实嫌贫爱富,这个时代,笑贫不笑娼已是常态,她常被人看不起,自己赚了点钱,也看不起没钱的人,通过看不起更下层的人以此来彰显自己的优越感。
如果不是秋池救了她以此,如梦压根不会想搭理这两人。
凌一也不戳破如梦的心虚,摆出惊喜的模样:“真的吗?那你的话就是接受邀请咯?”
如梦轻咳一声:“咳咳,我可没说。得看这顿饭是啥时候,别耽误我自己的事。”
凌一点头:“那是自然,就明天晚上那顿饭,晚上七点,在德顺饭馆,乙字包厢三号。”
如梦抬了抬下巴:“行吧,我尽量赶到吧。”
说完,如梦以为凌一就该走了,却见凌一还站在原地,神情有些严肃地看着她。
“咋地,你不走站着作甚?”
凌一叹了口气,道:“明晚上我也想感谢你,在孙家的时候,若非你出手相助,我和我的朋友怕都得没命。”
如梦按住内心的好奇,小心翼翼看了眼周围:“行了,这事到时候再说,别在我屋里说。”
这屋里人多得很,前面请吃一顿饭都是小事,要是被人听到孙家的事就不好了。
凌一表示了解,邀请送到,她就转身离开了如梦的屋。
第二天晚上,凌一和秋池早早地订了德顺饭馆的包厢,这间饭馆虽然不如一些大酒楼名气大,但胜在味道不错,很有家常菜的风味,而且价格也亲民,在秋池的承受范围内。
要了包厢,一是不希望被大堂里的人打扰,二是今晚的客人连同如梦在内,都有些特殊。
如梦虽然嘴上说着她尽量赶到,但其实她是除凌一和秋池外,最早到的客人。
三人对视一眼,凌一笑着领如梦先进二楼包厢去,秋池留在下面继续等接下来的客人。
饭菜还没上,因为人还没到齐,不过已经摆了几盘前菜,例如瓜子花生什么的,如梦没接受过什么好的教育,她六七点到,早就饿了,凌一领她坐下,她就抓了把瓜子花生开始吃。
陪客的时候如梦倒是矜持,得矜持又主动,矜持要矜持在不能过于粗俗,让客人不喜欢,主动要主动在会撩拨人,所以一般陪客的时候,如梦都没心思吃东西。现在反倒放松得很,一进包厢就开始哼哧哼哧嗑瓜子。
“你们请了很多人吗?”如梦一坐下,便开口问。
凌一摇头:“没有,就平时来往比较紧密的朋友,她们到了你就知道了。”
如梦撇嘴,这俩人干啥呢,邀请了其他人,再邀请她,真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啊?
秋池什么身份,她以前好歹也是洛家女儿,洛家出了名的书香门第,要是知道自己女儿和千梦厅的女人同桌吃饭,那不得气得跳脚?
如梦想不通了,秋池是真不怕自己名声不好拖累她啊,如梦自己嫁到孙家,平日里孙林戏都不大乐意带她去见亲友吃宴席呢。不然那天孙林戏的寿宴,也不至于让如梦待在后院了,说是让如梦晚些出席,尽量等客人都到了,人多的时候她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的时候坐上前院的桌子,才没人介意她的身份,因为那时候人多,也没人在意她是谁。
结果凌一二人倒好,反倒让她先入席坐着,这算什么?
如梦摸不清这两人在想什么,她嗑瓜子磕着磕着,就等来了另外几位客人。
只是这几位客人,直接让如梦愣在原座,傻眼了。
“孟……孟校长?”如梦惊得瞪大眼,又看向孟校长身边站着的李玉成,“玉成你怎么也在?”
李玉成看着供自己读书的姐姐,笑着说:“我陪孟校长来的,大姐你咋的也在?”
如梦有些懵,没搞清楚状况。
秋池看人齐了,才叫服务员上菜,凌一这才介绍到场的大家互相认识。
原来,凌一去给秋池打听成绩的时候,就见到了孟校长。秋池图书馆的工作还是孟校长的推荐,她才有机会去争取这份工作,孟校长得知自己当初推荐过的女娃竟然考得这么好,虽然偏科,但也是可造之材,非常高兴。
凌一也是这时候才从孟校长那里得知如梦到底是怎么帮秋池要到推荐信的,如梦自己虽然大字不认识几个,但她弟弟李玉成却借着姐姐供自己读书的机会,考入了启礼大学,并且是以他那一届全校第一的成绩考进去的,进校后,更是由于过于优秀,前后参与了几次学生读书会的活动,是后起之秀里很积极上进的学生,他所跟随的老师也都是推崇新派的人物,所以读书会一般也都在推崇新派的学说和主义。
李玉成自身优秀,吃苦耐劳,很得老师们喜欢,从而也和自己的老师们一起认识了孟校长。孟校长是新派的领袖人物之一,也是李玉成崇拜的对象。
如梦本来是想找李玉成打听启礼大学有没有什么活计,就听李玉成说起图书馆管理员的位置有空缺,而且这个空缺还是因为李玉成走了才空出来的。
虽然如梦每个月会寄钱给家里,家里再把这份钱寄给李玉成读书,但李玉成不想家里人辛辛苦苦工作供他一个人吃喝上学,所以课余时间也在勤工俭学,他勤工俭学的地方,就是秋池现在这个岗位。
只不过由于李玉成这两年需要从老师手里接过的工作和学习任务越来越重,他才辞去了图书馆的工作,正好这时候他姐姐来问启礼大学有没有什么工作,他就推荐了图书馆管理员的岗位,从如梦那儿打听到是姐姐的恩人需要工作,他二话不说就去拜托孟校长写封推荐信。推荐信只是敲门砖,成与不成都得看秋池自己能不能把握住那个机会,要识字还得明理,头脑清晰,做事有条理,秋池这些都做得到才行。
对于没有门道的人来说,启礼图书馆的工作都不知道从何找起,对于有门道的人来说,不过是个管理员的位置,算不了什么好工作。
但对秋池来说,这份工作她很感激,是这份工作支撑着她读书和生活,所以她把孟校长和李玉成都请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张律和张律的助理晓兰,张律和孟校长对视一眼,两人脸上带笑,同时做了个请的姿势才入座。
这顿饭不算奢华,相反家常味很浓,一行人吃得也算尽兴。只有如梦,如坐针毡,她怎么和她弟弟的校长坐一桌了,她弟弟的校长要是知道了她干什么的,因此影响她弟弟的前途怎么办?
殊不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如梦是干什么的,甚至,这顿饭除了庆祝秋池考上启礼大学,感谢大家以外,也是为另一件事而来。
赴约这顿饭的孟校长和张律,来的路上都是分两拨前后脚进入的,甚至张律还是从后门进的。两人来前,也万分小心,确认了没有被跟踪才来的,现在吃饭虽然尽兴,却也没有忘记警惕四周。
逐渐,随着张律和孟校长放下筷子,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安静。
凌一会意,收敛嬉笑神色,端起一杯酒,对如梦说:“这顿饭除了感谢如梦*小姐你帮秋池介绍工作以外,也是为了感谢你在孙家救了我和朋友两条命。”
如梦一惊,那天在孙家后院,她看见的那个男人虚弱无比,凌一手里拿木仓,她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凌一现在在饭桌上谈起这事,也就意味着,饭桌上的每一个人,都和这件事有关,甚至是她的亲弟弟。
“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如梦顿觉手脚冰凉,开始慌了。
李玉成暗自叹了口气,很多事情他都瞒着家里,因为他认为家里人都是地里刨食、只懂干活的百姓,很难理解他的追求和理想,而且,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他涉足的事情也从未告知家里人。可谁曾想,他姐姐竟然意外地卷入了这场纷争中。
“大姐,我来和你解释吧。”
在凌一救出贺萧旭后,贺萧旭从如梦指引的狗洞钻出去,外面很快就有张律的人来接应,将人带走了。
事成后,张律也确认了凌一是可靠可信任的同伴,便拉凌一更深入她们的圈层。谁料,这一深入,让凌一认识了不少重要的大人物。
首先就是浣喜市当地的新派领袖人物孟校长,然后是启礼大学里的几位老师还有当地商会里的几号人物,还有孟校长很看重的学生李玉成以及其他几名学生,都是在之前的活动里表现突出,思想先进的人物。
如梦和秋池,自营救贺萧旭一事后,就是彻底被卷入这些争斗中,如果什么都不告诉她们,很难保证她们不会泄露消息,又或者出事受牵连。
所以,凌一和张律等人一商量,决定趁这个机会,开诚布公地谈谈大家现在的处境。
如梦见到凌一救了贺萧旭,所以如梦必须上她们这艘船,不然就是隐患。秋池也一样,不过秋池和如梦不同,她不是意外上了这艘船的,而是主动出手帮忙,她目的不是想加入什么派系,而是想帮她觉得应该帮的人。
而如梦,真的只是单纯撞见了凌一和贺萧旭吗?倒也不是,自从凌一找她打听过孙林戏后,她便有预感只要跟着孙林戏,以后少不了和凌一的接触。
恰好如梦觉得自己年纪也上来了,迟早要考虑以后养老的事,她的存款不多,还要供弟弟上学,生活艰难的人很难对抗世俗的约束,所以如梦也理所当然地觉得可以找个男人当依靠,又或者是当取款机。
虽然孙林戏很不是个东西,院里都有七房太太了,还想娶如梦。但如梦也对他没有感情,就是贪图他的钱,想着以后凌一还有可能因为孙林戏找她帮忙时,一石二鸟,她跟着孙林戏能吃喝不愁,还能融入凌一和秋池的圈子,她就答应了孙林戏的求娶。
但如梦怎么也没想到,凌一背后还有这么多号人物,甚至还牵连到她弟弟。
她对孙林戏没有感情,凌一这些人明显就是和孙林戏对立,如梦不觉得有啥,相反,她还觉得刺激,有种自己发挥了很大作用,是个大人物的感觉。
如果她很重要,很有用,那么这些人,什么千金、律师、校长,甚至是她家里最引以为傲的弟弟,是不是都会高看她?
所以,在凌一表达希望如梦加入她们的时候,如梦立刻就答应了,只不过,末了加上一句“我是为了我弟弟才答应你们的”。
第94章 志同
见如梦这一脸淡定,大家还是忍不住提醒她,尤其是李玉成,坐在如梦旁边的位置,轻叹一声:“大姐,这事把你卷进来,是我们对不住你,派系斗争太危险,如果你不想掺和,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见过就行。”
如梦沉着脸色,看向她弟弟:“玉成,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掺和进去?我赚钱供你读书,是为了让你命都不顾去搞这些事吗?”
李玉成被说得有些羞愧,但立刻又眼神坚定地说:“大姐你不明白,我不是为了出人头地才读书的,我是为了我们的国家和人民刻苦读书,我要改变这个国家,要让人民吃得上饭,不被奴役,这是我的理想,哪怕之后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如梦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弟弟,他只比自己小几岁,是家里唯一一个能读书改变阶层的人,但他却不想改变自己所在的阶层,他想让所有和他一样阶层的人翻身做主当人民。
“这是你的理想,我尊重你。”如梦叹了口气,继续说,“但你有没有想过,远大理想,只有你才有吗?”
李玉成被问得愣住了,远大理想当然不只他才有,他的老师、校长、那些大人物们都有,可如梦这话的意思却是在暗指,如梦也有理想。
李玉成第一次觉得看不明白自己的大姐,在他眼里,大姐就和他的母亲、父亲、姊妹兄弟一样,埋头钻进钱里,他深爱自己的家人,但不口否认,他也确实看轻自己的家人,他不喜欢待在家里,因为家里那些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亲人,令他得不到认同感。
但他把理想看得太高了,地位崇高、文化渊博的人有理想,苦苦挣扎在泥潭里的人,同样也有理想。
张律和孟校长反而被如梦这几句话给惊到了,不是说辞藻多华丽,而是突然让她们觉得,自己好像不知不觉变得有些“傲慢”。
张律轻笑一声:“李玉成,你姐姐她也是个聪明人,怎样抉择,全凭她自己意愿,我只有一句话。”
“我们所求为同一片蓝天,我们志同道合,既然决定了要加入我们,那我可就称呼你一声同志了。”
回去后,如梦嘴里反复品着“同志”两个字,既觉得新奇,又觉得好听。她或许是没有李玉成那样远大的理想,但她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今晚上张律等人和她说的那些话,同她表明的那些态度,都在说明,张律等人是和孙林戏对立的人。
新旧两党争斗已久,如梦也不是完全不懂,毕竟她在千梦厅上班,接触的客人不乏有钱有势的,这些人关系错综复杂,她是搞不明白的,但不妨碍她觉得新派更让她觉得有希望,旧派反倒让她觉得若真旧派得逞,那她这一类人才是永无翻身之日。
如梦加入张律等人的阵营,一是她觉得都已经撞破人家救人了,光说自己会保密,人家不见得信她。二呢,她心里也憋着一股气,凭什么就她弟弟有理想,她就没有呢,她就不能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亲人朋友而努力的那种人吗?
不争馒头还争口气,她争的就是这口志气。
如梦是最早离席的,因为她得赶回孙家。现在她同意加入,张律和孟校长对她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监视孙林戏。
如梦嫁给孙林戏当他的八姨太,这是她们没料到的事,当然,她们早先也没有注意到如梦。但既然她都嫁进孙家了,那这就是天大的优势,近水楼台先得月,如梦可以作为卧底待在孙家,给她们探听消息。
不过,张律还是提醒了如梦,探听消息是次要,最重要的是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孙林戏那人下手极为狠厉,如果如梦暴露了真实身份,恐怕下场会比死更惨。
如梦当时听得后背发凉,回去后也有些心虚。但她都多大的人了,在浣喜市沉浮这些年,钱和演技她一样不落。
如梦离开后,这顿饭虽然吃完了,但张律等人还有话要说。
张律和孟校长都十分感谢凌一和秋池出手相助,不管是秋池机智地拦截了那封张律留给凌一的信,还是凌一只身深入孙家救走贺萧旭,都让她们这次的行动圆满成功。
元北市的刺杀案现在彻底成了悬案,贺萧旭已经被安置到安全的地方,暂时不便出面亲自感谢凌一,他托孟校长和张律,带了点礼物给凌一。
如梦那边,张律没敢送她东西,也和她说过了,在外尽量和她们装不熟,所以张律只送了点钱。还别说,对如梦来说,钱可比一些礼物来得实在。
至于秋池,张律有份不知道算是礼物还是重担的东西交给秋池。
秋池即将入读启礼大学,图书馆的工作她大概率只能晚上去,上的班都少了,挣的钱当然也不多,虽然可以搬入启礼大学学生宿舍住,但住宿也不是免费的,每年还得交不少钱。
张律感谢秋池的礼物,不是直接的现金,而是一份工作。这份工作和秋池读书并不冲突,张律正在筹划一本期刊,在招募副主编、编辑、作者等等,一开始秋池可以先当张律的助手,等她上手后,可以开始给期刊投稿、写作。
期刊的内容和主题也很新奇,张律最近已经打算让人在期刊上宣传国外的一些新思想,张律借这顿饭,也和秋池说了一点简单的内容。
因为秋池本身是学外语的,不只是英文,启礼大学的外文专业还有很多国家的语言,张律需要她帮忙翻译、排版、编辑等等。
张律想把国外弗弥湼士姆的思想引入国内,秋池听了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应该是音译,听张律说了一下这种思想的内容,才理解了这个词的含义,指争取女子应与男子一样有天赋的自由、平等、财产等的权利。
秋池思索许久,觉得音译不够让人理解其中含义,对于广大读者来说,也很晦涩难懂,不如根据其名词的词根由何演变而来,再结合本土化的语言,意译为“妇女主义”或“女权宣言”。
张律和孟校长一听,颇为满意地点头,两人鼓掌赞叹:“好,这个名字好,妇女同志们也是我们斗争中极为重要的伙伴。”
这本期刊一看就是新派的东西,所以秋池一旦加入,也要清楚自己的身份。
期刊是张律创建的,工资她发,秋池暂时不用担心生活和住宿问题,有份工作的同时,不会落下自己的学习。
等秋池和张律孟校长聊完期刊的事,大家才算完,然后各回各家,秋池后天入学,带上行李一起报道,入住启礼大学学生宿舍。
往日里话最密的凌一,今晚上反而没多少话可说。一边大家要给如梦安排任务,提醒她万事小心,一边张律要和秋池商量妇女主义期刊的事,嘴巴都不带停歇,说累了直接往嘴里灌水。
凌一反倒显得格外安静,等到送秋池回小院的时候,她才开口问:“你真想好了要上张律这艘船吗?”
秋池一愣,兴奋的神情有些垮掉。
今天和张律说的那些话,令她感到血脉喷张,活了二十几年,从未这样兴奋过。可是在她最高兴的时候,凌一这句话,宛若一盆冷水泼下,让她担忧的同时,又多了一分清醒。
秋池抬头看着不够圆满的银月,又低头看向凌一,眼神从未有过的坚定:“是,我也是和张律经过一番探讨后,才发现原来世界上,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一群人,和我有着相同的志向,我不懂我为什么总是厌恶这个世界,但是在听到张律所说的那些主义学说后,我才明白,我的愤怒,源于我所遭受的不公,我相信有很多人和我一样,不理解自己,也不理解自己的愤怒,甚至无处言说,无法形容,我要和张律办好这件事,让更多的人看见自己的愤怒从何而来,让她们说不出的话,被我们发表在报纸上。”
凌一沉默了很久,两人站在小院门口,彼此都没有先开口。
秋池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她以为,引导她走出来的凌一,会和她一样怀有坚定的理想,却没想到,凌一反而沉默了。
实际上,凌一并没有理想可言,她是系统,表面上的温柔可人也不过是按照原身的性格装出来的罢了。比起所谓的理想、志向,凌一更在乎任务的完成与否。
如果秋池选择了和张律合作,她走上的这条路,必定充满荆棘,在后世被认为是“文明”的社会,依旧是nanquan社会,只不过更加隐蔽罢了,秋池这样的人,放在后世也会挨骂,更别说现在这种环境,挨骂还是其次,人身安全都不见得能保证。
如果秋池死了,凌一的任务也就失败了。
更何况,凌一不想秋池死。
要问为什么凌一不想秋池死,她也说不上来。或许,死亡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消极的、负面的存在,死亡意味着秋池会承受痛苦,凌一不想秋池痛苦。
可是,麻木地活着,和痛苦地死去,如果让秋池选,她会选哪一个呢?
凌一的任务,没头没尾,秋池活着,秋池的角色,不是什么女主男主,什么天道之子,她就是男女主爱情里的一个配角,她活着,任务完成,这对任务发布者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上一世的任务,和这一世的任务,究竟是为了达成什么目的?
凌一开始质疑起她所接收的任务,甚至有些恼怒,什么破任务,她不想做任务,她就不能做人吗?就不能按照自己所想行事吗?
深吸一口气,凌一打破了僵局,抬头扬起笑脸:“我支持你的决定,今天之前,我还觉得在乱世中,保住性命最重要,无灾无病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就够了。但是,你和张律的话,让我知道,我们或许能苟活这一世,但如果我们拼这一次,将会有更多的人,平安度过她们的一生。这笔买卖,划算。”
秋池脸上凝重的表情一秒破功,无奈地摇头:“不愧是家里做生意的,这种事情怎么能按买卖来算。”
第95章 阵营
俩人说完话,凌一便转身离开,不方便在这里逗留过久。小院不太隔音,她们俩说话已经尽量压低声音,待太久,还是怕引人注意。
凌一将要转身离开之际,秋池叫住她:“等等!”
凌一回头看她,月光下的凌一显得眼神无比清澈,秋池想到自己内心对凌一不一样的念头,又甜蜜又苦涩,甜的是,她和心上人走在同一条路上,苦的是,她不敢开口戳破这层窗户纸。
秋池只是淡淡地说:“等这一切都尘埃落定,我有话同你讲。”
凌一笑着挥手作别:“好,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回去吧,以后的路还长着呢,秋池同志。”
秋池哀愁之情消散,也朝凌一挥挥手。
两人分别后,就决定之后尽量减少往来,免得凌一的身份被人怀疑。
因为今后秋池、张律和孟校长等人,就是明面上新派拥护者,而凌一身为苏家的独女,和她父亲则是在暗处的、潜藏在旧派里的卧底。
凌一再和秋池像以前那样密切来往,不仅会惹顾家怀疑,还会因为两人任意一人暴露,就会牵连对方。所以自这天起,凌一和秋池就渐渐地减少了来往。
不过,每隔一段时间,两人还是有机会见面说上几句话的。
德顺饭馆的老板其实暗地里支持新派,是个离异带娃的妇女,年近四十,一个人盘下了这家饭馆,和孩子们一起经营。很多地下的新派党都会聚集于此用餐,同时分享和传递情报。老板是知道这些人身份的,但她从来不说,甚至还会以今天的招牌菜有没有为暗号,给来此地的新派人传递信息。
无非就是提醒她们饭馆里有没有旧派人,或者有没有人盯着她们。
所以德顺饭馆对新派人来说算是相对比较安全的聚集场所,大家商量事情或接头会选择来这里,而且包厢相对隐蔽且安静,不容易被打扰。
每隔一段时间,凌一和张律会交换彼此手上的信息,凌一那边是苏明利从元北搜罗来的旧派党势力,张律那边则是她接触到的上层人士情报。
这时候,秋池一般会跟着张律一起来,两人才算有短暂的相聚时间,会在说完正事之后,聊起家常。
所谓的“家常”,其实也和八卦差不太多。
还记得前段时间阴差阳错被孙林戏怀疑的顾连星,因为宋阮的事和他哥顾连笙闹掰,两兄弟闹得不可开交,顾连星甚至扬言,顾家有顾连笙就没有他顾连星。
顾家又没有皇位要继承,家里的家产以后大概率会分给顾家的儿子们。顾家儿子不止顾连笙两兄弟,顾老爷虽娶了好几房姨太太,但他似乎并不怎么看重嫡庶。
到底是逐渐往现代发展的近代,所谓的嫡庶远没有利益来得重要。
顾老爷也感觉到自己最近几年说话的分量远不如自己的大儿子,他还没死呢,顾家人就已经觉得以后大儿子当家,开始不把他的话放心上了,那要是他把家产都交给顾连笙,那还了得,都没人管他了吧?
在顾家拥有如此多财富和权力之下,父与子的关系看似亲密,实则也可能一碰就碎。
所以,在顾连星从宋阮那儿碰壁后,他开始jidu自己的大哥,凭什么宋阮就喜欢他大哥,明明他也不差啊,他人聪明着呢,之所以看起来没他大哥那么能干,纯粹是因为他没把心思用在正路上,但凡他认真一点,不管是学习还是工作,肯定都能赶超他大哥。
或许是从小大家都在捧他臭脚,以至于,顾连星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很聪明,之所以能力不如顾连笙,全是因为不够认真。
于是,在两兄弟决裂后,顾连星下定决心,要让宋阮对他刮目相看,让宋阮知道,他顾连星不比顾连笙更差。
而这时候,顾老爷也急需另一个儿子来平衡大儿子的势力,不然大儿子一家独大,连他这个老子的话都不好使了。
所以近些日子,顾老爷陆陆续续把一些产业交到顾连星手上,带着他应酬、交际、商谈,这让顾连笙很恼火。
更恼火的还在后面,凌一为了让顾家两兄弟斗得更狠,她甚至还让苏家在浣喜市的几家铺子和顾连星合作,让顾连星在短时间里也有和顾连笙斗的资本。
等到顾连星真把顾连笙打垮了,凌一还能撤回合作,给予顾家痛击。
但或许也是因为凌一的这个行为,导致顾家起了别的心思。
顾连笙一心扑在宋阮身上,让他娶任何别的女人他都不干,可顾家很想攀苏家这门亲,顾老爷便想,苏家女儿还有一个,但他顾家又不止一个儿子,大儿子不行,还有二儿子啊。
于是,在顾老爷的默许下,顾家对苏家在浣喜的生意都多有照顾,一些合作的生意都会让利一两分,倒是让凌一占了不少便宜。
顾连星还不知道他老子的想法,因为顾连星性子要强且固执,还一点就着,顾老爷打算等合适的时机,再找苏明利定下两家的亲事。
顾连星是个不聪明的,他对此并不知情,凌一却不是,她早从苏明利的信里得知顾老爷有打电话给他,有意结亲,而且结亲的对象不是顾连笙,而是顾连星了。
这可把苏明利气炸了,他本来想和顾家结亲,就是看在女儿以前中意顾连笙的份上,他在元北如履薄冰,怕女儿跟他一起待在元北会出事,故将女儿托付给远在浣喜的顾家,心想着女儿本来也喜欢顾连笙,托付女儿给顾连笙他也放心。
结果顾家呢,每一步都在算计他苏家的资产,明知他女儿中意的是顾家大少爷,竟在顾家大少爷带回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后不管不顾,不给他苏家一个交代,竟然还想“以次充好”,那顾家那个纨绔二少爷来顶替。
真当是他苏家好欺负是吧,人是货物,能以物换物吗?
原先苏明利还觉得能和顾家联手,一起投靠旧派,现在苏明利不由得庆幸,幸好没上顾家的贼船,不然现在这会儿他是想撕破脸都不敢,只能默默咽下这口窝囊气。
凌一劝住了苏明利,建议他先和顾老爷打太极,既不拒绝,也不明确同意,以时局不稳定为借口,先钓着顾老爷。
毕竟,如果以后时局出现大的动荡,她们还不一定会留在国内生活呢。
苏明利仔仔细细读着女儿写来的信,坐在书桌前不住叹气。他突然感觉,女儿去浣喜待了两年,性子变得沉稳许多。
苏明利是个精明的商人,他知道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女儿性子沉稳,必定付出了别的代价。或许,他一开始就不该把女儿托付给顾家,顾连笙连家里那位原配夫人的脸都不给,带回来个野女人,哪里又会给他女儿好脸色看。他的女儿,怕是在顾家吃了不少苦,受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白眼。
事实上,苏明利真想多了,凌一没受什么白眼,除了顾连笙和宋阮看她不顺眼以外,顾家上到顾太太顾老爷,下到顾家小少爷们和下人,都对凌一赞誉有加,觉得她温柔懂事,情商高,为人善良大方。
更重要的是,凌一待在顾家,对顾家大部分人都没有威胁,相反还会偶尔给点小恩小惠,特别讨人喜欢。
就连性子一向蛮横的顾连梦顾连星两兄妹,和凌一的关系也很不错。
顾连梦是真拿凌一当好姐姐了,对她不设防,到哪种程度呢?甚至把自己春心萌动的事都告诉了凌一。
凌一听顾连梦说她有心上人的时候,都愣了一下。
顾连梦和顾连星于今年夏天,终于从启礼大学毕业,顾连星所以才跟着顾老爷接手家里的生意,本来顾老爷是还想送顾连星去留学,结果顾连星恨透了学习,也不想在这关键时候出国,不然就如了顾连笙的愿。
至于顾连梦,目前就在家里闲着,顾老爷也想送她去留学,她也不去,说是也对学习不感兴趣,留在家里多陪陪父母。
殊不知,她是看上一个男人了。
这个男人和顾连梦认识很久了,但是顾连梦一直不敢在家里提起他,是最近顾太太说她既然不想出国留学,也暂时没有找工作,不如就找个男人嫁了,正好顾太太上次在孙家宴席上和不少富太太打听了一些浣喜市当地的优秀青年,可以让顾连梦先见面试试看。
顾连梦一下就急了,她心有所属已久,不肯出国留学,也是因为此人,她怎么能嫁给别人呢。
见过了男人对不爱的女人有多冷漠后,尤其是前嫂子秋池,整日守活寡,还被婆家针对,顾连梦是不想随便嫁个不爱的人,但是今年,她终于找到了她爱的也爱她的男人。
顾太太见顾连梦反应这么大,知女莫若母,见状,哪能不知道顾连梦是心里有人了,在顾太太的逼问下,顾连梦才说出那人的身份。
结果当天,顾家大院里就爆发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原因便是顾连梦心仪的这个男人。
他是顾连梦在启礼大学认识的,但不是顾连梦的同学,而是顾连梦的老师。
女学生和男老师的恋爱,这在任何时代都不算什么美事。尽管在一些文学作品里,会美化老师与学生的恋爱,将其说成真爱。但不可否认的是,老师与学生、上司与下属、教官和学生,甚至是长辈与晚辈,这样的恋爱关系都算不得正常,因为地位和年龄差距带来的不只是代沟,更重要的是权力、地位的不对等,由上位者对下位者施放一点小恩小惠,在下位者眼里就会变成夸张的偏爱。
顾连梦喜欢的就是她那位老师对她不同于其他学生的偏爱,这让她觉得是真爱。嫁给不爱自己的男人不会幸福,就像秋池一样,但要是嫁给爱自己的男人肯定就不会悲剧啦!
顾连梦自以为聪明地认定了爱情非常美好,只要嫁对人,她就不会变成另一个秋池。
第96章 真爱
大太太膝下一儿一女,女儿顾连梦这边闹得寻死觅活,非要和那男老师谈。儿子顾连笙那边也不得安生,非宋阮不娶。
两兄妹一合谋,干脆一起搬出顾家去,方便彼此和心上人约会。
大太太的屋里一下就冷清了,没有孩子可以惦念,连面都见不着。
大太太连着去找了顾老爷、顾连笙好几次,最后也不知三人达成了什么约定,大太太和顾老爷竟然同意了顾连笙与宋阮结婚。
想来,顾老爷是彻底不指望靠顾连笙与苏家结亲了,而是把注下到顾连星身上。
这下好了,顾连笙终于肯搬回顾家,大太太总算松了口气。只不过,顾连梦那边情况却并不乐观。
大太太始终不同意顾连梦和那位男老师,因为她也清楚,嫁和娶的含义完全不同。顾连笙娶宋阮,始终是赚的,娶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和娶一个普通渔民的女儿,只不过是赚多赚少的区别罢了。只要娶进门,对他顾连笙来说,都多一位持家的妻子,孕育孩子的母亲,孝敬爹娘的儿媳。
可顾连梦嫁出去不同,大太太和顾老爷为她相看浣喜市当地的权贵家庭,就是希望她过得好的同时,也能给家族带来利益。女儿嫁出去就是别家的,是赔钱货,这种思想在大太太的脑子里根深蒂固,但也改变不了嫁娶会将女人从她自己的家赶去别人家的问题。
顾连梦嫁得好,顾家就亏少一点,结交了有钱人家,还能有得赚。顾连梦嫁得差,顾家就亏得多,顾家人怎么忍受得了呢。
而且,顾连梦心悦的男老师名叫郭子语,虽然在启礼大学教书,文化水平肯定高,但道德水平不见得多高。他不是浣喜市本地人,家世也一般,住在启礼大学的教职工宿舍里,年三十三,比顾连梦大了整整十岁。
凌一是不赞同顾连梦勇敢追“爱”,因为能勾引自己学生的老师,可见是没有多少道德的。甚至此人肯定也知道顾连梦的身份,郭子语在浣喜市待了许多年,不可能不清楚顾家的地位,他还敢招惹顾家千金顾连梦,很难说有没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想法。
好在,顾连梦虽然闹得凶,近年底的时候,还是回家过年了。
大太太很担心她,但顾连梦性子倔,不达目的不罢休,大太太和顾老爷不同意她和郭子语在一起,她就不见大太太。
大太太没辙,只能求到凌一这儿来,知道顾连梦亲近凌一,便托凌一替她去时不时去看望一下顾连梦,好让她这个当妈的知道女儿在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欺负什么的。
凌一应下,表面上真诚,内心冷漠,她对顾连梦并没有多少感情,她和主世界文化作品里千篇一律的女配一样,和女主一方时,她就巴心巴肺地对女主好,撮合男女主,并且对男主没有一丝非分之想,还会被作者安排给不如男主的男配角恋爱,搞个恋爱配平方程式。
但当她不喜欢女主时,那么她就是娇蛮霸道的反派女配,善妒、又蠢又坏,处处和女主作对,抢男性角色的宠爱,最终下场凄惨。
凌一感觉顾连梦不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像一个衬托女主或善良或强大的纸片人,凌一更喜欢和秋池待在一块儿,不仅仅是因为秋池内里的灵魂是夏风,更因为秋池才是活生生的人。
不过,为了维持自己的人设和顾家的关系,凌一还是替大太太去了一趟顾连梦现在租住的院子。
临走前,大太太找到凌一,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钱包,面露担忧地交到凌一手上:“灵伊呀,这个钱包麻烦你交给连梦,她离家出走走得急,没带多少钱,老爷又给她账户冻结了,她也没钱可以取,在外面住一段时间还好,久了我怕她冻着、饿着被人欺负去了……”
大太太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在凌一接过钱包后,又送凌一出门,看着凌一坐上黄包车离开,才愁眉苦脸地回去。
凌一打开钱包数着里面的钞票,内心生出一丝疑惑。大太太爱顾连梦吗?应该没有爱顾连笙那么爱,但是也有一点,但她的爱又很畸形,照凌一看来,若是父母爱子女,那就该让子女有成长、独立的本事,大太太和顾老爷爱顾连梦,却不教顾连梦如何去把握自己的权力,她们爱她,却是如同猫狗宠物的爱,而非希望顾连梦成为一个强大的人。
凌一有些搞不懂人类世界里的父母对子女的爱,这让她想起了上个世界的小小,她对小小,就不会像大太太对顾连梦一样,把女儿养成绵羊一般无害的女人。
也不知道小小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在她死后,那点存款遗产,够小小读大学吗?够支撑她成为一个完整独立的人吗?赵家那些吸血鬼,有没有找上门欺负小小,凌家那些人会不会帮小小?
在第一次对大太太的母爱产生困惑的时候,凌一想到了小小,她第一个接触到的小孩,是她看着长大的。
思绪纷乱间,黄包车停到了顾连梦住的地方。
这片的房子比较高,不像秋池住的地方是单独的院子。顾连梦租住在一个小区里,一栋楼六层,她住三楼。
爬楼不算累,但凌一敲了半天门,才听见顾连梦来开门的声音。
“谁啊?”顾连梦拉开门,看见是凌一,脸上不由得浮现一丝喜色,“灵伊姐姐,你咋来了!”
凌一笑着点头:“我来看看你,你不在顾家,我都找不到人说话,可闷死我了。”
在顾连梦面前,凌一是温柔体贴又能融入她话题的知心姐姐,有时候两个人聊得来,不一定是因为投缘,也有可能是因为对方在配合你说话。
就好比此刻,凌一在刻意陪顾连梦说些她爱听的。
顾连梦好久没见到好姐妹,领着凌一进门,把门一关,才放肆地说起话来。
顾连梦不好意思地擦了擦桌子,指了指客厅的椅子说:“灵伊姐姐你坐嘛,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怪想的。”
凌一趁和顾连梦说话的间隙,打量起这间屋子。
房间不算多,两室一厅,租的应该是一整套,家*具偏旧,看得出来有些年份。
一间屋里有着男人衣服,另一间屋里则看上去像顾连梦的房间,顾连梦应该不是一个人住。
顾连梦难得见到凌一一次,和她聊天的同时,问起了家里的情况。其实她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会让家人担心,但她就是想追求她以为的真爱。
顾连梦从凌一那儿知道了大太太因为她和哥哥离家出走的事气得病了好些天,忍不住红了眼眶,但紧接着又听凌一说家里人同意了她大哥和宋阮的婚事,又燃起了一丝希望,都同意她大哥了,那她多坚持一段时间,是不是也能得偿所愿?
凌一觉得有些悬,顾连笙低娶和顾连梦下嫁是两码事,顾连梦这么想,属实有些天真了。
不过,凌一并没有戳破顾连梦的幻想,很多坎儿只有靠她自己才能迈过去。不摔一跤,旁人说再多都没用,凌一若是开口劝,指不定就让顾连梦愈发坚定地认为,全世界都在反对的男人,就是她的真爱。
两人聊了不到俩小时,郭子语就回来了,如凌一所料,这屋子不是顾连梦一个人住,郭子语也住这儿,只不过两人没有住一间屋罢了。
郭子语开门进来,撞见凌一坐在椅子上,愣了一下:“这位是?”
顾连梦脸上浮现一丝尴尬,着急给凌一解释:“郭老师是最近搬来和我住的,我们一直分开睡两个屋,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婚前xing行为在这时代算是一种诟病,毕竟在不久前的社会里,女人露脚给别人看都是不合规矩的。
说完,顾连梦又转头看向郭子语,和他介绍:“这是我的好姐妹,就是我常和你提起的那位姐姐。”
说是姐姐,凌一还是比郭子语小好多岁。郭子语确实很有一股书生的儒雅气质,33岁的年纪,不怎么干体力活,整个人显得比较年轻,戴着副眼镜,斯斯文文。
见到凌一,郭子语笑脸相迎,脸上的褶子随着笑容一起出现:“噢噢噢,我听连梦说起你好多次,说你是堪德鲁大学留学回来了,可不得了啊,你留学那会儿得是三四年前吧,那会儿形势不好,能出国留学的都是精英……”
一聊起大学,郭子语的话匣子打开了就关不上,凌一客气回应。
结果顾连梦有些不高兴了,郭子语回来后就只和她说了一句“这位是”,然后就没和她说过一个字,全程就在和凌一说话。
“哎,你们两个说那么多累不累,这个大学那个大学的,烦不烦,快点吃饭吧,我快饿死了。”顾连梦大小姐脾气犯了,打断两人说话。
凌一表示赞同,她懒得和郭子语客套下去,郭子语看似和她在闲聊,但凌一却总觉得郭子语想从她这里打听一些出国留学的事项,似乎有出国的想法。不过郭子语的家世不好,他自己的工资也不算高,这么些年没结婚事业也没什么起色,想去国外留学,怕是没那么多钱。
三人吃饭打算出去吃,郭子语和顾连梦都不是会做饭的人,凌一倒是会,但她在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表现出自己会做饭,不符合原身的人设。
最后三人选在了小区外面的一间小饭馆里,点了些炒菜吃。顾连梦大手大脚花钱习惯了,平日里吃什么不是吃最好的,别管什么菜系,都往贵了点。
大太太的担忧不无道理,离家出走几个月,顾连梦的钱花得差不多了,房子是她租的,郭子语免费过来住着,平日里两人都是出去吃饭馆,也都是顾连梦掏钱,理由是郭子语工资不够,要寄回老家给老母亲治病。
郭子语平日里都吃启礼大学食堂,只有跟着顾连梦会吃贵的炒菜,顾连梦心疼他的钱,便不好意思叫他出钱。
只不过,凌一发现,明明是顾连梦出钱,却是由郭子语去买单,倒满足了他在外的虚荣心和面子。
凌一临走时,一刻都不想多待,这郭子语太热情了,目的性也太强,令凌一感到好笑。
不过,大太太给的钱包还在凌一这儿,凌一把顾连梦单独叫到一边去,把大太太的钱包递给她。
“这是?”顾连梦惊讶道。
“太太给我的,让我转交给你,她知道你离家时带的钱不多,你又不懂节制,怕你没钱花受欺负,吃不饱穿不暖。”
顾连梦捧着钱包,鼻头酸涩:“娘她真这么说了?”
凌一点头,就听顾连梦又接着小声抱怨,虽是抱怨,语气却颇为无奈:“娘她也真是的,明明只要答应我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就好,我就不用受这些苦了,看这下好了吧,我吃苦,她也不好受。”
凌一无语,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了。
顾连梦最后一抹眼角,挥挥手说:“灵伊姐姐,那我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替我多劝劝我娘嘛,不要让她用那种封建的思想来揣度我和郭老师之间的爱情。”
说完,顾连梦转身就走。
凌一突然开口叫住她:“连梦!”
顾连梦回头,疑惑地看着凌一:“怎么了?”
“钱包里的钱,我劝你先藏起来,不要暴露,等你这段时间没钱花了,看看郭子语什么态度。”
顾连梦皱眉:“灵伊姐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凌一苦笑摇头:“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说,人心难测,你也可以借此试试他是否对你真心。”
顾连梦有些不高兴,快步离开。
凌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叹了口气,她干嘛要多管闲事呢。
第97章 挑拨
送走凌一,顾连梦和郭子语回了出租屋,郭子语一边换鞋一边问她:“方才灵伊叫你过去说什么了?”
顾连梦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凌一和她说的话,语气有些不高兴:“还能说什么,劝我不要和家里人置气,你打听她那么多作甚,我怎么瞧着,你对她很上心的样子?”
郭子语赶紧解释:“怎么可能,她比你大那么多岁,不过是因着和你的关系,我才多问了两句,还不是担心你扛不住家里的压力,就和家里人妥协了嘛。”
顾连梦稍微好受些,瞒过了郭子语凌一来送钱的事,这钱她没有着急用,而是先藏了起来。
过年时,顾连梦也想家了,回家过年的同时,竟然还把郭子语带来了。
这可把大太太顾老爷气得不轻,但碍于外人还在,二老没有把人赶出去,而是像模像样应付着。
过年时,顾连笙竟还当着全家人的面,还有外人在的情况下,宣布他和宋阮订婚了,日子定在初夏,会把宋阮的娘家人从南邻那边接过来。
这事顾老爷事先知道,他没吭声打断,便是默许了。
顾连梦以前看宋阮不顺眼,经历了自己和心上人被父母拆散的苦后,反倒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她还很羡慕大哥有直接和心上人宣布订婚的勇气。
在场唯一不高兴的应该就是顾连星了,气得当场摔筷子走人。
他这样胡闹,顾老爷气得大骂,还是顾连星的亲娘二太太劝了几句,又让下人去请顾连星回来吃饭。
后面顾连星当然没回来,凌一坐在顾家看了好热闹一场大戏。
碍于宋阮家人不在浣喜市,要等到结婚的时候才会请她家里人来浣喜,都说订婚的双方在婚前不宜接触过多,宋阮和顾连笙倒没有那么多顾忌。
一方面是顾老爷已经甩手不管了,他完全不插手顾连笙的婚事,随便他怎么折腾。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顾连笙和宋阮都不讲传统那些规矩,之前就在顾家住过那么长一段时间,还怕什么。
凌一无意看宋阮如何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寻了个借口出去找顾连星。
顾老爷很满意,如果凌一能和顾连星走得近,她们两家才好联姻。
顾连星此时正在东院的假山处发火,不知道从哪儿折的树枝抽打着假山,无能发火的样子和半大小子无异。
凌一靠在拱门处,不近不远地观望着。
顾连星一扭头就看见了她,脸色十分难看:“灵伊姐你来作甚,肯定是爹让你来的对吧,你不用劝了,我是不会回……”
话没说完,凌一就笑出了声:“别自作多情了,我可不是来劝你的,只是看见那对神仙眷侣,心烦找个借口出来走走罢了。”
原身从前心悦顾连笙,顾连星又喜欢宋阮,两人也算得上同病相怜,顾连星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却仍阴阳怪气道:“是啊,人家金童玉女,咱俩凑上去不给人看笑话吗?”
顾连星本来就不讨厌凌一,这顾家,只有顾连笙和宋阮讨厌凌一,其他人对凌一要么是无所谓的态度,因为没有利益冲突,要么是如大太太顾连梦等亲近凌一的。
凌一几句话,便套得顾连星对她大倒苦水,在凌一面前把顾连笙的坏话说了个遍,最后还略带一丝不解地说:“真不知道你看上我大哥哪点,他那么不解风情又冷漠的男人,明明男人越坏女人越爱,他这样古板的男人,也不知道宋阮看上他哪儿了。”
越说,顾连星越咬牙切齿,凌一状若无意地说:“连星弟弟,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喜欢连笙哥哥,就喜欢他的雷霆手段,喜欢他霸道成熟稳重的一面。”
“说句不好听的,光冲着你们两兄弟起争执,狼狈逃走的是你,而不是他,这就足够我喜欢了,不是吗?”
顾连星脸黑得跟炭一样,为什么一起冲突,逃走的就是他呢?还不是因为他大哥才是家里的顶梁柱,以后要接替父亲的位置,而他永远是个躲在父兄荫庇下的可怜虫。
以前他亲娘不是没在他耳边说些让他努力读书努力在爹面前表现,好以后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可他就不想努力,做生意的事交给大哥和父亲不就行了,他就算躺平摆烂,顾家也会保证他衣食无忧,让他这辈子都过着寻常人不敢想的日子,那他还努力个什么劲儿呢?
没看大哥比他努力那么多,最后他不照样和大哥读了一样的大学。而且大哥做生意再厉害,还不是得给他这个不干事的弟弟零花钱,要供他以后娶妻生子,只要他一天不分家,顾家就得养着他。
从前的顾连星就是这个态度,他觉得努不努力,他都能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何苦还要努力呢?
但现在他逐渐明白为什么要努力了,别人施舍来的、牙缝里抠出来的蝇头小利,和自己挣来的、抢来的权力和巨大利益比,微不足道。
当个无忧无虑的二世祖纵然轻松,但在和掌权的当家人发生冲突时,他连反抗都显得那么无理取闹,像小孩子哭闹,根本不被人放在眼里。
凌一见顾连星受打击,并且眼里的不忿和愤怒越来越浓时,便开口说:“其实,我不在乎顾家以后谁说了算,我只在乎你大哥。这么跟你说吧,我就看得上你大哥,顾家没了你大哥,还有你可以顶着。而你大哥呢,跟我在一起后,我还有苏家可以给他管理。”
“你什么意思?”顾连星警惕地扭头看着凌一。
凌一笑笑:“我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说,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不是吗?我们都不希望宋阮和你大哥结婚,我喜欢你大哥,你喜欢宋阮,你何不与我联手,拆散她们。”
“而且你也知道,你想和你大哥抗衡,没那实力,但若是你和我合作,我能保证让她们俩今年夏天结不了婚。”
顾连星死死盯着凌一,像是要把她脸上看出个洞似的。
凌一也不怕他看,尽情装出一副对顾连笙爱得偏执的样子,两个同样爱而不得的人,若是能联手得到自己所爱,不知道顾连星是否会动心。
“好!”
事实证明,顾连星真的动心了,他从小就是家里的小霸王,没有什么东西是他想要却得不到的,宋阮是第一个。这是顾连星的执念,若宋阮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和顾家没什么关系,顾连星可能会直接强抢民女,可偏偏宋阮是顾家极有话语权的顾连笙的心上人,他敢抢,却抢不了。
凌一见顾连星被说动了,便同顾连星说起了她们的计划。
顾连笙是顾老爷最满意的继承人,所以他有着宋阮喜欢的一切要素,帅气多金,成熟稳重,有权有势,任何人都会在顾连笙和顾连星之间选择前者。所以,凌一认为,顾连星要想抢回宋阮,第一件事就得先搞垮顾连笙,当然,凌一不会直白地说要搞死顾连笙,而是说可以搞掉顾连笙手上的几桩生意,让顾连笙被生意缠住,受打击,如此一来,顾连星就可以趁机上位,取代他大哥,既能扭转他在外人面前的纨绔形象,又能让宋阮对他刮目相看。
顾连星比起他大哥来说,真不算聪明,心机不多,属于jing虫上脑什么都不顾的人,有着较为原始的本能和简单的头脑。
凌一没有告诉顾连星的是,若这事能成,他大哥和顾家的产业,将会受到极大的冲击。而最终受益人,是凌一。
凌一也没有告诉顾连星,她的目的根本不是拆散顾连笙和宋阮,而是破坏顾连笙和萧先生的交好。
虽然顾连星被顾老爷领着做生意,见世面,但学到的本事不多。本事不大,搞事却很在行。
凌一从顾连星那儿得到的消息,截胡了好几次顾家的生意,搞得顾连笙很火大,却偏偏不知道该怪谁。
要么是装茶叶的船出事,茶叶泡水,和客商交不了货,人家客商只能转而去找别家拿货。而这个别家,就是凌一手上打理的苏家产业。
一开始顾连笙怀疑过凌一,派人去查了凌一,发现确实不像是凌一做的手脚,客商转而去找苏家,也确实是无奈之举,并非人为。
况且,从苏家和顾家目前还算亲近的关系来看,苏明利应该不会放任自己女儿去搅和顾家的生意。
顾连笙既没找到证据,也想不到苏家可能出手的动机,只得另外让人盯紧了家里的生意。
如果只是抢走几单生意也就罢了,要是坏了他最重要的事,那就是和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殊不知,顾连笙最在意的这件事,早已经被凌一盯上了。
不过,这消息并不是顾连星传给凌一的。顾连笙在搞的那些事,就连顾老爷都蒙在鼓里,更别说顾连星了。
消息是秋池送来的,她现在白天上课,晚上去图书馆打工,兼职张律主办的《妇女》期刊的编辑。
本来两人就没好好过过几次年,今年更是聚少离多,每次见面还得偷偷的。
偶尔凌一得空,晚上会来图书馆,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秋池。
晚上的图书馆人很少,屋里的灯光偏暖黄,凌一进去看见以前秋池的位置坐着另一位管理员,恍惚间还以为秋池坐在那儿。
看来,今天晚上秋池不在,凌一心里,生出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
正当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有人从凌一侧边的书架走出来,步伐很快,不小心撞上凌一,那人怀里抱着的书散落一地。
凌一被撞得回过神来,赶紧蹲下,道歉:“抱歉,我没看见你,我帮你捡吧。”
凌一一边说,一边捡拾地上的书。
一只白皙可见青色血管的手抓住了凌一的手腕,那人笑着说:“同志,该我道歉才对,是我先撞的你呀。”
凌一抬头,与秋池对视。
秋池朝她眨眨眼,无声地说:“三楼左边最里面。”
那是以前凌一和秋池喜欢聊天待的一个书架角落,秋池还记得,凌一也还记得。
第98章 信件
两人借着书架的遮掩,再加上晚上人少,中间隔着书架,只看得见对方眼睛,声音压低,神情又显得自然随意。
秋池抽出一本书,让书架中空出一点缝隙,说:“顾连笙最近有一笔大生意要和萧先生做,他想卖萧先生一个人情,哪怕亏点钱,也要不择手段拉拢到萧先生。”
“什么生意?”凌一好奇问道。
“他从南邻市搞来的一批军火,想出给萧先生,三年前他出差去南邻市,也是为了这批军火。”
“回来路上顾连笙就被龙马帮给劫了,龙马帮也是为的这批军火。顾连笙那一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后来他抓到孙林戏的把柄,孙林戏答应把他被劫的那批军火归还,前提是,顾连笙得花钱从孙林戏那里买回去。并且,顾连笙借此机会搭上萧先生,必须得带上孙林戏一起,不然他可不干那为他人做嫁衣的事。”
凌一听后,不由得冷笑一声:“这俩人狼狈为奸,就指望着登上萧先生的船,通过利益捆绑在一起,也不知道啥时候会翻脸刀剑相向。”
嘲笑完,凌一又问:“张律那边什么意思,告诉我们这个消息,希望我们把这批军火劫下来吗?”
可问题是,凌一再能耐,她也是无人可用的状态,手上钱倒是不少,但要让她,哪怕是叫上苏明利给安排的黄伟,加上苏家铺子的员工,也打不过顾连笙和孙林戏的人呀,毕竟孙林戏可是龙马帮二把手,手底下的兄弟伙都是杀过人的土匪。
做生意的人,哪里打得过刀口上舔血的那群土匪呢?
所以张律自然不可能把这种直接动手的事情交代给凌一,凌一手上可用的苏家人做生意行,打探消息行,唯独打杀不行。
秋池叹气:“这事怎么可能让你正面和她们对上,张律那边虽然打听到了这批军火的存在,也安排了人手抢这批军火,但顾连笙和孙林戏藏得很深,不知道放在哪间仓库的,张律就算集结了人,也无从下手。”
从这一年多和张律的接触来看,凌一也大致了解到张律背后还有哪些人。明面上有孟校长、秋池等负责正面的舆论和思想宣传工作,暗地里却有相当一部分人转入了地下,组建自己的武装力量。
如果能抢到这一批军火,既能破坏孙顾二人和萧先生的合作,还能为新派的地下势力补充军火。
可最大的问题是,她们不知道顾连笙和孙林戏把这批军火藏哪儿了,也不清楚孙顾二人和萧先生交易的时间地点等细节,怎么劫走这批军火呢?
所以秋池等人才来找到凌一,看看她在顾家能从顾连笙那儿打听到什么消息不。
凌一回去后,左思右想,决定把顾连星拖下水。
相比起她来,顾连笙肯定会对凌一这个外人有所防范,即便想不到凌一有针对他顾家的动机,也不会轻易透露消息给凌一,但顾连星就不一样了,他现在正在和顾连笙分别从顾老爷手上接手一些生意,他大哥的动向,他多少能打听到。
所以,凌一扯了个慌,说听闻顾连笙在暗中筹划一笔大买卖,如果成了,顾老爷很可能就会因此把顾家产业一大半都交给顾连笙去做。
凌一的话真假参半,她把萧先生的身份改成了一位北方来的大商人,顾连笙的生意就是要和这位萧先生做,如果顾连星能破坏掉顾连笙和萧先生的生意,也不过是让顾连笙拓展生意到北方的企图暂时搁浅,对顾家造成不了太大的影响。
顾连星信以为真,花费心思去打听这门生意去了。
得亏军火是非常敏感的东西,所以顾连笙哪怕和自己人谋划这事,也没有提到他那批货到底是什么,而是以瓷器代称。
本以为所谓的商战是阴谋阳谋,殊不知,顾连星打听消息的方式十分原始,他让自己的贴身小厮去放哨,他自己溜进顾连笙的书房和卧室去翻找一些重要的账本和书信。
顾连星到底还是和顾连笙一起长大的,他对顾连笙的一些小习惯很清楚,比如出门前必定锁门,进去后的书本位置稍微变化顾连笙都能察觉,所以顾连星干这事的时候非常小心,所有翻过的东西都放回了原位置摆放整齐。
一边在顾连笙的书房里翻找东西,顾连笙一边吐槽他大哥,房间的摆设和他大哥本人一样板正无趣,真不知道宋阮喜欢大哥什么。
顾连星的办法虽然简单,但很有效,他还真在顾连笙书房里找到了一些重要信件。
这些是顾连笙和萧先生来往的信件,但是里面没有提及萧先生的真名,只是浅浅地提过萧先生的姓,以及她们合作交易的东西。
顾连星疑惑不解,他大哥为什么要和一个姓萧的商人交易瓷器?顾家的瓷器生意一般都捏在顾老爷手上,但顾老爷完全不如顾连笙厉害,顾家的瓷器生意一年年下滑,赔了不少钱。
难不成,他大哥看不惯爹把瓷器生意抓在手上,就迫不及待地想自己拓展商路?
顾连星冷哼,果然啊,他大哥就是想早点把他们爹挤下来,他大哥怕是一天都等不下去了,等不到老爷子死,他大哥就要把顾家完全捏在手上。
其实顾连星的猜测也不全错,因为顾连笙确实很想立刻成为顾家完完全全的掌权人,只可惜老爷子虽年过五十,但身体还算健康,离生老病死还远,不仅远,甚至五十多的人了,还有个几岁的老来子,顾老爷要是再多活几年,另外几房的顾家年纪小的少爷们都长大了,就不止一个顾连星和顾连笙抢家产了。
顾连星从顾连笙的书信中得知,在半个月之后,顾连笙和那位萧姓商人有场重要的瓷器交易,地点很怪。
一般生意人交货分几种,一个是买家自己赶着车来卖家仓库或工厂拉货,验货完,货物一出仓,发生任何事,只要不是卖家有过错的情况,卖家概不负责。
一种是卖家把自家的货从仓库工厂拉出来,送货上门,送到指定地点,与买家对接完成,验货完,钱货两清。
但顾连笙这单瓷器生意,却选了一种折中的办法,他的货不从顾家仓库或工厂出,也不送到买家指定地点,而是他和买家一起去第三方地点,进行货物交接与钱财清算。
这个第三方地点,是顾连笙的货物寄存地点,但这第三方的仓库,却并非是顾家名下的仓库,而是一处浣喜市郊外的废弃工厂,说出名字也没人知道的地方。
顾连星百思不得其解,既然是瓷器生意,那必然是自家的瓷器卖给别家,可他大哥这批货,并不是从自家仓库出去的,那这货从哪儿来的?
顾连星不由得想到了三年前他大哥去过南邻一趟,回来时遭遇了龙马帮的土匪,人货都没了。
这批货会不会就是他大哥当初在南邻运送回来的那批,若真是那批货,货物应该在龙马帮手上才对,怎么又给送回来了?
顾连星是蠢,但没有蠢到分不清自家东西有哪些的地步。再加上这阵子顾老爷总带他去查账、谈生意,顾连星也渐渐了解到生意上的门道。
顾连星把书信照原样放回去,然后把他看到的内容告诉了凌一,还非常认真地问:“我发现,我大哥这批货好像来路不明,也不对,感觉应该本来是我们家的货,但是被人劫走了,现在成黑货了。”
凌一无语,这小子不会到现在才发现不对劲吧。
不过,表面上凌一还要装作不知情且好奇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连星见四下无人,遂和凌一说起了他的猜测。
鉴于凌一住在顾家,两人只需要趁顾连笙不在家的时候,屏退下人就能交换情报。
凌一这才知道,顾连笙自打前年回来后,抓住了孙林戏的把柄和孙林戏合作,他不仅不计前嫌,还和孙林戏有别的合作。
有很多顾家的产业和货源,顾连笙对顾老爷不满,甚至是对顾家不满的时候,就会和孙林戏的龙马帮合作,顾连笙会透露给孙林戏顾家的一些固定运货路线,以及安排的运货人手,然后龙马帮就去抢劫货物,抢回来的东西,折算成钱分给顾连笙,顾连笙不知道这一两年从顾家手中私藏了多少钱。
虽说这一年里,凌一没少明里暗里给顾连笙的生意使绊子,但在凌一陷害顾连笙的那些生意里,也掺杂了不少桩顾连笙上演苦肉计侵吞顾家财产的戏码。
这些是碰巧被顾连星发现的,但却是顾连笙自己种下的恶果,现在顾连星对顾连笙这位大哥的怀疑和猜忌之心已经熊熊燃烧,他内心已经认定,他大哥和土匪龙马帮有勾结,以后若是他爹顾老爷不肯把家产交给他大哥,他大哥也一定会和土匪头子勾结,逼迫他爹将权力交到大哥手上。
到那时,他一个没有依靠的二少爷,和顾连笙不过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的日子还会好过吗?
试想一下,如果是顾连星继承了顾家,他大概率也不会让顾连笙好过,毕竟两人虽为兄弟,却还有着一层嫡庶关系隔着,更遑论宋阮的存在,早就让两兄弟势如水火了。
顾连星听凌一给他分析,后背发凉,发誓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破坏他大哥的阴谋。
可是,他要怎么破坏呢?
凌一也在想这个问题,如果告诉顾连星,他只需要打探消息,剩下的抢货物交给她就行,那顾连星必定会怀疑她啊,她一个根基都不在浣喜的人,上哪儿去找人杀人劫货,连顾连星都找不来人,凌一要敢说这事包她身上,那就会直接暴露凌一背后还有人。
思及至此,凌一没有立刻和顾连星商量出解决办法,而是说两人先稳住,装作不知情,等想出办法再行动也不迟,反正顾连笙的那批货交易在半个月后,她们还有时间想办法。
第99章 抓捕
凌一和顾连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各自回屋想办法去了。
要破坏这桩生意,抢走这批军火,凌一自然有帮手,但她的帮手是张律那边的地下dang势力,是不能摆到明面上给顾连星知道的。
凌一正苦恼之际,就听大太太又在和顾连梦吵架。
过完春节,顾家还是不肯承认郭子语这个穷女婿,顾连梦又因此和家里人闹翻,正吵得不可开交。
顾老爷一拍桌子,大怒道:“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个不要脸倒贴的女儿!他有什么好的,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就是个教书的,一个月十几元工资,你说说你,你们两个搬出去住,都是谁给的房租!”
“他连房租都付不起,你还跟着他!”顾老爷也是气急了,他膝下儿子多,但女儿目前只有顾连梦一个,他怎么会不气。
“连梦啊,我是你亲娘,我会害你吗?”大太太也跟着苦口婆心地劝。
“你们不懂,爱能抵过千难万险,你们老一辈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和郭老师是真心相爱的,我不想被包办婚姻所害,我们是自由恋爱的年轻人!”
顾老爷一向不喜欢儿女搞那些新派作风,以前顾连星说什么学校的读书会,都被顾老爷给骂了,现在女儿学什么新思想,什么自由恋爱,顿时给顾老爷气得口不择言:“真心相爱!我呸!他大你整整十岁,我也是男人,我能不懂三十多岁的男人心里在想什么。我告诉你,你想自由恋爱,找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哪怕是穷点,我都不说什么了,你看看他,他比你大哥还大上好几岁!你让他以后管你大哥的媳妇叫啥,妹子?大嫂?”
顾老爷还没说更过分的,这郭子语,比顾老爷最小的姨太太还大!谁家未婚夫会比自己的小娘更老?
顾连梦见心上人被贬低成这样,直接给气哭了,瞄准门旁的石柱子就要撞:“你们不让我和郭老师在一起,我就一头撞死!”
这可把大太太吓得不轻,顾家人乱成一锅粥,去拦顾连梦。
凌一自然不能往外摘了,赶紧上前去帮忙拦住顾连梦。
顾老爷脸色铁青,看着一脸心疼看着自己女儿的郭子语,语气冰冷:“郭老师,我敬重你是启礼大学的老师,但不代表能同意你诱拐良家妇女,你若是不与我女儿断干净,就休怪我去警察局走一趟,告你拐骗少女!”
从顾连梦那边下手是不行了,这妮子认死理,为了追求所爱,都要撞墙自尽了,再逼下去,这个女儿可能真就没了。顾老爷心想,解铃还须系铃人,劝不动自尽女儿,那就威胁这个姓郭的,看他究竟在不在意后半生在监狱里度过。
以顾家的金钱地位,顾老爷去警察局那边走一趟,就算是无中生有,也能拜托那些人把郭子语带走去拷问一番,几次三番下来,郭子语的名声受损,怕是在启礼大学也待不下去。
果然,顾老爷一威胁,郭子语就怕了,赶紧出声劝慰顾连梦,他一劝,顾连梦便不再寻死觅活。
方才大太太、顾家下人、凌一多少人轮番上阵,劝不住顾连梦,郭子语几句话就把人安抚住了,可见顾连梦是被此人吃定了,思及至此,顾老爷脸色更黑。
最后这一番折腾,以顾老爷和郭子语各退一步结束。郭子语劝住顾连梦,跟顾老爷发誓,他一定在今年做出些成绩来,让顾家看到他的诚意,他才好风风光光娶顾连梦。
顾老爷可不认为郭子语这种人能做出什么成绩,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他现在断了顾连梦的经济来源,顾连梦再跟着郭子语住外面一段时间,日子过得苦了,自然就知道好歹了,回心转意回家好生过日子。
所有人该干嘛干嘛,凌一却萌生出一个念头。
方才顾老爷威胁郭子语时,提到了警察局,这时代的政权混乱,警长也常换来换去。凌一不方便直言张律的人马去抢顾连笙的军火,但警察可以管啊,私下交易这么一批军火,放在任何朝代都是见不得光的。
于是,凌一找到顾连星,告诉了他这个打算。顾连星一拍大*腿,觉得能行。
随后,顾连星就暗中派人去警局通风报信,说明时间地点,有人走私军火。
为了能更有信誉度,顾连星甚至不惜让手下人以他自己的名义去通知警方。并且顾连星还刻意不提及交易双方是谁,只说他接到的情报不详。
笑话,要是让他直接说交易一方是他大哥,且不说警方敢不敢出手去抓捕顾家人,就说抓了之后,万一被老爷子知道了,说不定还会责怪他。可只要他说不清楚交易双方是谁,那他不就能装傻,说大哥出事被抓,他也不是故意的,压根不知道大哥会掺和进去。
一边顾连笙忙着和孙林戏把那批军火运到城郊的废弃工厂里,一边联系萧先生,又是请客吃饭,又是在千梦厅应酬交际,别提多忙了,他压根没想到,自己的弟弟竟然会报警抓他。
另一头的警方也正在安插人手去摸底,打算趁交易当天,人赃并获一起抓了。
而张律的人,也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准备抢劫这批货物。
破坏顾连笙和萧先生的关系是首要的,其次便是这一批军火,张律等人也势在必得。她们所代表的新派,如今已经从刺杀案之后,抓的抓,杀的杀,能活下来的除了张律、孟校长等明面上动不得的人,大部分人都已经转入地下,若是明面上没有人保,很可能会被当政者抓起来拷打。
与此同时,这几年的动荡和战乱,也让新派的人明白,和平手段在乱世收效甚微,要想走出自己的路,就必须先打下这片土地来。所以转入地下的那些人,非常需要军火弓单药等,她们最缺的就是这些,如果能在这次事件里,一箭双雕,既能破坏顾萧联盟,又能劫走那一批军火,就再好不过了。
所以,哪怕有了警方出手,张律等人也还有自己另外的谋划。
不过,剩下的这些事都不需要凌一和秋池参与,她们两个一个是旧派那边的卧底,一个还只是新派的学生,学业为重,工作次要,让秋池拿笔杆子行,木仓杆子怕是有点难。
随着交易日子临近,各方人马都非常紧张,浣喜市最近一两年局势紧张,其东南西北边都在打仗,只是还没打到浣喜市来而已,这批军火至关重要,谁都不舍得这块肥肉落入他人口中。
凌一一直在顾家等消息,偶尔外出会去图书馆里找秋池。
不过这些天秋池都没来图书馆,凌一只得自己又晃悠回顾家。
一进顾家,凌一就感觉到顾家的气氛十分诡异,安静得有些过分。
一直往大堂走,才隐约听见一阵哭声。
听声音,似乎是大太太的,凌一赶紧进去查看情况。却见大太太坐在椅子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惨兮兮地看着顾老爷:“老爷,你可一定要把笙儿保释回来呀,他在警局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里面的人有没有打他严刑逼供,有没有不给他饭吃不给他觉睡,我的儿啊!”
顾老爷烦躁地吼道:“够了,闭嘴,那臭小子好着呢,陈警长和我们顾家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哪里会对连笙那厮动真格。”
“那你还不快让陈警长把笙儿放出来,那里面十几甚至几十个人关在一起,我的笙儿哪受得了这苦哦!”
顾老爷脸色铁青,直接把茶杯摔在地上:“我放!我放他奶奶个腿!”
顾家好歹也是百年世家,为富一方已久,教养一直还算不错,顾老爷突然爆粗口,想来也是气得不行。
“你要不要问问你那个好大儿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才让陈警长也不敢轻易放他出来!”顾老爷气得头晕脑胀,太阳穴直突突。
顾连星在一旁沉默地候着不说话,坐没坐样,一副置之事外的样子。
“还有你!”顾老爷看顾连星这么轻松惬意,心里就来气,“让你跟着我和你大哥学做生意,你跟到哪儿去了,你大哥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是半点不知道跟我说!”
顾连星无辜道:“我又不是大哥身边的马仔,我能时时刻刻跟着在他身边吗,爹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可看不上我跟着他了,老嫌我麻烦,他跟着你做生意都十几年了,我才学做生意不到两年,他嫌弃我这啊那啊,我看哪,压根是他怕我看见别的不该看的东西。”
“住口!”顾老爷厉声呵斥道,转头看见进来的凌一,勉强扯出一丝笑脸,“灵伊你回来啦,咋不让下人通报一声呢。”
凌一皮笑肉不笑,她在顾家住多久了,跟自己人似的,啥时候需要通报过,合着现在顾连笙出事了,要防着外人了是吧。
心里知道有些话不是她这个外人能听的,凌一只得状若关心地问了几句,就识相地离开了。反正等事后,她也能从顾连星那儿听个大概。
晚上吃完饭,顾连星才告诉凌一今儿白天发生了些啥。
今天一大早,凌一出门去,一是例行看管自家生意和铺子,二是想找秋池。
等她前脚刚走,后脚警局的人就找来了。
警局的人通知顾老爷,他家大儿子因为涉嫌一桩军火走私案,现在正在警局接受调查,让他老人家去警局一趟,问个情况。
结果等中午顾老爷回来的时候,饭桌上大家正吃饭呢,就见一身怒火回到家的顾老爷把饭桌上的菜都给拂地上了,谁都别想着吃。
原来,交易那日,各方人马都已经藏好了,就等顾连笙和萧先生的人到齐。
许是为了突显诚意,顾连笙和孙林戏都亲自出马运送这批货,萧先生那边派了他儿子来。
顾连笙没带多少顾家的人,基本靠孙林戏的人撑着,毕竟顾家人很多也是顾老爷的人,人多就容易走漏风声,他索性就只带了三四个跟他很久的随从。
结果正因为顾连笙带的人少,蹲守的警方压根没发现这两伙交易的人里还有顾家人。等到双方交易时,警方突然出现,举木仓让所有人投降,打得众人措手不及。
萧先生那边的人震怒,这顾孙二人什么意思,叫她们来交易军火,还带了警察?莫不是一早就蹲守在这里,给她们设好了埋伏?
萧先生的人以为是中计了,第一时间怀疑顾孙二人陷害。
而顾孙二人也不懂哪儿冒出来的警察,但她们知道,不能让警察发现废弃工厂里的军火,不然人赃并获,她们就完了。
和平手段是不能善了,顾孙二人一商量,让顾连笙带着萧先生的儿子运着这批军火先跑,孙林戏和萧先生的其他手下,团结起来先对抗警察。
萧先生的儿子可不敢轻易信任顾孙二人,故他又另外给自己的手下使眼色,手下会意,降低存在感,混入人群中。
双方火拼起来,顾连笙带着萧先生的儿子和军火从后方撤离,没想到正好撞上蹲守在后方的张律安排的地下dang人,然后又是一番恶战。
为了让孙林戏拖住警方的步伐,所以顾孙萧三方的主要战力都在和警察对抗,等碰到地下dang人时,那简直就是豆腐碰石头,一碰就碎。
最后的结果就是,地下dang人把货劫走了,顾连笙和孙林戏那边都死了很多人。孙林戏那边是因为和警察械斗死了很多人,顾连笙这边则是因为他不舍得那些货,还想通过威逼利诱等办法让这批打扮像土匪实则是地下dang的人把货物留下。
一般来说,土匪杀人越货,通常不会留下活口。尤其是男人,女人或许还会抓回去。可这批地下dang人无意杀人,她们只为抢货而来,抢到东西就立刻跑了,免得和后面的警察对上。
听顾连笙在那儿叨叨,也没人发火打他骂他,为首的地下dang人,甚至眼神极为复杂地看了顾连笙一眼,什么也没说,连声音、样貌、性别都没暴露。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被关在孙家的贺萧旭,他本和顾连笙没什么交集,但却故意表现出一副好似认识顾连笙的样子,引得一旁安静的萧先生儿子生出几分怀疑。
事后,被捆绑留在原地的顾连笙和萧先生儿子,既没跑得掉,也没保住货物,还被从后面赶上的警察给抓获。
陈警长听手下的人来报,才知道自己抓了几号多烫手的人物,赶忙通知各方“家长”来问清楚情况。
第100章 后悔
来领人的顾老爷倒是想把顾连笙给保释出去,结果听陈警长说,顾连笙牵扯进去的案子不是一般案子,而是军火走私案,他手上有一批货要和萧峰交易。
萧峰就是萧先生的儿子,在这场行动中也被捕了,萧先生不便露面,派手下来领人,但是没能领走。
军火走私?顾老爷顿觉两眼一黑,她们顾家百年家业,什么生意都做,偏偏军火相关的不敢做,因为要涉及到军火,必定和武装势力有关系,除了和朝廷、政府做生意,那就只能和一些乱臣贼子做生意了,一不小心就容易招来灭门灾祸。
顾连笙胆子是真大啊,竟然敢和土匪、萧先生做生意。并且顾老爷私下给陈警长送了不少钱,找他打听具体的案件细节,越打听越心惊。
这批货是他大儿子亲自牵头联系的,而且货也由他大儿子提供,孙林戏充其量也就是个运货的镖师,货不过是从他手里过了一遍。
现在这个案子唯一的转机就是那批货,一旦被警方找到,顾连笙等人的罪行就是板上钉钉的事,轻则坐牢,重则木仓毙。
同时,这批军火的下落也成谜,一天找不到这批军火,就一天没法给顾连笙等人定罪。
所以,近段时间,各方人马都在找这批货。不只是警方在找,就连顾老爷、萧先生、龙马帮都在找这批货。
然而,警方那边顺着军火被运走的车辙印找过去,最后线索断在了城外的一处山崖外,再往外就找不到车辙印了。
张律那些地下dang人本来就组建了游击队,擅长边打边跑的战术,隐匿行踪的本事也不小,躲进山里、村里,半点痕迹不露。
再加上顾家和萧先生派人阻挠追赃,警方那边始终找不到丢失的那批军火,这案子倒成了悬案。嫌疑人就关在警局,却不能定罪,只能把人放了。
各家领着自己儿子从警局离开,萧先生那边什么情况凌一不知道,但她知道顾家的情况非常糟糕。
顾连笙在看守所待了十天半个月,整个人消瘦一圈,胡子拉碴的,颧骨那些还因为消瘦显得特别明显,十分沧桑。
这落在凌一等人眼里,那就是将近三十岁的人长得像四五十岁的,结果在宋阮眼里,倒成了成熟男人的标志,顾连笙回来,可给宋阮心疼的。
凌一偶尔在顾家碰见宋阮,两人心不和面也不和,互相都懒得打招呼。通过偷听宋阮和系统的聊天来看,凌一发现宋阮好像真喜欢上顾连笙了。
作为一个任务者,宋阮按理来说须得遵守修复局的职业道德规范,不说倒背如流,至少要知道有哪些禁忌是不可以犯的。
其中,任务者不可以与小世界人物动真心是其中很重要的一条,也是修复局最早期的规范之一,据说是制造出凌一那一批系统的某位科学家制定的,一直流传至今。
不过从宋阮的态度来看,这条规范应该没多少人遵守了,现在是修复局不管员工恋爱,只管员工干活。宋阮要想在任务完成后留在这个世界和顾连笙过也不是不行,前提是她得完成任务。
宋阮的任务,凌一也偷听到了,和她猜测的差不多,宋阮需要修补这个小世界衍生到修复局主世界的剧情,也就是说,最后的结局,需要男女主和和美美幸福快乐地在一起。
眼下男主顾连笙遭遇如此大的挫折,显然结局不美。在凌一当系统的那些年,她接手过的任务里面,男主一般只有三种结局。
一,男主死亡结局,坏结局,俗称bad ending。
二,男女主一起纵享人世繁华。
三,女主死亡结局,坏结局,但男主获得佳丽三千、大好江山或者是腰缠万贯,唯独没有女主陪他享受这一切。
除了第一种结局,另外两种结局,都没见过男主吃过亏,宋阮自然也不会让她的男主吃亏,估计这会儿正想办法帮顾连笙度过难关呢。
顾连笙被顾老爷领回家,先是家法伺候,被按在长板凳上用棍子打屁股。顾家老一辈的家法倒是和前朝那些刑罚很像,先打个二十大板,打得顾连笙皮开肉绽,裤子和血肉黏在一起,直到大太太哭晕过去,顾老爷才让人停下。
顾连笙被抬回东院去,宋阮贴身照顾他,都不让顾家的下人帮忙。大太太见宋阮这样心疼顾连笙,对她的成见也少了许多。
凌一本以为,经此一事后,顾老爷算是知道顾连笙在搞什么幺蛾子,必定会阻止他再和萧先生接触。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顾连笙确实有点本事,竟然拖着病体,摊牌和他爹彻夜长谈,竟然劝得顾老爷也想和萧先生合作。
这可把顾连星气得够呛,以前他干点什么出格的事,他爹就得把他吊起来打,现在大哥都犯这么严重的错了,竟然还能支持他一错再错?
这显而易见的偏心,怎能不让人心寒。尤其是对一而再再而三遭遇打击的顾连星来说,他做生意比不过顾连笙,心仪的女人也选择了顾连笙,就连一向严厉古板的爹,竟然也为了顾连笙打破原则,凭什么!
顾连星的嫉妒再次被点燃,他去警局告密的事,如果被顾连笙知道了,他们的兄弟情谊就到此结束了,他不能坐以待毙,等他大哥回过头来收拾他,到那时就完了。已经做过的事不能改变,他只能想尽办法,让顾连笙坐不到那个位置上,那么就没人敢把他怎么样。就算是顾老爷和宋阮都偏爱顾连笙又怎样,如果顾连笙跌入泥潭,甚至是死了呢,偏爱谁去?
凌一也没想到,她还没火上浇油呢,顾连星自个儿倒是先燃起了熊熊妒火。
顾连星积极主动找到凌一,想要她帮自己做生意,打压他大哥,甚至是从他大哥手里抢生意。
凌一心想,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于是便开始坑顾连星。
顾连星手上也不是一点筹码没有,他最大的筹码就是他顾家二少爷的身份。
顾老爷不是一点家产都不分给他,到底是亲儿子,顾老爷再怎么偏心,也不希望儿子们日后无所依靠,至于女儿,嫁出去了就行。
所以顾家除顾连笙以外的所有姨太太们的儿子,顾老爷也都给他们留了一些产业和铺子的。
顾连星那些铺子的收益一向不错,暗中和凌一合作,偷偷背刺顾连笙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故,顾连笙屁股还没好全,就又得拖着病体去看顾生意,忙得焦头烂额。
虽然顾连笙最后没被定罪,但顾家的生意确实也因此受到影响,他自己的身体也被顾老爷给打伤,躺在床上又休养了十天半个月。
这眼睛一闭一睁,时间就来到了五月份,温度上升,浣喜市的夏天将要到来,顾连笙和宋阮的婚期也定在了这个月。
此时天气温暖适宜,不像七八月份那么热,也不像春秋那样乍暖还寒。
宋阮的娘家人也被请来了浣喜市,她出身渔民之家,家里都是老实巴交的劳动人民,乍一下来到繁华的浣喜市,见到这么有钱的亲家,一个个都惊得瞪大了眼。
碍于宋家人没地儿去,干脆顾家就把她们安排住在顾家大院里,东西院的空房间不少。
安排人的时候,顾连笙自然是不管这些的,只是听宋阮说,她把她娘安排在秋池以前住过的那间屋,顾连笙才稍微抬眼看她。
宋阮担心地问:“要不我还是让娘去别的屋吧……”
“不用,”顾连笙打断她,“就住那儿吧,你娘她住在西院就挺好的,我娘也在,二老好聊天寒暄。”
宋阮内心十分满意,看吧,男主丝毫不介意她娘住秋池的屋,想来是半点都不在乎秋池。
殊不知,等宋阮离开后,顾连笙又悄悄去了趟西院,以看望大太太为由,往秋池的屋看了眼。
从前秋池在时,顾连笙十分看不上她,总觉得这女人太古板,太传统,十分无趣。顾连笙自己也是无趣的人,但他不古板,毕竟读过书,还是更喜欢和自己有聊天话题,说话更有意思的宋阮。
可当秋池不在了,顾连笙连日来因为婚事、生意两边跑,有些烦了。他就忍不住想到他看过秋池的书,秋池的字迹和她独到的见解。
顾连笙回到书房,从抽屉里翻出一本他藏起来的秋池的书,虽然那天收拾秋池屋子的时候,大部分书都被凌一给抢走了,但顾连笙其实还偷偷藏了一本在桌子底下。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都未曾想起过这本书的存在。直到刚才,他经历了几次挫折,生意受挫、婚事麻烦,再加上方才宋阮故意安排自己娘住进秋池那间屋来试探他的样子,令顾连笙十分不悦。
说实话,顾连笙喜欢宋阮,喜欢的就是她身上那股子天真烂漫气质,他不喜欢别人算计他,也不喜欢心机深的人。
好累,生意场上和那些商人斗,回家了和自己亲爹兄弟斗,现在还要和未来妻子斗,顾连笙觉得自己真的好累。
只有在翻出秋池的书,跟着她的批注和见解重新读过书里的内容时,顾连笙才能感觉到片刻的宁静。
秋池的书里,有她笔锋凌厉的字迹,有她一针见血的感悟,也有她新奇可爱的困惑。顾连笙想到,秋池能一年时间里,一边打工一边自学,考上启礼大学,那是何等的天赋和刻苦才能做到,就算是他,也是在请了无数家教,耗费无数教育资源的情况下,才能考入启礼大学。
或许,从前是他太过低估秋池了,那记忆里古板如僵尸一般的女子,已经变成了他从旁人口中听来的励志、坚强的新时代女性。
等顾连笙放下书,才发现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下人来催促他吃晚饭,他才把书又放回去。
顾连笙走出书房,看向西院的方向,突然心里涌出一丝后悔。
顾连笙拥有的时候视秋池为草芥,失去的时候又想拥有。凡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所谓的贱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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