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黛没想到这间休息室的主人是孟微年。
她拘谨地喊了人道了姓名之后,一直低着头。
方才她不小心窥见了孟微年因为换衣服而裸着的后背,尽管只看了一秒便规矩地移开了视线,但男人结实宽厚的肩背还是印在了她脑海里。
她对孟微年不熟悉,她只见过他寥寥几面,而且都是正经场合,他西装革履,她也没跟他交谈过几次,这也就导致了她对他的印象特别表面,就譬如长得俊美,身量高大,气度斐然。
至于昂贵的手工衬衫下,身材如何,她没道理去深究,毕竟她不是一个好色之人。
况且他又是男友孟西泽的大哥。
她更加没想法去深究孟微年这个人。
可眼下,明黛意外发现,自己对孟微年又多了一个表面认识,那就是他身材很好,宽厚肩背下那道肌肉纠结的窄腰,随着他偏头,窄腰的线条也微微起伏变化。
那一瞬间,只一眼,只一个后背,孟微年给她的感觉,特别性感。
跟她见过的他西装革履绅士做派,完全迥异的性感……意识到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时,明黛闭了闭眼。
在这种情况下能胡思乱想到孟微年身材……明黛佩服自己开小差的能力。
她收回神思,正要因贸然闯入他的休息室目睹他换衣的不礼貌行径道歉时,耳朵边又传来另外一道小而绵软的女性嗓音。
“孟先生……还有我,杜若若。”
明黛一头雾水,抬起头循着女声的方向瞧过去,就见右边用来做墙面装饰的手工刺绣窗帘后面慢吞吞钻出来一个小巧偏瘦的妙龄少女。
少女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模样,样貌娇俏,穿着鹅黄色修身晚礼服,双脚似乎因为在窗帘后面站了太久微微打颤着,手上还拿着一个微单相机。
明黛:“……”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很明显,眼前这位叫杜若若的少女躲在窗帘后,不是为了认识孟微年,就是为了……明黛目光放在她手上的微单相机,又用眼角余光扫了眼孟微年裸着的后——呃,这几秒的功夫,孟微年已经换上了干净衬衣。
性感的后背被布料考究的衬衣完全遮住。
再去看杜若若。
果不其然,杜若若眸里一片失望。
明黛顷刻间明了,杜若若躲在这里,是为了偷拍孟微年不穿衣服的模样。
那沙发上被红酒弄脏的衬衣,估计也是杜若若的手笔了。
但是不管杜若若对孟微年意图何为,她都不该在这里待着了,孟西泽在三楼走廊找不见人,应该会去二楼找,她这时候可以出去,避开孟西泽,从另一侧走廊下去。
“孟大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休息的,我先出——”孟微年已经穿戴整齐,明黛便抬了头,一脸歉然地看着他道歉。
“杜小姐,我跟她有话要说,你可以先回避一下吗?”孟微年扣着衬衣纽扣,走出衣帽间,瞧了一眼明黛,又看向杜若若,开口打断了明黛的话。
“你跟她有什么话好讲的呀。”杜若若脸红红地看着孟微年,说话的声也甜腻腻地,“你跟她很熟吗?”
“你应该知道,她是我弟弟正在交往的女朋友。”孟微年微笑着看向杜若若。
“咳咳……既然是你弟弟的女朋友,那就算是你的家事了。”杜若若受不了孟微年这么看着她,那张脸还有说话时的平和低缓,真的太有魅力了,她脸更红了,觉得自己再被孟微年这么瞧着,脸应该会红成猴子屁股,那样的话,她就不漂亮了,她才不要被孟微年看到自己不漂亮的模样。
她快步往门口走,边走余光还偷偷看着孟微年高大的身姿,她道:“那我暂且回避一下,你跟你弟妹好好说吧。”
“杜小姐,你手上的照片?”孟微年适时又说了一句。
“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绝不外露!”
杜若若声调高昂,没觉得自己偷拍有何不妥,似乎还颇为自得。
也不怪杜若若自得,孟微年这几年不经常在宴会上露面,即便露面,也都是西装革履衣衫规整到衬衫纽扣要扣到最最上面一颗从无不妥,这种裸着性感后背的画面估计也只有孟微年极亲密的人才能目睹到,眼下好不容易拍到的这种照片,要是其他人敢偷看一眼,杜若若敢跟人拼命。
“……”明黛默了默,孟微年的意思应该是让杜若若删掉,但凡是一个心思正经头脑聪明的人,应该都能领悟到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可偏偏面前这位杜若若小姐,不知道是故意听不懂,还是真的懵懂无知。
明黛想着孟微年应该是不会开口强硬要求杜若若删掉的,即便跟孟微年不熟,但明黛也看得出来,孟微年骨子里也是个绅士,不会在这种私密场合跟一个才十八九岁的千金小姐因为删照片的事而纠缠。
这么想着,明黛去看孟微年。
果不其然,孟微年对于杜若若并无阻拦,任由她走到了门口。
可眼下,明黛还站在门口。
杜若若:“让一下。”
明黛:“……”
她不知道孟微年要跟她说什么私事,刚才话被打断,她也不好再拿起来说,眼下杜若若要走,她只能挪了一步,把房门让了出来。
杜若若开门走了出去。
一时之间,休息室只剩下明黛跟孟微年。
“孟大哥,你要跟我说什么?”明黛看着孟微年缓步走向茶几,弯腰拿起了茶几上那块百达翡丽的腕表。
“没什么。”孟微年往后拨了下左手的衬衣袖口,把腕表扣在手腕上,他说:“借口而已。”
“啊?”明黛没听懂,目光却无意识随着孟微年的动作游走,她注意到孟微年衬衣袖口往后拨了后露出来的手腕,很漂亮的一截手腕,青筋覆盖劲瘦锋利,八位数的天价腕表在那截手腕下都有些黯然失色。
孟微年带好手表,抬头,看向明黛,眸光温和,“赶人的借口。”
“……”
明黛一点就通,了然了。
方才那个杜若若既然好不容易上了三楼摸进了孟微年的休息室,还拍到了平城千金小姐们绝对没有的孟微年的“私房照”,指定不会轻而易举就被孟微年赶走。
况且,在孟家宴会上,算是东道主的孟微年也不好赶人,这么一来,只有孟微年自己让出这间休息室,才能摆脱掉杜若若的“纠缠”。
眼下,她在这里,用跟她说私事让其他人暂且回避,确实不失为一个赶人的好借口。
明黛一开始就应该想到的,毕竟孟微年跟她不熟,两人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要不是孟西泽,她跟孟微年的关系就如宴会上其他千金跟孟微年一般,毫无认识的可能,所以孟微年怎么可能有话要跟她讲。
“既然孟大哥目的达到,那我先走——”明黛心里还有事,孟西泽的事情让她心绪不平,她需要独处思考一下该如何面对孟西泽。
但是没等她话说完,身侧的房门被敲响。
明黛下意识偏头看向房门,听见了孟西泽在门外恭敬喊人,“大哥,我是西泽,我可以进来吗?”
“……”明黛立即看向孟微年,她想要孟微年不要答应,可她记起来她和孟微年不熟悉,这种拜托的话,她没办法说出口。
而且孟西泽是孟微年的弟弟,于情于理,她都没身份去命令孟微年此刻不见孟西泽。
眼下她只期待着,孟微年能主动出口拒绝。
可这点期待,等同于无。
孟微年不可能会无缘无故拒绝弟弟孟西泽进入他的休息室。
两人关系很好,兄友弟恭。
“进。”
孟微年说。
明黛微微偏头,慢慢咬住了唇。
她已经猜到了。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孟西泽疾步进来,目光直直看向站在门旁边的明黛,发觉明黛偏头不语后,他看向孟微年,态度恭敬极了,“大哥,我可以单独跟小黛说会话吗?”
“你们随意。”
孟微年无可无不可,只微微颔首,便缓步迈出了休息室。
房内情形再度改变,眼下只剩下明黛和她一点不想此刻面对的孟西泽。
“小黛。”孟西泽往明黛面前走了一步,明黛轻抿着唇,抬手制止,“别靠近我。”
孟西泽一瞬间僵住步伐,他停在原地,看着此刻即便生气也极美的明黛,他焦急道:“你听我解释,小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子?孟西泽?”眼下看见孟西泽,她气血忍不住上涌,才平复下来的情绪和头疼似乎又在一点点蚕食她的神经和身体,她眉头紧蹙着,想要让彼此体面一点,声压低着,可话的内容还是有些直白。
“难道非要我亲眼看见你跟别的女人上床,你才不会在这里狡辩?孟西泽,刚跟我分开,就带女人来三楼,你真的有把我当做你的女朋友吗?”
明黛看着人模人样的孟西泽,想起休息室里的画面,忍不住说:“很恶心,孟西泽。”
孟西泽被“恶心”两个字刺到,他面色都沉下来,说:“我恶心?明黛,我是你的男朋友,不是你的狗,你从来都没有站在我的角度替我想过!”
“我要怎么替你着想?”明黛觉得无力,孟西泽背着她跟女人胡来,现在却来指责她不能替他着想?
她忍不住低吼着回了一句,“难道你包养女人,我还要想着,你有苦衷,你不得已而为之,你一定有难言之隐?孟西泽,我跟你都是成年人了,这种事情做了就是做了,承认就好了,狡辩在我这里没用。”
“你也知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孟西泽压着的情绪像是一只气球陡然被尖锐物体碰到,一瞬间炸开来了,他瞧着明黛,公子哥的松弛和贵气不复存在,他不像明黛有所顾忌压着声,他声音很高,吼道:“都是成年人,那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让我碰?!”
明黛被他这句话吼得愣在那里。
孟西泽像是因为这事积攒了许久的火气,他脸色阴沉着,盯着明黛,话像机关枪一样倾盆而出,
“明黛,你该对你自己有自知之明,你的脸蛋你的身体,对哪个男人来说不是顶级诱惑?我跟你恋爱这么久,你也清楚知道,你每次都没做什么,我都能硬,可是——”
孟西泽指着她,言辞刺耳:“可是你明黛,你自视清高,你故作矜持,你他妈为什么就不能让我碰!!我们是男女朋友,我跟你在一起,因为你,我生理需求高涨,我需要解决生理问题!”
他像一只暴走的野兽,什么绅士什么风度统统不见,他逼近明黛,咄咄逼人地发问:“我那么喜欢你,我尊重你,你说不要不行,好,ok,我不碰你,我在乎你的情绪在乎你说的每句话在乎你的感受!”
“可是,我是个正常健康的男人,我需要发泄,我不想让你为难,我找其他女人泄因你而起的火,你不能理解我还要说我恶心?”孟西泽再度逼近明黛,脸几乎要贴近明黛,他盯着明黛漂亮到像是会说话的眸,一字一句地重复问:“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
孟西泽说了那么多,明黛很快理出孟西泽真正想表达的话:
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也不是那些穷到养不起女人的屌丝,如果他女朋友不给碰,他要用钱、用随手可得的女人来平息自己的欲望。
明黛静静地看着孟西泽,两人之间呼吸可闻,她脸上都是孟西泽很重的呼吸声。
她没有生气,也没有想象中的怒火中烧,她只是幡然醒悟,她跟孟西泽的价值观严重不合,也让明黛意识到她兴许从没看清或者了解过孟西泽这个人。
孟西泽是公子哥,是金银玉石养出来的少爷,搁在古代,十五岁就能有数不清的通房丫鬟帮他通晓床事,搁在现代,一个有钱英俊的年轻男人,想要多少女人,漂亮的、妩媚的、单纯的、可爱的,多的是女生前赴后继,所以孟西泽怎么可能为了她来克制自己的欲望。
明黛彻底平静下来,头依然是痛的,不过不是因为孟西泽,而是发烧导致的生理反应。
她看着孟西泽的眼眸,后退了一步跟他拉开距离。
烧没有退,头也很痛,身体因为这一后退,头重脚轻的眩晕感再次袭来,她身体摇摇欲坠了下,明黛不得已伸手扶住身侧的桌子站稳。
面前是因为终于说出心里话面带愤懑而面目阴沉的孟西泽,明黛低了低头。
两秒后,她闭上了眼,在做一个了断,她轻声说,“孟西泽,既然如此,我们分手吧。”
孟西泽呼吸粗重着,他愣了一下,随后不可置信看着明黛。
他知道明黛说出的话不是玩笑话,别看她纤细瘦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可她有主心骨。
再者,此刻明黛失望的神情溢于言表,他慌了。
他从没想过跟明黛分手。
他那么喜欢明黛,那些不足轻重的女人不过是用来给他泄火的,加起来连明黛一根手指头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孟西泽开始后悔刚才那一番真心话的吐露,他想要道歉,甚至想要立即把那些女人丢到一边,承诺永远不会再跟她们有任何往来,可不等他开口,明黛已然转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明黛!”孟西泽在原地懵了一会反应过来,焦急地喊了一声立即去追,但才出房门,还没追上明黛,面前就站了一堵高大人墙。
“走开!”孟西泽语气发狠,就要伸手去推,可下一秒,一道平静而又熟悉的嗓音让他不敢再伸手去推面前的人。
犹如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他满身的火气。
“西泽。”
孟微年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质感精良的西裤裹着修长的双腿,他单手插在西裤口袋,微微垂眸瞧着面容狼狈的弟弟,面上平静如水。
在听见孟微年的声音那一秒,孟西泽像是犯错后被家长责骂的孩子,公子哥的气势一下子蔫了一半,他急道:“大哥,我找明黛有事,您有话要说的话,回家我再去找您好吗?”
孟微年不动如山,挡着孟西泽的去路,“她脸色很差,再待下去兴许会出事,我已经让人通知了明伯父,这会明伯父应该带她去医院了。”
孟西泽担心至极,立即道:“那我去医院陪她!”
“你觉得,她此刻看见你,病情会更好还是会更坏?”孟微年垂了下眸,扫了精神萎靡的弟弟一眼,无波无澜道。
“我……”想到明黛刚才像是风一吹就倒的苍白模样,孟西泽一下次泄了气,她本来就发着烧,结果还被他气到了,如果明黛今晚要住院,始作俑者就是他。
孟微年进了休息室取了衣架上的西装外套,折叠了下搭在臂弯处,他大步往外走,“跟你母亲说一声,不要再放那些千金小姐上来了。”
“大哥,你都知道——”孟西泽面上尴尬,虽说今晚母亲安排了服务生守着三楼楼梯口,不让那些千金小姐上来,但是母亲有私心,特意让服务生放了一位跟她相熟的好友的女儿上来。
沙发上那件大哥脱下被红酒弄脏的衬衣应该就是那位千金小姐想要投怀送抱的杰作。
孟西泽怕大哥责怪母亲,替母亲遮掩着私心,说着好话,“大哥,我母亲本意是为了您好,您今年都三十了,身边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女性,您平常又对女性不感兴趣,不喜主动结交,爷爷如今身体不好,三天两头要住院,母亲应该是想着你的婚姻大事能解决,爷爷指定开心,精神也能好一些。”
他絮絮叨叨说这些,没注意到孟微年早已走远,走的还是通往庄园后门的电梯,他一愣,反应过来,朝孟微年的后背喊道:“大哥,您要回去了吗?”
“嗯。”
“您路上小心。”
孟西泽不敢挽留,大哥这几年从不出席这种女性居多交际性质偏强的娱乐晚宴,今晚能过来为他举办的这场庆祝会,孟西泽都觉得是恩赐,他没想大哥愿意过来的原因,也没想为什么大哥只待了这么一会便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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