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含温[入v二合一]
陈言肆轻曳而下的尾音缱绻浑哑。
好像身体里有瘾, 被她勾起来了。
然?而他再怎么?夸,温书晗也只是?瞪着他。
觉得他莫名其妙,坏得没?边了。
她生起气来眼角鼻尖都会泛红, 一双杏眸含着泪光。
常年?在舞台上面?对镜头?的人, 瞪人挑衅时也媚眼如丝,没?什么?嚣张气焰, 反而惹人怜爱。
这样?一双含情眼,确实?什么?好听的词都配得上。
陈言肆又掐住她下颌吻了一下。
方才经历过热吻辗转, 她舌根都要麻了,这会儿他再次倾身而下, 她立刻咬着唇,死守防线, 不让他探进来。
有点扫兴。
但更能撩拨起火。
陈言肆微睁开眼, 盯着她清冷脸庞。
其实?有无数种强硬手段可以直驱而入, 破开她的防线,让她无法反抗。
温书晗也已经做好负隅顽抗的准备。
但他没?有那么?做。
下一秒,一个吻淡然?分开。
她微微一怔, 抬眸迎上他降至冰点的视线。
他整个人的气场冷了许多,晦涩不明的目光落向地?面?。
温书晗的手机掉在地?上, 屏幕还亮着。
盛帆还没?挂。
有这份毅力,干点儿什么?不好。
陈言肆心里冷嗤。
他拾起手机, 懒洋洋放至耳边,气定神闲地?问:“找她有事?”
听筒里怵了一下, 登时改口:“啊原来你们在一起啊,我没?、没?什么?事。”
“哦。”陈言肆善解人意地?应了一声, 语调慵懒含笑,“那就挂了?”
字面?意思很有礼貌, 其实?语气里威胁意味十足。
好像那边再敢打过来,他就会干出一些非人道的事情。
温书晗早就见?识过他的刁钻。
这个人真的很坏。
在听筒回话的前一刻,陈言肆稍微侧点身子,抬手抚上她脸颊,指腹在她耳旁摩挲。
有点痒,她下意识躲开,他就玩她的头?发,柔软发丝一圈又一圈绕在他指间。
静了半晌,盛帆恋恋不舍又有点怂兮兮地?说:“好,那我挂了,再、再见?!”
电话蹭一下挂断。
温书晗眼皮直跳。
虽然?“托他的福”少了一个困扰,但摆在面?前的这个人,显然?是?更大的麻烦。
陈言肆把手机放回她手里,挑起她下巴,冷嘲道:“那家伙脑子是?空的,身高是?垫的,学历是?砸钱水出来的,家里一个破集团还欠了好几笔烂账,随时可能破产清算。就凭他那点儿资本,也配追你?”
就那么?点资本,跟蚊子肉没?差,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温书晗不想替盛帆说话,也不想顺着陈言肆,索性调侃道:“本来你瞧得上的人也没?几个,自傲狂”
虽然?是?有傲的资本。
“你知道就好。”他语气温和又危险,视线打量着她,说,“尤其是?那些不自量力往你跟前凑的,我一个也瞧不上。”
温书晗后知后觉,发现他好像在宣誓主权。
“陈言肆你发什么?疯,我们已经分手了,说好分手之后井水不犯河水的!”
陈言肆低眸看着她,目光不算锋利,但也称不上温柔,拖着懒散语调模棱两?可地?问:“陪我再犯一次?”
温书晗眉心一跳:“我不愿意!”
“不愿意,那就让你愿意为止。”
温书晗呼吸紊乱,再待下去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她一门心思逃离,陈言肆却轻而易举擒住她手腕,强势倾身将她抵在墙上。
她踉跄几步往后一靠,后背砸到的不是?墙,而是?他护在身后的手。
姑且不疼,但反应不及时,她喉咙里还是?溢出了一声轻吟。
一副脆弱至极的倔模样?,任谁看了都觉得好欺负。
陈言肆目光忽沉。
她对谁都那么?好,说话温温柔柔,做事也礼貌得体。
偏又生得这么?漂亮,软得像只新熟的蜜桃,谁都想捏一下。
太?温和了,不行。
如果能在他手里调教出一点獠牙,他会更满意。
“温书晗,你太?乖了。”陈言肆用?另一手曲起指节,叩了叩她心口位置,“被别人缠上的时候,这里要狠一点,我之前怎么?教你的,忘了?”
他叩一下还不够,手掌还要覆上来,坏得要死。
触感清晰又暧昧,她脖颈逐渐发烫,没?好气地?说:“你不就是?缠我的那个,先放开我啊。”
陈言肆居高临下,一手压制住她,眉梢一挑:“你试试看,挣不挣得开?”
她双手被他一只大手锁着,贴墙交叉上举。
血液倒流,她手臂都快麻了,立刻皱着眉开始挣脱。
想要四两?拨千斤,现实?却适得其反,两?只交叠的细瘦手腕被紧缚在他掌心之下,纹丝不动。
她怪他太?使劲,郁闷死了:“你故意的!”
陈言肆得逞地?笑了下,恶劣至极:“小祖宗,我根本没?用?力啊。”
说完又补了句:“我真正用力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你不是?最清楚?”
“你!”
面?对他浑不正经的撩拨挑逗,她鼻尖和脸颊同时变得更红,眼底细碎泪光惹人怜惜。
她眉眼间的情绪变化细微又柔软,陈言肆神情一动,手里忽然?松了力道。
就这么?放了她。
明明把她接回来之前,预计到她肯定会反抗,于是?他什么?阴狠手段都想到了。
但不知为什么?,只要现实?里她一皱眉,他连力气都收敛了九成。
温书晗顺利挣脱,小幅度倒吸一口气,靠墙揉着自己发红的手腕。
快被他气昏了,胃也开始不舒服,一抽一抽的。
陈言肆看着她的脸,不知在想什么?。
默了片刻,他拿起她手腕,毫无章法地?帮她揉。
“以后就住在这儿。如果不喜欢,房子还可以换,你自己挑。”
温书晗揣摩片刻,忽然?把手抽回来,瞪他:“你疯了,我又不是?你的金丝雀!”
“你当然?不是?。”他眼神倏然?一暗,“但你一直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让你是?。”
“?”这是?人说的话吗,简直刁钻至极。
她呼吸发紧:“你越来越过分了!”
“是?吗?”陈言肆微微偏额,耐着性子沉声说,“害怕我,当初就不应该招惹我。”
他双眸沉戾,温书晗以退为进:“是?不是?陪你玩腻了这段时间,我们就可以结束了?”
音落,他淡笑一声:“我说过要‘结束’吗?”
温书晗被他气到,眉心一蹙。
表情里的细微痛意被他捕捉,他目光往下一掠。
“胃疼了?”
“嗯”
她下意识弯腰捂着左上腹,说话有气无力的。
真是?在哪儿都让人操心,三天两?头?犯病,饭又不好好吃。
陈言肆太?阳穴也跟着疼。
于是?干脆利落地?她抱到卧室里,主动给她找药,倒温水。
温书晗已经疼得没?有力气跟他对着干。
她蜷着身子窝在被子里,看见?他拿着一杯水进来,快速拧开药瓶,往瓶盖里倒了颗奥美拉唑。
陈言肆贴着床沿半蹲下来,催她:“起来,把药吃了。”
温书晗艰难挪动几下,拥着被子半躺起来,病恹恹地?靠在床头?。
陈言肆一手扣着她下巴,把胶囊喂进去,再贴着她嘴唇倾斜水杯,喂她喝水。
一个平常的关心行为在他手里变得如此强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强行给她灌了什么?违禁药品。
她忽然?觉得很别扭。
陈言肆放下杯子,一只手朝她伸过来。
她下意识往后躲。
他掌心贴上她额头?
原来是?检查体温。
是?她想多了。
她身体温度正常,没?生病。
陈言肆脸色不佳地?收回手,似乎知道自己刚才被她当成了变态。
他耷着眼皮问:“好点了?”
温书晗点点头?。
嘴角沾了点水渍,他指腹轻轻抹去。
“晚餐想吃什么??”
她垂着睫毛,抱着被子无精打采地?说:“没?胃口。”
他嘴角一扯:“你是?想成仙?”
“对,你管不着我。”
她气人的话来来回回也就那几句,从来不说脏话,横竖都像给人挠痒痒。
回味还有一丝柔嗔,像猫尾巴软乎乎地?扫在人心上。
很快,药效开始发挥作?用?。
她痛感减轻,人却开始犯困。
陈言肆看她耷拉着眉眼,指节刮了刮她脸颊。
“困了?”
她慢半拍点头?。
他懒散道:“困就睡觉。”
音落,她扬起睫毛睨他一眼,眸底闪过一丝自卫似的怀疑。
好像怕他趁她熟睡时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对视片刻,她手指往门外一指:“你出去。”
让他出去,但这里明明是?他家。
陈言肆兀自笑了下,对她不经意间露出的小小锋芒感到满意。
温书晗没?想到他二话不说就走了。
她松了口气,困得倒头?就睡。
温书晗睡觉时安安静静,连呼吸都很轻,但总喜欢乱动。
中途有好几次,被子被她踢开,而她陷在睡意里浑然?不觉。
夜色降临,房间门从外被打开。
陈言肆不疾不徐走到床边,漫不经心停下来,帮她重新盖好被子。
片刻,他低身半蹲下来,漆黑眼眸注视着她,手指撩起她耳边碎发。
果然?很乖,一点警惕心也没?有。但凡他现在做点什么?,她根本无法反抗。
陈言肆半阖着眼,目光疏懒又深沉,在床边看她许久。
她呼吸匀浅,一点都未察觉身边人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他淡然?站起身。
离开了房间
温书晗睡得意识昏蒙。
一觉醒来,落地?窗外天都黑了。
她睡眼惺忪,摸黑开了一盏台灯。
发现床头?柜上放了一杯姜茶,杯沿还在冒着热气。
姜茶边上是?一份桂花糕,上面?淋了花瓣糖浆,甜香四溢。
她陷落已久的胃口忽然?被拯救。
卧室连着一间书房,陈言肆坐在书案前对着电脑屏幕,二郎腿上搭了一本涂鸦本,他靠着椅背,拿钢笔随意勾画着图案。
他懒得戴耳机,线上会谈的声音绕在书房里。
今晚参会的都是?几位话语权不小的商界人士,各方之间或合作?或竞争,虽然?此刻的谈话风格近似聊天,实?则暗流涌动,人人都在下棋设局,搜寻对自身最有利的一手信息。
有一位中年?董事想要套话了解屹松的项目进程,陈言肆听他说完,笔尖依旧在纸上涂涂写写。
他眼睛都不抬一下,语气闲适地?回话:
“贵集团的IPO报告似乎有一些问题,审计那边解决了吗?”
这东西要是?被查出问题,是?要追责坐牢的。
此言一出等?于一招制敌,那边顿时有点哑口无言,尴尬地?笑了一声。
“哈哈,谣言,那都是?谣言”
温书晗正好路过书房门口,听见?了谈话声。
刚开始还以为他在跟下属开会,现在才发现不是?。
聊这么?敏感的话题,耳机不戴,门也都不关严实?。
好像一点都不怕被她这个局外人听见?。
门外有一道踌躇不前的影子,陈言肆撩起眼皮瞥了下。
放下笔迹恣意的本子,他沉声说:“家里有点事,不奉陪了,你们继续。”
说完就关闭麦克风下线。
他撂人面?子不是?第一次,然?而那帮人一向无言以对,毕竟一堆棘手项目需要仰仗屹松的资金支持。
但大家忽然?很好奇,他以“家里有事”为借口离开会议,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
——“进来。”
书房里低沉出声。
“”
温书晗有时候真的很怀疑,他是?不是?在她身上安了摄像头?。
隔着一扇门都能看见?她。
躲躲藏藏更显得有问题,她揉了揉有点睡懵的脸,坦然?把门推开。
探出个脑袋问:“你讲完了?”
从陈言肆的视角看去,她这个动作?,跟她微信里那个“猫猫探头?”表情包一模一样?。
他不经意挑了下眉,看着她:“刚才鬼鬼祟祟干什么??”
她反应几秒,力证清白:“什么?啊,你才鬼鬼祟祟。”
陈言肆浅笑一下,锐利眉眼在暖灯光线中变得有些柔和。
“过来。”
倦懒低沉的嗓音顺着空气,缠到她耳畔。
她还没?完全睡醒,一时忘了这人白天里是?怎么?恶劣强制她的,只凭着记忆里的依赖和熟悉,习惯性迈着忽大忽小的步子走到他身边,停下来,揉了揉困倦的眼。
“姜茶喝了?”
“嗯,喝了。”
“桂花糕呢?”
“吃了一点,没?吃完。”
她回答完,他面?无表情将她看着,一手状似无意地?牵起她的手,指腹按了按她柔软的掌心。
习以为常的小动作?。
陈言肆还挺喜欢她刚刚睡醒的模样?,浑身都是?软的。
她没?有抽回手,掌心被他按得有点泛红。
他低眸端详片刻,掀起眼皮看她,语气轻缓地?问:“就不怕我在茶里加了东西?”
她羽睫一颤,倏地?清醒:“你说什么??”
他眉眼松散,漫不经心说:“等?半小时,药效上来之后就知道了。”
温书晗立刻往后退,神情慌乱地?攥着书案边角:“陈言肆你疯了吗?”
对视几秒,他嘴角展了抹淡笑,移开视线打开电脑,一边查看工作?邮件,一边哄她:“好了,骗你你也信。”
这份温柔来得有点突兀,不合时宜。
不知今晚会怎样?度过,她忽然?有点思绪纷乱。
书案边角被她捂热,书房里淡淡的檀香混入她每一次呼吸里,她又开始犯困。
这么?晚了,她那间公寓的租约已经被陈言肆处理,完全住不了。
要是?回老?宅,又跟住在这儿毫无差别,都会被他盯着。
进退两?难,索性先顺着他。
“我要洗澡睡觉了。”她谨慎道,“你安分一点,不要进来吓我,不然?我立刻出国,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陈言肆掠来一记冷眼:“我有那么?畜牲?至于你费那么?大功夫躲我。”
温书晗瞪他一眼。
不躲他躲谁?
分开两?年?,他一回来就在她面?前发疯,说想要她。
还说累的时候,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跟她
那么?直白露骨,又胜券在握。
好像他终有一天会让她心甘情愿一样?。
很难不怀疑是?分手后的报复。
毕竟当年?,是?她放弃了他-
当天晚上,温书晗反锁了卧室门,门后还抵着一张书桌。
桃花心木沉得要命,鬼知道她搬了多久才把它拖到门口。
一番折腾下来,累得手都要脱臼了。
书房里,陈言肆慢条斯理翻着一份股权协议,隐约听见?一墙之隔外乒乒乓乓的动静。
书柜玻璃倒映他淡漠脸庞,不知想到什么?,他嘴角扯了扯,勾起一丝浅笑。
不像嘲讽,像是?拿她没?办法。
温书晗在卧室里防备半晌,确认不能被轻易闯进来之后,她才带着一身疲惫安心睡下。
没?有意识到,其实?陈言肆有钥匙。
但不知为什么?,他并没?有打开这扇门。
相安无事一晚。
第二天一早,别墅里也不见?陈言肆的身影。
温书晗松了口气,计划出门拜访苏令贞老?师。
刚走出别墅,一辆车已经慢悠悠开到她面?前停下。
她面?露疑惑,只见?驾驶位下来一位青年?,是?陈言肆秘书室的一名助理。
对方帮她打开后座车门,恭敬道:“温小姐,您要去哪?陈总交代我送您过去。”
“”至于吗,出个门都要盯着她。
她不想耽误时间,果断上车,说了个地?址:“钟明胡同15号院,芳浦昆曲传习所。”
二十分钟后,车辆抵达目的地?。
不远处,棕红色的双扇门大方敞开,深色牌匾下的路面?积了一层落叶,有个十岁出头?的学生正拿着扫帚打扫。
温书晗开门下车,那孩子看见?她,亲切地?喊:“书晗姐姐!”
她不是?第一次来,这儿的学生都认识她。
她笑了下,问:“苏老?师呢?”
孩子指了指大门里头?:“在院子里呢。”
“好,谢谢啦。”
温书晗踏上台阶,往院子里走。
芳浦昆曲传习所最早建在苏城,后来赶上千禧年?政策变化,传习所在淮京建了分院。
师资力量都是?从国家戏剧院里特招而来,这里每年?都能培养出十几个好苗子,供市剧团定期过来选拔。
苏令贞今年?四十出头?,是?当年?最早的一批特招教师,为了更好地?教学,她把长?期住处都安置在这儿了,格外屈尊。
中国古典舞和传统戏曲有艺术互通之处,苏令贞是?二者都精通的老?牌艺术家,在艺界里是?个说得上话的人物。
大学时,苏令贞作?为青年?舞蹈赛评委,看过温书晗一场参赛演出。
她一直很敬仰苏令贞,从没?想过能在赛后被对方主动收为学生。
而且当时她只在台上跳了十分钟。
后来二人逐渐熟识,温书晗时常来传习所拜访老?师。
大院里,苏令贞正聚精会神,拿园艺剪刀处理一株矮树丛岔开的枝叶。
老?师一身素雅旗袍挽着端庄发髻,打眼看上去清柔温婉,有种刚柔并济的艺术家气质。
“苏老?师。”温书晗拎着一袋礼品上前,喊了一声。
苏令贞回头?,放下园艺剪刀。
“来啦。唉,不用?带东西,我这儿的礼物已经够多了。”
“是?茶叶,看您喜欢大红袍,我上次去武夷山的时候就多带了些回来。”
“哎哟,这孩子。”她每次来都很有心,苏令贞只好把礼物收下。
茶叶礼盒交给助手,对方接过去,正好来提醒:“苏老?师,陈先生已经到了。”
“”温书晗有点头?大。
怎么?哪儿都避不开这个姓。
苏令贞思衬片刻,扶着她肩膀说:“走吧,来了位重要的客人,你跟我一块儿去见?。”
“好。”
到了前院,传习所的主负责人秦伯已经在跟陈言肆谈话。
今天要聊的是?建筑修复的事。
秦伯和陈言肆一道站在红墙下,前者指了指头?顶的砖瓦:“您瞧,最近极端天气多啊,安全也有隐患,这砖要是?掉下来,砸到孩子们就不好了。”
陈言肆一身挺括正装,双手抄着兜看了眼对方指的位置。
墙体的确裂得有点严重。
传习所受政府扶持,教学场地?用?的是?上世纪一位实?业家的家宅,占地?面?积广,又是?个经历过朝代风云的老?古董,大门外挂着文物保护铭牌,里面?一砖一瓦都价值连城。
这次修缮项目公开招标,属于城建类,干好了不一定有高回报,但干毁了一定砸招牌。
资质不足的公司不敢投,大集团又很少愿意分出精力做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这回也不是?屹松旗下有建筑子公司看中这个项目,而是?负责人主动找上门,希望屹松的少东家能亲自点头?,给这个项目投标,早点把问题解决,上头?也更好交代。
“陈先生。”苏令贞打了声招呼。
温书晗跟在苏令贞身后止步。
秦伯笑着看过来:“哟,小晗也来了。”
“秦伯好。”说完,又佯装不熟地?喊了那人一声,“陈先生。”
陈言肆回头?,眉梢一挑。
似乎是?淡嘲地?笑了一下,但她没?看清。
他先略过温书晗,礼貌回了声:“苏姨。”
“”姨?
苏令贞瞧出温书晗有点疑惑,笑了笑解释说:“我们很早
就认识了。”
“”怎么?都没?听陈言肆提过。
“正好,介绍一下,这是?屹松集团的陈先生。”苏令贞说,“这是?我的学生,温书晗。”
陈言肆伸出手:“你好。”
温书晗把手迎了上去。
两?人象征性握了一下。
下一秒,陈言肆在她掌心使坏挠了一下。
她不服地?掐回去。
苏令贞注意到他们暗中使劲的手,视线在上方停留片刻,淡淡移开。
既然?来都来了,秦伯尽地?主之谊,带陈言肆参观教室和校舍。
温书晗也跟在一旁充当个解说员,转了一圈之后,秦伯邀他们进办公室休息。
刚坐下,发现沙发旁的桌案上摆了个铜炉子。
秦伯正在倒茶,陈言肆坐在沙发上懒洋洋支着下颌,扫了一眼那个炉子。
三足炉,敞口,上方有一对栩栩如生的兽型耳。
秦伯注意到他的视线,喜悦地?笑了笑,主动介绍说那是?正儿八经的宣德炉,是?先前一位华侨亲戚赠的礼,放在家里怕小孩子砸坏,就摆到这儿了。
看似很宝贝它。
陈言肆没?说什么?,自顾收回视线。
温书晗坐在一旁,觉察到一丝微妙,凑近他耳边,特别小声地?问:“是?假的?”
他惜字如金:“嗯。”
她小声“啊”了一下,更靠近一些,用?气音谨慎地?问:“那要不要跟秦伯说?”
她没?有意识到,彼此的距离格外近。
要是?他转过脸来,她差一点就能吻到他。
她说话时拂落的热意,还余留在他耳朵上。
第二次比第一次更暖一些,带着浅浅的香气。
陈言肆无动于衷,沉下一声回答她:“不用?。”
温书晗心领神会,低低地?“哦”了一下。
彼此拉开距离。
他好像从来不干涉事情发展,至于一个东西的命运,无论是?价值连城还是?一文不值,只要与他无关,他就永远不会插手。
所以有时候,他会给人一种没?什么?执念的清风霁月感。
就连分开时也是?轻描淡写的,一口就答应了。
既然?当时那么?洒脱,那现在为什么?要强行把她留在身边呢。
温书晗越来越看不透他。
苏令贞老?师已经回教室看孩子们练功,办公室里只有三人,秦伯还在处理茶叶,背对着沙发这一隅。
温书晗忽然?意识到,自己坐在陈言肆身边是?一件非常不妙的事情。
她悄然?往边上挪了挪。
陈言肆瞥来一眼,突然?伸手揽着她的腰,往回一带。
她呼吸漏了一拍,整个人被他掳回原位。
秦伯泡好茶转身的前一刻,陈言肆忽然?凑到她耳边。
她躲闪不及,刚想把脸拗到一旁,陈言肆已经浑不正经地?按住她后颈,说话时的疏懒热气烘烫她耳垂:“其实?是?真的。”
只是?为了诱哄她靠过来,贴着耳边多问他一句。
第17章 含温
“”
无聊!
温书晗攥了攥拳。
手边一个沙发抱枕好想扔过?去砸他。
太阳缓缓落山, 传习所?大院门口停了两辆车。
邱助理在其中一辆车里专心工作,用平板给自?家老板安排好接下来一周的日程,订好出差航班。
另一辆车的助理是送温书晗过?来的那位。
他二十来岁, 正是摸鱼心旺盛的年?纪, 觉得等待时?间无聊,悄咪咪下车, 上前敲了敲邱助理的驾驶位车窗。
邱助理降下玻璃:“有什么?事吗?”
“有!”他憋半天?了,扒着车窗开始打探, “前辈,我有点儿好奇, 那位温小姐是什么?来历呀?”
邱助理面无表情眨了下眼。
心想,虽然自?己在老板身?边待了很久, 自?然了解他大部分?私事, 但该有的职业操守还?是要有。
毕竟这份工资太高了, 炒鱿鱼都得配金锅。
于是很严正地说:“你不要问太多了,总之?老板交代的事情,只?要是跟温小姐有关的, 你办的时?候不要出差错就是了。”
对方沉默几秒,福至心灵, 点头?:“哦好的!”
顿了顿,邱助理再次强调:“记住, 是千万不能出差错。”
对方又是一愣,领悟之?后?点头?如?捣蒜
离开传习所?的路上, 温书晗跟陈言肆同一辆车。
她问:“你什么?时?候认识苏老师的?”
陈言肆在一旁闭目假寐,气音懒散:“很早的时?候。”
“”说了跟没说一样。
温书晗别过?脸, 看车窗外飞驰的梧桐树。
“饿了。”他忽然说。
“饿了就——”话没说完,他突然伸手将她一把揽了过?去。
她犯懵, 回神动了下,他却揽得更紧,让她安分?靠在他肩上。
他依旧闭着眼,眉间染着久浸名?利场的倦怠,说不清是累了还?是乏味。
温书晗看着他微垂的睫毛。
其实他真的很好看。
她轻咳一声:“饿了就吃饭,你抱我干什么??”
他沉出一声:“乐意。”
“哦。”温书晗隔了很久又问,“你是认真的吗?”
“什么??”
“让我住在你那儿的事。”她忐忑道,“你究竟是认真的,还?是又在吓唬我、逗我?”
陈言肆一手抚上她脸颊,手指不动声色勾起她垂落的发丝,微微睁开眼,低眸黯黯看着她:“是不是我对你太温和了,让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
温书晗被他看得有点心里别扭。
每当她暗示到“要走”,他浑身?散发出的压迫感就会越来越强。
温书晗恍惚想起了过?往,那些年?,他有对她格外好的时?候。
那些好毋庸置疑都是真的。
虽然现在的他性情有点变化?,但她还?是相信他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两人熟悉对方,也了解对方。
面对他那些突如?其来的强硬手段,她更多的不是恐惧,而是疑惑和担忧。
温书晗斟酌片刻,以退为?进提醒道:“如?果你最近有什么?无法纾解的压力,我可?以陪你一段时?间,但不是谈恋爱,你也不要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陈言肆不置可?否,再次闭上了眼。
手里抚摸她脸颊的力道格外怜惜,语气却有点强势。
“说过?了,少惹我生气。”
“乖一点儿。”
指腹微凉,她倏地倒吸一口气。
忽然有点怕他-
晚上回到颐彰公馆,温书晗接了个电话,是赵妍求她帮忙。
说是有一个摄影师朋友,对方最近开了家设计工作室,卖原创的新中式服饰,需要拍一组产品宣传照。
但资金有限,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模特,只?能借个人情,恳求温书晗出镜。
能帮则帮,温书晗一口就应下了。
为?了更有氛围感,赵妍的朋友选择夜间拍摄,地点在希莱会所?顶层的观景天?台。
这里旷然冷清,高度对恐高症极其不友好,胜在景色绝佳。
在天?台中央放眼望去,夜幕下,一边是现代城市的浮灯繁华,另一边是沉淀已久的庄严肃穆。
夜景好看是好看,费用也不便宜,一上来就要按小时?计费。
为?了节约时?间避免钱包大出血,赵妍帮温书晗提前做好妆造。
朦胧月色下,她穿一件改良款的浅色旗袍,胸前做了镂空裁剪设计,腿侧一道撩人的高开叉。
乌黑长发半挽着,小巧的白玉耳饰坠在她耳垂上,柔媚而纯净,整个人像浸过?冰的翡翠,一颦一笑风情万种,衬得身后一整片大厦霓虹黯然失色。
摄影师眼睛都看直了:“好美突然觉得我五万块的镜头不值钱了。”
赵妍哼一声:“我说的吧!真人比照片还?好看。”
温书晗还?是第一次尝试这种风格,有点不适应。
她吸一记鼻子,温柔一笑:“开始拍吧。”
这里还?挺冷的,早点拍完就能换衣服了。
这边咔嚓声不断,柔光灯换着方位不停地摆,温书晗配合着摄影要求摆出各种姿势。
长期练舞蹈的,身?韵没话说,随便一动都是一道惹人注目的风景线。
天?台上其实没多少人,不远处只?有几个抽烟的女人,她们很早就注意到这边,一连看了温书晗好几眼,面上带着和善好奇但又耐人寻味的笑。
赵妍的朋友一连拍了好几组,没有一张是废片。
对方看着取景框感慨:“真是惊呆了,这要是进娱乐圈肯定大杀四方。”
赵妍啧声:“别了,娱乐圈的水多深啊,大染缸一个,太黑暗了。”
温书晗忽然想起,她即将大学毕业的时?候,有好几个星探联系她,问她想不想进圈拍电影。
她当时?并没有考虑好未来要走哪条路,一时?拿不准主意。
陈言肆就从身?后?抱着她,说:“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你喜欢,哪条路都可?以。”
她沉思片刻,开玩笑问他:“娱乐圈也可?以吗?”
“嗯。”他时?轻时?重地吻着她耳垂,哑声对她说,“有我在,谁敢动你。”
——“小晗?”
一道男声在喊她。
她回神,扭头?看过?去。
疑惑地皱了皱眉:“薛明成学长?”
薛明成正跟友人聊天?,此时?跟对方比了个暂时?失陪的手势,闲适地端着杯红酒,一身?正装朝她走了过?来。
前段时?间,她正巧在财经资讯上看到关于他的消息。
说是他手里的科技公司开发了一项特殊专利,已经成功凭技术拿下港区一个海洋工程项目。
公司股价涨了一波,他身?价也跟着涨,今年?风头?正盛。
薛明成在她面前止步,风度翩翩,展一个英俊的笑:“真好,你还?记得我。”
她礼貌点头?,也笑了下:“记得。”
高中时?,薛明成跟陈言肆是一个班的,也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
那时?候他们几个玩得很好,薛明成还?跟周纪他们一起来过?老宅。
后?来就不知道为?什么?,薛明成好像单独退出了他们的私交圈,不再跟陈言肆来往了。
时?隔多年?再遇,温书晗有点恍惚。
对方成熟了太多。
“今天?”薛明成深沉欣赏的目光上下打量她,有点欲言又止。
她疑惑地歪了歪头?:“嗯?”
薛明成的手指摩挲着酒杯边缘,神情里有点被惊艳到的压力感,下一秒如?释重负地笑——
“太漂亮了。”
天?台之?下一层之?隔,是筹码声不断的私人包间。
“啊?游艇生日宴?”牌桌边的周纪咬着烟,听陈言肆提到这个,他立刻来了兴致。
陈言肆是天?蝎座,十月底就是他生日。
周纪一锤定音:“搞起来啊!我来操办!”
陈言肆懒散坐着,一手支着额头?,淡淡“嗯”了声,没说什么?,随意出了张牌。
梁煜泽好奇:“不对啊,你什么?时?候喜欢这么?闹腾的娱乐活动了?之?前我们说给你弄,你都懒得搭理我们。”
周纪耍宝:“啧!这叫物是人非,你懂什么??”
一旁的女伴笑:“我的周少爷,成语不是这么?用的。”
“切。”
周纪说干就干,一个电话拨过?去。
东湾游艇俱乐部的工作人员接到消息,知道是屹松的少东家办生日宴,必须得置办周全,于是有条不紊地开始张罗起来。
事情安排完,周纪忽然想起一茬,自?顾靠着椅背搓了搓脸,问:“对了,到时?候办宴会,咱们请不请薛明成啊?”
音落,空气倏然安静下来。
梁煜泽看了眼陈言肆。
陈言肆神情淡然,拿起手机随意划了划。
周纪来不及察言观色,继续叭叭:“还?别说啊,他现在风光得很,两三年?就在港区混开了,还?是挺有本事。”
闻言,陈言肆嘴角动了动,一个转瞬即逝又略微嘲讽的笑。
梁煜泽断定气氛不对。
他假装整理手中牌阵,借机在桌下踢了周纪一脚,示意他少说几句。
周纪“啊”一下叫出声,后?知后?觉闭上了嘴。
一屋子人眼神微动。
其实除了梁周两人,其他人完全不知隐情。
但互相接触久了也就上道了,众人一致默认,管他什么?原因,只?要气氛紧张的时?候,观察陈言肆就对了。
但他这次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流露。
大家看他波澜不惊,都稍微放松了警惕,慢慢地恢复说笑。
空气松泛不少。
周纪话最多,一下说哪家正在起内讧,一下又说某某某想拔他老爹的氧气管争夺家业。
众人一唱一和,陈言肆不知在想什么?,一直没有搭腔。
直到底牌掀开,又一局全胜。
桌上一个阔少输得最多,帮他整理筹码的女伴眨眨眼,示意不够了。
反正是浪费光阴豪掷千金,什么?都能拿来抵。
他只?好大大方方把表脱下来,嘿笑一声自?嘲:“手气背啊今天?,言肆你放过?我吧,再这么?玩儿下去我底裤都没了。”
近百万的腕表当作筹码放在桌上。
陈言肆瞥了一眼,根本不稀罕这些劳什子。
不知不觉,闻到一点甜腻的香味。
他淡漠眼神往边上一掠。
沙发椅旁边不知何时?站了个眼神含怯的女孩子。
看着年?纪很小,也不知道是谁带来的女学生,意图不清不楚的,一直往陈言肆这边靠。
他收回视线,鼻腔沉下一份不耐烦的呼吸,指节在那块表旁边轻轻一叩,偏额看着她:“喜欢这个?”
女学生呆了一瞬,连忙摇头?。
他语气偏温和,但她还?是不敢跟他说话。
陈言肆也没有在等她回应,他漫不经心,把毫无用处的腕表往她手里一放:“拿着吧,去另一边坐。”
金属冰冷,份量很重。
女孩子接过?腕表的手忽然颤了颤,像心跳一样。
“谢谢陈先生”她受宠若惊,声音都有点发虚。
耳边甜腻软糯的一声,陈言肆没有注意听。
只?是忽然很想念,某只?兔子生闷气时?,碎碎念吐槽他的声音。
不多时?,包间双扇门由外推开,声音飘进来。
“哎哟,刚刚上天?台透气,又有名?媛速成班的来这儿拍朋友圈精装照了,相机打光板齐全得很。”
女人风姿绰约地走过?来,红唇轻勾,补充一句:“不过?人倒是漂亮。”
周纪甩出一张牌,“嚯”一声:“有多漂亮?”
“形容不出来。”女人指了指胸口正中央,“对了,她这儿还?有一颗痣,红色的,特别勾人。”
周纪是个缺心眼的,眸光一亮立刻站起来:“说得这么?吊人胃口,那我得去会一会!”
“行啦。”女人一只?手把他按回椅子,“已经有人在搭讪了,你别去坏人家好事儿。”
“啧!”周纪也就是开个玩笑活跃气氛,没有真正要去瞧的意思。
下一秒:“我靠,他人呢?”
梁煜泽笑:“你太吵了,被你烦走了呗。”
陈言肆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房间
天?台上冷风回旋。
温书晗体质一般,今晚又穿得少,在冷空气里浸久了有点感冒。
偏偏她一感冒就流眼泪,两眼水汪汪的,让人一看就心疼。
她抱起胳膊取暖,靠着围栏吸了几记鼻子,正犯懵,面前忽然来了个人。
熟悉的倦哑声音落下来:“哭什么??”
“”她慢半拍抬眸,撞进陈言肆琢磨不透的视线里。
她声音散在晚风里,轻而柔,像兔子耳朵一样软:“我没哭,只?是鼻子难受。”
陈言肆沉了沉呼吸,把外套脱下来披到她身?上。
指腹替她揩去一点清泪。
“一天?到晚让人操心。”
不远处,方才那个女学生正神情怅惘,看着远处一对相配的身?影。
她是特意跟上来的。
这会儿打眼一看,那哪里是名?媛速成班出来的女生,明明就是一位气质绝佳,身?份也特殊的人。
一定是陈先生喜欢的人。
刚刚那几秒,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心疼和克制,不会错的。
女学生抿了抿唇,攥着那只?手表默默离开天?台
皎洁月色下,陈言肆瞧她这一身?精致打扮,喉结淡淡动了一瞬。
懒洋洋问:“你来这儿干什么??”
温书晗鼻尖都冻红了,声音也泛哑:“朋友要拍一组照片,我来当模特的。”
“他们人呢?”
“柔光灯没电了,他们下楼换电池。”
“哦。”
陈言肆看了眼她放在围栏台面上的手机。
屏幕亮着。
好像是一条好友申请。
他眸光倏然一暗,问她:“刚才谁来找你?”
第18章 含温
“是薛明成学长, 他正好来这?边应酬。”温书晗眨眨眼,“怎么啦?”
陈言肆从手机屏上收回目光。
“没什么。”
“哦”她扯了扯搭在肩上的?衣服。
深黑的?华达呢夹克,款式偏向休闲西服, 他穿起来特别好看, 人衣相衬。
但对她来说就有点太大了。
她整个人被衣服裹着,又?时不时吸一记鼻子, 显得有点无助。
陈言肆低着头,一双漆黑眼眸直直看着她, 情绪欠佳:“出门也不带件外?套,给你留在车上那件你扔哪儿了?”
“忘记拿上来了。”
说完就起风了。
陈言肆默不作声, 伸手不急不慢给她系好单排扣。
他神情很淡,不像是被她的?回答惹生?气了, 而?是有点拿她没办法。
衣扣系好, 温书晗转过身去, 迎着晚风面对夜景。
眼前一片浮明闪烁,像海岸边聚集的?渔灯。
好久没看海了。
回过神,赵妍她们已经拿着柔光灯跑过来。
天台上已经没有陈言肆的?身影。
看得出来, 他今天又?有点不高兴。
一天到晚的?,谁又?惹他了。
温书晗暗自吐槽, 片刻,她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 打开新消息。
薛明成申请加她为?好友,她点下同意。
想起薛明成来崇园老宅那一次, 她刚上高二。
那时正值暑假,盛夏阳光明媚。
温书晗前往后院绕过游泳池, 正好撞见他们。
那几个男生?都在水里嬉闹,只有陈言肆在泳池岸上逗一只杜宾。
不知道是他哪个朋友带来的?狗, 模样异常凶悍。
她害怕大型犬,停在原地不敢往前。
陈言肆给杜宾扔了个飞盘,杜宾狂奔过去一跃而?起,犬牙叼起飞盘迅速折回来,老实巴交蹲在他面前。
他低身取回飞盘,手往前一甩假装再扔一次。
杜宾信了,猛然窜出半米才知被耍,飞盘还在他手上。
杜宾不满地呜咽一声,又?灰溜溜蹲回他面前。
陈言肆顽劣得逞,他轻笑一下,弯腰伸手拨楞拨楞狗头。
他只穿了条灰色的?运动短裤,半裸上身,游泳时沾上的?水珠坠在他背上,滑落时反射晶莹透彻的?阳光。
二十出头的?男生?,早已褪去少年的?青涩,体格已经发?育成熟,肌肉线条精壮流畅,手臂和人鱼线附近的?青筋清晰可见。
温书晗回过神来,突然发?现泳池中央定住了两个脑袋。
他两个朋友全都在看她,眼神像在路边发?现一只猫似的?,惊喜又?好奇。
她顿了顿,乖觉出声:“你们好”
十六七岁的?姑娘,脸蛋和身材比例都好得过分?,一头乌黑顺柔的?披肩发?,一袭纯白?的?居家睡裙,手里还抱着一盆多肉盆栽,打眼一看乖得不行。
两个男生?顿时眉飞色舞:“我去!陈言肆你金屋藏娇啊?”
陈言肆回头瞥她一眼,索然无味收回视线。
声音懒懒落下:“有病,她是我妹。”
“哦!想起来了,从江城来的?小青梅。你好呀小青梅,我是梁煜泽。”
青梅。
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称呼。
陈言肆平时都怎么跟他们介绍自己的??
另一人则叫她“妹妹”:“你好啊妹妹!我叫周纪,目无法纪的?纪。”
“”
温书晗不知该怎么回话,只好轻轻点头。
刚想离开,水下哗啦一声冒出一个人。
她毫无设防,硬生?生?被吓一跳。
眼看着要摔,陈言肆及时拎着她衣领,她堪堪站稳,呼吸乱了几秒。
周纪拿水枪狂射那人:“薛明成你要死啊?吓到妹妹了!”
薛明成站在近岸的?水面里,歪头扯下潜水镜,看着她温温一笑:“抱歉,你没事吧?”
温书晗心有余悸地摇头。
陈言肆忽然把她往后拎了一下,她不痛不痒撞到他身体。
“你跑这?儿来干什么?”他冷淡地问。
“因为?我要弄盆栽。”她转身,水灵灵的?眼睛仰起来看他,双手把多肉端起来给他瞧,“要把它移到后院那个大一点的?土盆里,方便晒太阳。”
顿了顿,陈言肆看向她手里。
是一盆正处于生?长初期的?碧光环。
还没拇指大,土里零零散散冒了好几朵,每一朵都是小小的?两只绿芽,像兔耳朵。
“晚点弄。”他乏味地说。
“哦,好。”
肯定是觉得自己打扰到他们了,所以他要把她打发?走。
真霸道。
她心里哼了一声,抱着盆栽原路返回。
周纪和梁煜泽一直在夸妹妹真好看,只有薛明成闷不吭声,重新下到水里。
泳池泛起波澜,陈言肆的?视线漠然一掠,手里漫不经心甩出飞盘。
杜宾急急开始追接,爪子差点在地上磨出火星,一直汪汪叫:不对啊!这次怎么这?么远!
那天应该是温书晗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近距离碰见薛明成了。
当晚,她带着自己还未栽好的?碧光环,重新前往后院。
她蹲在土盆前,正认真着,身后忽然有脚步声。
她温吞回头,疑惑道:“你来干嘛?”
陈言肆在她身边半蹲下来,看着她满手的?土,嫌弃道:“你弄你的?。”
“哦。”
她埋头继续。
倏地又?抬头,一脸认真道:“你不要在我旁边抽烟哦。”
陈言肆淡淡瞥她,嗤笑一声:“你一个未成年管我一个成年人?”
“”
十九岁了不起吗,她也快高考了,很快就要满十八。
陈言肆不悦道:“而?且你摸摸良心讲话,我哪次在你旁边抽烟?”
“没有,我只是提醒一下。”
半晌。
他沉声喊她:“温书晗。”
她低头处理盆栽,慢半拍回应:“嗯?”
陈言肆眉眼倦淡,下巴朝草丛里冷淡一抬,说:“看那边。”
“萤火虫。”-
记忆里的?点点光亮,在梦里多次出现。
回到现实,很快到了月底。
早晨,温书晗半梦半醒,身体突然腾空。
被子滑落在地毯上,陈言肆不知何时开锁进了卧室,将她打横抱起。
她瞬间?清醒:“你干嘛啊!”
陈言肆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抱下楼,语气淡定自若:“起床收拾,准备出发?。”
“去哪啊?!”她一头雾水,气得郁闷,“而?且不是说好了你不能?进我房间?吗!”
“谁跟你说好了?”
“?”
强盗逻辑,土匪行为?!
“陈言肆你到底发?什么疯!你再逼我,我立刻就走!”
“别闹。”他一路将她抱进衣帽间?,沉声说,“带你去你一直想去的?地方。”
她一直想去的?地方,是飞鸟盘旋的?海港-
驱车数小时,到达东湾港。
助理下车准备打开后座车门,却发?现温小姐还在补觉,脑袋靠在老板肩上。
陈言肆降下车窗玻璃,做了个噤声手势。
助理很上道,立刻点头。
温书晗醒来时,午后阳光已经洒满海岸。
她有点懵,揉了揉眼睛。
坐直,看向车窗外?。
不远处是游艇俱乐部的?私人停泊区,一艘白?色的?庞然大物傲然停在岸边,气派而?沉静,等待主人出海。
是她照片里看过的?。
「晨曦号」
她心下一动。
今天是陈言肆生?日。
“你把我肩膀靠麻了。”身边人幽幽冒出一句。
温书晗一愣。
“我睡了多久?”
“很久。”
“我一直靠着你吗?”
“推都推不开,你觉得呢?”
“”她轻咳一声,“我太困了,谁让你那么早拉我起来。”
“两码事。”陈言肆靠着椅背,懒散又?颐指气使,“给我按按肩?”
温书晗看他片刻。
算了。
自认理亏,她伸手在他肩上捏了捏。
陈言肆闭着眼,待她捏完几下,他心情不佳地说:“没感觉。”
温书晗又?没给人按过肩,哪里懂得掌握力道。
“那你要我怎么按?”
“伸进来按。”
“”
他的?黑色衬衫已经解开三颗衣扣。
如果她的?手顺着衣领边缘伸进去,掌心贴住蓬勃体温游移,那他的?锁骨,肩膀,甚至每一寸肌肉与骨骼,她都可以清晰碰到。
温书晗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什么。
陈言肆瞥她一眼,笑了下:“不敢?以前不是抓得挺熟练的??还给我挠了不少印子。”
音落,她倏地收回手。
他记性?有点太好了
傍晚,游艇驶离停泊区。
晨曦号首次出海,阵势实在气派。
游艇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已经做好万全准备,所有通讯和导航设备启动,船体引擎声缓缓升鸣。
码头聚了一群人正在拍照。
暮色中,游艇在宽阔海面划开两道翼状波纹,迎着水平线的?一轮滚烫夕阳遥遥驶去。
受邀参加游艇宴的?朋友不算太多,小部分?是熟识的?私交,一部分?是陈言肆留学时的?朋友。
另一部分?是周纪随意邀来暖场的?,各有各的?路数,有诚心拓展人脉主动恳求来的?,也有靠着不太体面的?越位社交法,侥幸捡了一个邀请名额,沾沾自喜来的?。
第四至第五层船舱是娱乐区,酒吧棋盘室游泳池等区域一应俱全。
众人各展身手嬉闹耍宝,气氛热络。
一通闹下来,唯独不见今天的?主人公。
生?日礼物专门放置在一处,也无人问津。
似乎再热闹也有点怅然若失。
天际处,太阳已经完全落下海平面,天色将暗未暗,一层幽蓝月色浮在海雾中,逐渐浓重。
温书晗在船尾的?甲板上待了大半天,一直倚着护栏看海。
她专门挑的?这?个地方,隐蔽又?冷清。
她披着羊绒披肩,穿一件抹胸缎面长裙,一身流光的?皎月白?,裙摆在海风里自由摇曳,似帆动。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薛明成?
她回头,果然是他。
“学长。”她礼貌打了声招呼。
薛明成一身白?衫黑裤走过来,停在她身边,手臂搭在护栏上,笑着问:“是不是没想到我也在船上?”
“”确实没想到,她问,“你不去跟他们玩吗?”
他摆摆手:“不了,我跟陈言肆差不多,不太喜欢热闹。”
“哦”温书晗若有所思?。
“本来想跟他说句生?日快乐,但好像找不到他。”薛明成说。
温书晗支着下巴很自然地答:“他在船舱会议室里谈生?意。”
“哦——”薛明成沉吟片刻,挑眉一笑,“他现在是很忙。对了,他前段时间?刚回国,你们有两年没见了吧?”
“嗯。”她点头。
“哦,那关系应该生?疏了不少吧?”
“还行。”在外?人看来,她和陈言肆一直都不熟。
薛明成默了片刻,望向近处一间?舱房的?窗户。
里面摆了一架钢琴。
他忽然扬起音量说:“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会弹钢琴。你就站在这?儿,我在里面弹给你听?,好吗?”
还没等温书晗回话,他已经迈步前去。
“”
薛明成胸有成竹走进琴房。
刚在琴凳落座,眼前倏然一暗。
莫名其?妙断电了。
连琴键都看不清,这?还怎么弹。
一抬头,窗外?的?温书晗也不见了。
他摸黑走出去,一看,竟然只有这?间?琴房单独断电,其?他几层船舱灯火通明。
搞什么?-
另一边,温书晗被助理带到了船舱会议室。
室内清一色暗色调装饰,压迫感稍重。
大门一关,她站在原地按兵不动。
陈言肆套着宽松的?轻质衬衫,身下一件垂感极佳的?浅色亚麻裤,挽起衣袖的?手插在兜里,一副闲适散漫的?掌控者姿态,不疾不徐朝她走来。
距离拉到最近。
他停下来,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她眉眼间?,语气半冷不热:“不是说过让你别乱跑吗?”
温书晗攥了攥手指,直直看着他:“我只是想透透气。”
空气沉滞半晌。
不知不觉,陈言肆一手掐上她脖子,力道很轻,指腹在动脉上摩挲。
“温书晗。”
“听?话很难吗?”
他眼眸深暗,沉戾的?欲念正无声翻涌。
她心里咯噔一下。
斟酌许久,反驳说:“你不能?指望我什么都听?你——!”
话尾倏然卡住,她瞳孔一震,毫无防备地被他分?开双腿强势抱起。
身体骤然腾空,陈言肆轻而?易举往前一压,她被迫坐上他冰冷书案,手腕被他分?开在身侧牢牢扣在桌沿,浑身动弹不得。
而?他严丝合缝嵌在她身前,淡然目光锁住她。
空气里有迷蒙沉香,淡淡的?苦橙叶气息向她裹挟而?来。
她呼吸慢下来,每一次吸气都愈加沉重。
“你不要乱来,我可以走的?。”她声音有点颤。
陈言肆注视她许久,在她唇上轻轻啄一下,浅笑着问:“走去哪,这?里是海平面,难不成你要跳下去?”
“你逼我我就跳!”
她喉咙干涩,被他周身的?压迫感吓得喘不过气来,声音越来越小:“我们现在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关系,你让我留在你家陪你,我答应了,你还要怎样?”
“我要你听?话一点。”他指腹摩挲她手腕,气音含混地说,“别讨厌我。”
“也别怕我。”
音落,他低头吻了上来。
霎那间?呼吸交缠,她微微一怔,他没有直捣而?入,而?是缱绻游转,吮吻着,轻喘着。
不同于上一次的?气焰嚣张,这?一次是温柔绵长,亲密而?强势,冷硬却又?体贴。
一阵酥麻感顺着脊柱蔓延而?上,很快将她攻陷。
身体本能?地有了一点回应,舌尖相互触碰,暖意交融翻涌。
陈言肆微微睁开眼,动作有一瞬的?停顿。
她不经意的?一点温顺反馈,似乎让他膨胀的?野心找不到方向。
温书晗手指微颤,在他短暂的?沉滞里主动退开距离。
视线交织,他眼里的?冷戾正在缓缓消失,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开始浮现。
好奇怪,明明刚才还很强硬。
他刚才说,让她听?话一点。
不要讨厌他,更不要怕他。
但她已经开始怕他了。
温书晗想从书案上下去,身子刚一动,他立刻将她按回去。
她心跳好快:“你又?要干什么?”
陈言肆低头看着她,眉间?染着一丝欲念未尽的?畅然迷失。
半晌,他脑袋慢慢栽下来,灼热呼吸埋进她颈侧,手臂抱着她,力道慢慢收紧。
温书晗霎时恍惚。
拥抱到体温互融时,他鼻腔里逸出一阵舒然的?呼吸,哑声低喃道——
“好乖。”
“今晚想跟你一起睡。”
第19章 含温
温书晗被他缚得喘不过?气来, 费劲地用手?肘抵开他,下意识绷紧的指尖不小心划到他脖子。
“说好?不睡一张床的!”
陈言肆配合她的力度往后退了一下,抬起头, 漆黑目光又缠上来:“怎么, 可以跟别人在甲板上谈笑风生,就不能陪我共度良宵?”
他平时惜字如金, 话少得很,现在不合时宜地蹦出两个成语, 配合他懒散倦淡的语气,嘲讽值拉满。
这?人故意的。
温书晗平静应对?:“你说薛明成学长?吗?他只是过?来跟我聊聊天。”
陈言肆微眯了眼:“聊天?我们睡一张床上, 也可以聊天。你想聊什么?”
“”
——叮咚。
门铃响。
温书晗警觉,立刻推开他。
周纪站在门外, 疑惑地按了好?几下门铃。
陈言肆半晌才来开门, 衣领多了几道莫名?其妙的褶皱, 脖子上还有一处诡异的指甲划痕?
他抄兜倚在门边,神情静无波澜:“有话就说。”
周纪嗅出一丝微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么久才出来, 我还以为你不在——”
周纪下意识探头往里一瞄,看见温书晗正坐在沙发上翻阅一本杂志, 脊背挺得格外直。
不愧是学舞蹈的,仪态真好?。
他感?慨完, 又有点想不明白,扬起音量问:“妹妹, 你怎么在他房间啊?”
温书晗看向门外,镇定地把人糊弄过?去:“我来祝他生日?快乐。”
“哦。”周纪毫不怀疑, 咧着嘴开朗一笑,“正好?正好?, 带你一起玩儿。”
温书晗有点犹豫。
周纪哎哟一声:“走嘛走嘛,一起玩才有意思。”
音落,陈言肆回头看着她,挑起一边眉毛懒洋洋问:“同不同意?”
温书晗放下杂志,硬着头皮说:“同意。”
这?个混蛋,就是不想让她远离他视线,哪怕一步
第三层棋牌室里檀香萦绕,船舱窗户外浮着一片浓重海雾。
里面大多是她没见过?的人。
扫视一圈,薛明成也在。
看见他们到了,他主动走过?来打招呼:“好?久不见。”
这?话是对?陈言肆说的。
他淡嘲地回应:“也不久,见不见都无所谓。”
“”
气氛不对?劲。
除了温书晗有所觉察之外,其他朋友都对?这?针锋相对?的暗流浑然不觉。
周纪又开始耍宝,氛围很快热络起来。
棋牌室里清一色的暗棕色长?形沙发,客与客之间可以并?列坐。
温书晗坐在陈言肆旁边,一手?支着下巴,有点犯困地看他出牌,连赢几家。
薛明成本来在对?面待着的,不知何时绕到了她身边坐着。
她没怎么注意,眼皮倦倦地合了几下,一直在看陈言肆拿牌的手?。
“我坐在这?里旁观,不介意吧?”薛明成问。
“嗯?”她回神,茫然点了点头,“没事。”
陈言肆眼风往边上一扫,没说什么。
身后一个端着酒盘的服务生路过?,脚下不小心绊了一下,岩石杯砰然掉落在沙发上。
动静不小,温书晗倏地清醒,正要回头看怎么回事,腰身突然被陈言肆揽了过?去。
她位置被迫挪动,歪打正着避开了一场小意外。
酒杯贴着沙发滚动,液体流洒出来,正好?在薛明成和她中间。
薛明成及时站起来避开。
服务生被吓得不轻,一通手?忙脚乱:“对?不起对?不起!”
他已经做好?被丢进海里喂鱼的准备,没想到陈言肆只是淡淡扫来一眼,并?不计较,收拾完就让人走了。
沙发面上留了一滩酒渍,薛明成皱着眉继续落座。
温书晗刚想劝他到另一边坐,腰侧就又有一股力量圈上来。
“过?来。”陈言肆再?次把她往身边一揽,远离那滩酒渍。
他气场冷的时候,说话从?不看着对?方,只对?空气出声:“老?同学,建议你坐远点儿,免得弄脏你衣服。”
薛明成:“”
温书晗犯困地想,他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为他人考虑了?
玩了半晌,陈言肆有点乏味,逗猫似的摸摸她头发,让她来代打。
但她玩得最差的就是德扑。
“输了算我的。”他撩起眼皮,对?她说,“赢了算你的。”
屋子里有不认识温书晗的人,他们相互对?视几眼,心觉奇妙。
陈言肆可从来没对谁说过?这?种话。
直到梁煜泽开腔:“都什么表情?那是人家妹妹,当然得让一让。”
众人领悟般点了点头。
原来是妹妹
凌晨散场,薛明成跟她说再?见,她礼貌地回:“学长?再?见。”
陈言肆脸色一沉。
温书晗回到自己单独的舱房,把门关?上,一时忘了反锁。
她困倦地往里走,没想到房门再?次被推开。
熟悉的气息从?身后裹挟而来,她转身避之不及,身后只有一张圆几,她往后退,陈言肆就顺势紧逼。
她后腰撞到桌沿,陈言肆一只膝盖抵开她双腿,整个人挡在她身前。
温度相贴,他同时扣住她两只手?腕压在桌上,眉眼狠戾:“薛明成就薛明成,非要加个学长?,不嫌拗口?”
温书晗实在是困,已经没有力气跟他对?着来。
再?说,这?个称呼哪里拗口了,这?么叫不是更礼貌吗?本来就不熟,直接叫名?字只会显得更怪。
她勉强打起精神,反问:“哪里拗口了?”
恐怕她怎么称呼对?方,他都会觉得拗口。
明明不是恋爱关?系,却不允许她身边出现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一个男性。
这?么强的侵占心理,比以前过?分了不止一点。她一时适应不了,话里话外开始反抗,少不了剑拔弩张。
“温书晗。”他忽然捏住她下颌,牢牢注视着她,嗓音沉得浑哑,“你好?像特别喜欢惹我生气。”
他手?臂肌肉结实而流畅,用力时青筋虬结,手?指骨节逐寸绷紧。
指尖陷进她颈侧肌肤,压迫脆弱血管,泛起细微的疼,她浅浅皱眉,呼吸加快。
差点忘了,他本来就不好?惹,而她却在雷区上三百六十度旋转跳跃。
陈言肆逼她仰起头看他,另一手?轻描淡写地按下来,顺着一片白皙滑腻,撩起她裙摆。
她心跳一紧:“你别——”
“别什么?”
“别那样”
“哪样?”
他轻挑眉梢明知故问,阔热手?掌越过?堆叠而上的裙摆,从?茶几一角扯过?一张湿巾。
手?指在清凉里认真搅动了几道,他注视着她,手?里依旧动着,而后漫不经心将纸张任意折叠、舍弃,带着酒精蒸发后的干燥温热,贴上来,手?指返回他预想的轨道。
闻到湿巾淡淡的薄荷味,她浑身开始紧张升温
船舱窗外,海域深邃静阔。
耳边是细碎柔腻的波澜声,她心跳加速,难以自控。
陈言肆抱着她,侧脸与她交颈相贴,在她耳边哑声说:“别忍着,出声。”
尾音轻然下曳,缱绻又蛊惑
不知过?了多久,她已经有点神思昏乱,仰头换气时,感?觉船舱顶灯一直在晃,思绪摇摇欲坠,把她晃进深海。
陈言肆低眸扯起一张纸巾擦拭手?指,不紧不慢地,将她抱到一旁的沙发椅上,整个人撑在她身前。
他湿意犹存的手?指随意勾起,撩走她额头边上微微汗湿的发丝。
好?像把人欺负狠了。
她双目失神地望着他,喉咙生涩吞咽一下,两手?空空地攥了攥沙发扶手?。
陈言肆注意到她无助的小动作?,嘴角勾了勾,手?指摩挲她下颌,沉声诱.导她:“想不想抱抱我?”
明明刚才还那么恶劣,现在却温柔得不像话。
温书晗浑身无力,又无所凭依,此刻被他哄了哄,她本能地想寻求一点依靠。
于是成为一株趋光的植物,无意识抬手?搂住他肩膀,上身微微朝他的方向挺起,脑袋埋进他温热的肩窝。
还是很想骂他,但已经没了力气,只能声若蚊呐:“你能别这?么坏吗”
陈言肆抚摸她头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我们晗晗,能别惹我生气吗?”
已经很久没听到,他像这?样轻唤自己。
温书晗浑身发热,打击报复似的,在他脖子边上轻轻咬一下。
杜松香有点成熟的迷离,混入他一声难耐的鼻息。
她报复不尽,齿
尖还抵住他血管周围磨了磨,好?像从?他身上沾染了一份嚣张。
他教她的恶劣招数,这?时候全用来对?付他了。
陈言肆燥火攻心,声音沉磁泛哑:“温书晗,你动不动就咬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她退开一点距离,委屈反驳:“那你动不动就欺负我的毛病能不能一起改了?”
能肆无忌惮跟他谈条件的人,她还是第一个。
陈言肆沉了沉呼吸,偏头,若即若离地吻她。
沉迷间,他手?机贴着裤兜震动。
他置之不顾,电话却一直打过?来,一连三个。
温书晗逐渐清醒,别扭地松开他,抱起膝盖挪到沙发椅一角,提醒他:“你不接吗?”
拥抱就这?么退开。
怀里没了温度,陈言肆直起身子,拿出手?机,视线在屏幕上顿了顿,眉眼沉戾地挂了电话。
几秒后,温书晗的手?机响了。
她愣神。
看着一串亮起的陌生号码,她犹豫片刻,拿起来接通:“喂?”
“喂?是小晗吧,我是陈叔叔。”听筒里的声音温和醇厚。
温书晗茫然一顿。
是陈显钟,陈言肆的父亲。
她下意识抬眼看了看陈言肆,发现他已经走到另一边。
暖灯下,他颀长?背影带着一丝沉郁,拿起金属打火机点燃一根烟,火星忽明忽现。
他淡淡抽了一口,侧脸被灰淡雾气模糊笼罩,淡然目光落向船舱窗外一片静阔的海面。
温书晗缓慢收回目光,问电话那头:“叔叔好?,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陈显钟平缓地说,“我就是想请你,帮我跟言肆说一句,祝他生日?快乐,可以吗?”
安静几秒,她应下来:“嗯,我会告诉他的。”
“好?的,谢谢你了。”
“没事。”
电话温然挂断,她看向不远处,轻轻喊他一声:“陈言肆?”
他神情淡漠地侧身,将半根烟掐到烟灰缸里,手?指抵着在烟灰缸底部熄灭的烟头,转了半圈,垂眸说:“下回别接他电话。”
温书晗不说话,也没问为什么。
住进陈家以来,她从?没听到过?他谈论?自己的父母。
老?宅举办家宴的时候,陈显钟也一直缺席,好?像被家族除名?了一样,从?来没人提起过?他。
至于陈显钟的妻子,也就是陈言肆的母亲,她也不知道究竟是谁,长?什么样。
温书晗默了片刻,对?他说:“生日?快乐,陈言肆。”
他神情微动。
眼风扫过?来:“这?是你的祝福?”
“”不论?是不是她的祝福,反正帮忙传达了就好?,“嗯。”
她又重复一遍:“生日?快乐。”
“所以今晚能一起睡了?”
“”什么逻辑。
她拒绝:“不可以,你出去。”
陈言肆淡笑一声:“我要是不出去呢?”
他又开始了。
温书晗攥了攥拳,手?指紧张片刻,又怅然地松开,无奈道:“陈言肆,我们现在不是在谈恋爱。”
“温书晗,你搞错了。”他抄着兜不疾不徐走上前,冷硬道,“决定权在我,不在你。之前是,现在也是。”
温书晗躲不开他坦荡而强势的目光。
他这?话的意思难道是,上一次全仰仗他放过?她,她才有了两年的空窗期,而现在,他是要把她完全套牢,让她再?也没办法离开吗?
她心一沉,小幅度倒吸一口气:“你这?么过?分,总有一天爷爷会知道。”
陈言肆低身靠近,一手?撑着沙发椅边缘,另一手?撩起她耳边碎发,不甚在意地问:“为什么那么怕他?”
“因为——”她轻咬下唇,解释说,“爷爷对?我很好?,没有他接我回陈家,我一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我爸去世?之后没人管我,我也没有家。”
她低下头,小声说:“我不想让爷爷失望。”
陈言肆不解地嗤笑了声:“为什么跟我谈恋爱会让他失望?温书晗,你搞清楚点儿,你也就是在床上求饶的时候喊我几声‘哥’,我们压根儿不是真兄妹,也从?来没人把我们当成真兄妹。退一万步说,你跟我谈恋爱顶多算青梅竹马,老?爷子凭什么不同意,他高兴还来不及。”
“不是这?个原因。”她皱眉道。
陈言肆有点不耐烦:“那是因为什么?”
“你不要问了,本来我也不喜欢你的。”
音落,他目光暗沉如海,仿佛将人吞噬。
温书晗心累,不想跟他对?峙了。
“你要是不出去的话,那我出去。”
说着就起身往外走。
陈言肆怎么可能放她走。
她一站起来,他就揽着她腰身往回一带,她毫无防备撞回他身上。
他力气太大,浑身又硬邦邦的,她肩膀都被撞疼了,一门心思挣开他:“陈言肆你放开我!我要走!”
他单凭一只手?臂就牢牢锁住她,让她背对?着,严丝合缝贴在他身前。
“走去哪儿,去找薛明成学长??”
她一愣:“你胡说什么啊?”
“严格来说,我也是你学长?。”陈言肆低头,微微狠厉地咬住她耳垂,不痛不痒,只是很热。
他威胁道:“如果你再?那么叫他,我不介意把他除掉,让他再?也没机会听见你说话。”
温书晗心底一怵,顿时哑然。
陈言肆从?身后抱住她,一只手?掐着她下颌,强硬地让她目视前方。
不远处竖着一面全身镜,倒映出两人前后重叠的身影。
她呼吸紧促起来。
陈言肆看着镜中的她,声音沉静而滚烫,落下来,在她耳边烧燎:“我们晗晗,以前不是最喜欢对?着镜子?”
第20章 含温
记忆里的情动画面霎时翻动。
往往是她双手撑着镜面, 掌心沁出一层热汗,撑又撑不稳,总是往下滑。
她把嘴唇咬得殷红, 他就在身后扶着她的腰, 手指伸进她唇舌间让她含吮,哄她乖一点, 脚再往上踮一点
脑子里轰的一下,温书晗回?过神来, 面色已经是羞耻难当。
陈言肆低头蹭过她侧脸,注视镜中眼角泛红的她, 沉声低喃:“怎么要哭了?”
温书晗眼角噙泪,脸庞倔软地往旁边一拗, 避开镜子里的景象。
陈言肆松开点力道, 揽着她肩膀将她转过来。
两人面对面, 他抬手抚上她眼角,揩去一点生理?泪水,低眸看着她, 语气里带着怜惜和亲昵。
“别?哭,别?怕我。”
温书晗极力缓着呼吸, 颤声说:“明明是你吓唬我!你问问你自己,你回?国之后做的这些?事情, 有哪件是正常的吗?”
“正常?”陈言肆轻浮反问,“怎样才算正常, 是不是这艘船上只有你和我两个人,你才觉得正常?”
按照陈言肆原本的想法, 是只带她一人出海散心。
但感觉到她有点怕他,所以才让人邀请了那么多无关紧要的宾客过来。
比起跟他在这么大的船上单独相处, 热闹的气氛更会给她安全感。
她才不会一心想着逃。
温书晗咬了咬唇,误会他话里有一层威胁意?味。
接着又想到自己身处辽阔海面,除了这艘船之外她哪儿都去不了。只要陈言肆想使坏控制她,她连反抗躲藏的余地都没?有,除非跳进海里喂鲨鱼。
思绪混乱,呼吸又紧张起来,她眉心一蹙,本就防线微低的泪腺开始酸胀。
一滴眼泪像涨潮一样堆积起来,从眼角滑落,掉到他手腕上。
陈言肆一时错愕。
几分钟前刚刚掐灭一支烈烟的修长?手指,被她眼泪沾湿。
他喉结滚了一遭,抬手给她擦泪,无奈又纵容:“好了,哭什么?不哭了。”
温书晗鼻梁更酸,明明是他惹自己难过,现?在又这么温柔地哄,让人不知所措又加倍委屈。
她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声音哽咽颤抖:“怎么、怎么不继续威胁我了?你威胁吧,想做什么就做好了,反正你一直无法无天的,我顺着你就是了,你不是最满意?别?人顺着你吗”
温书晗越哭越凶,水汪汪的一双眼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陈言肆呼吸渐沉,索性把她揽进怀里抱着,揉着脑袋哄:“好了宝宝,不哭了。”
温书晗呜咽得嗓子疼,含糊地怼他:“喊别?人学长?有什么问题吗?学长?多了去了,这你都要管,那我今后都叫你学长?好了,你高兴吗?”
陈言肆目光忽沉,嘴唇抿成一条线。
轻叹:“行,随便你怎么叫。”
她一时止不住眼泪,他就低头吻她,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花了很大功夫才让她镇静下来。
她眼睛哭红了,视线里浮着一层朦胧雾气。
陈言肆给她轻轻拍了拍后背,又挑起她下巴吻了一阵,尝到一点眼泪的咸甜。
温书晗哭完就会犯懵,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又被迫仰头接纳他轻细的喘息,和一个无比绵长?的吻。
她鼻梁一阵酸热,忍不住在酥软细密的亲吻声中呜咽一下,又想哭了。
陈言肆一下又一下含吮着她柔软的唇,半阖着眼皮,一个欲气十足的神情,低垂视线看她颤动的睫毛。
吻至深处,她轻喘欲泣,陈言肆喉结一动,腹肌周围无端地有点发紧。
下一秒,他退开点距离,粗砺指腹抚过她微湿的唇角,无奈又轻懒地笑:“好了,不哭了,这不是在哄你吗?”
温书晗吸一记鼻子,好郁闷:“欺负我的也是你啊”
陈言肆偏了偏额,轻佻又理?直气壮:“我怎么你了?”
她瞪着他:“你明知故问!”
“哦,忘了。”他浑不正经,脸庞迎上来,“要不你亲我一下,说不定能想起来。”
“”还有比他更坏的人吗?
她蹭一下别?过脸,不想理?他。
陈言肆看了眼腕表,意?味深长?道:“明早不是想看日出吗?再不睡就起不来了。”
她警觉:“那你可以走了吗?我要睡觉了。”
陈言肆注视着她,眼神耐人寻味。
对她说:“一起睡。”
温书晗恨不得再哭一次给他看,声音里余留淡淡哭腔:“堂堂一个集团话事人,穷到要跟前女友挤一张床了吗?”
音落,陈言肆顿了一秒,鼻腔逸出一声闷笑。
她体内的小獠牙好像冒了个尖。
有进步。
“行,那你一个人睡。”
陈言肆出乎意料地没再为难她
大型游艇行驶在幽暗海面,窗外风浪平静。
温书晗洗完澡就有点头晕,在床上躺了很久,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知是低血糖还是晕船,她越躺越头疼,甚至开始胸闷耳鸣,有点想吐。
实在受不了,她慢腾腾挪到床沿,握起床头柜的座机听筒,拨通后勤服务。
接线员很快接听:“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她有气无力:“你好,我需要一盒晕船药”
“好的。”接线员确认完房间号,低低“啊”了一声,安抚地说,“抱歉,因为您的房间离医药室比较远,刚才又有一位薛先生反映房间里断电断网没?热水,我们值夜班的服务生都去给客人搬运衣物换房间去了,可能需要稍等一下,可以吗?”
温书晗窝在被子里缓慢眨眼,轻叹一声:“好吧。”
挂完电话,十几分钟过去了,晕船药还是没?能送过来。
温书晗无可奈何?,软着身子下床。
客厅柜子里应该有药,她想自己找找。
她步子虚浮地走出套房卧室,一晃眼,发现?陈言肆还在。
客厅亮一盏暖灯,他搭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使用?笔记本电脑,一手支着额头,神情淡漠,好像在处理?工作。
温书晗扶着卧室门?原地站了会儿,闭了闭眼,想缓和一点眩晕感。
下一秒,他倦淡目光落过来,问她:“睡不着?”
温书晗吞咽一下,难受地点点头。
她什么都没?说,陈言肆已经合上笔记本,起身走向另一侧的茶几柜,取出一盒药,又倒了一杯温水。
温书晗多走一步就晕,不太想动,陈言肆就拿着水杯和药走过来,停在面前命令她:“搂着我。”
她慢半拍反应过来,双手迷蒙乖觉地往前抱,纤细手臂圈住他劲瘦腰身。
陈言肆纹丝不动地站着,任她贴靠。
成熟男人的身体坚硬而温热,她借力靠在他身上,舒服很多,还有点安心。
陈言肆不轻不重掐着她下巴,让她仰头,把晕船药放到她嘴里,再慢慢喂她喝水。
送服完药片,温书晗舔了舔唇角水渍,眼皮沉沉一合,脑袋困倦舒然地埋在他胸膛,意?识越来越轻。
陈言肆低眸看着她,喉结滚了下。
她也只有生病的时候会这么依赖人。
陈言肆捏她后颈:“听话,去睡觉。”
温书晗反应很慢,细声细气“嗯”了一声,好像下一秒就要抱着他睡着了。
陈言肆无奈,迁就地低下半个身子,单手勾起她两只膝弯,另一手圈在她腰上,将她打横抱回?卧室,放在床上。
温书晗一沾床就迷迷糊糊抱起被子,蜷成小小一团。
陈言肆干脆利落地给她掖好被角,没?打算趁火打劫占她便宜,关了灯就要离开。
昏暗在室内蔓延,身后响起她轻软迷惘的梦呓:“爸,你不要再把那个阿姨带回?家了”
陈言肆眉心一动,面无表情转回?身去。
温书晗侧躺着,小小一张脸陷在枕上,柔软长?发披散开,几缕碎发滑落在她莹巧鼻尖,被呼吸浅浅拂动。
一向沉静乖巧的睡颜,此时却皱着眉,泛起淡淡的不安。
片刻,床上的软绸被套泛起一阵悉索动静。
陈言肆身高腿长?地在她一侧躺下来,自身后抱着她。
体温相融。
海面倒映月光,夜色沉寂而温柔。
温书晗后背贴着熟悉的心跳,潜意?识里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渐渐地,好像有人在给她拍背,力道很轻。
她梦里漫入一段熟悉的哄睡童谣,和他低哑沉磁的气息。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海波流动,月隐星落。
舱房窗户没?有落下遮光帘,温书晗被光线扰了一下,意?识逐渐回?笼。
天亮了。
刚想翻个身,发现?腰上搭了条结实有力的胳膊。
“”
她微微一动,身后的人立刻有感知,手臂强势一揽将她抱紧,脑袋有点烦躁地拱到她肩上,呼吸深埋。
温书晗心里一叹。
他这糟糕的起床气什么时候能消失?
彼此的身体前后紧贴,他周身一股蓬勃热意?,睡意?惺忪的呼吸拂落她颈侧,又沉又烫。
她手肘往后顶了顶,耐着性子催:“你快放开我,我要下床。”
“别?动。”他浑哑出声,抱得更紧。
“”
怎么感觉有什么
她脸颊倏地一热,烦闷道:“你别?占我便宜,快下去。”
“到底是谁占便宜。”陈言肆无动于衷,声音带着晨起时沉闷撩人的倦哑,在她耳边呢喃,“你半夜说梦话,喊我Daddy。”
“?”是她疯了还是他疯了。
温书晗借机挣开他,回?头把被子愤愤一掀,蒙住他那张蛊惑人心作恶多端的脸。
陈言肆:“”-
温书晗洗漱完,套了件羊绒开衫独自上到甲板。
远处朝阳初升,海面一片浮光粼闪。雾气散开,金色柔软的光线取代雾霭。
无限的开阔明朗,让人心静。
温书晗深呼吸,微微冷冽的深秋空气沉进肺里,带着一丝海潮气息,再缓缓吐出,散进迎面而来的海风。
她双手倚着围栏,望向炙热辽阔的天际线,目光逐渐空茫。
安静片刻,她拿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算了算时差,美国加州正好是晚饭时间。
那边很久才接,一开始并没?有同她打招呼,先自顾自叮叮琅琅了一阵,像锅碗瓢盆的声音。
沈文芸似乎在忙着做晚饭。
温书晗攥了攥手指,嘴唇轻微张合。
她小幅度吸一口气,一声“妈妈”还没?叫出口,电话里已经有一个小男孩软糯糯地叫了声Mommy。
温书晗心下一滞,准备说出口的称呼咽了回?去。
电话里,沈文芸哎哟一声,用?带着点祖国口音的英语哄了哄混血小儿子,说待会儿就能吃饭了,让他乖乖把玩具收拾好,一会儿记得给爸爸开门?,他快下班了。
温书晗沉默不语,直到电话那边忙完了,彻底安静下来,沈文芸的声音才从听筒传出:“书晗?”
她愣神片刻,笑了笑:“是我,妈。”
“诶。”沈文芸应了声,跟她寒暄,“我们家准备吃饭了,你吃了吗?”
“没?有,我刚起床呢。”
“哦,对,国内现?在是早上。”
“嗯。”温书晗低头,捏了捏被自己手掌捂热的围栏,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今年?过年?回?国吗?我们可以一起吃顿饭,你也可以带上弟弟,我们三个人一起。”
听筒里沉吟几秒。
“唔我想想,看情况吧,到时不一定有时间。哦对了,你之前的舞剧演出我都在网上看到啦,好漂亮,妈妈为你骄傲。”
“嗯,谢谢妈。”温书晗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又感觉没?什么可说的,只好语气平静地结束对话,“那你们先吃饭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那好,下次聊,冬天到了记得多穿点啊!别?感冒了。”沈文芸叮嘱她。
“嗯,放心吧,你也要注意?身体。拜拜。”
下一秒,听筒里嘟的一声。
沈文芸总是挂得比她快。
温书晗漫无目的地划了会儿手机屏幕,翻到一条没?回?复的新消息。
[经理?于姐:书晗,下周六有件事情要通知,关于《寻芳》的演出变动,你记得来一趟。]
温书晗没?问是什么事情,只简短回?复:[好。]
手机放回?口袋,刚一抬头,脸蛋碰上一阵温热。
有人拿玻璃瓶装的热牛奶碰了碰她脸颊。
“陈言肆你好无聊。”
她一手接过牛奶。
陈言肆懒散一笑,转身背靠着甲板围栏,侧过脸看向另一边的海面。
温书晗正垂眸拧着牛奶瓶盖,忽然听见他喊了自己一声。
“温书晗。”
“嗯?”
“看海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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