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陛下养猫日常 > 21、伤口
    夜,澄心堂。


    吕坚陪着小心道:“慕姑娘不愿梳洗,奴才想着别伤了她,就自作主张带过来了。”


    “嗯,”姬珩点点头,“你做得很好。”


    他盯着前面的两扇门,这儿本是澄心堂的一个暖阁,因为挨着上书房,他平时批折子累了,就会来这里躺一会儿。眼下慕婉瑛就在里面,自上回一别,已有数日,那时她还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有夫之妇,大概也想不到,还有落入他股掌之中的一天。


    想到这儿,姬珩不禁有些心神激荡,好在多年的涵养功夫还在,他略攥了攥手心,平复着那份自己都不知缘由的激动,面容平静地下令。


    “开门。”


    门打开,他走进去。


    里面燃着数支灯烛,照得屋子亮堂堂。婉瑛坐在床沿,警惕地瞪着他。


    说实话,她此刻的模样实在不怎么好看,长发打了结,乱如飞蓬,衣裙也不知多少没换过了,看着像只因失去主人而流落街头,变得脏兮兮的小猫。


    但姬珩还是站着看了很久,像在欣赏一件稀世之珍。


    在他的打量下,先前还在瞪他的人变得越来越紧张,漂亮的眼睛里也浮现出显而易见的畏惧。


    姬珩勾起唇角,刚迈出一步,坐在床上的婉瑛就吓得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袖子里滑出一个东西,“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姬珩脚步一顿,垂眸看去。


    是一把匕首。


    “……”


    “……”


    两人都盯着地上那柄泛着冷光的刀刃,一时间,谁也没有出声,屋子里一片死寂。


    婉瑛想死的心都有了。


    匕首正是三日之前,萧绍荣离去时扔给她的,让她用来在皇帝面前自尽。


    婉瑛当时听了那句话,怔了许久,匕首被她捡起来,握在手里,睡觉也没放下过,连宫里派来嬷嬷伺候她梳洗,她怕被发现,也拒绝了。


    她惊恐得像只小动物,稍微有人靠近都吓得发抖,因此没人敢来搜她的身,吕坚也想不到她竟然有胆子私藏利器,匕首就这么被她藏在袖子里,一路稀里糊涂地带进了宫。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想自杀,只是……只是还没想清楚。


    她习惯了顺服,听从,萧绍荣让她这么做,她就这么做了,即使她并没有那份勇气去寻死,还是在皇帝面前寻死。


    可是,现在匕首从袖中滑出来了,还偏偏掉在他眼皮子底下。


    婉瑛既懊恼又后悔,自己果然什么也做不好。


    就在这时,她眼尖地发现皇帝的靴子往匕首的方向动了一下,显然,他是要去捡那柄匕首。


    说时迟,那时快,婉瑛的动作从没这么敏捷过,她飞快地扑过去,先他一步将匕首捡了起来。


    “……”


    姬珩看向拿着刀却手足无措的她,竟然扑哧一声笑了,似乎还有些高兴的样子,饶有兴致地问:“这是要送给朕的礼物吗?”


    ……礼物?


    婉瑛眼神茫然,带着些许困惑。


    他为什么会这么想?正常人会将刀作为送人的礼物吗?还是……自己要这样说吗?


    还不等她想清楚,姬珩微眯着眼,换了种问法:“那不然,你带着刀来,是想要杀朕?”


    寥寥数语,就让人感觉到了威压。


    婉瑛拿刀的手在发抖,声音也不受控制地颤抖,红着眼摇摇头。


    “我……我不想杀你。”


    那就是要杀自己了。


    姬珩眸中杀意一闪,语气却故意地放柔和:“是萧绍荣让你这么做的?”


    婉瑛没有回答,但答案已经很明显。


    姬珩向她伸出手,声音更温柔了,像在诱哄:“这不是你能玩儿的,小心伤着自己。来,把刀给我。”


    婉瑛将刀合握在胸前,迟疑地看着他。


    她连拿刀的姿势都显得格外笨拙,怎么会有人将刀刃对准自己呢?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姬珩已经在悄然朝她的方向一步步走近,步伐迈得很小,避免刺激到她,脸上的神情也很温和,带着笑容,仿佛在安慰婉瑛,这只是一件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差一点点,他就能碰到她了。


    但就在此时,门外的吕坚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声音,猛地推门进来,看清房中情景,尤其是婉瑛手中那口雪亮的刀刃,还不等姬珩出声制止,他就一嗓子尖利地喊起来。


    “来人啊!护驾!”


    “闭嘴!”


    姬珩气急败坏地吼,目光放在握着刀的婉瑛身上,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精神高度紧绷。


    门外的侍卫听到呼救声,一窝蜂地涌了进来,又被姬珩一句话喝退了出去。


    “下去!别吓着她。”


    “陛下……”吕坚哭丧着脸,欲言又止。


    “退下去!”


    姬珩又低喝了一句。


    吕坚只好摆摆手,让侍卫们退出门外,然而他自己打死都是不敢出去,留皇上一个人面临危险的,只能待在屋子里,神色紧张地看着持刀的婉瑛。


    婉瑛显然是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什么,明明手里拿着刀,却浑身都在颤抖,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被刀指着威胁的那个人。


    姬珩此时距离她只有几步之遥,却硬生生不敢走近,只能皱眉催促:“把刀给我!”


    这次的语气不再像之前那般温柔,而是冷冰冰的命令,常年身居高位,让他养出一身上位者的威严,气势说一不二。


    婉瑛吓得身子一抖,差点就下意识把刀给他了,但她看看他,又看看旁边一脸戒备的吕坚,忽然想,带刀入宫是死罪,刀指天子更是杀头的大罪,今日在场有不少人见证了这一幕,逃是逃不过去的。事已至此,横竖也是死路一条,不如死得干脆一点。


    “你若还有半点对我的情谊,就该用这把刀自刎于御前,以全你我最后一点体面。”


    萧绍荣的话再次回荡在耳畔。


    也好,也好,婉瑛悲哀又苦涩地想,就让她自刎于御前,血溅三尺青锋,以谢他这两年对她的情意。


    想到这儿,她不再觉得死亡可怕,拿刀的胳膊一拐,就决绝地冲着自己脖颈而去。


    闭上眼,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


    但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寂静中,她依稀听见了吕坚倒抽冷气的声音。


    “陛下……”


    婉瑛慌不迭睁眼,滴答,滴答,殷红的血液从指缝溢出,将那枚翡翠扳指都染红了,鲜血顺着她颈部的肌肤,蜿蜒下流,一滴一滴地渗入地毯。


    刺鼻的血腥气,混着男人身上清淡的龙涎香气,铺天盖地,无孔不入,全方面地将她包裹,渗透。


    “太医……宣太医!”吕坚慌慌张张地喊起来。


    “闭嘴,你要嚷得阖宫都知晓么?”


    姬珩阴沉着脸斥了他一句,转头又对婉瑛说:“松手。”


    婉瑛心里一慌,下意识松了手。


    姬珩趁势将刀接过来,此时他的右手掌心已被割破了,鲜血汨汨地冒出来,他却丝毫不顾,将刀子抛给两眼发傻的吕坚,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挠了挠愣着的婉瑛脸颊,将上面沾着的血迹一丝不苟地擦了,随即若无其事地笑。


    “不听话的猫要挨打。”


    婉瑛怔怔地看着他,呼吸急促,最终两眼一翻,晕倒在他怀里。


    *


    割伤不是太严重,虽然伤口看着可怖,但只是皮肉伤。太医洒上金疮药粉止血,又将皇帝的手包扎好了,叮嘱了几句近期不要沾水的话。


    姬珩点点头,问婉瑛的情况。


    太医说她只是一时惊吓过度,才会晕厥,身体底子弱了些,他开了些调息养元的方子,只要好生将养便无大碍。


    姬珩听罢,挥手让他下去。


    待太医离开,吕坚才终于能喘上一口气,抚着胸口,满脸心有余悸。


    “皇上,方才可吓坏奴才了,再怎么担心慕姑娘,也不能徒手去挡刀啊。您是九五之尊,天下万民都指着您,您说您要是出个什么事儿……”


    “聒噪。”


    姬珩语气不善地斥了句,吕坚立刻就闭嘴了。


    “刀呢?”


    吕坚将刀双手呈上,刀刃上还沾着皇帝的龙血。


    姬珩拿着刀,翻来覆去地看了眼,最后喉间发出冷哼,将刀尖用力一插,深深扎进桌子里,入木三分。


    “萧绍荣此人,着实可恨!”


    低沉语气里,满是浓烈的杀气。


    吕坚吓得腿肚子打转,险些跪下,小心翼翼地劝:“皇上,请您三思,眼下不是对付萧大人的时机……”


    现在朝野上下都在疯传皇帝为色所迷,不惜抢夺臣下的妻子,所谓的入宫为公主祈福,不过是道幌子,谁都看得出来,慕婉瑛即将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要是在这节骨眼儿上,萧绍荣出了事,舆论还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只怕说皇帝因私废公,借机戕害臣子的话都有。


    吕坚是忠心耿耿,一心为主子着想,没想到姬珩却冷冷瞥他一眼:“朕用你提醒?”


    吕坚:“……”


    “猫如何了?”


    猫?也亏得吕坚在御前行走多年,揣摩圣意的功夫已经修炼得炉火纯青,不然这会儿还不一定能反应过来。


    他赶紧回答:“方才醒了一会儿,喝了半碗安神汤,又睡过去了。”


    姬珩点头,就在这时,隔壁传来尖叫声。


    吕坚都还没动作,就看见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坐着的皇帝不见了。


    姬珩一脚将门踹开,冲了进去,只见床上睡得好好的婉瑛掉在了脚踏上,两只手伸向自己的喉咙乱抓,似在梦魇。


    阁中伺候的宫女不知道她怎么了,只能将她的手脚按着,免得她抓伤自己。


    “让开!”


    姬珩大步走过去,将人抱进怀里,见婉瑛睁着茫然的两只大眼睛,泪水滚滚而落,嘴里喃喃哭喊着。


    “黑……好黑……放我出去……”


    姬珩皱起眉头,吩咐:“把灯点上。”


    宫女们进进出出,点上无数盏灯,房中光耀如昼。


    “嘘,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他轻轻拍打着怀中人的后背,哄孩子一般,在她耳边低声说着。


    婉瑛在他怀里渐渐平静下来,良久,终于闭目安稳地睡去,腮上还带着泪珠。


    姬珩替她擦去眼泪,灯光下,他的神色喜怒难辨。


    他能察觉到,他的猫生了一场病,她的心上有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


    这伤,也许要经年才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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