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来人是李道。


    他还是戴着他那只翠绿毛线帽,“小鬼你哪儿去了?都十点了。”


    江骛举起袋子,“食堂。”


    李道瞥了一眼没说了,从袖口滑出一张纸,“给。”


    江骛接过翻开,是他的休学审批表,为期一年。


    他收起表说:“谢谢。”


    李道突然问,“你认识——”问出口又觉得滑稽,江骛一个普通大学生,哪有机会认识深居简出的鬼帝。


    他转而说:“别以为一年时间少,你能待满一年都难。这儿与你以前念的学校不同,每月会进行一次月考,考试不及格者,立时淘汰。每次月考结束,都会离开一大批学生。”


    李道悠悠伸出三根手指,“几百年来,撑到最后成功毕业的学生,不超三位数。”


    他与白招行做了几百年的同事,他非常了解白招行的性格,碍于陆嵊,白招行没能赶走江骛,私下一定还会搞小动作达成目的。


    月考便是他赶走江骛的最好的机会。


    李道却没打算阻止,若江骛连这关都无法过,那也没待在云阶月地的必要。


    江骛不在意这个,他望着李道,问:“e区为什么是禁区?”


    普通群山在现实世界都不会被划为禁区,更别说体能远超普通人的神族学校。


    李道捋了一把胡子,他突然靠近江骛,神秘兮兮压低声音,“我说山底关押着一个几万年前的大魔王,你信吗?”


    “信。”


    太过干脆,李道愣住了,他咳嗽几声,小拇指时不时勾着胡子,“你电视剧看多了吧,这也信!”


    他哼笑,“你多学几堂课就知道了,现如今神魔和普通人也没多大区别,大魔王亡了几万年了。那就几座普通的山,不过有猛兽出没,你们这些小鬼进去危险。总之私自进去违反校规,千万别去。”


    江骛又说:“食堂物价很贵。”


    李道马上跟着吐槽,“可不是,尤其5食堂,一顿小炒要吃掉我三分之一工资!”


    江骛不疾不徐说:“好像学校有一本贯通古今的奇书。”


    李道点头,眨眼时间,他眼底闪过精光,紧盯着江骛问:“哪听说的?”


    “图书馆。”江骛平静扯谎,“143期校志有写。”


    原来是问校志推荐的书,李道松了口气,“建校几百年,图书馆贯通古今的书海了去,够你这小鬼看到世界末日——”他哼笑,“前提是你能通过月考。”


    江骛心想,陆嵊没诓他,云阶月地确有一本天书。


    他突然走神了。


    陆嵊的目的是什么?


    他从开始就在思考陆嵊的目的,一个鬼帝频繁出现在他身边,绝不会是为他排忧解难。


    因为他能看见死亡预告?


    江骛回忆起第一次见到陆嵊的场景,入冬的第一场雨,湿漉漉的雨巷,即将过劳死的女孩,撑着红伞,面容模糊的男人……


    那时陆嵊绝不是为他而来。


    是——


    拼车。


    男房东被老鹞袭击死亡那一晚,陆嵊与他在车上。


    江骛眼波流动,转身上楼,走了几步,李道又突然回头喊他,“小鬼。”


    江骛停住回身,此刻他站在台阶上,比李道高出不少,不远不近俯视着李道,小老头的脸在低瓦的照明灯里,胡子被冷风吹得往左票,神情头一次有些严肃。


    “认识白招行吗?”


    江骛问:“谁?”


    李道笑了,“没上进心的小鬼,连学校副校长都不知道,走了。”


    江骛望着那顶翠绿毛线帽消失在黑夜里,脑海里浮现一个人像。


    七十出头,有一双灰色的狭长眼睛,有人称呼他,白校长。


    那就是白招行。


    江骛不知李道为何突然问白招行,他不认识,但李道不会无故提起,江骛留了意,回身回宿舍了。


    *


    翌日江骛醒很早,这一次龙麟刚起床。


    龙麟没开灯,抹黑洗漱完就无声关门离开了,这两天龙麟没跟宿舍任何人互动,但也没起冲突,透明人一样。


    贺兰也透明,床帘始终拉着,面都没见着。


    上学路上,雷填填没睡饱,眼睛肿着和江骛说:“天都还没亮,那么黑……上课时间太早了……”


    六点四十分第一节早课。


    江骛没说话,两侧路灯静悄悄亮着,隔着一片腊梅林,远方就是禁区,山峰没有特别高,但群山在天将明了的天幕下,连绵起伏,白雾萦绕,是令人望而却步。


    “江骛!”雷填填在旁喊他。


    江骛偏头,“什么?”


    “那座岛……”雷填填声音都清醒了,“不会就是我们的坎院吧?”


    江骛往前看去,远处满岛竹林覆盖中心岛上,零星透出几缕淡淡的灯光,湖面仅有一座石桥可通行。


    隔着满是萧条残叶的人工莲花湖对岸,则是大片灯火辉煌的现代高楼,读书声已然郎朗。


    江骛回雷填填,“是。”


    雷填填,“……”


    两人过了石桥,坎院小岛种满了竹林,前几日的雪未化尽,竹叶被沉甸甸的白雪压弯了枝,上坡的石梯积着雪,石栏旁是一条自高处流下的小溪潭,潭水覆着几片薄雪,毫无流动,看着死气沉沉的。


    雷填填穿了一件到小腿的白色羽绒服,他哆嗦着问江骛,“有没有觉得上岛好像变冷了?”


    他话音刚落,一潭死水忽然荡起成片涟漪。


    江骛额头落下一抹冰凉,他微微抬眸,微微放亮的空中,铺天盖地落下雪花。


    又下雪了。


    江骛,“嗯,降了7度。”


    江骛抬脚上了石梯,雷填填裹紧羽绒服跟上他,好奇问:“你查了天气预报吗?”


    江骛摇头,他的体感就是天气预报,零下三十度内,他都清楚记得体感。


    上了几十石梯,又有一条悬桥,木搭的,踩上去有咯吱的声音,两侧都是竹林,身处其中,才知道岛上的竹子异常高,竹林在风雪里摇曳着,雷填填冷得牙齿都打颤了,抓住江骛的胳膊快步跑向对面亮有灯的几间小屋。


    “坎院。”


    过了桥,一块立着的石碑刻着两字。


    雷填填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垂头丧气走向唯一开门的教师。


    两层小楼,一楼有五间屋子,前方有一小操场,倒是五脏虽小,还有两个篮球架。


    雷填填和江骛进去,教室里已经有几人了。


    都认识。


    龙麟坐在最后一组最后一排,趴着在睡觉,贺兰坐在中间组第一排,书本摊开在认真看书。


    有脚步声,龙麟毫无反应,贺兰抬头瞥了一眼,见是江骛和雷填填,他又低头继续看书了。


    教室可以容纳40个学生,江骛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雷填填也随他坐下。


    陆陆续续有人来了。


    看到教室的场景,无一不唉声叹气。


    到六点四十,教室还没做满,一个夹着教案的男人走上讲台。


    他抽出教案放到讲桌,推了推鼻梁的无框眼镜,笑容很亲切,“各位同学早上好,我是负责你们这一个月全部课程的老师,周思礼。”


    他视线往台下扫了一圈,路过江骛时稍作停顿,又很快收回,笑着说:“应该有32名同学,还有两名同学没来吗?”


    有人举手,“老师,他们转去离院了。”


    周思礼点头,“知道了。”随即点了几个人学生跟他去办公室搬书。


    雷填填被点去了,江骛没有,周思礼前脚离开教室,前排的两个人就开始叹气了。


    “分到坎院真倒霉,好羡慕那两个转走的啊。”


    “咳,羡慕不来,人家上面有人。”


    “算了,好好学吧,只要能通过月考,总有机会转去其他学院!”


    “嘶,冷死了!空调都没有。”


    江骛没兴趣听,他转头望向窗外,雪又下大了些,雪落在竹林的声音很轻,很好听。


    没多会儿,雷填填他们拿着书和校服回来了。


    江骛搓了搓冻僵的指尖,排队领了五本新课本。


    自然不是数理化了,封皮写着——《问卦》,《占卜》,《驱邪避凶心经》……


    发完课本,周思礼笑吟吟说:“上课之前,我提醒大家一嘴,今天课后可以去后勤处领校服了。”


    “然后开始今天第一讲,大家翻开历史。”


    “周老师。”贺兰站起身,他目光如炬,“神魔两族的历史我们自小就熟读了,其他学院的历史也属于课外读物,还请您正式开始教学,我想学法术。”


    “对对。”此起彼伏的认同声,“老师教我们真正的法术吧!来云阶月地就是为了学真本事!”


    周思礼提着教案拍拍桌面,声音严厉起来,“肃静!”


    教室顿时安静,周思礼声音又缓和不少,看向江骛,“做为老师,我有责任负责教好每一名同学,想跑先得学会走,我们学院有一名非两族的普通人类江骛同学,他从未接触了解我们的历史,我必须先教会他,才继续下一门课程。”


    江骛霎时成为班级焦点,大部分人都看向他,目露不满厌恶。


    “凭什么啊,月底还要考试,为他一人拖慢进度,我们赶不上进度不及格怎么办?”


    “对啊,我们被淘汰,他负责吗?”


    “他很重要吗,凭什么拖我们后腿?”


    教室里的抱怨声越来越高。


    周思礼面露难色,“这……”


    江骛眼睫微动,他对上周思礼的视线,却见其中有掩不住的得意,他心念一动,雷填填紧绷着脸,正要站起来就被他按了回去,江骛站起身,礼貌说:“老师,您换课程吧。”


    周思礼马上拒绝,“不行,你必须了解两族历史才……”


    江骛说:“我了解。”


    教室安静下来,周思礼计划被阻,他眼里露出不悦,“你了解?我不信。”


    江骛就确认周思礼确实是在针对他,挑拨其他同学厌烦他。


    他说:“您现在就可以考我。”


    停顿一秒。


    “任何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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