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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王, 是当今皇帝的叔叔，有一个和皇帝长相相似、稍作装饰便宛如双生的儿子。
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一个好王爷，南王与大位失之交臂, 野心不死, 发现自己儿子与侄子模样相仿便生出了十分胆大的想法——以世子代陛下。
玩替身一般不会有好下场，但南王不撞南墙不回头，加上几个兴致勃勃的谋士, 还真叫他们整出了一个（自认为）靠谱的计划，并从数年前开始埋伏笔以实施。
叶孤城是南王世子的剑术师父，但只是师父，对南王的谋划并不知情, 而不久之前，南王对叶孤城抛出了试探的树枝。
明白了南王的意思之后，叶孤城进退维谷，不管是告知他人，还是同流合污都不是万全的选项, 在叶孤城迟疑之际, 阿爸（玩家A）闪亮登场，让叶城主看到了开辟一条新的道路的可能性。
最开始叶孤城是希望阿爸能够握住南王的把柄——比如谋反的证据之类的，但看着队伍面板新增的队友、阿爸的手办，叶孤城变得更加忧虑起来。
玩家A丝毫不知队友·叶孤城的隐忧，愉快地在南王的庄子中探查秘密（自认为）。
但在庄子里留守的谋士和护卫看来, 阿爸就是个行事无忌的悍匪，武功路数极为诡异、口放狂言、胆大包天，简直不像个人。
就比如此刻, 先后败于父爱如山小队的庄内护卫并非全部昏迷，但因重伤无力挪动, 瘫在原地喘气，胸膛起伏的弧度并不微弱，任谁看了都知道人还活着。
但阿爸不管人醒着还是昏迷，大大方方凶残不已地从他们身上踏了过去，所过之处痛哼声接二连三地响起，闻者伤心，见者震惊。
自认为不算什么好人的三个队友，纷纷陷入沉默。
这人是纯粹眼瞎没瞅见，还是压根没把人当人？
私心认为是前者，但不昧着良心来说 ，答案百分百是后者。
詹二紧追慢赶，气喘吁吁追上前头两个和自己一样的倒霉蛋，心下暗叹自己这身武功竟连“倪一”这个小鬼头都比不过，往旁边一看，发现一点红遮住了脸。
“你怎么……”詹二话才出口便立刻反应过来，抬袖遮住脸，眼神懊恼不已。
他们在此地现身招惹上不知真实身份的敌人，若是被记住长相，日后的麻烦恐怕会只多不少。只可惜此时想起来的太晚……
一旁的少年倪一坦坦荡荡，轻飘飘地从遮住面容的两人身上扫过，嘴角笑意狡黠。
两个遮遮掩掩的人看着堂堂正正的他，片刻后，詹二道：“你这样可不像样。”
王怜花：“嗯？”
詹二伸手指向前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双手与下半张脸的阿爸，道：“咱们得向队长看齐。”
“……”
王怜花对此的回应是瞪他一眼，尽管不曾开口，但明显觉得詹二脑子进水了。
他又不是什么真正的跑腿小弟，谁要向那么个怪人看齐了。
阿爸正在扫荡……收获自己的成功果实，晚他一步的三人踏入明显是放置重要物品的库房时，库房中已经空无一物，而三人眼睁睁地瞧见一尊金光闪闪的佛像在阿爸手中凭空消失。
早已见识过这幅画面的王怜花还算淡定，一点红与詹二却第一次见，惊愕不已。
詹二立刻明白为什么“倪一”会说这事要让他禀报自己的主人了，阿爸的奇妙之处远超他的想象……对方甚至可能真的不是人。
阿爸丝毫没有自己做了什么的自觉，如之前一般从三人中间穿过，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让人在怀疑他是个瞎子之后又忍不住怀疑他是个哑巴。
在三人的注视下，阿爸蹦蹦跳跳翻墙离开，王怜花木然地看着他的背影。
这人又把他们丢下了。
詹二将手插进乱糟糟的头发里，心中又气又堵，忍不住道：“他到底想搞什么鬼？”
王怜花道：“有可能他自己就是个鬼。”
詹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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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家A并不知道自己的亲亲好队友在想什么，对玩家来说NPC队友只是比普通NPC更好用的工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任务结束后他们的去留全看游戏怎么设定，而这个游戏在队伍上的玩法十分简单，只有“送礼物”“互动”“刷好感”“跟随状态”“队友心情”这些十分普通的选项，并不包含帮队友升级、提升技能的玩法。
对玩家A来说，他还乐得清闲，毕竟《降临·侠魂》这款游戏内除了剧情主线，还有庄园、小铺的玩法，而玩家A只想打发时间，不想在小成本游戏里太肝。
当悍匪的感觉很不错，对人称爸的滋味更是美滋滋，玩家A愉快地查看起自己的背包，将值钱物品挑挑拣拣进行回收，银两铜钱数翻倍增加，数字唰唰变化上涨的画面太美妙，让玩家A忍不住心想如果自己的银行卡也能有这种变化就再好不过了。
一切结束之后，玩家A先存了个档，随后点击背包中搜出来的“证据”。
[蓝皮书：这是一本记载了不少秘密的书。上面记录着●●与同伙们的各种隐私。虽然是同伙，但大家对彼此可能都不是那么信任，根据这份秘册进行查探，也许能有意外之喜。]
【“支线任务·白云城主的考验”已完成，获得“重要证据”×1。】
【请问玩家阿爸是否决定提交任务证据？】
【>>是，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否，送佛送到西，不追根溯源不甘心，我还想再继续调查一下。】
玩家A稍作思考，选择后者。
尽管有点举棋不定——毕竟阿爸积攒的支线任务数量确实有点多，替员工寻人＋寻找程冠＋九公子的忧郁，任务栏里有大于两个以上任务的数量对玩家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但探索案件真相很符合大侠的定位，玩家A也有着充沛的求助欲。
这破游戏干啥都得阿爸自己瞎整，游戏指示时有时无，世界地图至今只有不孤岛＋无名岛＋海边无名小城＋金陵城外村＋金陵城，传送点还不是每个地方都有。
放最简单的RPG里也没有让主角骑自行车辛辛苦苦从A地骑到B地的。
玩家A选择不提交任务证据，但任务并未明确规定需要提交证据，任务已经完成，后获得了新的任务。
【支线任务·白云城主的麻烦：白云城主叶孤城惹上了一个大麻烦。以他的能力却没办法摆脱，作为他的队长，你决定为自己的队友解决麻烦。从“证据·蓝皮书”中你发现了一个名字，这个名字你十分熟悉，正是“程冠”。】
玩家A惊喜不已，好家伙，竟然连起来了？
这样才像个有剧情的游戏嘛，玩家A如此感慨，兴高采烈地召唤来自己的亲亲队友三人组，继续一起去找程冠。
游戏内与玩家A所处的时间流速不一致，在玩家A整理背包、无需走剧情的时间被自动跳过，王怜花三人经历了在乱糟糟的庄子内调查试图摸清背后主人找到相关线索、但一无所获、并被庄子内的管事人再次率人围攻、分道扬镳狼狈逃窜、各自着了地方落脚歇息等一系列事件。
这次接受到阿爸的召唤时，他们已经与阿爸分别了七天七夜，隐隐都有自己已经摆脱阿爸的结论了。
而这次召唤与上次有所不同，他们眼前的队伍面板自动浮现，上面蹦出一行字。
【队长·阿爸召唤了你，是否回应召唤？】
【>>是。好的队员是不会让队长失望的。】
【>>否。等我一刻钟。】
面对这样的选项他们会选什么显而易见。
玩家A的电脑上蹦出提示。
【你的队员们有私事要处理，请稍等片刻。】
玩家A震惊了，该说灵活好还是死板好还是真实好呢？
——“整这死出有个der用，NPC还讲究人权吗？”
玩家A困惑又无语。
队员们的召唤进度缓慢前进，玩家A操控阿爸骑上自行车去往传送点，他接下来打算将“程冠”和“白云城主的麻烦”这两个任务一起做了，至于其他任务，有空再说。
这游戏有时合理又不合理，玩家A唯一能做的是改掉自己过去的游戏思维，纯走瞎搞路线。
在游戏时间的七天内，足够让更多的人知道那座城郊的庄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金陵是个十分热闹的城市，水陆交通发达，商贩走卒来来往往，还有热衷于各个地方瞎窜的江湖人士。
总而言之，此次事件惊动知府，有人目睹了三个可疑人员从庄子的方向往外窜逃离开的画面，那三人中两人以袖遮脸，而领先的则是一名十分坦荡、未做任何遮掩的少年。
但除此之外，也有人目睹一人骑着一古怪的交通工具往庄子的方向行去，身穿黑色斗篷，速度非比寻常（提速增益buff），远远看见他在庄子高墙外停下。
这两拨人一个出一个进，来路不明，行踪成迷，对知府来说这是麻烦之一。
还有一个麻烦，便是庄子背后的主人以及可能有关的事件。
阿爸在庄子中横冲直撞时有两个管事带着一些人暗中旁观，他二人正是南王心腹，一起在此处相互掣肘、兢兢业业为南王大业打地基，管着一处金矿。在阿爸离去之后，他俩派人出来围堵被丢下的王怜花等人，这招无效，不止无效还是步臭棋，一群人与三人缠斗、被下药，晕倒在原地，等悠悠醒转后，整个庄子被包围，插翅也难飞。
一庄子的人齐齐整整谁也没逃走，全掉坑里了。
这些阿爸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一句总结：【金陵知府决定将你的事情上报朝廷。】
当阿爸时隔七日出现在金陵城中的街道上，这七日一直搜寻他的捕快衙役立刻发现了他的身影，并从各处包抄，想将阿爸拦下。
这一模式体现在游戏里、表现在玩家A的视角里，是一场突如起来的跑酷游戏。
【有人发现了你的踪迹！虽然你行事■■■●●但你是个真诚又积极的人，不想耽搁查案进度，所以你决定拼尽全力逃脱捕快们的追捕！】
【玩家阿爸，加油！奔跑吧！阿爸！】
游戏界面发生微妙的变化，在阿爸自行车的前进路上出现许多铜板碎银宝石，以及各种在路上悬空自转的buff方块，倒计时结束，游戏开始。
与常规跑酷不同的是路上没有机关，反而前后左右都有人追赶，阿爸风骚走位，骑自行车左躲右闪，能吃到的东西也没错过，有人挡路时，自行车直接从对方身上碾了过去。
玩家A：……草，竟然一点都不想吐槽。
【玩家A：都有自行车了，你整个悬空滑板不是更好？】
【网友B：那不科学】
【玩家A：……你丫……】
【网友B：我说真的，悬空滑板没有，拖拉机可以有】
【玩家A：你丫……】
第32章 原来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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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家A和网友B插科打诨瞎扯淡, 屏幕上的跑酷游戏技术含量不高，一只手就能玩，就算玩家A十分敷衍, 阿爸成功逃脱了各路人士的追捕。
【恭喜玩家阿爸获胜！】
【？？？, 好感度＋10。】
小游戏获胜没有任何奖励，只有不知名人士的好感度。
这种情况通常来讲一定是有人暗中目睹了主角阿爸勇闯包围圈的飒爽英姿，心生好感, 并且此人来头还不小，说不定还是主角在前面遇见过的某个人。
玩家A仔细回忆了下，啥也没回忆起来，路上遇见的NPC多不胜数, 但共用的脸倒是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即便其中真的有某个易容隐藏身份的重要NPC，此人对玩家A来说没有任何作用。
玩家A收起自行车，往翠绿浓郁的绿影中走去。这游戏里的传送点开在很隐蔽的地方，仿佛怕被人看见似的，一点也不像它的名字“侠魂”一样坦荡大气。
他有地图倒是不介意奔波寻找, 就是为自家主角阿爸鸣不平。
我这真诚友好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只热衷于充实钱包的主角阿爸竟然只配狗狗祟祟钻树林……
太可怜了。
传送点近在眼前, 阿爸走了上前，玩家A眼前出现一张地图。
地图上已知的地方有五个，“不孤岛”“无名岛”“临清镇”“乌药村”“金陵城”，其余地方只有轮廓，没有名字, 只有一个被描了白边的图案在微微闪动，上面打着白色的三问号。
除了去过的地方，玩家A可以选择的只有这一个地点, 他没有多想，直接鼠标左键。
阿爸在附近转悠一圈打林中小怪, 三名因私事迟来的队员终于现身。
倪一：【你……】
詹二：【我……】
一点红：【……】
三个像素小人头顶的文字气泡十分微妙，仅仅是看着便能感受到他们的心情不是十分愉快。
好感度为负就是这种下场吗。
玩家A有点小伤心，阿爸是真的走上反派路线了啊。
但没关系，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阿爸也可以负重前行。
如果王怜花本人知道玩家A的真实想法，大概会按着他的脑袋叫他好好学习“仁者见仁”的真正意思。
就三个队友亲眼所见的事来看，阿爸的所作所为一目了然，让人对他的行为进行概括，众人只会异口同声而非各执己见，哪有什么“仁者见仁”，他是个神金悍匪这是会是所有人的共识。
詹二和一点红头顶有一个金色的问号在转圈，作为与“程冠”的相关人员，他俩不仅是队员，也是重要的线索。
阿爸撞了撞他，开启对话。
【阿爸：事到如今，你再不告诉我程冠的下落，我只能做点更过分的事了。】
【詹二：你见到我就想问这些？你之前做的事还不过分吗？比起找我的主人，你不更该想想你自己该如何应付你给我们给自己带来的麻烦。】
【倪一：够了，闭嘴，对你来说是麻烦，对人家来说可不是麻烦。对吧，…阿爸？】
一点红：【我究竟还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
倪一与詹二的话显示在屏幕下方的黑方框里，立绘一个比一个表情臭。
只有一点红，他不言不语，头顶的黑框显示的是他的心声。
玩家A十分感动，一二像吃了炮仗一样阴阳怪气，只有真正的亲亲好队友一点红没有发出任何怨言。
【阿爸：我和他的目的是一致的。】
【一点红：……我？我的任务是杀了程冠，倘若你要阻挠，我会先杀了你。】
【倪一：那也得你能杀得了他。】
【詹二：……你们什么都不懂……我倒希望我是真的是程冠了！】
詹二：【也好过这么多麻烦找上门！】
玩家A沉思，“希望我真的是程冠”进行深度推理的话有可能意味着詹二假装过程冠……而詹二几乎在所有对话称“程冠”时一直称呼其为主人，带有非同一般的恭敬。
这也许代表着“程冠”不是一个人名，而是一个身份。
【阿爸：你没有选择的余地，要么带我去找程冠，要么带我去找程冠。】
【詹二：你、你你你——没必要对我重复两次！】
詹二头顶冒出一个发火的颜文字表情，他好像十分愤怒，紧接着，他越过阿爸，大步向前走去。
【倪一：你应该当个哑巴。】
【一点红：……你打算怎么做？】
【面对队员·一点红的疑问，你的应对是——】
【>>将自己得到的证据展示给他，说你有了线索，会根据线索寻找程冠。但这意味着他们会知晓白云城主叶孤城的存在。】
【>>隐瞒自己得到的线索，做一个背负秘密的孤狼，就算被队员误会也不能辜负白云城主的委托。】
玩家A倒不是真不当人，没有多想，选择了后者。
【阿爸：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
【一点红：……我希望你能尽快一些。】
【阿爸：不会让你失望的。】
三人正在对话，久违地听到阿爸连连发声的王怜花与一点红都有些恍惚，阿爸的声音清冷低沉，情绪淡薄，却十分动听。
这时，不久前气冲冲跑出去的詹二又火急火燎地窜回来了，大叫道：“阿爸！你们三个！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他一张口就是一声阿爸，王怜花还没来得及嘲笑他，便看见他身后出现的人影，约有十来人，各个气势汹汹、防备不已。
父爱如山小队队员聚集在一起，谨慎地打量四周的环境，针对自己目前的处境进行分析。只有阿爸，大步向前，迈步途中手里那块沾血的石头已经甩了起来。
“啊！”“你们是什么人！”
……
惊叫怒吼声连连响起，阿爸踩着地上的手下败将一步步向前，背影冷漠。
詹二暴躁地跳脚：“他、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怜花：“冷静点，别嚷嚷。”
詹二：“你当我不想吗！遇见这人冷静不了一点！”
王怜花：“这事你主人知道吗？”
詹二：“你别问，和你没关系。”
在他二人进行没营养的对话间隙，一点红已经熟练地遮住脸，追上阿爸。跟阿爸打交道最先适应的不是他的古怪行径，而是要有追在他身后的自觉，如果不追上去是真的会被毫不犹豫甩下的。
阿爸此时已经找到了一个能够对话的NPC，在玩家A眼里，这人是个路人脸的炮灰NPC，给出信息也很符合他的角色定位。
【李大（惊愕）：你、你是怎么闯进来的？】
【阿爸：不该问的不要问。】
【李大（恐惧）：我、我我我我我——你饶了我，我什么都会说的。】
【李大（恐惧）：这里是幽灵山庄。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这里是江湖中的恶人聚集之地，庄主是老刀把子。】
【阿爸：哦。】
【李大（踌躇）：你要找的仇人是谁？是老刀把子还是别人？老刀把子不在这儿，但过段日子日子就会回来……你、你消消气？等他回来行不行？】
【阿爸：……】
【李大（疑惑）：……你不知道老刀把子？等等，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李大（震惊）：……你不是来寻仇的！】
是嘞，你爹是迷路来这儿的。
玩家A操纵阿爸打晕李大，从他身上踩过，继续向前。
阿爸就是如此一个对NPC冷酷无情的爹，没用的话滚一边儿玩去吧。
身后的三个像素队员一前一后地经过头顶冒血的李大，不远不近地缀在阿爸身后，每个人头顶都顶着代表心情的颜文字，总的来讲，他们的心情还是很不愉快。
玩家A此刻满是探知欲，阿爸并没有闲心关注自己的队员们，停下脚步，大手一挥，发出指示。
“分头行动。”阿爸说，“这里是幽灵山庄，庄主叫老刀把子，帮我一起找出这个地方的秘密，然后我们一起去找程冠。”
一点红问：“为什么不是先找程冠？”
阿爸说：“眼前的事最重要。”
他如此说罢，便转身离开。
王怜花一语中的：“他自己也才刚知道这里是什么幽灵山庄。”
詹二摸下巴：“那他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王怜花瞥他一眼：“难道你忘了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詹二语塞：“你小子……脑袋真灵活。”
阿爸非常人也，用常理揣测思考他的行为逻辑本身就不合理。
一点红单手握住剑柄，一心一意地为自己的任务发愁，眉头紧锁。
深山内郁郁葱葱，虫鸣鸟叫不止，风声伴着溪泉流水，不远处隐约可见亭台楼阁，灰墙绿瓦。
如阿爸所说，这里确实有一座山庄。
“你们听说过这幽灵山庄么？”王怜花问。
詹二与一点红齐齐摇头。
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算彼此不对付也得一起行动，更何况他们三人此时的共同敌人除了幽灵山庄里未知的成员还有阿爸这个深井冰……
詹二对不得不与一点红一起行动的事接受良好，如果他因为一点红要杀他主人就时刻防备，也不会轮到他遇见阿爸了。
阿爸说完分头行动后便飘然而去，身影像风，隐入林间便消失不见，三人在遇见一个分岔路口后随机选择方向，勉强算是在按命行事。
王怜花很不想“听令行事”，可不探索这从未听说过的幽灵山庄也不符合他的作风，于是一路上都板着脸，表情比一点红还要严肃。
詹二一直觉得他是个笑面狐狸，见他这样还略觉不习惯，对一点红开玩笑：“他不笑了，该你笑了。”
“……”
一点红目无表情地看他。
王怜花道：“你闲得慌的话说点有用的事，程冠到底是谁？”
“……”一提到程冠，詹二面上便流露出几分奇异之色，眼睛发亮，语气中满是敬意，“他是我的主人。”
“……”王怜花斜着眼睛睨他，“废话。”
詹二被他这个眼神弄得很不愉快，摇摇头，道：“我不说了，反正你们不懂。”
王怜花道：“若是像你这样，我倒宁愿不懂呢。”
一点红加快步伐。
三人在山庄中转来转去，奇怪的是除了最初追着詹二被阿爸打晕的几人，他们并没有遇见其余敌人。
詹二有一点点猜想：“也许所有的敌人都去找阿爸了。”
王怜花道：“不是也许，是一定。”
否则他们三人压根没有闲庭信步的余地，这座山庄全是人生活的痕迹，墙上可见斑驳刀痕剑印，有人在山庄中交手练武。
一点红道：“这次又是某个人藏起来的秘密。”
詹二的表情微微严肃起来。
从金陵城郊吗？座庄子中逃出来后，三人各自隐藏踪迹，并暗中关注官府的处理方式——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有人说那庄子的背后主人与皇室有关。
永远不能小看人类的好奇心和八卦欲，有些传言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封住口停息的。
传言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但庄子牵扯的事与人非同小可一事倒是有目共睹。
三人都觉得自己遭了无妄之灾，阿爸招募队友不止分层次还不讲道理，队伍面板上甚至没有退出键。
“……他到底想做什么？”
詹二喃喃出声。
别的不说，只说阿爸要找程冠——一点红要杀程冠是为了任务，可阿爸又是为了什么？
詹二已经将自己遇见的奇怪遭遇写信告知主人，虽不知道主人会信几成，但他在信中强调又强调，希望主人能提前做好准备再见阿爸……
尽管有些不地道，詹二认为仅凭自己是无法掌控阿爸的行动的，阿爸与主人见面是迟早的事。
就在三人各怀心思前进、山庄的围墙近在眼前，耳畔忽然响起一连串的巨大声响。
这声响似是有人在打斗，持续约有一刻钟，激烈不已，三人循声赶去，在山庄东南角的花园里目睹了战斗的结束。
耳畔响起提示音。
【手下败将·叶孤鸿加入队伍·父爱如山。】
【队伍：父爱如山】
【队员：小鲨鱼，小章鱼，叶孤城，一点红】
【跑腿小弟：九公子，詹二，倪一，叶孤鸿】
古怪的队伍面板发生了变化。
三人紧盯着悬浮在面前的队伍面板，其中詹二稍稍恍了下神，目光停留在半跪在地上、衣衫染血的白衣人身上。
那人应当是新的倒霉蛋，叶孤鸿了。
他长得真像西门吹雪啊。
詹二忍不住向那两人靠近。
由于一些巧合，詹二发现自己的主人其实很欣赏西门吹雪这位年轻有为的江湖俊杰，于是这么多年来有意无意地关注着西门吹雪，也听说过叶孤鸿这位西门吹雪的忠实拥趸者。
叶孤鸿比詹二想象中还要像西门吹雪。
阿爸转头望向靠近的詹二，詹二脚步立刻治住，莫名心里发慌。
“这是新的跑腿小弟，他叫叶孤鸿。”阿爸说，“他会和我们一起找程冠。”
詹二有点绝望：你都不知道自己跑哪儿了还想着找程冠？
他的主人就这么有魅力么？
叶孤鸿咬牙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不，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詹二有点好奇，他会不会有一个没问出的问题——“你为什么这么想当我爹？”
王怜花愉快地走上前：“你要问这些废话，他是不会理你的。”
叶孤鸿眨了眨眼，眼神警惕：“你们是……他的同伙？”
王怜花的眉毛向下压了压，略有些不悦，但须臾后扬唇笑道：“你现在也是了。”
詹二道：“你没看见吗？你面前应该有个东西。”
叶孤鸿表情一变，从愤怒、羞辱以及疑惑中抽回思绪，缓缓地将目光移向自出现后一直被自己有意无意忽视的面板。
他的头有点晕。
阿爸这次没有石块，一手长鞭舞得凌厉狠辣，鞭鞭见血，分明是普通的牛皮鞭，可叶孤鸿不管是剑劈横挑，都没办法斩断那道长鞭。
【宫九的长鞭：LV.89】
【装备描述：这是一根历经沧桑，用途不一般的长鞭。为牛皮软鞭，可升级，可佩戴。佩戴效果：“这个人看起来像抖S”，威慑力提升45%。】
【友情提示：该鞭十分自傲，跨过LV.70的门槛，开阔眼界之后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目标——它要抽遍全江湖，它的鞭下没人能完好无损笑着离开，普通的方法是不会让它断裂的。】
玩家A对这根拿到手里时各个属性便很优秀的长鞭十分青睐，升级装备时往它身上砸了各种各样的珍贵材料，半点不介意它的前主人经常用它做什么。
都是抽人，不分谁比谁高贵。
和玩家A的想法相呼应，长鞭成为了一条不会轻易断裂的鞭子。
叶孤鸿支撑不住，狼狈倒地，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急切地问三人：“叶城主……他，他怎么也在里面？”
——难道叶孤城也像他一样输掉了？
王怜花看热闹不嫌事大：“谁知道呢，他和那个九公子算是我们三个的前辈。”
叶孤鸿心中升起一团怒火，一鼓作气，愤怒地从地上爬起，道：“这劳什子跑腿小弟，我才不当！叶城主也不会当！”
他话音未落，叶孤鸿便见到面前三人脸色骤变，随后他身上一冷，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你不想当也得当。手下败将可不是我。”
肩头传来压迫感，某种阴冷的气息像蛇一样顺着他们接触的地方传递过来。
阿爸近在咫尺，兜帽擦过叶孤鸿的脸，视线微微向左，他能清楚地看见阿爸高挑的鼻梁，与血色浅淡的唇。
兜帽依旧将阿爸的眼睛遮得严严实实，但叶孤鸿恍惚间从中看到了一双冷酷的、漆黑的双眼。
不能对玩家要求社交距离，阿爸几乎贴在了叶孤鸿身上，宛若巨大的阴影。
叶孤鸿脸色泛白，某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将他包围。
“……”
“明白了吗？”
“……明白。”
阿爸后退两步，唇角微微上扬，似乎在笑。这隐约的笑意并不令人觉得温暖，反而令人如坠冰窟。
叶孤鸿连呼吸都忘了，直到阿爸转身离开，他才重重吐出一口气，又吸气。
他的三个前辈队友的脸色不比他好到哪去。
王怜花等人都不曾像叶孤鸿这样挑明了说不愿当父爱如山小队的成员，一是好奇心重，二是见识过阿爸的举止，三是心里并不太在乎。
但叶孤鸿不同，他年轻气盛，心有傲气，关注点不同，几乎没有多想便出言拒绝。
所以他们三人第一次看到了阿爸动怒——如果他那幅模样确实是在生气的话——和之前阿爸肆意妄为横冲直撞的感觉截然不同。
阴冷、暗沉，冬日的冷风，枝头嘶嘶吐信的蟒蛇，深夜中漆黑的小巷，深不见底的枯井，颜色深沉的海，云雾缭绕的远山……
那一瞬间，种种画面意象从几人脑海中晃过，留下的是来自动物本能的恐惧。
叶孤鸿攥住衣襟，大口呼吸，勉强平复后望向三人，声音嘶哑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詹二道：“不知道。”
王怜花怔怔出神，轻轻道：“这才是他的真面目么？”
在叶孤鸿与阿爸交手之前，幽灵山庄已经没有一个能反抗的人了。
叶孤鸿说，他原本在自己的房间中休息，听说有人从山庄后山闯了进来，所有人都去围捕那名闯入者，他也在其中。
但闯入者神出鬼没，遇见谁砸谁，叶孤鸿只看到躺了一路的人，生死难辨，他追上后便被送上一句话。
——“逆子，干什么打扰你爹的好兴致。”
那时候阿爸正握着一把米，在花园里喂鸟。叶孤鸿的到来惊飞了鸟，他自己也被一句话给激怒了。
王怜花听着听着皱起了眉。
“怎么？”
“他是从后山——从那个方向来的？”
“是。”
王怜花道：“虽然我不知道咱们在哪座山，如果我没记错，阿爸和我们分头行动的地方可不在后山。是前山。”
众人陷入沉默。
叶孤鸿艰涩道：“这就是你们忽然出现在山庄里的原因？”
三人默认了。
叶孤鸿道：“他、他会做些什么？”
王怜花等人认真回忆了一下阿爸的所作所为，表情变得复杂而又微妙。
“……他会抢劫。”王怜花自己也觉得自己的答案不符合目前的情况。
——如果他们的前辈宫九在这里，会回答：“他会踹掉原主人自己当老大。”
叶孤鸿对王怜花的答案感到难以置信：“他只抢劫？”
“难不成还劫色吗？”
詹二在真情实感地比之前更担心自己的主人，没好气地说。
第33章 贴心阿爸医治（被自己抽的）受伤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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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刀把子并不在幽灵山庄中, 但他的两个重要合作伙伴都在山庄里，不过没发挥什么作用，在叶孤鸿冒头之前, 他们已经败于阿爸的石头之下。
阿爸也从他们口中知道了幽灵山庄的秘密。
幽灵山庄的存在是一个秘密, 山庄主人的身份更是一个秘密——老刀把子正是武当派长老木道人。
像素宫九给阿爸介绍过江湖中的大人物，木道名列其中，响当当。
所以阿爸的任务栏上又有了一个新任务。
【支线任务：幽灵山庄的末路】
【任务描述：幽灵山庄如今离成为你的东西只差半步之遥, 找到老刀把子·木道人，揭穿他的真面目，整顿幽灵山庄。】
【玩家阿爸暂时获得山庄掌控权，未获得山庄命名权, 可任命山庄内等级职位。】
【请玩家阿爸努力整顿幽灵山庄！】
玩家A：你丫……这任务好像没啥好玩的。
阿爸已经将所有的库房扫荡一空，正在扫荡之旅的终点——老刀把子的密室里整理自己的背包，四周忽然一暗，游戏提示。
【你被叶雪关在了密室里。】
【重伤的叶雪：你就在里面老死吧！】
叶雪也是阿爸的手下败将，她还有个妹妹叫叶灵, 姐妹俩一前一后败于阿爸之手, 玩家A没想到这个脆皮NPC还有新戏份。
话说回来，哪有剧情会在玩家整顿背包的时候自动进行的啊……真是莫名其妙的设定。
……
密室外，重伤的叶雪艰难地将密室入口堵住，拖着一堆链条出去将房间门锁缠得严严实实，随后将钥匙丢进不远处的池塘。
叶雪十分愤怒, 她其实没和阿爸对话，只两招便落败，从短暂的昏迷中醒来后, 她看到了晕倒的叶雪、茫然寻找熟人的路上，她再次见到了阿爸。
阿爸正在搜刮各个房间, 浑身上下满是破绽，但叶雪不敢贸然攻击，因受伤而思维凝滞、意识模糊的她并没有发现那些金银珠宝并不是被阿爸收了起来、而是在他手里凭空消失了。
在阿爸进入密室之后，叶雪强忍着伤处的疼痛布置好一切。
此刻她踉踉跄跄地走开，没走多远，撑着墙不让自己倒地。
叶孤鸿叫道：“叶雪！”
叶雪抬头，看见自己衣衫破烂染血的兄长，以及兄长身后的三人组。
因为阿爸的目的百分百为抢劫，叶孤鸿带着王怜花三人一路走来，看似整洁完好的房间里其实没留下什么值钱物品，为此叶孤鸿曾向王怜花投去“这是抢劫？”的疑问眼神。
王怜花懒得理他，这种事更是难以解释。
叶孤鸿扶起叶雪，兄妹二人交换信息，当叶雪说出自己将阿爸关在密室中时，王怜花和詹二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不等叶孤鸿问他们，他二人便争先恐后地向密室方向跑去，叶孤鸿惊疑不定地望向一点红。
天下第一杀手一点红十分冷静地说：“大概是去放火投毒了。”
他对没有试探阿爸的想法，对阿爸也并无杀意，但王怜花和詹二与他不同。
叶孤鸿扶着昏迷过去的叶雪茫然站在原地，三位队友前辈对阿爸的态度并不一致，在阿爸警告他之后，叶孤鸿更加不知该如何面对阿爸。
三人没站多久，不久前蹿出去的詹二又火急火燎地溜了回来，仿佛后面有猛兽追赶，面容扭曲。
“关他没用！他出来了！”
如此说着，詹二毫不犹豫地往一点红身后藏。
一点红这个正经队员肯定比跑腿小弟有面子！
正当一点红疑惑王怜花去了哪里时，拖着王怜花的黑衣阿爸从灰墙后现身，王怜花被扯着胳膊，耳朵通红，又羞又躁，抬手遮脸。
詹二小声说：“他打算点迷烟，但阿爸是从外面出现的，把他逮个正着……我什么都没做，我只在看热闹。”
一点红：“…………”
阿爸下手毫无轻重，山庄中死伤一大片，他自己倒是什么都不管，将这事交给叶孤鸿处理。
叶孤鸿安置好叶灵叶雪，精神疲惫，还在给自己上药，阿爸便推门而入，任命他为幽灵山庄代庄主。
“……我？”叶孤鸿疲惫不已，听到这话脑子都转不动了，只能茫然发出一声无意义的疑问。
“你。”阿爸语气平静地说。
叶孤鸿紧紧握着药膏，灵光一闪：“我堂兄……叶城主也和我一样吗？”
“不一样，你是跑腿小弟。”阿爸似乎在兜帽下打量他，兜帽发出细碎的声音。
叶孤鸿的手握得更紧了，面色也更加苍白。
叶孤鸿很想问阿爸和他堂兄之间有什么交集，是否交过手，但望着气质阴森的阿爸，终究什么都没问出口。
“恭喜。”
詹二知道叶孤鸿的遭遇后送上了很没感情的贺喜，随后问道，“我想下山，代庄主，能给我指路吗。”
叶孤鸿握拳又放开，淡淡道：“去找你的队长。”
詹二：“你别这么说……不要迁怒于人。我和他们虽然是队友，但并非同伙……里面那个天下第一杀手要杀我的主人。”
叶孤鸿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詹二看了一会儿，随后叫詹二拿来纸笔，为詹二提供了一张简单易懂的下山路线图。
詹二道了声谢，将图纸揣怀里，带着从山庄里找来的干粮悄悄咪咪下山去了。
他从叶孤鸿房间里离开之后约半个时辰，王怜花也找来了，对着叶孤鸿抛出一句言简意赅的话：“下山路线图。”
叶孤鸿道：“找你的队长。”
王怜花表情很臭：“你在说什么废话？”
纸笔就放在一旁桌上，叶孤鸿没动:“你们逃不掉。”
王怜花：“不试试怎么知道。”
叶孤鸿看他一眼，拿起纸笔，边写边问：“一点红……”
“他跟着詹二走了。”王怜花从叶孤鸿手里拿过图纸，问叶孤鸿，“你认命了？”
“……”
叶孤鸿没回答，王怜花不计较，拎着图纸转身要走，瞥见一旁叶孤鸿换下的血衣，脚步骤然一顿，似是想起什么，面色变了又变，青白交加，最终定格为奇妙的兴奋。
叶孤鸿疑惑地望着他：“你不走？”
王怜花看看手里的图纸，又和叶孤鸿对视片刻，竟将图纸收了起来。
他好像忽然间就改了念头。
叶孤鸿看向自己换下的血衣。此时身上的鞭伤仍在隐隐作痛，伴随着心中隐痛，是一种更深沉、难以言说的痛楚。
王怜花伸手过来拉叶孤鸿，叶孤鸿不动，对王怜花的行为十分不解。
“你是不是伤口很痛？”
“……”叶孤鸿觉得王怜花在说废话。
王怜花的语气很兴奋：“一点红和阿爸交过手，按理说他不该行动自如，但我和他见面这几次，他一次都没叫痛。”
“也许他擅长忍耐。”叶孤鸿不太明白王怜花的意思，一点红长着一张善于忍耐的脸，当然不可能轻易叫痛。
“一点红的伤不比你轻，就算有找大夫治伤，也不可能好得那么快——但他喝了阿爸为他熬的药。”王怜花语速飞快，拉着叶孤鸿往外走，这次他拉动了，叶孤鸿隐隐明白了王怜花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他的药有奇效……？”叶孤鸿迟疑地问。
王怜花点头。
他们找到阿爸的时候，阿爸正站在离地约三丈的粗壮树枝上，右掌掌心摊开，两只羽毛泛着淡淡蓝光的黑色小鸟在他手臂上蹦蹦跳跳，间或低头啄食，阿爸身上覆着一层林荫，光影婆娑，恍惚看去，竟有几分温柔。
之前因为打扰阿爸喂鸟而被揍的叶孤鸿立刻停下脚步。
王怜花没扯动，转头看他，叶孤鸿道：“他能看见我们。”
“……”王怜花看他的眼神很微妙。
小鸟们振翅飞走后，阿爸伸手拉住兜帽，从树上一跃而下，衣袂飘飘如羽翅，兜帽下的面容只能看到眼睛以下的部分。
“有事？”阿爸的声音很淡，气质依旧阴森冷漠。
王怜花道：“叶孤鸿受伤很重，你能帮他治伤么？这样他也能更好地为你做事。”
叶孤鸿惊讶地看他一眼，不知道该说他是胆大还是心大。
王怜花既不是胆大也不是心大，阿爸固然可怕、神秘，但并非不能对话的存在，抛开他那些古怪的行为、动怒时的阴森可怖不提，阿爸好歹只是个有点奇怪的不讲礼貌的人而已。
【支线任务：跑腿小弟的请求】
【任务描述：你新收的跑腿小弟（因为你）受了很严重的伤，通过观察发现你医术可能很不错的倪一决定利用他来试探你的医术。】
【合格的队长会时刻关注队友的情况，但不直言而是想方设法试探的队友倪一让你感到心情复杂，你会接下这个任务吗？】
【>>接下任务。你是一名大夫，治伤救疾是本分。】
【>>拒绝任务。被队友试探，你很伤心。】
玩家A觉得这任务有点智障。比起跑掉的两个队友，只是想试探他医术的倪一都显得可爱了一些。
他接下了来这个任务。
阿爸对两人道：“跟我来。”
叶孤鸿难以置信，王怜花却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见他站在原地不动，还扭头朝他招手。
随后，两人目睹了阿爸熬药的场景，不说阿爸凭空取药材的事有多么令人惊愕，只说他熬药的方式……王怜花一开始以为他在耍人玩。
叶孤鸿：“他在耍你。”
王怜花：“那锅药是熬给你喝的。”
叶孤鸿面色青了又红，红了又白，转头就走，被王怜花一把拽住。
“嘶——”叶孤鸿伤痕累累，被牵扯到伤口，痛呼出声。王怜花却不为所动，他对叶孤鸿只有利用的意思，绝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来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想。
叶孤鸿有点生气，冷着脸站在原地，不走了。
阿爸抬起头，看不见他的眼睛，但两人能感受到他的视线从自己身上扫过。
“你们关系很好。”阿爸说，“阿爸我很高兴。”
王怜花：“……”
叶孤鸿：“……”
你丫还真把自己当爹了啊！！
*
阿爸的成品不堪入目，不会有人觉得那是一碗药。
叶孤鸿端着那碗温度适宜的药，双手轻颤，碗中黑色的药液漾起一抹涟漪。
王怜花掩住口鼻，眼睛发亮。
阿爸：“你不喝？”
王怜花：“不想死的话就赶紧喝吧。”
叶孤鸿真心觉得自己不管喝还是不喝，都离死不远了。
阿爸站在炉子旁，风将他的兜帽吹得轻轻晃动，那敏锐阴冷的目光如影随形。
在山林间充满生机的虫鸣鸟叫声中，叶孤鸿怀着赴死的心将那碗药一饮而尽。
王怜花看得眼一眨也不眨，心中做好了给叶孤鸿收尸的准备。
叶孤鸿干呕，但什么也没呕出来。一旁王怜花向前迈了几步，叶孤鸿忍无可忍，对他道：“水！”
王怜花端来水。
在叶孤鸿咕咚咕咚灌水期间，完成任务得到奖励的阿爸转身离开，没有任何对生理心理遭受残酷打击的跑腿小弟进行安慰的意思——主要是玩家A根本没有这个意识，叶孤鸿的反应是很真实的讨厌喝药的反应，这正是网友B一直挂在嘴上的真实感的体现。
幽灵山庄位于深山，四周林野郁郁葱葱，从上帝视角来看一望无际，近深远浅，玩家A还没有试探出这个地图的边界。
这种情况下，当然要尽情探索啦！
王怜花看了眼阿爸的背影，又低头看撑着桌子缓和的叶孤鸿，选择了目前最要紧的事。
“不会死吧？”
“……还剩一点，你沾点尝尝。”叶孤鸿被他的话气得头晕。
“不了。”王怜花一本正经，观察着叶孤鸿的表现。
叶孤鸿揉揉额角，深呼吸。
药效并未立刻显现出来，王怜花跟在叶孤鸿身边，时刻观察着他的反应。叶孤鸿都忍了，作为代庄主，他向仅剩的、悠悠醒转的十来个人传达了他们的处境。
叶灵难以置信：“难道就这样让他抢了老刀把子的心血？”
叶孤鸿道：“他不是一般人。”
这一句话在此刻充分地彰显出他们的无力，众人陷入沉默。
叶雪指着一旁的王怜花，声音冷厉：“暂且不说那人，他又是怎么回事？”
叶孤鸿看向王怜花，没有帮他出言解释的打算。
王怜花道：“我现在与他是一伙的。”
面对其余人满含疑问的视线，叶孤鸿竟没办法否认，就算他想否认，队伍面板上的字就是响亮的证据。
叶孤鸿很勉强地道：“是这样。”
众人重伤未愈，阿爸下手不轻，同叶孤鸿交谈几句便累了，叶孤鸿带着王怜花离开。
“怎么样？”王怜花盯着叶孤鸿，仿佛要透过衣裳看到下方鞭伤。
叶孤鸿拉起衣袖，解开绷带，阿爸用鞭子从叶孤鸿手中抽出了他的剑，手臂上那道原本刺目鲜红的鞭伤……竟然已经有了愈合的迹象。
“——”
叶孤鸿当场呆立，王怜花没心情和他对视，凑近伤口，伸手轻触，叶孤鸿倒吸一口凉气，却没心情生气，问道：“他，他真如你所说……”
王怜花道：“我没猜错……他果然不一般。”
现在的王怜花只想找到一点红，问问这个更早体会到阿爸的医术的家伙究竟是什么体验。
叶孤鸿的头很晕，十分无措，只好茫然地盯着面前的队伍面板、看着自己堂兄的名字。
堂兄啊……您是怎么面对阿爸的啊？
*
叶城主的忧虑几乎到了掩饰不了的程度。
继新出现的三个队友之后，他的堂弟、叶孤鸿的名字也出现在跑腿小弟之列。
本就不平静的心情彻底淡定不了了，而更神奇的是，比起担心叶孤鸿的安危，叶孤城发现自己竟然更担心阿爸——这人究竟在搞什么鬼？只顾着招募队友吗？
满是疑问的叶孤城打听叶孤鸿的下落，叶孤鸿是拜在武当门下的弟子，时常出门云游苦修剑术，现在没人知道他的所在。
叶孤城此时的主要目的不是处理南王带来的麻烦，而是打听阿爸的去向和所作所为，这倒不是担心阿爸出卖他，而是因为那一个个出现的新队友的名字很难让人安心。
只是阿爸去向成谜，叶孤城考虑了对方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却没有想到阿爸能走传送点闪现，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叶孤城的心情十分沉重，握紧了手中的阿爸手办。
……
【来自队友·叶孤城的信：考验完成了吗？希望你能给个准话。叶孤鸿是我堂弟，若有得罪，见谅，别杀。】
玩家A对着叶孤城的信歪脑袋，和之前的两封信比，这次的信正常得不正常了。
——要走搞笑路线的话倒是持续久一点啊。
玩家A忧伤地给叶孤城回信，好安他的心。
叶孤城练完剑，在自己房间的桌子上发现一封信。
【阿爸：我不杀队友。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考验已完成，只是被一点小小的事情耽搁了进度，已经处理完毕，即将继续调查，请放心。】
叶孤城：更不放心了怎么办……
第34章 新队友·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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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时, 叶孤鸿身上的鞭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他本人和王怜花都很惊愕，面面相觑, 谁也没有立刻开口。
王怜花死死盯着叶孤鸿, 一副恨不得扒开他衣裳看遍全身的样子。
叶孤鸿忍不住拢拢衣襟，王怜花回神，抛给他一个满是无语的嫌弃眼神。
阿爸入深山后迟迟不归, 王怜花就算想找他也没地儿去找，想了想，王怜花问叶孤鸿：“你给詹二的路线好走吗？”
叶孤鸿道：“四肢齐全就能走。”
王怜花若有所思：“那他们此时应当在山下了。”
……
并没有。
詹二万万没想到，他在山里能迷路。天色已黑, 方向难辨，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下，冰冷稀碎，就像詹二此刻的心情一般。
一点红在詹二刚有迷路迹象时便冒了出来，和大吃一惊的詹二面面相觑。詹二对一点红被自己带到沟里一事并不觉得过意不去, 只觉得庆幸——还好不是自己一个人迷路。
“还好有你。”詹二忍不住感慨。
“真正的程冠在哪里？”一点红言简意赅。
“……”
詹二发现, 他和一点红聊不下去，这人张口闭口就是程冠，将任务看得很重。
“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不能抛开立场，聊点更有意义的事么？”
詹二的年纪比一点红大, 性格随意，左右主人不在身边，一点红想杀主人也只能想一想, 不如探探一点红的底细。
一点红表情冷淡：“我同你没什么好聊的。”
詹二笑了一下：“我有很多想说的……比如，你身上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算好转也不带这么快的, 阿爸给你喝的药是不是有奇效？”
一点红凝视着他。
詹二神色淡定。
在与阿爸分别的七日内，詹二回到宅院后便更加仔细地询问与阿爸近距离接触两日的仆人们。
他们对部分事情的记忆毫无印象，但仍记得一夜过后院中忽然多出一个受伤的客人、阿爸在后厨为他熬药，有人去给那位客人送饭，知道那客人伤势不轻，面色苍白。
这位客人自然是一点红。
詹二仔细回想他见到的一点红，应对那些来势汹汹的庄子护卫时，一点红并无逞强的样子——看不出他受了伤。
时隔七日在幽灵山庄相见，詹二小心观察，断定一点红已经痊愈。
詹二不觉得自己能从阿爸那里知道有用消息，但一点红可以告诉他。
一点红从詹二眼底看到了野心。
面对未知存在，恐惧之后有可能逃避，也有可能将其制伏、掌控在自己手中。
一点红淡淡道：“你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程冠’？”
詹二道：“为主人，也是为我自己。”
如此忠心，一点红很难共情，但他见过不少和詹二一样的人，没有多言，双手挽袖，布满陈旧疤痕的双臂展露在隐隐绰绰的月光之下。
作为一个自幼接受杀手训练的专业杀手，一点红身上的伤疤只多不少，只是詹二目睹的只有旧疤而无新伤，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我之前被…召唤和那些护卫交手时并未受伤，这你是知道的。”
一点红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那里确确实实有被阿爸砸出来的淤伤、甩出来的鞭伤，“我去杀程冠的那天他将我重伤，吹了一整夜的风，第二天还得了风寒，他端了一碗极难喝的药，特别难喝，像毒药，我喝的时候以为他是打算灭口……但在你和倪一来之前，我发现我的状态好了不少，从那院子离开之后，我身上的伤便逐渐愈合，大概一个晚上，再次遇见阿爸之前我的伤势几乎彻底痊愈。”
詹二眼神闪烁。
一点红将衣袖拉了下来，又道：“我最初也很震惊，在我被迫和他手牵手来见你之前，我同他还有交手，被他重伤……他又喂了我药，效果惊人。”
詹二忍不住道：“你倒很会瞒。”
因为一点红从始至终都很冷静，他们都忽视了一点红其实应该是重伤状态的事实，甚至没有想到他曾喝过阿爸熬的药。
一点红一直语气淡淡，这会儿却仿佛笑了一声：“他大可以直接杀了我，却叫我做队友……总的来说，我二人无冤无仇，我又何必多说他的事情。”
詹二同样难以理解一点红的选择。
他隐隐觉得，一点红好像不是很讨厌莫名其妙成为阿爸的队友这回事。
也对，队友比跑腿小弟高级多了。
詹二有点酸，他为主人做事高低是个心腹管事，手下也有好几个人，在阿爸这儿却沦落到跑腿小弟，这队内分级究竟是凭借什么作为依据的？
他叹了口气，抬眼望向四周，万籁俱寂，只有枝叶在风中合奏。
“看来咱们只能等到天亮了。”詹二抖着手中的图纸，结束了有关阿爸的对话，“叶孤鸿……他长得和西门吹雪一样正气凛然，没想到也会做这么阴险的事。”
一点红对此保持沉默。
有一种可能，不是叶孤鸿阴险，而是因为詹二不会看图……
沉默之中，寂静深林中隐隐约约传来草叶被压过的声音，窸窸窣窣，愈来愈近，声音愈来愈大……
一点红和詹二靠近，警惕又防备地看向黑暗深处。
声音的主人在片刻后现身，影影绰绰的树荫中有一庞然大物的轮廓若隐若现，碎银般的月光洒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有两点精光在阴影中闪烁，光影明灭，像是野兽的双瞳。
一点红总觉得这野兽的眼间距太大了一些。
下一秒，野兽从林荫中现出身形，一点红与詹二面色骤变，僵在原地，吃惊地看着这一庞然大物——泛着冰冷光泽的鳞片、毫无感情的血色双眼、针一样尖细的黑色竖瞳、血盆大口中鲜红的蛇信、尖利的牙齿——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赫然是一条头有半丈宽的黑色大蛇。
叶孤鸿知道山里有这种东西吗？如果他知道的话可真是个奸诈小人啊啊啊啊啊！！！
詹二在心里尖叫。
待两人缓过神，转身要跑时，黑暗中传来熟悉的清冷声音。
“找到你们了。”
这是阿爸的声音。
两人脚步顿住，惊疑不定地回头，脑海中同时冒出一个想法：原来阿爸是蛇妖？
阿爸不是蛇妖，阿爸只是带着自己刚收的队友来完成支线任务——寻找迷路的队友。
玩家A操纵阿爸从小黑蛇头顶跳下，已经有了小鲨鱼和小章鱼的例子在先，小黑蛇一点也不让人意外，虽然玩家A最初想着会在山里遇见老虎或狼之类的动物队友……嗯，小黑蛇也很不错。
动物队友的脾气都很好，似乎天然对主角阿爸怀有善意，玩家A对这方面的设定很满意。
【一点红：……阿爸，它、它是……？】
【面对一点红的疑问，你郑重地向他介绍了新的队友“小黑”。作为队长，你希望队友们能和谐友好的相处。小黑的外表确实有几分可怖，但你清楚地知道小黑冷酷外表下柔软的内心，你不能让小黑被误会。】
【一点红对你的说法勉强表示了接受。】
【詹二：……………………阿爸，它吃什么？】
【阿爸：不吃人。】
【詹二对你的回答勉强表示了接受。】
【来日方长，你觉得你的队员与跑腿小弟迟早会接受跑腿小弟。】
【你们回到了幽灵山庄。】
【小黑：@##%$*￥（阿爸阿爸，我知道我不讨人喜欢，就不进去啦，你明天还要找我来玩啊。）】
【阿爸：好。】
……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怜花手里端着茶盏，脑海里反复播放阿爸站在大黑蛇身边的景象。
他时不时地会打开队伍面板瞧一眼，乍见队友里多了个小黑，他以为又是个倒霉蛋——谁知道阿爸带着两个迷路的真倒霉蛋回来时身后跟着的是一条大黑蛇！
那条蛇哪里看起来小了！？
詹二一路上都提心吊胆，生怕被大黑蛇一口吞掉，闻言抖抖索索道：“我怎么知道，我一开始还以为那条蛇是阿爸真身，以为他是个蛇妖……”
世间确实有种种神鬼异闻流传，相关书籍记载多不胜数，逢年过节也有拜神祭祀的活动，但亲眼目睹和耳闻随波逐流完全不是一回事……阿爸好歹有个人形，那条大蛇可是实打实的大黑蛇，双瞳如血，那样一个庞然大物仅仅是看着便令人心头发紧。
叶孤鸿呆愣地看着队伍面板，老刀把子可能彻底没有夺回幽灵山庄的希望了。他道：“小黑是一条大黑蛇……那小鲨鱼和小章鱼……”
众人一顿，表情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小黑不小，那“小鲨鱼”和“小章鱼”恐怕也称不上小。
詹二的声音还在颤抖：“如果真要死，我可不想葬身蛇肚鱼腹。”
王怜花道：“你就不能说点好话？他要用你喂蛇早喂了，不会带你回来。”
一点红道：“……阿爸说过，小黑不吃人。”
詹二看他二人，就算这话只是为安自己的心，他也很敬佩他们能如此淡定。
“年少出英雄。”詹二往王怜花那边靠了靠，“佩服佩服。”
王怜花毫不留情地挪开。一开始的不淡定过后，他便很快恢复了冷静，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阿爸想做什么不必拖延，否则不会在回山庄后直接找一个房间歇息。
他瞥了眼一点红，叫叶孤鸿拉开自己的衣袖，随后询问一点红的情况。
一点红并不意外，将他对詹二说过的话重复一遍，向王怜花展示了自己只有陈旧疤痕的双臂。
众人沉默不语。
詹二作为一个十分识相的机灵鬼，在这一刻终于对自己有了明确的认知，别说利用阿爸，他能在阿爸手下保住小命就很不错了。
*
【来自队友·小鲨鱼的信：阿爸队长……你好像有了很多新队友，小鲨鱼有点难过，不要忘了我呀。我真的好想阿爸你啊。】
【来自队友·小章鱼的信：小鲨鱼最近不太高兴，我也不高兴，如果你能让小鲨鱼高兴的话，我也会很高兴的。】
【来自队友·叶城主的信：你现在在哪里？】
【来自跑腿小弟·九公子的信：你最近的日子似乎相当多姿多彩，但你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划掉）你给我等着。（划掉）】
玩家A登陆游戏，一一阅览过信箱里的四封信，稍作思考，操纵阿爸去传送点，目标选择“不孤岛”。
至于叶城主和宫九，唉，随缘吧，总不可能每次都要回信让人安心啦。宫九那货每回寄来的信都阴阳怪气，还威胁人，实在是大逆不道。
小鲨鱼和小章鱼收到了阿爸要回去探望它们的回信，立刻从无名岛赶去不孤岛，快快乐乐地与阿爸重逢，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
【小鲨鱼，好感度＋12。】
【小章鱼，好感度＋10。】
玩家A有种错觉，小鲨鱼和小章鱼像有分离焦虑的宠物一样……
阿爸心痛，愧疚，于是陪他们多玩了一会儿。
玩完后他又去庄园里探望自己的员工，庄园里每天都有许多产出，阿爸的钱袋子每天都有收获，员工们的精神面貌和身体情况都很不错。
【东三娘：阿爸庄主，我们可以去陆上么？】
逛了一圈之后，东三娘向阿爸提出了她们的想法。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很忐忑不安，但一直待在岛上实在太无聊。
玩家A不觉得她们的请求不对，只觉得有些突兀——他以为要在完成员工秦玉和董渺寻找家人的任务后才会有这条路线呢。
“好。”阿爸说，“你们外出行走，要懂一些防身技巧，将这些东西学会，你们就能走了。”
东三娘有点困惑：“……可是，我们没有船？”
阿爸说：“不需要船。”
阿爸带她们去了庄园内的传送点。
玩家A全程按照游戏指示完成这个任务，东三娘等人需要等级达到LV.30才能够使用传送点，而阿爸提供了适合她们的功法。
不知为何，东三娘等人头顶冒出的省略号比之前更多，并持续了很久很久——比LED信息滚动宣传屏里的字还要长。
【东三娘：谢谢阿爸庄主，我们会努力的。】
【东三娘和她的同伴们充满激情。】
阿爸在不孤岛上玩了一会儿，期间退出游戏又登陆游戏，对玩家A来说不过是几个小时的差别，对幽灵山庄的人来说却是有整整两天没见到阿爸。
小黑会时不时地去山庄门口转悠一圈，站在山庄最高处，林海间若隐若现的墨色鳞片蜿蜒起伏，断断续续。
詹二搓着胳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问叶孤鸿：“你们在这儿扎根多久？真不知道有这么一条蛇么？”
叶孤鸿脸色难看，幽幽道：“不知道。”
如果知道的话，老刀把子根本不会在此地建幽灵山庄。
幽灵山庄中有些资历的人都丧命在阿爸手中，用来烧尸体的坑还没挖好，就算想从那些人口中打听点什么……尸体是不会说话的。
“小黑”宛如凭空冒出来的，但阿爸对一点红和詹二说过，这位队友是他从山里找到的新队友。
“……他一定在忽悠人。”
詹二喃喃道。
一点红道：“他没有忽悠人的必要。”
詹二无言，阿爸确实没必要骗人，这人行事无忌全凭心情，根本不管人信还是不信。
王怜花倒是心情很愉快的样子，在场的所有人中他年纪最小，胆子却比谁都大：“小黑大概在等阿爸回来，它——说不定能听懂人话。”
不说半丈宽的蛇时不时正常的蛇，能听懂人话的蛇显然不是一般的蛇，要么小黑是蛇妖，要么王怜花的设想太夸张。
从私心出发，几人衷心希望是后者，但仔细想想，有阿爸前例在先……说不定真有可能。
“庄里有雄黄吗？”
王怜花一副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姿态询问幽灵山庄代庄主叶孤鸿。
叶孤鸿：“……没有。”
王怜花步子已经迈了出去：“厨房里应该有大蒜——”
他像一阵风一般蹿了出去。
众人沉默地望着他的背影。
詹二喃喃道：“他要被小黑吞下去了可没人会救他。”
*
王怜花一点点地拉近与小黑的距离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手心渗汗，浑身发麻，在距小黑四五丈的距离停了下来。
这个距离与小黑的全部身长相比不算远，小黑拉直身子蹿出去不到一秒就能咬到王怜花。但王怜花并不清楚，普通的蛇能一眼推算出蛇身长度，但小黑的蛇头、与翠绿浓郁的枝叶挡住了估算小黑身长的所有视野。
于小黑而言，王怜花是个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儿，还没有它最喜欢的那颗树大，再加上它是个近视眼，所以只是懒洋洋地瞥了一下，便放低脑袋，甩甩尾巴尖，安静地等待阿爸回来。
阿爸香香的，凉凉的，就算踩在它的脑袋上也不会让蛇觉得生气。
王怜花呆在原地。
他竟然从一条蛇的眼里看出来慵懒和不在乎。
——事实上小黑压根看不清他，所有情绪皆为脑补。
阿爸返回幽灵山庄的时候，玩家A看到的就是跑腿小弟倪一在小黑附近站桩的游戏画面。
一人一蛇头顶各自冒文字气泡。
倪一：【……蛇……它能听懂我说话吗？】
小黑：【阿爸啊阿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呢？小黑等得好寂寞。】
玩家A恍然大悟，哦哟，倪一小弟这是对小黑一见钟情了啊。
第35章 占人便宜者，人恒占之。
‖晋。江文学城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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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怜花才没有对小黑一见钟情——尽管从客观层面来说, 小黑确实是一条非常俊俏的蛇，冰凉的鳞片、冷酷的双瞳、分叉的红色蛇信，就连发出的声音都很酷。
但在玩家A眼里, 小黑只是个大型贪吃蛇, 乌漆麻黑像根麻绳，立绘也是一个Q版蛇头，一般般可爱罢了。
小黑对阿爸的回归表示热烈欢迎, 具体表现为在山林中打滚，压倒一片绿树。
尘土飞扬，王怜花捂住口鼻，望见阿爸伸手摸摸小黑的头, 小黑的尾巴尖一下子便竖了起来，整条蛇安静下来。
王怜花：“……”
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阿爸对他招手，语气十分平静地道：“你想摸摸小黑吗。”
王怜花：“……可以么？”
阿爸：“可以。”
【倪一，好感度＋1。】
玩家A心想，他是真的喜欢小黑啊。
两人一蛇——如果阿爸真的算人的话——和谐地回到了幽灵山庄。
王怜花走大门, 阿爸站在小黑的脑袋上从大门上方经过, 小黑将头放低，阿爸缓步走下，站定。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观察的众人沉默不语，但小黑将头伸进院中，且有继续深入的意思, 于是院中稀稀拉拉走出好几个人。
玩家A：你们……
这不情不愿的样子很难不让人怀疑阿爸在他们眼里的形象……我阿爸究竟哪里不好了？
玩家A从没有见过这么鲜明的将对阿爸的复杂心情摆在他眼前的NPC，或者说NPC能有那么多情绪才更加奇怪。
你丫别忘了你只是个NPC啊！
经历过态度友好的庄园成员，再看幽灵山庄这些NPC, 玩家A感受到了明显的落差。
于是他按着键盘上的上下左右键胡撞一通，想看看NPC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倪一：【……他在不高兴？】
一点红：【有点痛。】
詹二：【啊啊啊啊！！】
叶孤鸿：【……打不过……】
叶雪：【●■■■■#￥可恶！】
叶灵：【为什么！？】
……
屏幕上的像素小人们东倒西歪, 四处乱跑，躲避着阿爸的找茬，头顶的气泡框里飞快闪过各种文字。
你丫是不是太逼真了点。
玩家A怀着如此心情去找网友B唠嗑，就阿爸的角色定位一事进行了深入交流。
【网友B：所以咱讲究的就是一个真实性，你这个阿爸在NPC眼里可能是比封1建大家长还要霸道可怕的爹】
【玩家A:你丫……就算我不给主角起名阿爸，主角的路线也是设定好的啊，别扯到名字身上】
【网友B：你要这么说也是对的，不过游戏一开始就说过，「你想成为什么，就会走上什么样的路」，你想当爹，爹也分好爹渣爹】
【玩家A：真想顺着网线过去锤你一顿啊】
【网友B：爱与和平，爱与和平，爱与和平】
【玩家A：你丫……】
他本来不想问和主线有关的问题，但网友B的态度太轻浮，他问天丫答地，很难不让人硬拳头。
【玩家A：阿爸没有记忆，但现在连线索都没有，他什么身份？给我透个底】
【网友B：不是，你不是最讨厌剧透了吗】
【玩家A：前提是剧情连贯，人设丰满，这样随机着陆NPC把主角当洪水猛兽的游戏哪里值得期待了啊】
一直及时回复的网友B隔了将近十分钟才回复。
【网友B：就算你这么说……主角走的路也是你的选择啊】
【玩家A：（别逼我在最快乐的地方扇你.jpg）】
【网友B：你丫如果是皇帝绝壁是个暴君】
【网友B：告诉你也没什么。主角其实是迪士尼公主】
【网友B：啊，不是说他的性别是女性，只是一种概念，其实代称也可以换成吗欧城哦哇rveW{Q！@#￥%&*】
【玩家A：你手机被你的猫踹飞了吗】
【网友B：差不多是这么个事】
你丫，我纯瞎扯淡你还真把这当借口。
玩家A无语至极。
【网友B：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说白了就是那个事儿，不是别的事儿，你懂的】
【玩家A：（泥头车飞驰.jpg）】
玩家A对网友B的表现无话可说，如果真能顺着网线去捶人他一定马不停蹄地爬过去捶得人喊爹。
他以为这次扯淡就这么自然地结束时，手机再次震动一下。
【网友B：嗯，其实，你给主角起名阿爸，我算是游戏的制作者，也可以说是角色们的爹】
【玩家A：（别逼我扇你.jpg）】
网友B坚强地贩完一整把剑。
【网友B：对我的孙辈们好一点，行吗】
【玩家A：你希望你的坟前上什么花？】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占人便宜者，人恒占之……
玩家A放下手机，继续投入到游戏中。
*
阿爸站在原地不动了。
因为脚慢而被撞了好几次的詹二忧郁地叹气：“他为什么那么做？”
王怜花道：“谁知道呢。”
阿爸向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几人默默后退，做好逃开的准备——毕竟不是谁都喜欢被莫名奇妙撞上那么一撞的滋味的。
“我要走了。”阿爸在几人不远处站定，声音凉凉的。
“……怎么走？”王怜花忍不住问。
山庄大门处，小黑正搭在围墙上懒洋洋地甩尾巴尖，从远处看像一条黑色的绳子。
阿爸说：“和小黑一起走，去找程冠。”
詹二的脸色青白交加，不喜欢蛇，但要监视阿爸，怎么办？
一点红有一种预感，就算他跟着阿爸找到程冠、大概也不会由他杀了程冠……但他依旧打算跟着阿爸。于是他说：“我跟着你一起走。”
王怜花没说话，阿爸却看向他。
迟疑片刻，王怜花不太愉快地说：“我也一起。”
阿爸似乎满意了，叮嘱叶孤鸿好好管理山庄，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他。
叶孤鸿努力不让自己去看阿爸兜帽下的半张脸，目光盯着阿爸身后的山……山门上挂着的大黑蛇太抢眼，叶孤鸿连忙往旁边看。
他其实很想问你既然走了，要怎样才能问你，但实在问不出口。
一想到阿爸在他身畔冷声低语时，叶孤鸿的眼前便仿佛浮现出如墨寂夜里、深不见底的小巷。
既神秘，又令人着迷。从内心深处扎根蔓延的未知情绪让叶孤鸿很难在面对阿爸时保持冷静。
所以只能躲避。
小黑载着阿爸离开，黑色的鳞片在林海间游曳。
叶孤鸿表情复杂：就这么下山，一定会引起大骚乱。
当站在山庄大门只能望见小黑的尾巴尖时，叶灵和叶雪一起来找他，表情复杂，似是惊恐，又似是慌张。
后山荒凉，少有人至，但叶孤鸿去看时，后山多了好几座高大建筑，以及排列整齐的小树苗。
叶孤鸿：“……”
即使很少往后山来，但叶孤鸿依旧记得后山原本的模样，峭壁石崖，有野兽出没……绝不是眼前这幅整齐的样子。
叶雪看起来很想说点什么，但她想了想，将叶孤鸿领到那些建筑中去。
里面宽敞明亮，门口挂着一本册子，叶孤鸿沉默地翻开看了几页，崭新的知识灌输到他的脑海之中，他几乎是一瞬间理解了那些于他而言本该高深莫测的知识。
它们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知识。
*
幽灵山庄可以做果树生意。
玩家A没有经过太慎重的考虑，相当随便地决定了幽灵山庄日后的发展路线。
与名下有一大堆经营的无名岛不同，幽灵山庄没有经营什么正经的生意，从玩家A翻到的情报来看，他们主要依靠打家劫舍、以及那些投奔到山庄中的恶人自己的资产维持幽灵山庄的运转。
所以玩家A没有干涉代岛主宫九的工作，但幽灵山庄需要洗心革面正经工作。
如今的阿爸只有幽灵山庄一半的掌控权，由于真正的庄主老刀把子还没有揪出来，阿爸还没有为幽灵山庄改名的权利。
玩家A对着庄园面板研究幽灵山庄的名字，输入框中无法显示光标，“幽灵山庄”四个灰色大字焊在框里。
他在退出庄园面板前又点了一下……让玩家A意外的是，这回在名字框中显示出白色的光标，并以固定的频率闪烁着。
咦？竟然能改名了……
玩家A疑惑地退出庄园面板，下一秒，游戏画面上蹦出提示。
【老刀把子在返回幽灵山庄途中遇见了意外。】
【从天而降的墨色阴影将老刀把子湮没。】
【老刀把子的遗言：那是什么？】
【幽灵山庄的主人已死，玩家阿爸获得山庄掌控权，获得山庄命名权。】
【《支线任务·幽灵山庄的末路》已完成……@#￥%&*■●■■玩家阿爸贡献度为零，原定奖励不予发放。】
“……”
玩家A由呆转惊，最后被一句“原定奖励不予发放”给整笑了。
你丫个游戏旁白竟然还这么智能？他连老刀把子都没见到能有个毛线贡献度！
气归气，玩家A从游戏旁白里琢磨出点什么，翻开游戏日志向上拉，看到了支线任务突兀完成的起因。
《游戏日志·摘录》
【小黑：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今天天气很好啊~阿爸在我头上啊~开心~】
【小黑：啦啦啦啦啦~快乐~开心~】
【倪一：……想站小黑头顶……】
【小黑：啦啦啦啦~阿爸~阿爸~阿爸~】
【一点红：冷静。镇定。冷静。冷静。】
【小黑：阿爸~！阿爸~阿爸~阿爸~】
【一点红：冷静。镇定。冷静。镇定。风好大……风景很不错……要站稳了。冷静。】
【小黑：阿爸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那几个人类很识相，不会打扰我和阿爸，所以可以容忍他们趴在我身上。阿爸~阿爸~希望阿爸可以夸夸我~】
【詹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詹二：等等前面是不是有个人影？！】
【詹二：啊啊啊啊啊啊啊】
【倪一：前面有个人影。】
【一点红：那里确实有个人。】
【詹二：啊啊啊啊啊要压过去了！！！】
【小黑：啦啦啦啦~啦啦啦~】
【“啪叽”。倪一好像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一点红知道，那不是他们的错觉。】
【詹二：啊啊啊啊啊！！！！】
【谁也没有看清那个人的真面目。】
【那个人到底是谁？——这样的疑问在倪一等人心中徘徊。】
玩家A：……
要不要这么搞笑！这次真不是他的锅，只能说是想出这种剧情的网友B脑子有坑。
而且还不发奖励——玩家A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亏大了，又气又好笑，无语得很。谁家BOSS的死法这么没逼格？
除了詹二还在嗷嗷叫，王怜花和一点红都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詹二：“它不吃人！但是！！这么大的个头杀人根本用不着吃啊啊啊啊！”
不用你强调，都看得见。
王怜花实在没心情吐槽詹二的废话。
一点红努力保持冷静。
前方站在小黑头上的身影，似乎变得更加遥不可及……
*
冷血。
六扇门神捕，诸葛神侯的弟子，四大名捕之一。
最近正在三柳镇中扮演卖货的货郎，每日走街串巷，积极认真查案中。
他来到三柳镇已经有一段时间，但从五天前开始，三柳镇中开始流传起一些古怪的传言。
这些传言是从南方到来的行商带来的消息，三柳镇南边的村镇都在说蛇妖出山，昼出夜伏，身长十丈，漆黑如墨，双瞳如血，吃人不吐骨头……说的有鼻子有眼，仿佛真有那么一条蛇。
冷血个人是不信这种传言的，但这一传闻愈演愈烈，就在今天，冷血路过镇上的茶馆，看到了新的行商队伍，他们同样提到了传言中的黑色大蛇，表情惊恐交加，不似作伪。
在茶馆外驻足听了片刻之后，冷血心中的疑惑逐渐加深。商人们自述在深夜亲眼目睹在林野间蜿蜒爬行的长蛇，嘶嘶吐信声在寂静深夜中十分明显，并且他们在它身边见到了好几个人影。
商人们断言，那些人一定是黑色大蛇的储备粮食。
他们的语气太笃定，冷血怀揣着困惑离开。
如此传闻似乎代表着某种信号，冷血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但究竟是为何不安，他却说不上来。
由于幼时在野外被狼养大的经历，冷血在某些时候有着非同一般的敏锐直觉，对他看人断事确实有所帮助，但他从未有过如此心慌的时刻。
走完之前固定的卖货路线，冷血在分叉口的大树下呆站良久。
此时天色微暗，方才走街串巷的路上听到的大多是与“蛇妖”有关的话题，按理说他该走左侧回到自己这些日子住的地方，但望着另一侧幽深、杂草丛生的小径，冷血总觉得其中有什么吸引着自己一般。
行动力超强的冷血捕头稍作思考，便走进其中。
荒草丛生，远处破败的茅草屋影影绰绰，在黄昏中朦胧模糊，清风拂过，天边晚霞璀璨。
冷血不知自己走了多久，拨开遮挡视线的草木，在飒飒风声中，冷血看到了一棵树。
晚霞映照着绿树，暗色与橘色相互映衬，枝叶染上明亮却又阴沉的色彩，漆黑的鳞片折射出冰冷的闪光，那是一条几乎与树干一样粗的黑色大蛇。
听到冷血发出的动静，右侧高处探出一个蛇脑袋，赤瞳似血，冷酷无情，轻吐蛇信。
冷血僵站在原地。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竟然真的有蛇……
黑色大蛇并未表露出任何攻击性，居高临下、慵懒地瞥了眼冷血，便又将脑袋搭回枝干上。它身子太长，树下尾巴依旧盘起数圈，尾巴尖一晃一晃……似是心情不错。
冷血惊异于自己竟然能看出一条蛇的心情，随后，他意识到黑蛇是在盯着什么瞧。
方才太过震惊，以致于冷血完全忽视了这丛林中的另一种声音。
他望向黑蛇所看的地方，那里草丛的草丛有不自然地起伏，黑蛇趴在树枝上，纵观全局，看得清清楚楚。
冷血心中一跳，忍不住担心其中是被黑蛇视作猎物的人。
他能做点什么？冷血努力思考，倘若面前的是恶贼逃犯，他的剑很快，但此刻在他面前的甚至不是人……
草丛中发出的动静渐渐变大。黑蛇的尾巴尖晃悠得愈来愈快，它微微直起身子，背对着冷血、聚精会神地盯着下方。
冷血想要出言提醒，但顾虑重重，后背渗出冷汗。
有谁从草丛中走了出来，几乎是同时，黑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对方冲去，冷血脑海一片空白，拔剑冲刺并喝道：“退下！”
黑蛇的身躯挡住了冷血的视线，被他声音惊动，黑蛇挪动身躯，一副令人呆滞的画面展现在冷血眼前。
那从草丛中钻出的黑衣兜帽人将手搭在黑蛇脑袋上，他本人则微微侧着头，看冷血。
冷血刹住脚步，惊疑不定地望着眼前的一人一蛇。
黑蛇的赤色双瞳漠然地盯着冷血，它似乎有些不悦。
黑衣人的面容隐在兜帽下，只能隐约瞧见他的下颚轮廓。对方缓缓开口，声音清冷：“有事？”
冷血为他自然的态度而茫然，这么大一条蛇难道是他的宠物不成？
是自己的态度不对？
“……我以为它将你当做了猎物。”冷血握紧手里的剑，声音嘶哑地开口。
望着眼前的黑衣人，冷血初时只觉得他气质阴冷，但对方开口之后，冷血心中竟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黑衣人道：“你在担心我？谢谢你。它叫小黑，不吃人。”
冷血手一抖，竟然还给这条大蛇取了名字？
他十分艰难地道：“小黑，是一条很大的蛇。”
黑衣人说：“小黑是我的队友。”
冷血：“……”
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远处，三个人影藏身破屋后，望着树下的二人一蛇。
“虽然不知道那小伙是谁……但他好可怜。”詹二十分同情地说。
“那你去救场。”王怜花面无表情。
“……”詹二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他在小黑面前就是个哑巴。
一点红忽然提醒：“他看过来了。”
三人举目望去，和看过来的冷血对上视线。
同是天涯沦落人……
“这人也是个倒霉蛋。”王怜花如此断定。
詹二很难抑制自己幸灾乐祸的心情。
一点红也是个行动派，被发现踪迹后便迎着冷血的目光走去，在阿爸的示意下向冷血介绍了自己。
……不介绍不行，不顺着阿爸的想法来的话只会更麻烦——小黑会一直盯着人看。
第36章 完蛋啦！
‖晋。江文学城独发‖
*
冷血不动声色地打量自己面前的三人。
两个成年男人, 一个少年，看向黑衣人与黑蛇的眼神复杂又微妙，这是一个相当奇怪的组合。
问题是, 除了一点红大大方方地说出了他的名字, 其余两人明显在敷衍。
在冷血说自己名叫张三后，个子瘦高的男人眼神微妙地开口：
“我是詹二，他是倪一。”
“嗯, 是这样。”
少年倪一看向冷血的视线带着审视。
——这样的自我介绍是不是过于简短了？
冷血现在是一名普通的卖货郎，不该表露出多余的好奇和关注，但是——
他还是忍不住开口：“我听到的有关黑蛇的传言……是你们吗？”
自称倪一的少年微微挑眉，露出“除了我们, 还能有谁？”的嚣张表情。
阿爸问道：“什么传言？”
冷血有点吃惊：“你不知道？‘南边有黑蛇，昼出夜伏，吃人不眨眼’……这说得分明是、分明是……”
黑蛇趴在阿爸身边虎视眈眈，竖瞳紧盯着冷血，一颗脑袋有阿爸高, 冷血实在不能当着它的面说它坏话。
“什么‘吃人不眨眼’？那是谣言。”阿爸不悦地开口, 为自己的队友正名，“小黑不吃人。”
冷血很想问不吃人，它吃什么？或者说，它能吃什么？
一旁十分古怪的三人组低头的低头，扭脸的扭脸, 更加古怪了。
阿爸又道：“多谢你的提醒，我明白了。”
冷血一呆：提醒什么？
还未被阿爸“荼毒”，世界观未被冲击, 冷血的思维逻辑十分正常，压根没料到阿爸的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同阿爸交谈期间, 冷血既没有被毫无意义地冲撞找茬，也没有听到阿爸称爹，目前为止，冷血对阿爸还是有一定好感的。
【张三（？？？），好感度＋5。】
抛开对阿爸方才所说的话的不解，冷血主动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该如何称呼。”
在冷血话音落地之际，他听到一声叹息以及一声带着嘲笑意味的轻呵。
“我是阿爸。”阿爸说。
“……”冷血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阿爸？”
“阿爸”并不是广泛使用的称呼，在阿爸开口之前，冷血从未听过这种称呼，但在阿爸开口后，他几乎是一瞬间便理解了对方所说的“阿爸”究竟是什么含义。
——将“阿爸”的含义植入他的脑海之中，并让人一瞬间理解相关意义，随后产生与之相关的反应——有人当面叫自己儿子时该有的反应。
如果玩家A不取名取名阿爸，取名为任何正常普通的名字，都不会有如此效果。
■■的降临本该是让人恐惧的。
但阿爸……某位网友的心酸多说无益。
冷血十分冷静。
他没有发怒，只是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好感度不减。阿爸上前往他手里塞了礼物，手指相触，阿爸的手凉得像冰，冷血后背一凉，紧紧盯着近在咫尺的阿爸。
兜帽下，阿爸的脸若隐若现。
冷血握紧手中的未知东西，没有低头去看，手感上……像是一个木雕。
阿爸道：“天黑了，你回去吧。”
“……”冷血看了眼他身边的几人，黑蛇嘶嘶吐信，他微微点头，“再见。”
这是一场十分奇妙的遭遇。
冷血回去的路上借着月光看手里被塞的礼物，看到了一个……阿爸手办。
冷血：“…………”
……
第二天。
当冷血被惊叫声惊醒、从床上一跃而下奔至院中时，他看到了在三柳镇的中心，与三柳镇同名的三柳塔上盘着一条黑蛇大蛇。
大蛇曲曲折折围着塔缠了数圈，远远望去，甚至不太像蛇，像麻绳，像绑带。
尖叫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冷血的隔壁便响起来惊慌失措的大喊。
“是蛇妖！”
“果然有蛇妖！”
他们的反应合情合理，昨日冷血见到小黑时心情也与他们差不离。
冷血凝神远望，隐隐在三柳塔最高层见到一个人影。
他默默收拾东西，决定亲自前去一探究竟。路上他没有按照往常的路线走街串巷，只去了自己的监视对象附近查看一番——目标正在大放厥词，道：“那么一条大蛇不知吃了多少天才地宝，想来它的肉一定十分美味吧！”
冷血深深地看了这个藏身在门后的男人一眼。
这样的姿势十分利于逃跑。
冷血捕头向前走去。
镇上的人对条大蛇惧怕不已，但好奇也是天性，冷血一路走来，瞧见好几个从门后探身、紧张又兴奋地观察着黑蛇的人。
黑蛇并无任何多余的动作。直到冷血到达塔下，黑蛇只是置身塔间愉快地甩着尾巴尖。
塔下，昨日见过的三人若无其事地和冷血对视。
王怜花对詹二道：“你看，我就说他不是一般人。”
詹二沉默地看着冷血。
冷血有做遮掩，头发挡住一双碧眼，王怜花断定他不是一般人的理由很简单。
因为名字。
倪一、詹二不是真名，来个张三更是假到不行，谁都会怀疑的。
王怜花总觉得这个“张三”也会成为父爱如山小队的一员。
“这是在做什么？”冷血向上看，没有见到阿爸，只能望见一片片黑亮的蛇鳞。
“你觉得呢？”王怜花说，“那家伙的想法很难揣测。”
“你们不是队友么？”冷血很疑惑。
“呵。”王怜花冷笑一声。
詹二捂脸，似是心酸不已。一点红倒是没什么古怪的反应，看着冷血，一脸若有所思。
不远处，蛇鳞滑动，黑蛇身躯逶迤，头顶载着一人缓缓向下。
阿爸落地，看向冷血，道：“你来了。”
冷血从他的语气里察觉不出任何情绪，迟疑片刻，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阿爸说：“小黑不吃人。这传言不真，很伤蛇心，小黑被误会后很不高兴……你是货郎，劳烦你走街串巷时替我纠正一番。”
“……”冷血呆滞良久，难以置信。
詹二抹了把脸，一脸虚弱。
王怜花又是一声呵呵。
阿爸在兜帽下望着冷血，仿佛在等待他的答复，冷血艰难点头：“我知道了。小黑不吃人……。”
他重复了一遍这个事实，又看向阿爸身后的嘶嘶吐信的小黑，正巧看到那尖利的牙齿在朝阳下反射的亮光，以及深不见底的大嘴。
冷血：……
阿爸道：“作为谢礼，你想要什么，我都能帮你。”
屏幕外的玩家A看到这里评价：前置剧情太长了没必要啊。
王怜花等人都惊讶地望向冷血，据他们所知，遇见阿爸的人只有被阿爸压榨无视的份，从没有阿爸主动说要帮人忙的事。
“小黑不吃人”这个事实就如此重要么？可他们三个大活人一直跟着他，阿爸不找他们，竟找这才见面的货郎？
王怜花很不悦。因为跟着阿爸的缘故，他与原本身边暗中服侍跟随的人分散，消息更是难以传递——不是每个地方都有他家的势力的。
他都什么都不做了，这人就是这么对他的？
冷血不是很能跟上阿爸的脑回路，道：“不、不必谢我，举手之劳罢了。”
“不，得谢。”阿爸十分严肃地说，“我知道，你有很困扰的事。”
假如宫九在场，一定与冷血很有共同话题。冷血捕头本人十分茫然，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困扰的事，即便是他盯着许久的目标，也并非什么难事。
若阿爸说的是这件事，那冷血更不可能找他帮忙了，阿爸与小黑如此醒目，只会是帮倒忙。
冷血没有被阿爸的气势吓到，坚持回道：“没有。”
王怜花：“真的没有？”
詹二：“你说一个。随便什么都好。”
一点红不说话，只是专注地望着冷血，目光流露出同样的意思。
——他们都希望冷血向阿爸提个条件，不管什么都好，让他们瞧瞧阿爸帮人是怎么个帮人法。
冷血头皮发麻，他遇见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织？世上怎么会有人上赶着给自己找事做？
他道：“假如你真的要帮……先让它、先让小黑离开吧，镇中百姓很不安，这附近也有人要做生意。”
冷血头顶的金色感叹号依旧十分闪亮。
玩家A困惑地操纵阿爸上前交汇，“张三”身份不明，上来就给阿爸加好感，但为什么迟迟没有触发新任务？
“张三”在被撞了两次后躲开阿爸的冲撞，他的立绘是一个戴着灰色头巾、额发微乱，眼睛藏在阴影中的男人，此时嘴角下撇，似乎不太高兴。
【张三（惊愕）：你做什么？我只是让你带走小黑而已……它在这里，不会有人觉得它不吃人。在别人来之前，你赶紧走吧。】
【张三对你的行为感到疑惑。他不是个喜欢肢体接触的人，你意识到这一点后决定与他拉开距离。】
玩家A的手放在键盘上没动，开什么玩笑，你个旁白还想指示阿爸？这样的剧情他才不接受。
屏幕上的两个像素小人在贴贴，玩家A摸摸下巴，有点惊奇：竟然没有穿模。
【你意识到，张三不喜欢肢体接触。】
游戏旁白再次提示。
玩家A毫不在乎，他喜欢就行了。
【……镇上的百姓受到了严重的惊吓。你决定带上小黑离开，并让自己的亲亲队友留下，与身份不明的张三交流感情。】
【你很感谢张三不害怕庞大的小黑，并答应为你纠正小黑吃人这一传言的事，留下你的亲亲队友们，也是为了让他们观察张三是否有什么难处。】
【毕竟，如果没有难处，是不会隐姓埋名的，对吗？】
【你打算让你的队友们留下，你选择——】
【>>全都留下】
【>>只留下一个，按身高决定】
【>>所有人自由活动】
玩家A懒洋洋地打算选最后一个，鼠标左键还没按下，想了想，存了档，再选。
这破游戏的自由度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有时候的选项也无聊的很，但张三这条路线有观望的必要。他也很想看看张三有什么秘密。
【>>所有人自由活动】
阿爸和小黑转身离开，黑蛇游曳而去，巨大的身躯从塔身挪至地面，几乎占满了街道。无数窗缝门缝后都有一双紧张窥视的眼睛。
冷血借蛇身隐匿身形，悄然离场，待至人烟荒凉处停下，他驻足回身，和身后的少年对视。
自称倪一的少年笑眼弯弯，一派和气讨喜的模样。他身边并无另外两个队友，大大方方地迎着冷血审视的目光。
冷血知道他不是一般人，能跟上他脚步的本就不一般，问道：“有事？”
“你有什么想让他帮你的么？”王怜花眯着眼笑，“我第一次听他说要帮人忙，实在好奇他会怎么帮。”
“……和我有什么干系？”冷血愈发不解。
王怜花重音强调道：“他只对你这么说过，你身上必定有过人之处。你随便说点什么，最好说点刁难人的要求。”
冷血被他自相矛盾的话弄得一头雾水，张了张口，道：“……不管你说什么都是没有，你现在就是在刁难我。”
王怜花道：“可你隐姓埋名遮遮掩掩，不像没困难的样子。”
冷血并不惊讶：“我只是有事，并不困难。”
王怜花失望道：“真不用他帮忙？”
冷血语气坚定：“不用。”
王怜花深思片刻，向冷血靠近。
“你接下来要去做什么？我想和你一起。”
“……你还有什么事。”
“没什么，我只是想观察一下你为什么会让阿爸如此在意。”
“……”
冷血茫然。
他好像被奇怪的组合缠上了……
*
詹二正在和自己人偷偷摸摸地见面。
他之前传出的消息因为失踪（被召唤）而没有后话，但算算时间，主人早就收到他的报告、说不定下一步指示就在路上。
作为主人的心腹，詹二在行动上有一定的自主权，但阿爸随意召唤跑腿小弟的能力实在太作弊，詹二权衡利弊……或者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说法更合适，总之詹二决定尽好自己的责任，好好监视阿爸这个古怪的生物。
——虽然因为阿爸与小黑形影不离、偶尔还会不见人影，这份詹二给自己找的监视工作进行得并不怎么顺利，几乎每天都在摸鱼划水。
昨天一进三柳镇，詹二便在镇上一家当铺的旗帜上发现了自己人的隐藏标志，当即给他感动得差点上门认亲。
但左边一个天下第一杀手眼神如炬，右边一个心眼子比蜂窝还多的小鬼，詹二没有轻举妄动，在今日三人分道扬镳后找上门来。
当铺的掌柜是詹二见过两面的同事，他们这些在中原扎根经营多年的人都对彼此眼熟。掌柜身边有个面容憨厚的年轻人，詹二初时以为是掌柜收的徒弟，眼神中带了几分评估，但掌柜小心地介绍道：“这位……是少主人。”
詹二：“！！？”
年轻人羞涩地一笑，憨厚又淳朴。
……不太像啊。
詹二纳闷，长相不同是易容，但性格……他记得少主嚣张跋扈得狠，两年前见面给他踹了个屁股墩。
“爹叫我出来行走江湖，磨磨性子。”少主说，“唉，结果我刚下山没多久就被拐子绑走，多亏了阿文阿武救我出来……你叫詹二是吧？叫我李四就行。”
詹二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扭曲得不行。
之前有张三，现在有李四，一二三四，难不成要凑够五六七八，正好凑够九吗？
为自己取了个敷衍假名的少主“李四”惊讶地看着詹二，神色略有不解。
掌柜同事疑惑地给詹二使眼色，在少主面前如此失态实在无礼，詹二本不是这样的人。
詹二收敛神色：“好，属下明白。”
李四扬了扬眉，从院中向外望去能瞧见那座高塔，就在一个时辰之前，有一条黑蛇盘亘其上。
他没心思计较詹二的失态，但想知道的事情有很多，提起那条蛇：“两位应当都瞧见了那条蛇……詹二，你从外面来的有去近处瞧一瞧吗？”
詹二低头，何止去近处瞧一瞧，他甚至是看着这条蛇穿过长街爬过小巷，扭着身子爬上塔的。
少主为人不靠谱，但这事没什么隐瞒的必要，詹二便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一一道来——除了那队伍面板的事说不出口，其他的事无巨细，详细道出。
掌柜和李四表情各异，眼神微妙，分明是不信。
詹二抹了把脸：“我说的是真的，我早写信向主人禀报此事，但期间因缘巧合，至今不知道主人是什么打算，今日走进这当铺也是好不容易寻了空悄悄来的。”
李四道：“这事不像是真的。”
掌柜默默点头符附和。
詹二伸手指着远处高塔：“两位不信我的话我毫无意见，但那条大蛇，那条大蛇总不能是假的！那人给它取名叫小黑！眼睛是红色的！”
大蛇的眼睛颜色不在近处是不会知道的。
少主“李四”经过深思熟虑，一锤定音：“我同你去见见这位阿爸！”
詹二大惊：“少主不可！”
李四不悦道：“有何不可？”
詹二想说你去了说不准就会变成队伍里的跑腿小弟，但与队伍有关的事怎么都说不出口，他涨红着脸，很是发愁，生怕少主一脑袋扎进坑里。
一般人都不会想到是不能说，只会当作不能说，李四甚至很有闲心地调侃：“你连茶水都一口未喝，怎么像噎住了似的？那位奇人就这么可怕，比我爹还可怕吗？”
詹二面色一变，郑重其事地道：“属下不是那个意思。”
他现在真的想喝水了……口干舌燥，身心难受。
李四满不在乎地一挥手：“无需多言，我真想见见是什么人能驯服那么一条大蛇，他都没有计较你的事情，想来不是什么滥杀无辜的人。对了，你说一点红怎么了？给我说说你们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詹二仿佛看到前方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不由沉痛道，“请容属下喝口水。”
*
一点红将詹二跟丢了。
詹二掩饰得极好，一点红只是因为那件一直无法完成的任务而时刻注意着他的行踪，但如今对方消失，一点红能猜到三柳镇中有詹二的人。
在屋檐下站了片刻，一点红往人群中走去，路上所闻，皆在讨论那条盘亘在三柳塔上的大蛇。
“蛇大成蟒，蟒大成蚺，蚺大成蛟——那条蛇那么大，已经不能叫蛇，该叫蛟啊。”
“说起来，那么大一条蛇，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蛇妖！是蛇妖！”
一点红听了一耳朵乱七八糟的猜测。
从幽灵山庄离开之后已有数日，他们并非与阿爸和小黑形影不离，这一人一蛇时不时地会抛开他们，消失不见，又会不定时地冒出来，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一个采药草，一个盘在树上摇尾巴。
一点红有认识到自己正在接触的是一个十分神秘深奥的世界，但是阿爸的行为总是让这位天下第一杀手在“可怕”和“……”之间反复横跳。
在早点摊子用完早饭之后，一点红想办法去联系自己的首领。这次的任务拖延了太久，此前没有机会传信，如今有了机会，还是详细禀报一番为好。
以一点红对首领的了解，首领不会相信他的话，但阿爸一路上从未遮掩，有关小黑和黑衣人的消息恐怕迟早会传遍江湖，就算不信也得新。
他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一点红沉重地想。
……
玩家A往后一靠，在电脑椅上转了个圈。
就在十分钟之前，他选择【所有人自由活动】，从上帝视角纵观全局，NPC的对话被记录在游戏日志里，气泡框中同时冒出的文字他也有看，还真叫他发现了一些和程冠有关的线索。
问题是……你丫的十句话里有七句是乱码，玩个der！这样连读档拼剧情的都心情都没有了！
【玩家A：把我失去十分钟还给我！】
【网友B：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玩家A：滚！】
……
詹二跟着李四出了小院，转头向掌柜同事道别。
“少主……真的要去见他？”詹二担心少主的成分比较少，主要是担心少主掉坑后会得到主人的失望眼神。
少主李四大大咧咧，眼睛发亮：“当然，如此奇人，不交朋友岂不可惜？”
詹二心情复杂，不愧是少主，想着交朋友，不像他，曾经上来就想着利用人家。
两人出门走了一里路，忽然听到疾风阵阵，詹二下意识转头，一道黑影从眼前飞快掠过，原本站在身前的少主就这么被撞飞了……
黑影落地，衣衫猎猎，气质阴森，是阿爸。
詹二：完蛋了，少主出门就遇坑了啊！！！
第37章 完蛋了！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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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知道是因为震惊还是受了重伤。
詹二大惊失色地冲过去将人扶起，少主枕在他臂间，面容扭曲, 愤怒道：“谁撞我！”
“——”詹二沉痛道, “是阿爸啊！”
这对话很搞笑，搞笑得屏幕外的玩家A遗憾没有语音包给他安装。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詹二扶着李四慢慢起身, 手臂被李四紧紧收拢的手握得发痛，不出意外，一定被捏出淤青了。
听说少主武功平平偷闲躲懒，没想到力气竟然这么大……
詹二努力板着脸, 不让自己龇牙咧嘴，给少主补足气势。
阿爸踹完人后身影坚定气势十足，似乎丝毫不知道自己突如其来的一脚有多么失礼、又有给人带来了多么大的心理创伤。
“他是谁？”阿爸冷淡地问道。
詹二还没开口，少主便回答道：“李四。”
阿爸向两人逼近，李四松开詹二的胳膊, 忽视阿爸兜帽下若隐若现的阴冷视线, 低头拍打衣上灰尘。
如此镇定，并不是很符合詹二对少主的印象。
（强装）淡定的少主遇上不按常理出牌的阿爸，再怎么装也是没用，阿爸丝毫理解不了李四强装淡定的意图，并强行打破了李四伪装出的淡定。
他拍开詹二, 一把捏住李四的脸，并紧紧拽住李四的衣襟。
【詹二身边多了一个奇怪的少年，他的长相随处可见, 但你隐隐从他的视线中察觉出些许违和感。他的眼睛并不年轻，岁月留下的痕迹仅凭伪装是无法彻底遮掩的。】
【聪明的你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身上的违和感, 决定控制住他，一探究竟。】
【至于这样的行为是礼貌还是不礼貌，不用在意，也不能在意，毕竟为了真相是没有什么不能做的……】
玩家A：你丫个旁白是不是话太多了。
李四吃痛，难以置信地瞪着阿爸，另一只手挣扎着去拽阿爸的兜帽，但阿爸已经找到了他耳下的伪装，手指微动，李四的手立刻转移方向，一把摁住、制止了阿爸接下来的动作。
“不要动粗……”李四十分诚恳地说，“咱们有话好好说。”
如果忽略他略显狰狞的神色的话，这句话显得相当真诚。詹二举着手在一旁转了两圈，眼见着李四向他投来看傻子的眼神，詹二一咬牙，一跺脚，张开双臂抱住阿爸的胳膊往后蹬，努力拉开阿爸与自家少主的距离。
阿爸巍然不动，手腕一扭，詹二眼前一花，脸朝下、双手被扭在身后，瞬间便出了一身冷汗。
这力气太大，简直能拧断他的胳膊。
少主，不是属下不行，实在是阿爸不当人啊。
詹二痛得龇牙咧嘴，李四却没认输，纵使心中惊疑不定，他面上仍旧是一副脆弱又坚强的神色，强颜欢笑道：“我还想同你做朋友呢，你、你这么做真是叫我伤心，”
阿爸甩开詹二，继续去揭李四脸上的易容，兜帽下唇角微扬，意味深长：“找到你了。”
两人距离极近，李四抓住时机一把扯住阿爸的兜帽，但与此同时他面上的易容也被阿爸揭下，甚至阿爸还快了一步——
詹二撑地爬起，胳膊肘与肩胛骨处传来的痛意深入骨髓，当他抬眼，便看到阿爸身前、正对着他的少主被揭下易容，露出一张陌生的面容。
不是他所熟悉的魔教少主玉天宝，是一张全然陌生的、成年男人的脸。
阿爸拎着□□抖了抖，结束了对李四的辖制。
李四抬袖遮面，一双满是忌惮与惊疑的双目露在外面。他直勾勾地盯着阿爸瞧。
方才他试图扯下阿爸的兜帽的瞬间，确实瞧见了阿爸兜帽下的部分面容，和阿爸切实的对上双眼，可不过这短短一会儿的功夫，他竟完全想不起来对方究竟是什么长相。
那双眼睛似乎无论如何都无法在心中完整描摹出来。
“……少主？”
这声疑问来自发现自家少主不是少主，并猜到对方只有一个可能身份，又不敢当面叫穿的詹二。
“……”男人向詹二投去一个看不出情绪的眼神，詹二忐忑不安，立刻觉得自己前途未卜起来。
阿爸甩掉手上面具，对男人道：“你好，久仰大名，‘程冠’。”
既是程冠又是西方魔教罗刹教教主的玉罗刹：“……”
詹二：“……”
过于神经的言行让见多识广的玉罗刹都有点支撑不住，江湖人大多玩图穷匕见，这人是先兵后礼，打一根棒子给一颗甜枣，驯狗似的做法让驯狗专家玉教主很有即视感。
玉罗刹不喜欢这种身份倒置的感觉，尤其是阿爸的做法简直每一步都写着生硬，简直在把人当傻子。
——此人一定不擅交际。
私心认为詹二的叙述带有些许夸大成分与艺术加工的玉教主如此断定。
詹二此时正陷于慌乱茫然之中。
好消息，掉坑的不是少主。
坏消息，掉坑的是教主本人。
——完蛋了！彻底完蛋了！
*
冷血是个直接坦荡的人，他十分鲜明地表达了对王怜花的跟踪表达了不满。
王怜花淡定道：“只是顺路罢了，你想多了。”
冷血拿他没辙，这世上确实有少年天才，王怜花比冷血还小两岁，轻功身法也许比不上楚留香或司空摘星，但已是水平极高。
王怜花的观察力也不错，冷血想甩掉他不过是白费功夫。在重复三次相似的对话之后，王怜花主动开口：“你是冷血。”
“……”冷血甚至不想否认，只是道，“如何看出来的？”
“你的剑用布包裹，但能看出没有剑鞘；你戴头巾还用头发挡住双眼，一般来说，除去易容水平太烂这个原因，还可能是因为有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的特征。”
王怜花没有卖关子，很干脆地说道：“还有一个原因，江湖人中除了正道大侠，还有一类人会将百姓挂在嘴边。你让阿爸带小黑离开时，曾说过‘镇中百姓害怕’的话。”
冷血望着他，沉默须臾，问道：“你想来六扇门做事么？”
王怜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后笑道：“你如果叫阿爸帮你一个忙，我会考虑考虑。”
冷血停下脚步，问道：“他究竟有什么奇异之处？”
“古往今来不曾有之奇异。”王怜花的语气十分笃定，“他不是一般人。……甚至可能不是人。”
“…………”
冷血觉得这话有点太夸张了。
*
一点红觉得自己该去找阿爸了。
程冠踪迹难寻，就算是阿爸也拖延至今，首领提供给一点红的目标消息只有詹二与之存在仅剩的关联。
从一开始，一点红盯着的只有詹二，但随着与阿爸同行，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已经不止是詹二。路上所见所闻，都令人难以忘怀。
三柳镇不大，但阿爸难找，一点红从来都不了解阿爸的心思，只能漫无目的地瞎找。
而就在这时，他等来了阿爸的召唤。熟悉的机械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这一次，一点红毫不犹豫地回应了阿爸的召唤，下一瞬，天旋地转，眼前光线交错，一点红身周环境发生变化，对面出现一个眼神惊愕的陌生人。
阿爸就站在一点红身侧，指着陌生男人，对他介绍了男人的身份。
那人是程冠。
詹二站在程冠身侧，神情苦涩，望着一点红的眼神很是忧愁。
一点红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么快。他没有说话，拔出了自己的剑。
阿爸疑惑地开口：“你做什么？”
一点红：“……他是我的目标。”
阿爸道：“你不能杀他。他已经是我的手下败将，我的战利品，是我的所有物。”
被一点红骤然现身冲击了世界观的玉罗刹没忘维护自己的尊严：“我没承认。”
阿爸不理他，兜帽下的脸对着一点红：“如果你要杀他，我会将你降级为跑腿小弟。”
这样的威胁对没有队伍荣誉感的队伍成员来说毫无作用，人类队员更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一点红对阿爸能想出这样的威胁感到心情微妙：“我的手下没有活口，除非我死。”
阿爸沉默地看了眼一点红，劈手夺过他的剑，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那柄剑一寸寸裂开来，整齐地落地，声音铮然响亮。
“你的剑没了。”阿爸举着手中空荡荡的剑柄，如此宣告，“要去杀他的话便杀吧，我可以看着你俩肉搏。”
一点红：“…………”
玉罗刹：“………”
詹二差点给阿爸跪下了：你听听你自己的话有逻辑吗！
玉罗刹知道事情不能这么下去，阿爸对自己没有杀意，只有一点红身负任务而来，他道：“一点红，你是天下第一杀手，五十两银子你甘心拿么？”
一点红没答话，不管酬金几两，到他手上的永远不是大头。
玉罗刹很不喜欢自己目前的处境，但在一点红到来之前，他曾和阿爸交手，胜负未分，但吃了场大亏，被狠狠占了便宜。
这人竟胆敢对他称爹！
玉罗刹算是明白为何詹二一提到阿爸时表情便扭曲又奇怪，这样不知是什么物种的存在确实很难让人以常理相待。
倘若能够对话，构建起联系，说不得有助于他搭乘目的。
——只能说不愧是主仆，玉教主和詹二（曾经）的想法本质上没什么差别。
所以玉教主决定拉拢一切可拉拢之人，一点红就是这个目标。
按一般情况来讲，暗杀“程冠”这个身份的酬金绝对不该是五十两，一点红这个杀手不知道也不在乎理由，玉罗刹却比谁都清楚其中隐情。
“你不想脱离那个组织么？”
玉罗刹问一点红。
第38章 既不是pua也不ktv是因为你不按套路出牌不得以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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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天下第一杀手, 一点红遇见过很多想将他收为己用的人。
其中有些人是垂死挣扎，有些人是自信十足，开出的条件极为丰厚, 诚意十足。但前者死在一点红手下, 后者一点红理都没理。
现在，一点红却很佩服面前的“程冠”，他竟然能在见识到阿爸的奇异之处后还有心思拉拢他, 实在是个优秀出色的商人。
詹二曾经是被一点红无视所有拉拢之言的后者，见玉罗刹胸有成竹出言试探，目露崇敬之色，并下意识挺起胸膛, 然而在瞥见一点红身侧的阿爸后立刻便萎了。
从阿爸手里抢人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
詹二仿佛已经看到了的答案，神情一下子沧桑凄凉起来。
玉罗刹目光灼灼地盯着一点红，心中并不确定一点红会做出什么选择，但即使一点红拒绝，他也能给出让一点红改变主意的筹码。
出乎意料的是, 一点红侧首看了眼阿爸, 身上杀意渐息，竟是有几分意动。玉罗刹纳闷又好奇，能让一点红改变主意的显然是因为阿爸的存在。
阿爸伸手按住一点红的肩膀，对玉罗刹道：“你在撬我墙角？”
语气淡淡，但莫名能听出几分质问之意。
玉罗刹看不出阿爸是生气还是单纯发出这样一个疑问, 心念电转，微微一笑：“当然不是，我只是提出一个友好的建议, 毕竟一点红阁下无论如何都无法完成任务。”
虽然被称作阿爸的所有物这个说法让玉罗刹很不悦，但可以肯定的是, 阿爸对自己并无杀意，只要一点红有所动摇，玉罗刹有自信之后的事情按自己的计划发展。
——尽管一点红在他最初的计划里，并不是值得他花费心思拉拢的人物。
现在则是不得不拉拢了。
一点红收剑回鞘，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挪开阿爸搭在肩上的手。
【天下第一杀手似乎不是很喜欢肢体接触，他小心翼翼地挪开了你的手。】
玩家A：你个旁白倒是给我好好当旁白，“似乎”完全可以删掉！
玩家A有点小失落，一点红是好感度比较高的好大儿，没想到会讨厌阿爸的肢体接触。
霸道阿爸进入逆反期，再次强硬地摁上一点红的肩膀，力道十足，不容拒绝。
一点红差点没被他摁进地里，深吸一口气，抬头，对阿爸道：“我明白了，看你想做什么，要找到程冠的是你，做你想做的事吧。”
玉罗刹正要微笑，便听到一点红淡定地接着道：“等他没了利用价值，你再将人给我就是。”
——“把人榨干利用价值后给我”的变相说法。
玉罗刹没想到一点红这么识相。识相到连自己这个目标都要暂且置之一旁——你天下第一杀手号称追至天涯海角都要杀了目标的坚韧意志竟然只到这种程度吗？！
坚韧是一回事，识相以达成目的也算另一种方式的坚韧。
一点红神色凛然，巍然不动。
阿爸似乎对一点红的话感到十分满意，嘴角翘起，道：“你这样说，我很高兴。之所以不想你杀他，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我的东西，还因为他不是一般人。”
一点红当然知道“程冠”不一般，只值五十两的对手可不值得他出面。这次任务从头到脚都极为古怪，但过去的一点红不会追根究底，没有必要，也没有用。
“……”玉罗刹倒是无语至极，要论不一般，阿爸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
此时情况诡异，詹二在一旁只顾着自己沧桑去了，丝毫不知道发挥自己油嘴滑舌左右逢源的长处替自己的主人铺设台阶。
玉罗刹前路后路都被堵尽，下不了台阶，心情着实糟糕。
等待已久的小黑不太高兴地从角落里冒头，嘶嘶吐信，尖细如针的双瞳紧紧盯着位于最中心的阿爸。
【小黑：阿爸为什么总去关心那些没什么用的人类？他们既不像我一样可爱，也不像我一样贴心……真想一口吃掉他们啊。】
【小黑：■■■■●●】
【小黑：不可以做啊。阿爸会不高兴的。】
玩家A盯着小黑的头顶文字气泡，十分好奇它被打码的文字究竟写着什么。
比起小鲨鱼和小章鱼，小黑表达对阿爸的爱更加鲜明直接，如果不是错觉，玩家A总能从中体味到一点点的占有欲。
比如现在，屏幕上的像素小黑蛇将阿爸团团缠起，头顶冒出一个高兴的颜文字：【=w=】
程冠：【？？？】
詹二：【……蛇……蛇……】
一点红：【好痛】
由于一点红离阿爸太近，被小黑一尾巴甩飞。
屏幕上的像素小人一点红横空飞出两厘米的距离，噗通落地，荡起阵阵灰尘。
玩家A大惊。
小黑啊！你丫怎么能痛击己方队友！！！
小黑紧紧缠着阿爸，一副天塌了也不能将他俩分离的架势。从玩家A的视角来看，阿爸和小黑的造型实在很像一坨近似于经典便便造型的巧克力圣代。
【小黑很不喜欢你过于关心别人。它为了你，不远万里跟随你，陪你下山进河，陪你爬树采药，在寂静的深夜，等待你的归来。】
【为了你，它离开家园；为了你，它变成陌生的自己；为了你，它忍耐住自己的小心思……好吧，虽然没能忍耐成功。】
【恭喜玩家阿爸触发长期支线任务：端平一碗水】
【任务描述：不用我多说，相信你也能明白。子女不和，多是老人无德。同理可得，队员不和，一定是队长无德。请在不得罪任何队员的情况下维护队内的友善关系。】
【玩家是否接受？】
【接受】or【拒绝】
……你特么……为什么队员不和就【一定】是队长无德。
玩家A有种自己很渣的错觉。
这游戏真牛掰，还能pua玩家。
玩家A深思熟虑，表情严肃地点了拒绝接受任务。
【……■■●●*%＊&@
玩家阿爸接受任务·端平一碗水。】
玩家A默了：“……”
这游戏真是好不要脸，还强买强卖。
【玩家A：喂，这游戏要传达的道理是不是不太对】
【网友B：哪里不对，“明月照九州，侠气存天地”，是这游戏的宗旨啊，你玩游戏做选择倒也仔细想想“侠”的含义】
【玩家A：你怎么比我还有话要说】
【玩家A：游戏旁白在pua我啊喂，这旁白是你写的还是你合作伙伴写的？】
【网友B：哈？谁ktv你了】
【玩家A：别装傻】
【玩家A：［游戏任务内容描述截图.jpg］】
【网友B：是我的同事写的】
【玩家A：喂你卖同事卖得太彻底了我怀疑你在忽悠我】
【网友B：嗯嗯，因为游戏是一开始设定好的，就算出现了bug也不好修改所以就只能麻烦你这么玩了】
【玩家A：你丫……】
玩家A莫名心累，网友B的游戏和他本人一样扯淡。
在和网友B聊天的过程中，玩家A没忘按鼠标左键跳剧情，让玩家深思对NPC的态度——这破游戏破剧情看了也是浪费他的时间。
总之，当玩家A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游戏上时，他有点惊讶地发现游戏屏幕上多了两个人——跑腿小弟倪一和路过的货郎张三。
游戏日志中缺失了一部分内容，但对张三到来的理由介绍得很清楚。
他被跑腿小弟倪一说服，决定前来寻求阿爸的帮助。
张三说，他在追查一个人，那人明晚将带一伙贼盗前去灭口。他希望阿爸能助他一臂之力。
玩家A看着张三的描述，总觉得这游戏设定好像有点不对劲……好像查案的过程直接省略，关键人物主动自曝了。
十分没劲。
玩家A忧郁得不行，但抛开最重要的剧情做得很垃圾这点不提，其他各方各面都很吸引他——比如小鲨鱼小章鱼小黑的来历，其他队友隐藏的身份，主打一个封、建家长想将全部好大儿掌控在手里的支配欲。
除了这些，玩家A对庄园成员们离开不孤岛，踏入江湖后的发展感到兴趣。
【支线任务：来自张三的委托】
【任务描述：张三是个好人，是个大好人。你对他一见如故，决定帮助他完成任务。明天晚上！将人一网打尽！和张三构建起友好的联系吧！】
玩家A：这个旁白有点神金了……
*
王怜花与冷血一出场时，阿爸便抛下玉罗刹，向他二人奔去。
小黑的尾巴在地上一扭，将玉罗刹与詹二推得远远的，并举起阿爸，带上王怜花与冷血离开。
它要带阿爸去安静的地方讨论严肃的事情，也要尽力阻止那些瓜分它与阿爸的相处时间的家伙。
——这是属于小黑的小心机，就算阿爸发现了也不要紧。
在冷血叙述完自己的要求后，他紧紧盯着阿爸，等待阿爸的回应。
出乎他意料的是，阿爸答应得很快。他甚至微微笑了一下，对冷血道：“你放心。我保证让你满意。”
冷血盯着阿爸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看一旁的王怜花。
王怜花瞪着阿爸，十分不可思议。
这人刚遇见他时在他面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第39章 没想到你是个兄控！
‖晋。江文学城独发‖
＊
阿爸是无法体会到王怜花的心情的, 他对两人的态度有所不同也有正经原因。
比起让玩家A见识“好感度降低的一百种方式”的王怜花，冷血则向玩家A展示了正常涨好感度的方式——虽然不知道好感度机制的bug是不是还存在，但肉眼可见的是真实存在的, 玩家A能知道冷血对他没有降过一次好感度。
就算在阿爸自我介绍时, 他也一次都没降好感！
这对一个每每自我介绍时都要被降一次好感度的玩家A来说简直太稀奇了，尤其是与自己的队员想一对比，简直高下立现。
玩家A决定, 他一定要把“张三”邀请进队伍里，完成张三的委托就向人发出邀请。
——玩家一认真，遭殃的只会是NPC。
钱瑞是个做惯了杀人越货之事的贼，被六扇门追杀多年, 终于在今年心生厌烦，决定干完最后一票就隐退。
然而前天出现在镇上的巨大黑蛇让他有些犹豫，但他早已与人约定好做事的时间，那些犹豫在即将到来的富贵荣华微不足道，他很快抛弃犹豫, 决定继续按照约定行动。
当天深夜, 月飞风高，早已悄悄从各处混进镇里、埋伏在镇中最大的富户林家外面的贼人们开始动手之际——
风云变色，大地颤动，巨大黑影遮云蔽月，嘶嘶吐信声在所有人头顶响起, 一双血瞳闪烁着凛冽寒光。蛇头之上，阿爸一袭黑衣，衣衫猎猎作响, 身影虽小，存在感却异常鲜明,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他的身影。
队友预备役·冷血沉默地仰头观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王怜花有点尴尬，但极其自然地道：“这样的发展早有预料，你以后会习惯的。”
冷血看向他，心想还有以后吗？
确实是他失策，早在阿爸能做出让小黑缠着三柳塔向人展示小黑不吃人这个事实时他就该明白阿爸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做避人耳目小心行事……
冷血对自己对倪一的“花言巧语”而意动，并心生好奇的事感到微妙的后悔。
尽管因行事风格与情绪极少外露的缘故，冷血在江湖上一向是以“冷酷”而闻名，绰号“冷血”也能体现一二，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一个不会与同事往来的孤狼，在钱瑞的这件案子上，有一个同事和冷血一起在调查这个案子，只是两人的方向不同罢了。
冷血与那名同事关系平平，在此次案件之前他们甚至不曾见过面，但他相信，同为六扇门捕头，想要解决案件抓住目标的目的是一致的。
此时，冷血为拖累自己的同事而感到愧疚不安，可就算他想要通知自己的同事，也为时已晚。小黑庞大的身躯遮云蔽月，投射的巨大阴影覆盖着每一个人，所过之处房屋紧闭、屋内人都瑟瑟发抖。
小黑登场确实很像反派降临，但阿爸是真主角，主角的亲亲队友当然不可能是反派。
玩家A看着鹤立鸡群的小黑与阿爸，感慨：酷毙了！就算很像一条马赛克也不能掩盖小黑的酷！
屏幕上的小黑似乎察觉到玩家A的心情，头顶回应似的冒出气泡框：【=w=】
小黑长驱直入，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袭击林家的贼匪一网打尽，甚至不用阿爸动手，尾巴尖甩得呼呼带风，谁想跑一尾巴抽晕，再扒拉到宽阔的庭院里，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地面上便堆起一座人山。
小黑有点疲惫，将脑袋搭上林府的外墙，找到了最舒服的方式休息，随后向阿爸撒娇。
小黑：【好累呀，希望阿爸摸摸我的头】
玩家A默默的选择相应的互动动作。
小黑：【好舒服啊，再多一点】
小黑：【我圆满地完成了任务！我肯定是阿爸最喜欢的队友！】
玩家A能对动物队友做的互动动作只有摸摸，其他的不管是公主抱还是牵手手都不可能做到，于是在努力抚慰好小黑之后，玩家A操纵阿爸从小黑头顶滑下，平稳落地。
【？？？：蛇！！】
阿爸落地后游戏屏幕上忽然蹦出一个对话框，左侧是个漆黑的剪影，个子小小的，看起来是个小孩子。
玩家A操纵阿爸向前，扩展游戏画面，在小黑的蛇头前方多出一个房间，里面的窗户旁藏着几个人，是三个家丁侍女打扮的男女，他们将一对夫妻与小女孩围在身后，警惕地望着窗子外。
林员外：【那条蛇怎么会来我们家？】
林夫人：【早知道今夜便不在外赏月了……】
林诗音：【蛇！蛇蛇！】
家丁甲：【蛇啊啊啊啊啊！】
家丁乙：【它吃人吗！】
侍女甲：【好像和蛇对上视线了……】
小黑：【这群家伙真吵。阿爸又要被他们吸引走了，讨厌，烦蛇，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玩家A决定忽视小黑的抱怨，他操纵阿爸推门进屋，随后，屋内像素小人们爆发出的猛烈尖叫拟声次以文字气泡的方式几乎遮住了整个房间。
玩家A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小黑在外嘶嘶吐信，声音幽森阴暗，一听别令人头皮发麻，从中感受到某种警告意味的几人立刻闭紧了嘴。
小黑：【吵！烦！烦！】
玩家A先操控阿爸在屋内探索搜刮，但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玩家A还是毫不犹豫的收进背包里，随后他才上前与屋中一直疯狂发问号感叹号的六人进行交互。
谁也没有给出有意义的话题，就连那个唯一有全名的小姑娘也只是在惊讶地重复一句话：【蛇！蛇妖？】
才不是嘞，你阿爸是正经人类。
玩家A郁闷地打算操纵阿爸离开，浪费他的时间，没有剧情线的话就不要摆出来，就算后期会有好歹现在给玩家透露一点消息不行吗？
这破游戏真是废话连篇，尽做浪费玩家时间的事情。
某位网友：泥蝶……
在小黑休息的庭院隔壁就是那堆人山，阿爸过去的时候冷血正在从人群里扒找自己的六扇门同事。
阿爸并不知道队友预备役要找谁，默默地站在原地旁观，丝毫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想法。
王怜花往他来时的方向瞥了一眼，耳朵微动，听到了那边传来的劫后余生的庆幸声，然后眼睛一转，和小黑对上视线。
“……”
不管看多少次，王怜花都还是不太习惯小黑的眼睛，虽然它确实不吃人，但给人的感觉是下一刻便会毫不留情地轧死人。
那位身份不明、惨死在小黑身下的黑影便是前车之鉴。
从昏迷的人山中，传来十分沉闷的呼救，在听到冷血的声音后，对方的呼救声更为激动，但被身上重重叠叠的人所遮挡，依旧显得十分微弱。
冷血没有流汗，他身体很棒，却还是忍不住停下扒人的动作，抬手抹了把额头。
小黑究竟是怎么将这群人垒得如此整齐又密密麻麻的？一点空隙都没有，太难寻人了。
王怜花问道：“下面的那人是谁？你的同伙？”
这用词十分不当，按理说王怜花是知道冷血的真实身份的。
冷血道：“是金九龄，金捕头。”
说完，冷血继续俯身找人。
王怜花了然，对一旁的阿爸道：“你知道金九龄么？”
和阿爸的相处过程中，王怜花发现了很奇怪的一点，阿爸不太有常识，但对江湖中那些的名人却都听过一般，但更多的不太了解，仿佛有谁向他简短提过那些人的名字，只是没有深入介绍过。
阿爸：“没听说过的名字。你能向我介绍一下他吗？”
王怜花不太习惯地皱皱眉头。
阿爸有时候说的话十分无礼，听得人生气不悦，但像这样更加冷漠更不带感情地讲话却莫名的更令人烦躁不已。
——这种烦躁一般来说，是面对人机的无力感。
但王怜花不可能不向阿爸介绍，他总有一种自己若是不介绍之后的发展只会更加麻烦，还不如好好满足阿爸的要求，想了想，十分干脆地道：“六扇门的捕头，天下第一神捕。现在因为有四大名捕了所以不上不下的，说是原来的天下第一神捕应该更准确一些。还有，这位张三，是四大名捕之一，你觉得他是谁？”
好一针见血的话，冷血动作一顿，忍住看向一旁两人的冲动，手下寻找金九龄的速度更快了。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王怜花的话，还是因为被憋得没气了，现在已经听不到金九龄发出的动静了……
一旁的阿爸听完了王怜花的介绍，面对王怜花最后的疑问，他看向冷血，思考片刻，回答道：“无情。”
冷血：“……”
王怜花：“……你是故意的？”
谁都知道无情大捕头双腿有疾，不良于行，阿爸这么说真不是故意的么？
一瘸一拐跑去接水泡枸杞、回来后眼瘸手抖不小心点错选项的玩家A：其实我是想选追命的。
【冷血，好感度－2。】
玩家A大惊：“什么——！没想到你丫还是个兄控！”
师兄也是兄！
冷血板着脸将晕过去的金九龄扒了出来，对方一身夜行衣，与平日里奢华张扬的风格截然不同，确实是为了这个案子花费了很大的力气。
冷血想将他带走安置，但一时半会儿抽不开空，掏出麻绳捆绑其余的人，林府的护院小心翼翼地带人前来观察情况，冷血瞥见，便摘下头巾，撩起刘海，掏出六扇门捕快的令牌，对他们道：“六扇门捕快冷血，前来办案。”
之后的发展便比较顺遂了，阿爸带着王怜花离开不知道去做什么，冷血请林员外安置金九龄，林府护院们三两下将贼匪绑好，事情暂且告一段落。
林员外忧心忡忡地向冷血请教该如何处理院子围墙上的那条大蛇。
冷血沉默须臾，发现自己只有一句话可说：“它不吃人。”
林员外伸手抹了把脸，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这声叹息在窗户外的巨大黑影忽然动起来后卡在喉咙里，紧接着门外家丁火急火燎地来禀报：“老爷！小姐他被那两人带走了！夫人晕过去了！他们往大蛇那边去了！”
林员外也差点晕过去了，冷血一把扶住他，搀着他赶往小黑附近。
只见月色下，小黑直着小半截身子，阿爸举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从头顶往下滑——在玩滑滑梯。
冷血：“……”
林员外腿软得不行，大叫一声：“诗音！！”
小姑娘林诗音眼中含着泪光，但眼神稀奇，似乎已经哭过，正处于惊喜高兴的时候，嘻嘻哈哈地笑：“蛇！!阿爸！！”
冷血：“…………”
第40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 诗音小姑娘哈……
‖晋。江文学城独发‖
*
诗音小姑娘哈哈笑, 底下她爹腿软得站不住。
王怜花不在小黑身上，冷血凑过去一看，对方表情阴沉, 不愉快地对他道：“阿爸竟然不准我上去。那小姑娘却可以, 可恶。”
冷血：……你就为这点事不高兴？
他很好奇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地步，不提林员外的惨叫，阿爸和林家大小姐看起来处得相当和谐。
王怜花闷闷不乐道：“那小姑娘一直在念叨蛇啊蛇的, 阿爸……那家伙隔着墙听到了她的声音，便翻墙进去说要带她去见小黑，总之弄得乱糟糟的——当然，这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人能阻止他的行动改变他的想法。”
看来他也觉得阿爸强行带走小孩不是什么好事，就算阿爸不打算做坏事，但做的事也容易让人心跳失衡。
更别说，林夫人还被阿爸的行为吓晕了。
冷血绞尽脑汁，想要将阿爸叫下来归还林诗音, 但喊了几句阿爸都没反应。王怜花提醒他道：“你可以说想加入他的队伍。”
如果冷血冷静观察一下王怜花的表情, 便能从他眼里看出些许幸灾乐祸，但一旁林员外的呼声惊忧交加，冷血只来得及匆匆瞥一眼王怜花，便大声按照他的建议开口道：“我想加入你的队伍！请下来与我详谈吧！”
话音落地，阿爸抱着林诗音顺着小黑的身躯滑下, 灵活落地，兜帽在风中哗哗作响，硬是没掉。
诗音小姑娘拍手大笑：“蛇！阿爸！蛇蛇！”
阿爸将她递给林员外, 林员外紧紧抱着林诗音，朝冷血示意后带着所有人飞快退下走远。
即使阿爸并未做出伤人之举, 但谁都不想和他打交道，离开的众人都十分佩服冷血这位少年英杰。
王怜花也在这被佩服的少年英杰之中，只是他明显和阿爸是一伙的，所以这份佩服之情与对冷血的佩服是不同的。
与王怜花这些前辈一样，冷血也听到了耳畔的提醒声，他在短暂的惊讶呆滞过后回过神来，用一种复杂难言的眼神看了眼王怜花，深刻地体悟到王怜花对阿爸的评价——“古今未有之奇异”。
确实如此，冷血无法否认。
父爱如山小队的队伍面板上，有几个冷血十分熟悉的名字，这令冷血对阿爸在到达三柳镇之前的经历更为好奇起来。
一夜过去，整座小镇的居民几乎彻夜未眠，在阿爸带着小黑消失、看不到那条盘亘在林府附近的大黑蛇之后，居民们小心翼翼地从各自家中出门，打探消息。
昨夜林府是整个小镇关注的中心，在得知深夜有贼匪闯进林府、这些贼匪被黑蛇甩晕后、冷血捕头前来追捕犯人、一个奇怪的黑衣男人抢走了林家大小姐、被冷血捕头设计要了回来……
传言是扭曲的真相，说来说去，连小黑不吃人的事实都逐渐为人所知，只有阿爸风评被害，成了个抢小孩的斗篷怪人。
金九龄苏醒后很是惭愧地向冷血道歉，觉得自己没有帮上忙，毕竟谁都没想到会有那么大一条蛇搅局……
冷血实在没办法说自己使的力全用来扒他了，略过此事不提，向他简要解释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金九龄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么说来，此次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案件扼杀于萌芽前，总得来说反倒是件好事。
但对金九龄来说不是件好事。
“那个人……”
金九龄想问那个古怪黑衣人的去向，冷血却说自己也不清楚阿爸的去向，这让金九龄有些失望。
在短暂的休整之后，金九龄自觉揽下将钱瑞和那群贼匪带走前去递交给府衙的工作，因为冷血很明显对阿爸十分在意——金九龄本人还要在意。
因此尽管金九龄其实很想探究阿爸的真实身份，但一直以来靠谱神捕的形象让他不得不揽下那些后续处理，冷血对他表达了十分真挚的感谢。
金九龄儒雅淡定地微笑，只有他知道自己心里有多么慌张和纠结。
在遇见冷血参与到这个案子一段时间后，金九龄卧底贼窝期间，他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个古怪的小铺，名字模糊不清——【的赎买小铺】。
在这个小铺的柜台后，站着一个古怪的黑衣斗篷人，面容模糊不清。他要金九龄赎走自己的秘密。
这是一个相当怪诞的梦。
梦里的金九龄像在现实走进小铺中似的，清醒无比，他甚至能够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古怪的播报声，必须遵守的顾客守则，不能被打扰的斗篷人……一切都彰示着不对劲。
就算答应买下也不吃亏，毕竟是在做梦——怀抱着这样的想法，金九龄买下了自己秘密，之后发生的事情不必多说，总之，金九龄在煎熬与惊疑中继续自己的卧底日常。
卧底的日子并不愉快，更让人不愉快的是金九龄本人并没有在最后派上什么用场。
下定决心打算尽快完成后续处理，金九龄同冷血道别，同前来接应的六扇门捕快前去府城向知府告知此事。
冷血的任务便到此为止。
阿爸在此期间像下落不明，宛如凭空消失了一般，冷血连续两日都在研究队伍面板，发现没有自己可操作的空间，在金九龄离开之后，他找到了阿爸的队友。
“打住，我可不是他的队友。”
王怜花对找上门询问阿爸去向的冷血十分冷酷地说道。
詹二在一旁道：“对啊，他是跑腿小弟。”
王怜花：“闭嘴！你不也一样。”
队友·冷血：“……”
玉罗刹也在场，他又换了个易容，但姿态略微透露出些许疲惫。
在他对角线的位置，一点红更加疲惫——在阿爸和小黑兴冲冲地完成队友预备役·冷血的委托时，一点红抓住机会进行刺杀“程冠”的任务，过招途中他多次听到程冠拉拢人心的话语，但半点不理。
玉罗刹好歹是一教之主，一点红在他面前压根不够看，之所以疲惫，是因为任他舌灿莲花巧舌如簧，一点红都不为所动。
可玉罗刹记得，第一次听自己出言试探时，一点红确实有所触动，结果一夜过去，一点红又想不通似的非要杀他不可。
所以玉罗刹对一点红下了狠手，此时的一点红身负重伤，面色苍白，十分虚弱的模样让冷血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
一点红十分淡定地向冷血回以注视。
王怜花注意到他俩的视线交汇，眼珠一转，心中忽然有了一念。
但他并未立刻开口。
玩家A慢悠悠地切西瓜，切成块，摆盘，拿牙签，随后愉快地端着果盘一瘸一拐挪去电脑桌前。
《降临·侠魂》这游戏玩得人一肚子气，但又像个很诱人的鱼饵，玩家A怎么也无法直接删掉不玩。
这种心理可以概括为“让我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网友B是不是纯逗他玩儿整出个这么bug成精的破游戏。
这次登陆游戏读档，阿爸还在玩家A退出游戏的地方——林府中一个小院子里。
任务栏中“张三的委托”“诗音小姑娘的好奇心”已经完成，刷新出新的任务。
【主线任务：从天而降的神医】
【任务描述：你是一个神医，但看起来不像。请在五分钟内向人展示你精湛的医术吧！你的队友一点红正在等待你的治疗！（倒计时：05:00）】
【接受】or【拒绝】
玩家A点了接受，回过神才发现这次竟然是主线任务——稀奇！太稀奇了！
倒计时在接受的瞬间已经开始，玩家A火急火燎地操纵阿爸按照地面指示前去寻找亲亲队友一点红。
林诗音小姑娘正在院子里吃点心，看到从屋顶上跃过的阿爸，高兴地拍手，笑着叫道：“阿爸！阿爸！”
【林诗音向你发出了真挚的问候。】
玩家A冷酷地跳过突然出现的旁白，很好，接下来没有任何分支选项——既然如此就别瞎整这没用的东西啊！
林诗音目送着阿爸的身影消失，失望地瘪嘴。
在冷血试图询问一点红为何受伤时，阿爸从天而降，恰巧落在冷血身前，站在一点红面前。
王怜花推开詹二，挤了上去。
阿爸对一点红道：“你怎么又受伤了？”
一点红幽幽看他一眼，没说话。
王怜花举手告状：“被程冠打的。他们一个想抢你的目标，一个打伤你的队友，你要怎么办？”
这是一个十分矛盾的问题，王怜花纯粹是为了为难挖苦阿爸，但阿爸显然没有理解他传达的意思。
只见阿爸手一伸，揉狗脑袋似的摸摸王怜花的头，伸出胳膊将王怜花夹住，对他和一点红道：“我要熬药，你俩给我打下手。”
“——凭什么？！”王怜花大惊，同时猛推阿爸试图挣脱阿爸的辖制，但效果为负，阿爸辖制的更紧了。
詹二小声向玉罗刹说明阿爸的医术有多么神奇，冷血默默观察，最终，小小的药灶前挤满了人。
王怜花揉着自己的脖子，表情不悦，但没忘告诉将阿爸的事告诉冷血。
冷血若有所思。
“你……之前也可以说。”
“那时你不过是一介外人，现在勉强算自己人。”
王怜花笑容狡黠，他对将冷血坑进父爱如山小队十分满意。
冷血沉默地看他一眼。
这人之前还说自己不是阿爸的队友呢……
别的暂且不提，在见识到阿爸的神奇之处后，冷血脑海中隐隐产生一个念头。
——他好像可以让阿爸给大师兄治腿。
第41章 某条黑暗路线。
‖晋。江文学城独发‖
*
王怜花知道阿爸的医术非常神奇, 具体证据不多，人证只有一点红与叶孤鸿，后者此时并不在场, 众人的目光都紧盯着喝下药后的一点红, 眼神火热。
一点红面色难看，伸手扼住喉咙，仿佛想要将气味阻塞在喉中似的, 眼角余光瞥过一旁目不转睛的几人，最终落在阿爸离去的背影上。
阿爸走远，身影消失。
詹二问：“怎么样？”
一点红道：“效果很不错，你想试一试么？”
詹二目露犹疑, 看着锅中残余的药液，神色挣扎。
不是不想试，主要是真的太难闻，难闻到让人怀疑喝下去会死……
玉罗刹也从未见过如此散发着诡异气味的药，但他不必亲自尝试, 只消看一眼詹二, 这个忠实的手下就会替他试药。
詹二怀揣着一种舍生取义的心情拿勺子舀了勺浅浅的药液，眼一闭，心一定，一口灌进嘴里。
“哕——”詹二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干哕，难以置信, 口齿不清，“这是森磨！！？？哕——”
玉罗刹眼角直抽。
一点红大口喝水。
王怜花表情犹豫，他倒是想一尝滋味, 可一鼓作气，再而衰, 三而竭……看着詹二的表现，他已经不想再尝了。
一点红在喝下药后的一个时辰里有了明显好转，具体表现为面有血色，而不是之前那副面色惨白的病弱模样。
王怜花与詹二见过这幅画面，玉罗刹与冷血十分稀奇，若非一点红表情太冷，恐怕玉罗刹会忍不住上下其手。
玉罗刹暗自思忖，冷血若有所思。
就在几人各怀心思之时。众人头顶忽地覆上一层深色的阴影。
抬头看去，一只冰冷的巨大血红眼珠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所有人。
阿爸站在小黑头顶向几人招手：“谁要跟我走？”
王怜花率先举手：“我！”
冷血迟疑片刻，默默举手。他只是想请阿爸为无情大师兄治腿而已。
玉罗刹表情不是很好看，他倒是很想追究阿爸的真实身份，可若是自己跟上岂不是应了阿爸擅自将他当作自己人的说法？
所以玉教主没有举手，毫无反应，詹二收到了来自教主的暗示，他觉得自己举不举手都没办法违抗阿爸的召唤，可想了又想，还是举起了手——希望阿爸看在他听话配合的份上对他好点。
玩家A操纵阿爸从小黑身上跳下，略过几个自愿跟随他的队员，看向一点红与玉罗刹，问道：“你们不愿意？”
一点红道：“我的任务是杀了程冠。”
玉罗刹道：“咱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我愿不愿意很很重要么？”
玩家A：……行吧。丫的作为NPC来说你们是不是太犟了？有意义嘛！
【一点红与“程冠”拒绝与你同行。你不想放弃他们二人，事情的根源在于身份不明的“程冠”——】
【>>用詹二威胁“程冠”跟随自己】
【>>将一点红从杀手身份中解脱出来】
【>>再问一遍，爱跟跟，不跟拉倒】
平心而论，玩家A很想选第三个选项。
前俩选项莫名憋屈，你丫的NPC怎么能比他这个大活人还要脾气？逆子！都是逆子！
想所以玩家A手上鼠标毫不犹豫地点了第三个选项。
阿爸重复一遍，一点红直视着他，没有说话，玉罗刹摇摇头，道：“不。”
【一点红与“程冠”再次拒绝了你的邀请。但你并不想放弃他们。一个是你的队友，一个身份神秘、背景成谜，你未来必定少不了与他们打交道。不确定的人一定要掌控在自己手里，你如此想道，决定——】
【>>拜托可爱贴心亲亲队友小黑一起把人绑走】
【>>不听我话的人都得给我死——豆沙了！】
【>>跪下来求人跟自己一起走】
玩家A：“……”
——深井冰啊！B网友可真不是人，他都要心疼主角了好吧！
丫的，这种选项存档都是在浪费存档位，玩家A不高兴地选择了第二个选项。
把你们豆沙了看你们还犟不犟！豆沙了！
【“程冠”的遗言：你@##$%^&*】
【一点红的遗言：………………】
【倪一（眼神复杂）：你——我当你很喜欢一点红。】
【冷血（神色冷厉）：你究竟想做什么？】
【詹二（悲痛欲绝）：教主——！！！】
【倪一，好感度－20。】
【冷血，好感度－30。】
【詹二，好感度－100。】
【不听我话的人都得给我死——豆沙了！】路线走向，好感度欻欻降低。
玩家A无语凝噎，好感度有上限但没下限是吧？可真会玩啊，某种程度上也挺符合人类感情的哈。
这样的走向玩起来有点没劲，玩家A虽然可以毫不犹豫的把人都杀掉，但记得游戏名字中的“侠”字，自这个选项之后的路线，玩家A遇到的所有NPC对阿爸都持以一种负面态度。
游戏旁白如此描述：【你的行为过于残酷，令人望而生惧。】
【某不知名人士决定找到你，替被你杀掉的某个人报仇。】
【恭喜你，获得称号“变态杀人魔”。】
【冷血捕头放弃了想邀请你为无情治病的打算，决定认真、严肃、仔细地调查你，跟踪你，追查你。】
【倪一觉得，你不是人。他在尝试利用你，压榨你，但没有最后能杀掉你的自信。】
【你的旅途孤单不已，先前结下的友谊因为你残酷的行为付之一炬■■■■●●只有你忠诚友善的亲亲队友——小鲨鱼小章鱼与小黑蛇陪伴着你。】*1
【一人的旅程，并不孤单。但你所行之事，显然不能称之为“侠义之举”。】
【你不知道自己的过去是什么样的，但未来由自己创造。】
【前路漫漫，自当砥砺前行。】
……
玩家A不眠不休在“变态杀人魔 ”路线肝了两天，这条路线游戏内的时间流速很快，玩家的两天相当于游戏内的三个月，其中部分被时间大法跳过，也有一部分是一段完整的剧情。
玩家A经历了四个重要剧情点。
第一个剧情点，蝙蝠公子的手下找到了风评极差的阿爸，请阿爸前去做客。
阿爸去了，然后在经历了试探、陷害、围攻、反攻之后，蝙蝠公子的真实身份被揭露。
蝙蝠公子AKA无争山庄少庄主原随云对阿爸道：“我只是想一睹这世间大好风光罢了——你、你既然■■■■■■治好我的双眼又何妨！我会为你筑金身像日日供奉，必定■■■■■■就算你想要■■■■■我都会给你！”
阿爸沉默不语。游戏外玩家A自暴自弃丝毫不辜负“变态杀人魔”的称号，嘎嘎乱杀。
【无争山庄庄主原东园重出江湖，放话与神秘人阿爸不共戴天。】
第二个剧情点，白衣剑客西门吹雪出现在阿爸附近，观察着阿爸的一举一动。
西门吹雪身侧有一个朋友，名叫陆小凤。前者不知道与死掉的“程冠”是什么关系，观察一段时间后二话不说与阿爸动手。
陆小凤制止。玩家A抓心挠肺地对阿爸的杀人魔路线感到好奇，连阻拦的陆小凤也发动攻击，最后紧要关头，突然闯入的陌生人打断了双方的交战。
阿爸收手。陌生人的立绘是个路人脸，皱着眉头，表情相当复杂。
【？？？：你……我之前见到的可能是另一个人。】
陌生人带着陆小凤和西门吹雪离开，没有阿爸继续追上前的选项，阿爸只是停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远去。
第三个剧情点，冷血和无情一起来追捕阿爸，两人的立绘十分精美，屏幕外的玩家A能从他们脸上看出种种复杂的情绪。
再次出场的冷血再次降低对阿爸的好感度，初次见面的无情捕头却没有任何变化，好感度不高不低，从始至终为零。
他们作为六扇门的代表前来追捕捉拿为祸江湖的“变态杀人魔”阿爸。但小黑一直陪伴在阿爸身边，六扇门的捕快在小黑的蛇尾下毫无反抗之力。
【冷血：……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从心底觉得你很亲切。我曾经很想亲近你，真是奇怪啊。】
屏幕上的像素小人拔剑。
【无情：我在梦里见过你。那间赎买小铺，你■■■■■■。】
阿爸将所有人打倒，搭乘着小黑从他们面前经过。
玩家A玩到这里的时候，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了，黑深残分支线是一点活都不整了？死气沉沉的，倒是乱码bug雷打不动焊死了一样。
第四个剧情点，玩家A和自己的第一个跑腿小弟宫九重逢。
宫九再次登场，立绘上的他微微笑着，神秘，但很欠揍。
【宫九：你有此等实力，就算造反称帝也不在话下。小老头不做皇帝无所谓，我倒想看看你做皇帝是什么样子。】
玩家A都把这家伙抛之脑后了，这货自己蹦出来，说的话完全不符合他太平王世子、皇室子弟的身份。
老实讲，玩家A倒挺欣赏宫九这种“皇帝轮流做”的思想的，甚至仔细琢磨琢磨，这货的假名也起得很有水准。
宫九宫九，皇宫之宫，九州之九，这两个字都有象征权威、地位、尊贵的含义。
但玩家A决定读档，他又不想当皇帝，皇帝是天子，天的儿子，不是最大的爹。
而且他玩的是武侠游戏，就算这破游戏有皇帝成长计划的分支路线，玩家A也觉得不会很好玩——网友B那德性他能不了解嘛，估计全都是bug。
玩家A读档，时间点选在他给一点红熬药的时候。存档位上的画面是阿爸站在炉子跟前用布揭开陶盖观察药的情况、身后站着倪一与冷血的画面。
——时间倒流。
……
……
残留的感情无法被抹去，玩家A进入该时间点的瞬间，站在阿爸附近的几人呼吸骤然一滞、思维有一瞬空白，随后他们飞快地回过神来，为自己的愣神而感到些许违和感。
几人默不作声，互相打量，从彼此脸上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阿爸动作如常地观察药的状态，举止流畅，并无任何古怪之处。不如说，他不管做什么都表现得很淡定。
玉罗刹望着他的背影，眼神晦暗，心中难言的情绪缓缓蔓延，他视线一瞥，看到一点红同样看着阿爸的背影，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再一看，所有人都在盯着阿爸看。这幅场景十分诡异，仿佛他们每个人在一瞬间开始关注阿爸。
玉罗刹不由得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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