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降临
“我知道, 跟我来！”
还没等余霜解释，江谕就拉起了余霜的手，指尖扣住余霜的手, 牢牢紧握。
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江谕拉着余霜极速奔跑着，天灾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此时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医院里禁止奔跑！”
“现在的小情侣, 真是的……”
余霜听到身后有不少人喊他们，但现在什么都管不了了。
来到电梯口, 电梯还在升降中, 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 余霜与江谕立刻掉头选择楼梯。
白水市是联邦最重要的城市，是天灾防御系统最完善的城市, 常理来说, 如果出现天灾, 防御系统一定会比余霜提前响应，但直觉告诉余霜, 钟霓的话绝对不会是没有意义的玩笑。
当所有的巧合聚集在一点, 就会发生惊天动地的爆炸。
余霜基本确定, 就是在今天。
江谕拉着余霜跌跌撞撞地挤过好几批人潮，终于赶着时间跑到了广播室。
广播室的值班人被突如其来闯入的人吓到了，举起双手抱头：“这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余霜没时间安抚广播室的值班人, 抢过播音话筒，在电脑屏幕上选择“全院广播”, 江谕则按下了紧急通知铃的按钮。
一瞬间, 警笛声长鸣, 伴随着警笛声响起的, 是余霜清晰有力的声音。
“所有的患者、医务人员、工作人员注意，本院遭到不明天灾袭击，请在第一时间离开医院！再强调一遍，本院遭到不明天灾袭击，请在第一时间离开医院！”
“但如正在手术中的医务人员请勿惊慌，优先稳定患者的生命体征，等待调查组的救援！”
警报声响起后，医院所有的紧急安全通道打开。
来医院就诊的白水市市民们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天灾”，是萦绕在所有联邦人们心头的噩梦。
人们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灾难、异变、死亡。
乌泱泱的人群开始往外流动，恐惧的大手覆盖在了这座医院之上，恐慌正在蔓延。
无数人尖叫着飞奔着朝出口方向涌去，秩序一下子变得非常混乱，离出口近的心存侥幸，而离出口远的推推攘攘，口中咒骂。
因各种原因出现在医院的调查组成员开始帮忙维护秩序，医院的工作人员也帮忙疏散人群，大批患者在第一时间撤走，随后是原本正在工作的医务人员，整个医院像个漏水的桶，渐渐空了起来。
“沈医生，快走吧，门诊患者撤得差不多了。”同事背起包冲向安全出口。
医生办公室的门被撞开。
“医生，救救我的孩子吧！”一个母亲绝望地跪在沈牧面前，“急救的医生全都跑光了，我的孩子可怎么办啊！”
这并不是沈牧的病人，这位母亲逆着人流跑了大半个医院，可见有多么绝望。
沈牧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安抚这位母亲：“你孩子在哪床？具体什么情况？”
“谢谢医生！”母亲擦干了眼泪，“飞行器事故，目前昏迷不醒，脑部受到撞击，右肩臂挤压伤。”
“体表没有出血痕迹？”
母亲点头。
沈牧了然，高度怀疑闭合性颅脑损伤，情况危急，必须尽早处理。
沈牧翻出急救箱，对母亲道：“麻烦带一下路。”
他要在天灾的手里，把患者的生命救回来。
*
医院里的病人和医护人员已经撤得差不多了，没有离开的只有住院部的病人，以及无法脱身的医护人员。
但天灾防御系统的警报依然没有响起。
在慌乱的人群撤离后，整座医院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但余霜清楚，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需要我做什么？”
钟霓点了六个人的名字，但余霜不认为她是想对所有人下手。江谕、孙雪和何青黛都有自保能力，比较危险的是所谓“重伤刚愈”的穆白黎，刚做完植皮手术没多久的周宇梁和身体虚弱的秦密博士。
钟霓上次就想袭击本该死在乱核地域的秦密博士，秦密是时间线修改后存活的关键人物，如果她是钟霓，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杀死秦密。
“你去保护穆队，孙队肯定还在医院里，告诉她去找周宇梁，我去找秦密。”余霜语气急促。
江谕点头。
余霜前往手术室，而江谕赶往特殊病房。
［广视域］。
余霜展开了自己的异能。秦密手术的保密等级很高，余霜没有这个等级权限，这是唯一的方式。
大范围开展异能很容易消耗体力与精神，但手术室在三楼，这是固定的，余霜在三楼开展异能，能够节省她的体力与精神，为之后的战斗做准备。
三楼的走廊被异能覆盖，余霜的视野在拓展，术前的等待大厅，长长的无菌隔离走廊……
余霜的视野拓展到一半，便被强制收回了。
余霜惊讶，重新使用异能，但这次的视野比上一次还要狭小，一团如同马赛克般的数码糊块疯狂地涌动着，一旦余霜想要探视，大脑中就会涌出如同咒语般的低语。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余霜当机立断，切断了自己的异能，并检查了自己。
没有受伤，也没有后遗症。
只是单纯探视不了。
这时，余霜的通讯响起，余霜接通，是孙雪。
“余霜，检测到D级天灾非礼勿视，具有扩散倾向，源头未知，这个天灾虽然无害，但是很针对你的异能，我已经收到江谕的信息，现在在周宇梁身边，目前安全。你要小心。”
“明白。”余霜挂断了通讯。
非礼勿视几乎让余霜［广视域］的异能作废了，但余霜不只这一个异能，在这点上，余霜并不害怕，只是……
非礼勿视是D级天灾，又没有伤害能力，钟霓不可能只用一个D级天灾吓唬人。真正危险的东西还藏在深处。
非礼勿视覆盖的地方，很可能是秦密博士所在的地方。
余霜赶到了三楼的等待大厅，医护人员通道的门禁闭着，大厅外，有几个低着头的病人家属，他们的头颅垂得很低，只能看到后脑勺茂密的黑发。
余霜想靠近医护人员通道，用异能暴*力开锁，还没等她靠近，原本坐着的“病人家属”突然站了起来。
余霜停住脚步，伸手握住配枪，转身。
医院的警报已经响过，该撤离的患者已经撤离了，这里哪里还会有什么“病人家属”。
“病人家属”缓缓抬起头。
他们是以一种非常古怪的姿势抬头的。因为他们的脖子非常柔软，最开始的低头只是一个自然悬挂的状态，现在，柔软的脖子要撑起比自己质量大的头颅，只能疯狂地扭动蓄力。
在它们抬起头的一刹那，余霜看清了，那不是那根本不是头颅，而后枕的头发也根本不是头发。
那是一张由无数白色的菌丝缠绕、编织而成的脸，后面类似头发的物质，确切地说，是它们的鞭毛。
在菌丝人的头颅仰起的那一刻，脸面部分的菌丝主动打开，变成了葵花状的口器。
菌丝瓣一层一层旋转蠕动着，随着菌丝瓣的旋转，无数洁白的孢子喷涌而出。
怪物喷出的每一颗孢子都带着伞状的薄膜和毛茸茸的触须，它白得透亮，晶亮的薄膜上闪着珍珠般的光泽，无数的小白伞在空中纷纷扬扬地飘着，好像下了一场圣洁的雪。
地面上，铺上了纯白的“雪”，菌丝温柔地覆盖了每一个角落，想让一切都染上它的色彩。
丑陋的怪物，却喷出了如此美丽的孢子。
余霜没有时间欣赏这份美丽。她用［火焰操纵］的异能点燃了自己附近的一小块区域。
苍白的“雪”遇火“融化”了。
火焰以余霜为圆心开始蔓延，一地的白雪开始燃烧，炙热的花在雪地开放，白色在退散，明艳过后，是深色的焦黑。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蛋白质的味道。
余霜控制着火焰，几个菌丝人被蔓延而上的火焰包裹着，菌丝在火焰中抽动着，最后被火焰吞噬了。
等菌丝被燃烧得差不多了，余霜敲开消防柜，拉开灭火器。
红色的火焰覆盖了洁白的菌丝孢子，白色的粉尘又覆盖了火焰，灾难过后，只剩一片狼藉。
菌丝人被处理完毕，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到秦密博士，帮助秦博士撤出医院。
余霜用异能吞噬了门锁，进入了手术通道，通道的前端是污染区，所有进入手术室的人都要换上无菌操作服才能进入下一片区域。
由于非礼勿视存在的缘故，余霜不能判断秦密博士是否正在进行手术，也不能判断是否有其他病人正在进行手术。
但现在时间紧迫，余霜没时间换身上的衣物。为了避免自己的贸然进入污染手术室的无菌区，余霜用异能［幻影操纵］形成的黑影将自己从头到脚包裹起来，黑影形成的幻影空间能够切断余霜与无菌区域的空间，这个做法跟空间系异能的隔离有点类似。
余霜沿着手术通道往里走，一扇门堵住了余霜的路，那扇门后就是无菌通道，再往里，就是手术室了。
余霜本想用之前用过的方法，用异能开门，但手抬到半空，停住了。
门的缝隙处，挤满了细细密密白色的触角，正试图一点点地朝外挤。
手术室很可能已经被污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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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想把非礼勿视设定成口口的，但想想还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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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苍白灾难03
无人倾听你的哭泣
余霜后退了一步, 用黑影包裹了门，在门与外面的走廊之间形成一个隔离带，做完隔离准备后, 余霜才用异能打开了门。
在余霜开门的瞬间, 非礼勿视退去，走廊里的景象赤裸裸暴露在了余霜眼里。
但哪怕早有预料，里面的场景还是让余霜寒意顿生。
走廊上布满了白色的菌丝。
这些菌丝密密麻麻如羽毛般覆盖在走廊的地面、墙面、天花板。
角落里堆积的菌丝最多, 结成了厚厚的“菌痂”，四方形的走廊如同盖上了一层厚重的白色绒毛。
无数的菌丝触手在四周伸展而出, 如同一张苍白的病口, 要吃掉妄图通过走廊的人。
与洁白的孢子不同, 这些菌丝的活性更强，也更具攻击性。
余霜还没进去, 这些菌丝就迫不及待地朝余霜蠕动而来。
［苍白灾难］。
与菌丝的对视中, 余霜突然被灌输了这么一个单词。
这些菌丝是有意识的！它们被余霜的血肉所吸引, 想要寻找新的“培养皿”。
菌丝开始躁动，新鲜的血肉让它们着迷。
层层叠叠的白色菌丝开始翻涌, 在菌丝的翻涌之间, 一些已经干瘪的组织和碎骨若隐若现。
对于菌丝来说, 这些已经是没有营养物质的废弃物。
余霜舔了舔唇。
这些菌丝想要吃掉余霜。
但余霜不会让这些菌丝如愿。
深黑色的异能如海浪般展开，深黑风卷残云般吞噬了这些菌丝，黑与白交*缠搏斗着, 但最后黑占据了上风。
深黑清扫了一切，在［吞噬］的异能面前, 这些菌丝甚至来不及收回, 就被黑色淹没了。
苍白占领的走廊被深黑的潮水覆盖, 潮水退去后, 苍白无影无踪，走廊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不知是不是余霜的错觉，随着［吞噬］掉的天灾数量的增加，她的［吞噬］异能好像增强了。
原本的她，［吞噬］完这么大一片苍白，应该会觉得很累，但如今，余霜似乎游刃有余。
走廊上的菌丝已经处理干净，但余霜不清楚手术室里有没有，何青黛在秦博士身边，余霜相信何青黛能够保护好秦密。
因为秦密博士的身体特殊，所以秦密被安排在了最高等级的手术室里。
余霜的查找范围大大缩小，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手术室里的门是脚踏感应的，余霜打开感应门后，看到的是何青黛、秦密博士、主刀医生与医助，手术还没开始。
“博士怎么样？”余霜问。
何青黛摇摇头。
余霜广播的时候，秦密博士刚被送进手术室。
广播一响，医院大乱，很多人跑着涌向安全出口，只有何青黛逆着人流，来到了秦密博士的手术室通道前。
她与秦博士分开没多久，广播就预警了天灾，何青黛清楚秦密的重要，无论是对于调查组，还是对她来说。
作为蓝山市的疯子，是秦密研发出的药缓解了她的痛苦，作为学生，秦密又是很有耐心的老师。
“让我进去，我是异能者，里面的人很重要，我去救人。”
为了证明自己，何青黛在门口的医务人员面前分解了一张报告单。
对方相信了何青黛，帮何青黛开了门，让何青黛进去了。
何青黛到得很及时，手术还没开始，但她正想带秦密离开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苍白灾难降临了。
白色的菌丝盘踞了整条过道，还没来得及撤离的医护人员被菌丝卷入，菌丝迅速从他们的皮肤中钻入，在里面繁殖，生长，这些医务人员变成了菌丝繁殖的肉床。
何青黛恶心地想发吐，但她还是挡在秦密的身前，用异能分解涌过来的菌丝。
但无奈菌丝的数量过多，何青黛只能尽可能地分解理他们最近的菌丝，拖延时间。
“博士，看来我们得等待救援了。”
何青黛立刻做出了撤退的决断，退回手术室，关上了门，留着异能分解试图从缝隙中钻入的菌丝。
“走，走廊上的菌丝已经被我清理了，他们的目标很可能是秦博士，必须第一时间带秦博士离开医院。”
余霜从柜子中翻出手术用的隔离服，想给秦密套上，但秦密却摇摇头。
“秦密博士，你很清楚自己的价值，不是吗？”
在乱核地域，秦密用自己做筹码逼迫调查组清扫深黑之影，她很清楚自己的价值，那是值得让很多调查员献出生命保护的。
秦密再次摇头，但这次不再是因为她不想离开：“已经晚了，我已经被感染了。”
秦密话音落下，秦密的主刀医生与医助开始痛苦地大口呼吸，冷汗从他们体表渗出，他们的皮肤开始微微泛白，余霜震惊地看着秦密与何青黛，她们的症状没有那么严重，但皮肤上也已经显露出了不自然的白色。
“什么时候……”手术室里没有菌丝的痕迹，走廊上的菌丝也已经被她清理了，秦密他们不应该被感染才对。
秦密缓缓抬头，指了指手术台的上方。
无影灯亮着，在无影灯光源的四周，能清晰地看到散在空气中的，像气溶胶颗粒一般的孢子粉。
虽然这里并没有菌丝，但孢子粉已经与空气混为一体，它们会随着呼吸进入气道，感染人体。
“你没有感觉吗？”何青黛问。
余霜摇头：“应该是什么感觉？”
“痛苦。”何青黛回答，“痛苦。”
余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何青黛口中的痛苦。
这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痛苦感觉，这种痛苦苍白、冰冷、又无助。大脑好像一下子被泡在了冰水之中，渐渐变得冰冷僵硬。
染上苍白之后，唯一的念头就是……绝望。
深不见底的绝望。
但也许是因为余霜体内［吞噬］异能的在起作用，也可能是因为余霜从小在贫民窟长大，对于痛苦的承受阈值更高，余霜感觉自己受到的影响似乎比在场的其他人小一些。
“这种感觉跟疯病后期的症状很像。”秦密平静地解释，“疯病最开始是神经上的痛苦，这种痛苦会在每时每刻折磨着得病的人，到了后期，患者的痛感已经麻木，但损伤的神经再也修复不好了。”
“哪怕是我的药也没有用。我的药能够缓解痛苦，但无法修复已经失去功能的脑神经细胞。”
人体具有自我修复功能，很多细胞坏死，机体就会在短时间或长时间内产生新的细胞进行修复。
但神经细胞不同，它就像生命本身一样脆弱又珍贵，无法复制，也无法再生。
“如果初期的疯病是因为痛苦，后期的疯子们就只剩下绝望与无助。他们的大脑失去了感受快乐的能力，只会不停地分泌痛苦，最后绝望会将他们淹没。”
*
苍白爆发了。
整座医院的空气中，都弥漫着苍白的孢子粉。只要是需要呼吸的生物，都难逃苍白的感染。
人的一生，就像一颗真菌，它由痛苦与欢乐组成，如果痛苦的含量高于欢乐，它就会生病、就会枯萎。
悲伤与痛苦就如同它的孢子，如果超过一定的含量，它就会扩散、传染、蔓延。
医院的角落里，苍白一层又一层地堆积着，形成了肥大的集聚型菌落。
菌落的身上共生着无数的蠕虫与菌丝，蠕虫与菌丝一抽一抽地抖动着，如同哭泣。
伴随着苍白的哭泣，无数的苍白孢子粉飘散在空气中，让整个医院充满了绝望与痛苦。
还在医院里的人们无一感染了苍白。
初期，他们会感受到近乎绝望的痛苦，正处于痛苦发作期的苍白患者会因精神上的折磨疯狂地破坏着自己的身体。
而到了后期，苍白患者会彻底被绝望淹没，他们的口、唇、眼，皮肤彻底变得苍白，他们没有情绪，没有思想，也没有灵魂，彻底变成了行尸走肉，走向苍白灾难的怀抱，成为培育菌丝的“肉床”。
*
孙雪站在周宇梁的房间门口，好几波菌丝人来袭，都被她击退了。
天灾警报没响，她不知道余霜是如何提前得知天灾来袭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余霜让她守着周宇梁，但孙雪选择了相信余霜，她的队员，也是她的队友。
苍白蔓延到了医院的每个角落，她自然也不例外。
周宇梁在病床上哇哇大叫，甚至因为无法承受痛苦，妄图自残，被孙雪制止了。
孙雪将周宇梁乱动的手脚严严实实捆了起来，现在病房里只剩下了周宇梁歇斯底里的嚎叫。
孙雪皱眉，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苍白带来的痛苦或多或少地影响了她，孙雪下意识地转了转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试图想一些快乐的事情来缓解自己的痛苦。
她跟穆白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他们的父母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战友。因为经常出任务，由她的奶奶带着她和穆白黎。
穆白黎总是跟在她屁股后面，捡她不要的玩具，收藏她不要的零食。
其他的孩子给了穆白黎一个外号“垃圾人”，嘲笑穆白黎。
一天放学，孙雪看到穆白黎被一群男生团团围住，男孩子们朝穆白黎身上扔小石头，一边扔，一边嘲笑：“你没有爸爸，没有妈妈，连你的奶奶也是别人的！还喜欢捡孙雪的垃圾，你就是个垃圾人！”
穆白黎蜷缩着身子，将自己抱成一个球，裸露在外的部位被小石子砸得鲜血淋漓。
孙雪掰下一根树枝，冲进了这群男孩子中间，拎住骂穆白黎骂得最狠的孩子，将树枝狠狠抽在他身上。
后来，老师来了。
当老师拉起受害者穆白黎时，孙雪看到穆白黎身下紧紧护着的，是她不要的零食和玩具。
所以动手打人的孩子都收到了批评，也包括孙雪，孙雪跟坏小孩一起被罚站时，穆白黎哭着跑到她身边：“我替你罚站吧，是我害你被老师骂了……”
孙雪伸手去擦穆白黎的眼泪：“笨蛋，你喜欢那些零食和玩具的话，跟我说呀，我全都送给你！”
穆白黎摇头：“我不是喜欢那些零食和玩具……”
后来，他们双方的父母把他们都送进了军校，很长一段时间，穆白黎与孙雪都没有见面。
在此期间，他们的父母共同出了一次危险等级很高的任务，双双殉职。
再次见面时，他们在军部都有了等级不低的职务。
一次任务后，穆白黎从九死一生中被救回来，被救回来的笑着对她说：“我还没谈过恋爱，要不要跟我试试？”
孙雪点头。
就这样过了几年，联邦高层指派再次指派了一个危险等级很高的任务，清缴红蛇街的儿童贩子。她和穆白黎都要参加。
红蛇街内部党派纷争，非常混乱，离黑市又很近，是联邦至阴至暗之处，之前有过几次清扫，联邦军伤亡惨重。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次有去无回的任务。
然而，这次任务成功了。这是联邦唯一一次成功的清扫，他们抓出了其中一个较大据点的头领，给了红蛇街的孩童贩子沉重一击。
任务结束后，穆白黎突然对着她单膝下跪，将一枚戒指递到孙雪面前：“以后的日子都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穆白黎浑身是伤，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一如那天孙雪见到他被坏孩子们欺负那样，伤痕累累，但不同的是，穆白黎的笑容灿烂又温柔，拿着戒指的手还微微发颤。
孙雪点头，抱住了穆白黎。
在已经平息的战火与硝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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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苍白灾难04
一座孤岛
人的大脑约由140亿个神经细胞构成, 它们维持着人脑功能的正常运作。
脑神经一旦坏死，对人脑的伤害几乎是无法逆转的。
在这里，最最贵重的大脑, 是秦密的, 在医院里呆得越久，症状就越严重，余霜赌不起。
“必须带秦博士离开这里。”余霜依旧将隔离服套在了秦密身上。但作用不是防止秦密被感染, 相反，是为了防止秦密感染外面的人。
余霜让何青黛、医生与医助也穿好了隔离服, 送一个是送, 送四个也是送, 外面有治愈系异能者，调查组应该会有办法的。
走廊上的菌丝已经被余霜清理完了, 但医院其他的角落依旧不容乐观。
菌丝的繁殖速度很快, 医院各层已经重新出现了“菌丝人”。
菌丝人是苍白的菌丝模拟而成的“人类”, 除了穿着人类的衣服，及低头远远看过去像人类以外, 其他部分完全是由菌丝构成的。
余霜毫不怀疑, 这些菌丝人是成为了苍白“肉床”的人类的模拟。
余霜在最前面开路。她的感染症状是最轻的, 也是目前唯一具备与菌丝人正面战斗能力的。
何青黛扶着秦密，在余霜用异能清理菌丝的同时，用自己的异能帮助余霜一起分解菌丝。
这里是三楼, 而出口在一楼，电梯和走廊已经被菌丝占领了, 放眼望去, 白茫茫一片。
“这里菌丝太多了, 换一条道。”
菌丝过多清理起来会非常麻烦, 如果有疏漏，后果将不堪设想。
孢子的感染有个病变过程，但要是被菌丝寄生，体内的养分会直接被菌丝蛀空，当场变成“肉床”。
“只能赌一赌员工通道了。”余霜无奈。
因为非礼勿视的存在，余霜的异能［广视域］无法使用，路线的选择成了运气，但目前他们的运气并不算好。
医生交出了他的员工卡，余霜在前面开路，何青黛断后，秦密、医生与医助走在中间。
余霜火焰异能所过之处，苍白色的菌丝在燃烧，空气中蔓延着一股焦臭味。
“快，走！”
断后的何青黛提着灭火器，余霜、医生与秦密博士趁着菌丝被焚烧通过了员工通道，何青黛边跑边喷灭火器，防止火势蔓延。
住院部高层还住着很多没法离开医院的病人，在调查组的大部队到达前，不能在医院引发“火灾”。
“痛苦……我好痛苦……”
穿过扇扇大门与折叠的走廊，在来到一楼的最后一扇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余霜抬手，示意大家停下。
医生背对着他们，口中一直喃喃着，像是一台已经坏掉的机器，重复着奇怪的话。
但余霜清楚，这个时候不会在这种地方出现奇怪的医生，而且……余霜这次分明看清了，那类似黑发的地方，是一根又一根蠕动的鞭毛。
正常的头发不会像这样诡异地翘起，也不会自动屈伸。
感受到身后的门被打开，医生僵硬地转过身，医生的身形还算正常，但当整张脸转过来时，本该是面孔的地方塞满了扭动的白色菌丝。
见过一次菌丝人的余霜已经见怪不怪了。
余霜发动了异能，让火焰吞没了眼前的人。
“痛苦，我好痛苦……”白色的菌丝在火焰中尖叫着、哭泣着，仿佛他们真的痛苦，也真的绝望。
“走。”
余霜压低了声音。
员工通道里的菌丝确实相对来说少一些，他们很快到达了一楼。
这是最后一扇门了。
余霜让其他人，后退，自己将门拉开了一条缝，通过门缝观察一楼大厅的情况。
缝隙中的世界已经是一片苍白，地面上覆盖了厚厚的菌丝，好几个菌丝人在左右徘徊，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声音。
明明出口就在眼前，但最后一段路却尤为艰难。
“情况很糟？”何青黛凑过来，问。
一楼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还没来得及撤离的患者与医务人员最可能在这里被菌丝寄生，养分好的地方，菌丝一定是不会少的。
何青黛看了一眼大厅的情况，心中了然。
“我来引开菌丝人，这里离出口不远，你吞噬出一条安全的路线，带着秦博士和医生们出去。”何青黛说道。
“你没事吗？”余霜担忧地看了一眼何青黛。余霜知道何青黛的异能很强，但何青黛也被感染了，这种状态下异能使用一定会受影响。
“你可别小看在蓝山活下来的疯子呀！”何青黛指了指自己的大脑，“这点程度的痛苦，可别看不起我！”
“行。”余霜点头。
“到时候，记得留意我的声音。”
何青黛是稀有的双异能者，她的另一个异能可以传递声音。
余霜给何青黛比了个“OK”的手势。
何青黛拉开门，第一个冲出了员工通道。她一边使用异能，一边奔跑，像一支“清除”笔刷，将她所经路线上的白色擦除。
何青黛选了与出口相反的方向。
所有菌丝人的注意力都被何青黛吸引了，他们开始向何青黛所在的方向涌去。
菌丝人被引开，大厅一下子空了。深黑色的异能紧随而上，将剩下的菌落吞噬，清扫出了一片安全的区域。
“快！”
余霜拉过秦密的手，医生与医助也紧随而上，医院的出口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离开医院，他们就能获救了。
但在几步之遥的地方，所有人停住了。
“余霜，你那里怎么样了？”何青黛的声音通过异能传来。
“回员工通道！”
余霜这是对何青黛说的，也是对秦密和医生们说的。
好几只菌丝人已经反应过来这里有其他的猎物，重新锁定了自己的目标。
“你们先撤，不用管我。”
余霜非常冷静地用异能烧死了一只菌丝人作为挑衅，这些怪物显然被激怒了，一只只朝余霜扑来。
医生与医助搀扶着秦密撤退，余霜断后堵住了所有想朝他们进攻的菌丝人。
所有人安全撤回了员工通道，余霜悬着的心暂时落下，但她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盯紧了遍布着苍白的另一端。
他们无法离开医院的原因是……
这座医院被空间系异能隔离了。
这座医院，现在就如同一座孤岛，里面的人孤立无援。
一只又一只的菌丝人向余霜扑来，被余霜用［火焰操纵］尽数燃尽，在这群菌丝人的身后，站着余霜熟悉的身影。
钟霓身披白纱，白色的纱裙上的珠链随着她的走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群苍白的寄生者中，钟霓像是在腐烂的淤泥中开出的纯白莲花。
圣洁，又危险。
“你也发现了吧？”钟霓笑着。
“痛苦，好痛苦，真的好痛苦……”钟霓身边的菌丝人不停地哭泣着，明明他们不是真正的“人”，而是菌丝组成的人形生物，但他们仿佛真的感受得到悲伤与痛苦。
“菌丝不仅可以通过接触传播，也能通过空气传播，这里的所有人都已经感染了［苍白］，也包括我。”
白圣女白纱之下的面容比原先更加苍白脆弱。
“你要救谁呢？”
“秦密、江谕、何青黛、周宇梁、孙雪、穆白黎，还有……我？”
“牺牲这些人，换掉我，应该是很划算的。”钟霓笑得灿烂，“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A，在他的未来，会有多少人因我而死。”
“你会救我吗？余霜？”钟霓的声音冰冷又旖旎。
［幻影操纵］。
黑影从余霜的角度飞速蔓延，朝钟霓的方向涌去，钟霓的脚下打开一个空间洞，切断了黑影，四五条黑影齐发，钟霓用空间洞将余霜的攻击全部打断了。
余霜从来都没有那么讨厌空间系异能者过！
越是顶尖的空间系异能者，就越难捕捉，因为他们是最优秀的逃亡者。
［苍白］是感染性的天灾，医院内部所有人都会被苍白感染。
但余霜有［吞噬］的天性。吞噬的天性与苍白的感染形成了对抗，在这些人中间，余霜一定是最后一个因感染而死的。
就算不被菌丝寄生，医院内的其他人也会因为苍白而死，如果不第一时间解决掉苍白本体，除了余霜的其他人都会死，包括钟霓。
但如果余霜解决掉苍白，她就会失去杀死钟霓的最佳机会。
“苍白是很有感情的病种呢！”
“苍白是要用痛苦培育的，只有最痛苦的肉*体，才能养育出美丽的苍白，苍白会为他们哭泣，将他们的痛苦传播到世界的每个角落。”
“你听到了吗？这里所有的哭泣声。”
所有的菌丝在哭泣。
一颗菌丝的悲泣很低，但无数的哭声叠加在一起，变得凄厉悲伤。
“你猜猜，外面天灾调查组的人，会花多少时间破掉我的异能隔离呢？”
苍白具有强烈的感染性，要是打破钟霓的空间隔离，恐怕整个白水市会变成人间炼狱。
苍白是还未被记录在案的天灾，调查组并不知道苍白的属性，有空间隔离在，调查组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要是调查组想办法解除了钟霓的空间隔离……后果不堪设想。
“钟霓，我会找到苍白本体的寄生处，然后杀死苍白。”
“但我并不是为了救你，是我根本不相信你的鬼话。”
她要是真的为了杀死钟霓而放弃救她的队友，她的同伴，那才真的是最愚蠢的选择。
苍白是钟霓带来的，钟霓身后天灾的能力也未知，余霜可绝对不会因为钟霓的一面之词，轻信钟霓自己没有办法处理苍白的感染。
要知道，高等级的天灾，连碎得渣渣都不剩的穆白黎都能复活。
余霜不仅要杀死苍白的本体，还要赶在调查组解除钟霓异能之前杀死苍白。
“那你就寻找吧！”钟霓的脚下打开了一个空间洞，在余霜最后一段黑影要抓住钟霓的时候，钟霓钻入空间洞消失不见了。
余霜打开随身携带的装备包，喝了一瓶异能引发剂，药液进入余霜的身体，原本快枯竭的异能一下子得到补充，余霜的心跳微微加快，血液加速流动，神经开始兴奋起来。
钟霓离开后，留给余霜一大批菌丝人。
深黑的影子在余霜脚底展开，影子如潮水般包围了菌丝蠕虫寄生者，形成了一个方形的罩子，将这群菌丝蠕虫寄生者约束起来，明艳的火光围绕着黑影点燃。
黑、白、红交织在一起，火光消失后，留给余霜的是空空荡荡的大厅。
余霜知道本体在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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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苍白灾难05
你不是一个人
苍白灾难几乎是在一瞬间爆发的。
在余霜广播撤离的时候, 医院内并没有天灾的踪迹。直到余霜赶到三楼手术室，苍白才正式爆发。
那几乎是一瞬间的，全面性爆发。
但通过观察菌丝, 余霜发现, 这些菌丝的繁殖需要血肉作养料，也需要时间。
余霜异能清扫过的苍白会重新繁殖，但新繁殖的数量会更少, 速度也会更慢，因为没有足够的血肉。
那最开始, 苍白是用什么作为养料繁殖的？
白水市第一医院是白水市最好的医院, 里面的患者很多都是联邦的大人物, 警备等级不算低，如果有前来看病的患者突然感染了苍白, 天灾警报不可能没动静。
但是医院里不只有活人。
还有死人。
活人的血肉可以做养分, 死人的也同样可以。
当然, 这只是余霜的推测。D级天灾非礼勿视的存在，让余霜没法用［广视域］验证自己猜测正确与否, 如果她猜错了, 余霜很可能会拖延自己杀死苍白灾难的最佳时机。
第一波菌丝被余霜清理后, 菌丝的繁衍速度减慢了很多。但就在苍白一蹶不振之时，角落里的苍白，开出了一朵雪白的小花。
苍白的花瓣是水滴形的, 花叶通体洁白，随着花朵的开放,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苦涩的冷香。
苍白进入了第二阶段, 所有的感染加速, 痛苦翻倍。感染的速度打破了余霜体内微妙的平衡, 余霜重新感觉到了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窒息感。
不能恋战，要速战速决。
余霜撤回了员工通道，何青黛也安全回来了，但所有人的状况都不太好。
何青黛与秦密脸上的白色已经占领了嘴唇，而医生与医助的脊柱开始变形，身体佝偻，看上去……他们正在慢慢变成侏儒。
留给余霜的时间不多了。
“照顾好其他人。”余霜将手搭在何青黛的肩上拍了拍。
何青黛点头：“你也是，我们都在等你呢！”
余霜起身，推开了前往-1层通道的门。
她现在肩负着这所医院里，所有人的生命与希望。
*
“孙队，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啊！”
周宇梁的尖叫撕心裂肺。
高级病房中，孙雪举着枪，将枪口对准了周宇梁。
周宇梁被孙雪捆得如同蚕蛹，吊挂在病床上方。周宇梁身后的墙面上有好几个深黑的弹孔。
孙雪每开一枪，周宇梁就荡秋千般晃动身体，好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孙雪惊醒。
周宇梁哭着大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自残了，真的！”
周宇梁被感染后的自残反应触发了孙雪的应激。
透过周宇梁，孙雪总感觉看到了满身鲜血的穆白黎躺在她的面前，朝着她微笑。
孙雪下意识地扣动扳机，但被周宇梁“吵”醒了。
毕竟穆白黎不会鬼哭狼嚎。
清醒后的孙雪尴尬地放下枪，给周宇梁松了绑。
她检测器中的天灾反应浓度已经上升到了S级。
孙雪试图重新联系余霜，但通讯失效了。
苍白灾难的孢子粉阻断了这里的通讯信号。
这时，病房的门被打开，孙雪当即将枪口对向门口，却发现门口的并不是菌丝人。
这是一个戴着兔子头套的人。
“疯兔子。”
随着疯兔子的到来，何青黛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孙雪的耳朵。
“我知道你是余霜的队长，也知道现在的通讯断了。”
“我能告诉你，余霜去了地下室，她判断苍白灾难的本体在那里。我希望你能协助清理非礼勿视，给余霜提供帮助，疯兔子也会协助你们清理非礼勿视。”
调查组一直知道“疯兔子”的存在。清扫在深渊之眼的战役中，疯兔子就提供了帮助。
但疯兔子是完全混乱且无序的组织，除此之外，他们还参加过大大小小的各种游行闹事，因为他们之中的每个人都是“疯子”，连死亡都不怕的疯子，联邦根本拿他们没办法。
这些疯兔子都是饱受痛苦折磨的人，在这所医院里，他们是对的“痛苦”抵抗力最高的。
有疯兔子的帮助，清扫行动会轻松很多。
“谢谢。”
疯兔子能够提供帮助，算是不幸中的好消息，就算疯兔子不来，孙雪身为调查组的一员，她的使命也是清扫天灾，她不能让她的队员一个人冒险。
“非礼勿视是D级天灾，本身没有攻击能力，清扫难度不高，难点是在于如何捕捉。”
“非礼勿视的异能速度很快，一接近它就会逃走。”何青黛的声音再次传来。
在引开菌丝人的时候，何青黛就注意到了在外面游荡的非礼勿视，当何青黛靠近的时候，它就自动散掉了。
可以说，在D级天灾里，非礼勿视都算是没用的，只是专克余霜的异能［广视域］而已。
“江谕没有跟余霜在一起吗？”孙雪突然想到了个很关键的问题。
一开始是江谕通知她保护周宇梁的，以江谕的异能，抓非礼勿视应该很容易。
何青黛并不认识调查组的其他人：“余霜是一个人来的。”
孙雪沉默了。
“江队居然也在这里？那……”周宇梁先是惊讶，然后兴奋，最后也沉默。
江谕可是妥妥的天灾杀戮机器啊，到现在还没动静，不是死了就是遇难了……
谁能让江谕遇难啊，得ss级天灾人面树的级别了吧？
事情就突然细思极恐了起来，周宇梁冷汗涔涔，差点又让苍白乘虚而入。
“周宇梁，还记得调查组的誓言吗？”孙雪问。
周宇梁：“记得！”
“能爬吗？”
周宇梁：“能！”
“那就为了队友，为了医院里其他的幸存者，尽你所能。”
无论余霜与江谕现在状况如何，身为他们的队友，身为天灾调查员的一员，他们就要竭尽所能清扫天灾，无论是非礼勿视，还是苍白灾难。
“你刚刚是在一楼看到非礼勿视的？”孙雪问何青黛。
“对，我过去后，它就逃到二楼去了。”
二楼一整层都没有幸存者，又是菌丝最多的楼层。
“我有个办法。”周宇梁举手。
孙雪：“说。”
“能不能把它逼到电梯里？这样我用异能就能抓住它了。”
周宇梁的异能是［金属合成］。电梯的四方都是金属，只要非礼勿视进入电梯，他就能将电梯变成密闭盒子。
让非礼勿视再也不能乱窜。
孙雪思索了一下。
周宇梁的办法可行。而且，比起漫无目的追在非礼勿视后面跑，这种方式的成功率明显更高。只要非礼勿视有一次选中进入电梯，就能捉住非礼勿视。
“可以。”孙雪点头。
孙雪同意了作战方案后，过来联系孙雪的疯兔子微微鞠了一躬：“所有的疯兔子都会协助你们。”
疯兔子的话音落下，医院中所有隐藏的疯兔子都抬起了头，不同的疯兔子，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收到。”
周宇梁在孙雪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来到了电梯口。
说实在的，周宇梁现在疼得想死。
未痊愈的伤口，加上苍白灾难的感染，他觉得自己随时都会被苍白的声音拉入无尽深渊，但周宇梁突然觉得自己很重要，这是一种被别人需要的感觉，像是一股暖流，让被苍白填满的心褪色。
疯兔子们加入了这场狩猎战。
他们踩着无数菌丝、占领了各个楼层，他们是疯子，是死亡边缘行走的游魂，但他们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发光发热，用自己的方式选择他们想要的道路。
为此，他们可以将死亡踩在脚底。
非礼勿视被一寸寸驱散，有的疯兔子被菌丝缠绕着，菌丝蠕虫啃食着他们的身体，但尽管满身菌丝，他们也要不断朝电梯口前进，将非礼勿放逐到大家约定好的地点。
周宇梁用手贴着他所在楼层的电梯。
在所有人的努力下，终于有一个楼层有了动静。
电梯的灯亮起，门被打开，一团黑糊糊的马赛克进入了电梯，在进入电梯的那一刻，所有的金属开始流动。
电梯门并没有关上，但流动的金属变成了一扇门，电梯内的空间越来越小，成了一个金属盒子，将非礼勿视关了起来。
四方的盒子没有出口，是个完完全全的秘密空间。在这一刻，非礼勿视的马赛克完全消散，露出一个长满雀斑的布娃娃。
布娃娃羞涩地捂着自己的脸：“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
余霜抽走了医生的员工卡，顺着员工通道的楼梯向下跑。
太平间在医院的-1楼。员工通道里，通向-1楼的门是关着的。
余霜用员工卡解锁，还没推门，门便开始晃动起来。
门后的菌丝感受到了门另一边的人类的气息，开始变得兴奋。
“就那么迫不及待吗？”
余霜一脚踹开门，在门打开的一瞬间，白色的菌丝疯狂朝余霜涌来。余霜展开［火焰操纵］的异能，空气中瞬间传来了浓郁的烧焦蛋白质的香气。
“嘀嗒……”
地下室非常昏暗，火光暗下去后，四周陷入一片漆黑，只剩下不明液体一点一滴掉落的声音。
黑暗的深处，马赛克漂浮着，各种怪物们潜伏在其中，越往里走，腐臭的气息就越浓重。
余霜无法提前探知黑暗深处的景象，只用自己的感官去预判可能出现的危险。
但就在余霜走到一半，黑暗中漂浮的马赛克突然全部散开。那不是之前遇到的非礼勿视的撤退方式，更像是非礼勿视的本体被抓住了，相互关联的马赛克一下子全部消散。
余霜重新启动异能，［广视域］的视野不再受阻，黑暗中的景象一下子清晰了起来。
————————
周宇梁：我好像被替身文学了……
*
［非礼勿视］
非礼勿视是个丑孩子。她的脸上长满了丑陋的小雀斑，大人们不喜欢她，同龄的小伙伴们也排挤她。
“你的雀斑好丑哦！看起来好恶心！”
“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太可怕了！”
“……”
非礼勿视很伤心，她将自己关在了一个四四方方的角落，用马赛克遮住了自己的身体。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不要来看她，她不想自己的外貌让任何人感到恶心。
直到，她的小房间里出现了一颗菌丝。
苍白的小菌丝爬到了她的脚边，给她开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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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苍白灾难06
一起毁灭吧
异能覆盖了医院的-1层。
在异能的视角下, 黑暗中的物体变得清晰起来，但也更为诡异。
医院的地下室，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菌丝繁殖地, 天花板上, 角落里，墙壁上，密密麻麻缠绕着菌丝, 这些菌丝不断蠕动着，像是这些地方长了无数的白苔, 这些地方的菌丝比余霜之前见过的都要厚腻。
余霜用黑影将自己重新包了一层, 包得严严实实。
鞋底的触感又软又黏, 仿佛行走在一堆烂浆果中，但余霜顾不上这些了, 医院里的其他人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而医院外的调查组也不知道会不会破除空间隔离。
她的异能［广视域］能重新使用, 这意味着她的队友们也在努力战斗。
她不是一个人。
停尸间的空气很冷，防腐剂的味道、尸体的臭味与菌丝的特殊气味混杂在一起, 搅动着余霜的胃部。
在停尸间的最深处, 有一滩巨大的菌丝蠕虫复合物。
它比余霜之前看到的苍白更加庞大, 生命力也更加旺盛，看起来，这就是苍白本体。
从这滩菌落的内部伸展出了数双菌丝构成的枝状物, 每根树枝上都挂着已经快被吸吮干净的尸体，无数干瘪的尸体在黑暗中摇摆着。
随着苍白有节律的呼吸, 这些悬挂着的尸体在黑暗中来回飘荡, 像是进行着一场盛大的死亡舞蹈。
余霜一步一步朝里走去。当余霜走到离苍白本体一半的距离时, 其中一具“尸体”睁开了眼睛。
确切来说, 那不是尸体，而是与菌丝蠕虫共生的存在。
这具身体在菌落的核心处，被无数的菌丝缠绕着，又或是从这具身体中长出了无数的菌丝，这具身体已经被菌丝缠绕得面目全非，但余霜认出了那张脸。
谭旭。
那是谭旭的脸。
谭旭在黑暗中睁开了眼，她的身体已经快被菌丝蛀空了，瞳孔泛着淡淡的蓝光，带着一种幽幽的诡异感。
“余……霜。”谭旭笑了。
“你还记得我吗？”
谭旭每发出一个音节，她的“肺”部就会发出咕嘟咕嘟的气泡音，好像无数菌丝与蠕虫在与她一起说话。
余霜当然记得谭旭，蓝山市的侏儒，曾经陷害过她，在余霜让江谕反陷害回去后，谭旭就被调查组列入高度怀疑人选，全天被严密地监控着。
随着谭旭的发声，苍白本体的菌丝蠕动了起来，无数的菌丝试图来缠绕余霜，余霜迅速打开折叠式小刀，用小刀割断了朝她攻击的菌丝。
到达太平间深处后，余霜再没有用［火焰操纵］的异能。
余霜仔细留意了这里环境，所有的通风管道都被关闭，而且，这里的空气很混浊，除了浓厚的臭味，还有一些类似汽油的味道。
苍白怕火，钟霓和谭旭都是聪明且诡计多端的天灾信徒，一不小心就会中他们的诡计。
在这里，余霜还真不敢用火。
“当然记得，谭旭，那天晚上你差点就成功了。”余霜井然有序地切断试图缠绕住她的菌丝，割断的菌丝掉落在地上，痛苦地抽动着。
“那真是可惜……”谭旭继续笑着，随着她的微笑，她脸上的皮肤不断拱起又落下，面目狰狞。
“你知道，苍白灾难怎么养吗？”谭旭反问。
“汲取痛苦，散播痛苦，有很多天灾以人类的痛苦为食，而苍白灾难的祭品，是极致的痛苦。”
“是我的痛苦。”谭旭笑着说出了对她来说最残忍的字眼。
“我是自愿成为苍白灾难的祭品的，我想……让所有人感受到我的痛苦。”
谭旭是个侏儒。但她与乱核地域的那些侏儒不一样。
乱核地域的侏儒，多是因为后天的辐射而发生畸形，但谭旭是的病因是先天性的，她在出生的那一刻，就是个畸形的胎儿。
她的母亲是个“疯子”。
对于谭旭来说，她的一生本不该存在。她的母亲本该承受不了疯病的痛苦而自杀，她根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这个痛苦又绝望的世界。
秦密的药救了她的母亲。
秦密的药研制成功后，她那走投无路的母亲成为了试药人，试验成功了，母亲的病情稳定了下来，但她已经损伤的神经再也恢复不了了。
在那之后，谭旭的母亲一直偏执又病态地觉得，是冥冥之中掌管命运的神明肯定了她的人生，她要让自己的人生延续下去。
不顾家人的反对，谭旭的母亲近乎“疯狂”地选择生下了谭旭，因为母亲必须持续服药，或许是因为药物，或许是因为“神”对母亲疯狂的惩罚，谭旭并没能拥有正常人的人生。
因为身体的崎岖，她从小要被同龄人嘲笑、欺凌，同时，谭旭也没有她的母亲期望她拥有的聪明的大脑。
谭旭走上了母亲走过的路，来到了蓝山，因为成绩不达标，被母亲亲自送去了诊所，进行了大脑开发手术。
“这没什么可怕的，不是吗？我没有死，你也不会死的。”手术前，母亲拥抱了谭旭，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苍天在上，我们再也不用付出死亡的代价了。”
苍白的菌丝扭动着，一朵、两朵、无数的花在菌丝之上绽开，每一颗菌丝都在哀嚎，都在吼叫，跟随着谭旭的声音一起，传遍医院的每个角落。
“都怪秦密，都怪那该死的药！蓝山市的疯子本来就是一个错误！本就应该彻底毁灭的东西，为什么要去拯救它！”
有多少的“疯子”，曾在是否做大脑开发手术的选择上犹豫过。因为有了秦密的药，因为秦密提高了疯子们的存活率，有多少人抱着侥幸的心理，最后选择成为了疯子。
秦密自以为拯救了这些疯子，拯救了他们的生命，但实际上，秦密让他们本就轻得无人在意的生命更加微不足道。
“所以，一起毁灭吧！”
如果不该得到拯救，那就彻底毁灭。
谭旭不再说话了，白色的菌丝彻底包裹了她，将她的意识，将她的痛苦，将她一切的一切吞没，至此，苍白灾难进入最终阶段。
［苍白大合唱］
*
“司令，白水市第一医院内部检测到了高浓度的天灾反应，但是……”
“但是什么？”纪北城皱眉。
调查组最高会议厅中，纪北城座在屏幕前，接听着前线调查员的报告。
“医院内部被空间系异能隔离了，高等级的空间系异能，我们突破不了。”
屏幕里，白水市的警备员和新派出的调查员围住了白水市第一医院。
医院内撤离的患者与医务人员已经成功疏散，但名单上还有很多重要人物没有成功撤离。
白水市本身就是联邦的核心，住院部里住着很多大人物，加上资料显示，好几名高等级调查员也在里面，调查组做不到放弃医院里的人。
“叫南轻鸿去。”纪北城下令。
南轻鸿是S级调查员，异能等级也是S级，而且，最特殊的是，南轻鸿的异能是［清道夫］。
他能消除所有的异能效果，包括空间系异能。
在纪北城的命令快要下达时，纪北城的屏幕跳出了一个新的弹窗。
“老头子，借一点S级调查员，我家美人生病了，可能是天灾害的，我想让你们调查组的人来看看。”湘美月的脸出现在纪北城的屏幕中。
纪北城的手抖了抖：“湘美月，你别再胡闹了！你知道现在什么情况吗？！白水市第一医院中出现高等级天灾反应，空间系异能的隔离屏障不破除，调查组就无法给里面的人提供支援，你们的人要是全都牺牲了，你担得起吗！”
“就算联邦议院的那群家伙死保你，你胡闹也要有个度！”
纪北城被湘美月气得胡子都快歪了，但湘美月根本没把纪北城的话当回事。
“他们的命有我家美人的重要吗？”
“死了就死了呗！天灾嘛，反正都是要死人的，不是嘛？”
“让你们调查组的人十分钟内赶到我这里，不然我就断了调查组的经济，你们也别想开展什么清扫天灾的行动了。”
湘美月的脸“咻”一下在屏幕里消失了，纪北城气得手上的青筋暴起。
三个S级调查员都被困在医院，现在调查组里唯一的一个S级就是南轻鸿。
湘美月这种举动，跟让医院里的人死没什么区别。
“叫南轻鸿去看那疯子家的什么狗屁美人！看完赶紧给我去医院，把那异能屏障破了！”
在路上赶到一半的南轻鸿收到紧急指令，就连南轻鸿的组员听见纪北城的指令也忍不住生气。
*
躺在周容怀里的湘美月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一定是纪北城那个老家伙在骂我。”湘美月哼哼，她起身，走到阳台。
这是白水市最高最繁华的大楼，从上往下，能个俯瞰整个白水市。
霓虹灯五光十色，飞行器发出炫彩的光，底下的人如蚂蚁一般来来往往。
“希望这一次，白水市不会再下雪了。”湘美月感叹。
周容从身后抱住了湘美月，将头发埋在湘美月的肩颈，柔声道：“你的心愿一定都会实现的。”
————————
*（第一条时间线番外）
苍白降临了。
苍白降临的那一刻，空间系异能开启，医院成了一座牢笼，人们哭喊着逃往求生通道，却发现无法离开。
绝望开始蔓延，所有人成了还在成长的苍白灾难的“肉床”，有了大量的新鲜血肉，苍白灾难极速生长着。
江谕进入从异能检测舱中出来，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的景象。
有天灾偷袭了医院。江谕在心里下了判断，他在桌上拿起他进入机器前卸下的装备，推开了门。
他是天灾的杀戮机器，如果出现天灾，他只要负责消灭就可以了。
苍白在蔓延，江谕不可例外地也吸入了苍白的孢子粉，他原本就白的脸庞更加苍白，显得更加美丽又脆弱。
对于江谕来说，所有的痛苦都是加倍的。苍白带来的痛苦让江谕感到痛不欲生，但杀死天灾的念头依旧占了上风。
机器不应该感到痛苦，机器只需要做他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银白的异能覆盖了菌丝盘踞的地面，那一刹那，所以蠕动的菌丝被冻结了，整个医院的时间被定格。江谕如入无人之境，在医院搜索苍白的本体，就在他快接近地下室时，时间异能被打破了。
深黑色的潮水吞没了时间的领域，菌丝重新开始蠕动，苍白成功进入了第三阶段。
江谕感到诧异，他回头，看到一楼的大厅处，披着白纱的纯白圣女点身边，站着一位黑发的少女，少女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地注视着医院发生的一切，意识到有人在看她，黑发少女的视线偏转过来，冰冷地看了他一眼。
这时，隔离了医院的空间异能被打破了。
无数苍白的菌丝纷飞，顺着风，飘向医院之外。
白水市里，漫天漫地下起了纷飞的大雪。
“所以，一起毁灭吧！”
菌丝们唱着歌，温柔地掩盖了这座城市里的每个人。
*
突然觉得第一条时间线是天灾爽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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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苍白灾难07
新生
江谕按照余霜的指令回到了穆白黎的房间, 还没开门，江谕便看到门缝里涌出了几缕菌丝。
多年来的战斗直觉告诉江谕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江谕握住配枪，开启异能, 暂停了门缝处的菌丝, 开门。
房间里，穆白黎一脸平静地坐在床上，他的身边是一大片雪白的菌丝, 菌丝不断啃食着他的身体，但被菌丝啃食过的地方, 穆白黎的血肉都会诡异地再生, 他就像一个源源不断的机器, 为菌丝提供营养。
江谕的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穆白黎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用如同日常嘘寒问暖的声调对江谕说：“杀了我。”
江谕抬起枪, 干脆利落地将枪口对准了穆白黎的大脑, 为了防止穆白黎血肉再生, 江谕在同一时间使用了异能。
天灾测量仪量表上的数值在一瞬间暴涨，超过了s, 指向了ss。
吮吸了穆白黎血肉的菌丝开始疯狂繁殖、生长, 每一颗菌丝比原先粗壮了两倍不止, 不一会，菌丝之上绽开了一朵一朵的白花，空气中苦涩的香气越来越浓重, 江谕的呼吸开始加速，微微喘气。
苍白的孢子粉会平等地感染所有人, 为所有人带去痛苦。
但这种痛苦在江谕身上是加倍的, 江谕的身体会放大所有的疼痛与痛苦, 这是他获得强大异能所要付出的代价。
苍白带来的痛苦开始在江谕身上生效, 顺着神经飞速传递。
江谕握着枪的手颤了颤，一瞬间，心底最深处的绝望感向他涌来。但这是一种完全陌生的绝望感。
江谕本以为，对他来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承受承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疼痛，一次，两次，数千次，上万次……
直到在那一瞬间，江谕才发现自己错了。下半身的知觉似乎被横刀切断，一切都失去了掌控，就连自己的意识都开始混沌，似乎有什么在一点一点将他吞没……
冰冷的汗珠顺着江谕的额发低落。空气中的冷香肆意着，那明明是江谕不曾体会过的绝望，但江谕莫名对这种感觉感到恐惧，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仿佛身体与灵魂正在一点点被拖入深渊……
天灾测量仪上的红光频繁闪烁着。
不，不能这样下去。
就在江谕感到自己快沉入深渊之底的时候，一双手拉住了他。
“我是天灾调查组的余霜，是来救助你的。”
在白水市郊区的夜晚，余霜朝他伸出了手。
这是第一次有人向他伸出手，从那一刻起，江谕的灵魂就不再是自己的了。
这不是一场必死的战役，也绝不能是。
他不能倒在这里，因为是他第一次与余霜并肩战斗的战场，他决不能让这次战役以失败告终。
江谕稳住了自己因为痛苦而发颤的手。
银白色的异能覆盖了整个房间，房间内所有物体的时间被定格在了那一刹那，穆白黎身上的时间被停止，同样停止的是苍白菌丝的繁殖。
子弹精准地在穆白黎的大脑正中开了个洞，因为时间被停止，穆白黎的血肉无法再生，他的微笑被停留在了那一刻，他半边身体长满了无数的菌丝，而脸上的微笑依旧柔和。
江谕别过脸，有点不忍去看穆白黎的样子。
他刚从军校毕业那会，就被分到了穆白黎手下，穆白黎是很有耐心的教官，也是很好的老师。
江谕推开门，撞上了孙雪和剩下的疯兔子。
“江谕？”
孙雪本以为江谕遇到麻烦了，但现在看起来江谕已经解决了。
江谕点头，用身体挡了挡门内的穆白黎。
“穆白黎呢？”孙雪问。
“穆队他……”江谕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实话实说，“被菌丝寄生，我杀了他。”
“你做的对。”孙雪将目光从门后移开，转移了话题，“苍白灾难进入第三阶段了，余霜去了地下室，我们得想办法帮她。”
江谕离开房间，房间外面的时间没有异能的控制，是正常流动的。
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江谕听到了……苍白灾难漫天漫地的悲鸣。
*
苍白灾难进入了第三阶段，［苍白大合唱］。
苍白本体的菌株发成了震耳欲聋的高音，每一颗菌丝都在尖叫、哀鸣，随着苍白本体的哀鸣，所有的菌丝开始附和本体的悲嚎，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哭泣。
菌丝的繁殖开始加速，一条条菌丝组合，拧成了更加粗壮的触手，朝余霜拍来，余霜躲过了好几次攻击。
余霜不能用［火焰操纵］，也不能用［吞噬］。
因为感染的存在，余霜的［吞噬］异能必须用来维持体内苍白的平衡，不然，余霜没有被苍白本体杀死，也会因为过度的绝望而走向毁灭。
同时，地下室的菌丝浓度过高，［幻影操纵］用来包裹余霜全身，防止自己被触碰到的菌丝乘虚而入，余霜也没有余力来操纵幻影。
［剥皮］的异能在这里无效。
钟霓真是算好了每一步。
但好在余霜［广视域］的异能被重新解放，在黑暗中，余霜能够看清苍白本体的每一次攻击，同时，［苍白灾难］的核心也在余霜的视野里暴露无遗。
苍白灾难本体菌株的最中央，有个的透明囊袋，囊袋已经彻底将谭旭包裹在里面。无数菌丝形成的“血管”连接着谭旭，输送着谭旭的痛苦。
用不了异能，那就肉搏。
余霜重新整理了清扫苍白灾难的思路。
有全身的幻影在，余霜触碰到菌丝也不会被菌丝钻入身体，只要破坏苍白灾难的核心，就能够成功清扫苍白灾难。
余霜躲避着苍白菌丝的触手，外侧触手的袭击用身法躲避，内侧触手就用小刀割断，余霜像一只轻盈的燕子，在每次触手朝她攻击后轻盈起跳，苍白的触手如盘丝般交缠在一起，但依然抓不到余霜。
余霜一点点朝苍白的核心靠近。
看破了余霜的意图，苍白本体发出了更加尖锐的悲鸣，随着苍白的这一声悲鸣，似悲似叹的声音突然猛然沉入余霜的脑海，这一次，余霜清晰地听到了苍白的歌声。
［命运压弯了我的脊梁］
［痛苦扼住了我的咽喉］
［疯狂寄生了我的大脑］
［为什么要替我选择］
［为什么要为我祝福］
……
［为什么救我］
整个医院里，所有的菌丝开出了白色的花，而菌丝上的蠕虫结出纯白的茧，花朵包裹了茧，在茧破裂开的一刹那，无数的纯白蝴蝶飞出，将整个医院变成了纯净的白。
飞舞的蝴蝶盘旋着，形成了“蝴蝶飓风”，蝴蝶朝地下室飞去，飞进苍白灾难的本体，融成了苍白本体的一部分。
苍白的菌丝重新生长，源源不断的菌丝开始蔓延，刚被余霜砍断的菌丝很快就长了出来。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
余霜又给自己灌了一瓶异能激发剂。
这是天灾与人类的战斗。是你死我活的战斗。在这场战斗中，没有人拥有退路。
余霜放弃了用［吞噬］异能保护自己的想法。
深黑的［吞噬］异能在余霜脚下展开，随着黑色蔓延，余霜的身体出现了苍白的痕迹，白色与黑色交换了领域，余霜的皮肤、脸庞以惊人的速度苍白化，而地面被苍白触手占领的地方重新被深黑淹没。
余霜的意识已经开始混沌，她只有一个念头，［吞噬］苍白灾难。
黑与白对峙。
在这时，银色的异能在整座医院展开，与苍白的白不同，这种银白闪碎晶般玲珑的光，绕开了余霜的异能，将苍白的领域彻底冻结。
所有飞舞的蝴蝶被定格。
苍白失去了其他菌丝的支援。
余霜清楚，这是江谕的异能。这是余霜第二次见到这漂亮的异能，就像江谕本人一样干净又美丽。
余霜因感染产生的痛苦感在那一瞬间得到了缓解，也许是因为异能，也许是因为美丽的事物本身就是赏心悦目的乐事。
深黑的［吞噬］异能接续银白的时间异能而上，彻底覆盖了苍白灾难，苍白灾难被彻底吞没。
在余霜吞没苍白灾难的那一刻，余霜得到了新的异能。
［感染（？）］。
一个未知的异能。
苍白灾难被吞噬后，医院内所有的菌丝随着苍白灾难一起化开，消失不见了。
紧绷的神经在一瞬间得到放松，疲倦的感觉从四肢百骸传来，喝了两瓶异能激发剂，余霜的异能已经彻底干涸了，她现在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周围有无数的星星在转。
地下室的门被推开了，余霜累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她隐约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一声，两声……
“余霜……”
“余霜……”
不……
余霜猛地睁眼，她猛然意识到这两声是从不同的距离传来的，一声很远，像是在地下室门口，而另一声，非常虚弱，又很近。
谭旭在离余霜不到五米的距离处，在苍白灾难被余霜吞噬的最后一刻，它将谭旭“吐”了出来，但此刻的谭旭只剩下了一个残破不堪的身体，一个畸形、扭曲的身体，而谭旭的大脑中，菌丝接上了谭旭受损的神经，修复了谭旭的缺损。
这次，是苍白在帮助谭旭存活。
余霜很难判断这样的谭旭算人类、天灾、还是怪物。
余霜现在一点力气也没了，她与谭旭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有下一步的行动，但余霜分明看到了谭旭的眼睛里，流下了如珍珠一般玲珑剔透的泪滴。
————————
苍白的异能很有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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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希望
希望的种子
谭旭哭了。
她能感觉到, 苍白灾难的菌丝在一点一点修复她的身体，在被吞噬的最后一刻，苍白居然选择把名为“生”的希望留给她。
这种感觉很温暖, 一点也不疼。菌丝拙劣地模仿着人类的各种组织, 还给了谭旭一副略带怪异，但是功能齐全的身体。
只是谭旭现在软得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任由菌丝在她体内乱窜。
“别哭了。”
余霜最听不得人哭, 因为过度使用异能，余霜的大脑已经快爆炸了, 谭旭低低的抽泣声像是根针往余霜的大脑中扎。
“笨蛋笨蛋笨蛋……！”
其他调查员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们是来找余霜的。
秦密也是, 苍白灾难也是，总是做一些没用的事情。秦密救不了蓝山市的疯子, 苍白灾难也救不了她, 其他调查员一来, 她肯定会被当做天灾清扫。
“你才是笨蛋吧？苍白灾难费尽心思救你，你难道一点求生欲都没有吗？”
“秦密做这些, 是想让你们活下去, 只要活着, 就会有希望。”
余霜望着漆黑的天花板。
“活下去。”
名为吃人的“魔窟”的贫民窟里，余凡是那么对余霜说的。
不择手段地活下去，是对生命本身最大的敬意。
谭旭的指尖颤了颤, 她艰难地想从地面爬起，但还没修复完毕的四肢让她重新跌到了地上。
谭旭重新爬起、跌倒, 爬起、跌倒。
其他调查员呼喊余霜的声音越来越近。
“谭旭, 做个交易, 怎么样？”余霜很累了, 她的声音有些虚弱，但她知道自己的队友很快就会过来。
“……什么交易？”
“那边有很多尸体，我能帮你换皮。”
苍白帮谭旭重构的身体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从身形上看，谭旭已经不再像侏儒了，只要换张皮，谭旭就能完全摆脱原先自己的身份，装死变成一个单纯的受害者。
“不过排查的时候你的身份肯定会暴露，到时候你必须自己想尽方法逃走。”
“那条件呢？”谭旭问。
“去乱核地域，研究真正能够治愈‘疯子’的办法。”余霜回答。
秘密就在谭旭身上。苍白灾难治好了谭旭，用一种几乎不可能的方式。
神经细胞不可再生，可苍白的菌丝取代了死去的神经细胞失去的功能。
看到谭旭以后，余霜彻底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人类做不到的事情，天灾可以。”
苍白灾难做到了连秦密也无法做到的事情，就如同大灾变之后，荒芜的土地上，长出了一颗名为希望的嫩芽。
也许这次，蓝山市的疯子们能够真正得到拯救。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谭旭愣愣地看着余霜，释然地笑了一下，“怪不得钟霓说，你是‘希望’。”
余霜挤出了一点异能，给谭旭换了皮。谭旭在尸体中挑挑选选，最后选了一具跟她年龄相仿的年轻女性的尸体。
“会有点疼。”使用异能前，余霜给谭旭预警了一下。
谭旭咬牙，任由余霜将她现在的皮一点点剥落，又给她换上了新的皮。
这个过程很疼，跟疯病发作时不相上下，但谭旭甘之如饴，因为这是带着希望的痛苦，哪怕未来的路依旧很艰难。
帮谭旭换完皮后，余霜是一点都动不了了，余霜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张饼，平平地瘫在地面上。
想起饼……余霜突然就饿了。
光线照亮了余霜所在的地方，孙雪与江谕终于找到了余霜。
“报告队长，苍白灾难已经成功清扫。”余霜对着孙雪咧嘴笑了笑。
江谕打开自己的背包，将恢复剂的药水一点点顺入余霜喉咙里。
极度的疲倦感得到了轻微的缓解，但余霜还是一点力气没有，瘫在地上起不来。
“你们要不先去救其他人吧，我再缓缓……”余霜还没说完，被孙雪打断了。
“把你丢在这地下室，跟死人待在一起？”孙雪反问。
“没关系，他们应该不会诈尸……吧。”余霜心虚，突然想起了装死的谭旭。
但谭旭已经被余霜使用了［剥皮］异能，余霜能控制谭旭的皮，也能控制谭旭。
江谕默不作声，背对着余霜蹲下。
余霜愣了一下。
江谕的意思是想背她？
“我背你。”江谕的声音淡淡的，耳尖已经通红。
孙雪扶起余霜，让余霜趴在江谕的背上，江谕拖起余霜，起身。
余霜将自己的脸贴在江谕的肩膀上。江谕银白的长发有几缕从肩膀垂下，在余霜皮肤上落下凉凉的触感，很柔顺，像月光织成的银线一般，很漂亮。
大美人的配色也很漂亮。
余霜不知道江谕的耳尖越来越红，连白皙的脖子也微微泛着红。
银白的雪自己融化了。
孙雪在前面带路，江谕背着余霜走出了地下室。
光线从黑暗缓缓变亮，地下室外，是充满光亮的世界。
在［苍白灾难］被余霜吞噬后，何青黛协助调查组破除了钟霓的空间异能封锁。
外面待势已久的调查员一下子涌入，对剩下的幸存者们进行救援。
余霜被江谕和救援队的车送回了基地的治疗部，由治愈系异能者对余霜进行治疗，江谕一直陪在余霜身边，握着余霜的手。
余霜心虚。
虽然很感动，但她只是累了，并没有受伤。
但是！苍白灾难全是精神伤害，余霜的肉*体虽然没有受伤，但是精神上受到的伤害是成吨的啊！大美人的手指纤长又温暖，摸摸恢复点精神值也没什么嘛！
余霜坏心思地揉了揉江谕的指腹，江谕的手指微微颤了颤，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了，余霜内心不安地抬头，视线与江谕的对上。
“你们俩，给我分开！”陈岚来给余霜治疗，刚进入房间，看到的是江谕与余霜缠在一起的手。
年轻人谈谈恋爱也好，特别是江谕，平日里闷不做声的冰山，一开窍就那么热情，但是，以陈岚看多年狗血小说的经验，真爱需要经历分合分合分合无数次循环，最后才能走在一起。
总之，需要适当加点阻力，才能促进感情的良性循环。
江谕被陈岚赶了出去，并且在余霜回复之前，都不得进来探望。
被赶出去的江谕郁闷地看着孙雪、陈子弛，以及棠梨余霜的队友在余霜的房间畅通无阻地进进出出。
江谕：……
很伤心。
*
苍白灾难被成功清扫了，但后续遗留的问题并不少。
苍白灾难的天灾等级达到了ss，调查组的资料里，余霜的异能仅有［广视域］，就算后期有江谕的异能辅助，余霜一个人进入地下室，没有被菌丝寄生，还成功清扫了苍白灾难，这也是非常不可置信的事情。
就算孙雪相信余霜，调查组也不会相信的。
为此，孙雪主动接下了提交清扫苍白灾难具体过程的任务，这就意味着，苍白灾难事件的前后都将由孙雪来负责。
隔离了医院的空间异能被破除后，调查组和警备员接手了后面的救援任务。在救援过程中，警备员发现了被感染的沈牧。
苍白本体被吞噬后，大部分菌丝同本体一起死亡了，只有少部分菌丝，与宿主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共生状态。
其中最严重的，就是沈牧。
调查组进入手术室的时候，沈牧还在进行手术，他半边的身体已经完全变成了菌丝，尽管如此，他在手术台上坚持到了最后一刻。
手术很成功，沈牧的病人被救活了，而且，与感染者沈牧在同一个房间，沈牧的病人身上没有一丝一毫被感染的痕迹。
天灾反应为零。
这是个奇迹，几乎不可能的奇迹。
孩子最后回到了母亲身边，孩子的母亲被疯兔子的成员保护得很好，母亲与孩子成功相见，阖家团圆。
但难题到了调查组这里——如何处置沈牧。
沈牧是很优秀的医生，医学界冉冉升起的新星，未来的前景几乎是一片光明。被调查组捕捉后，沈牧也一直非常配合，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攻击意图，最重要的是，沈牧全程意识清醒。
苍白灾难的天灾反应已经消失了，孙雪判断，现在沈牧的意识应该确实是沈牧自己的。
拥有自己独立的意识，只是局部天灾化的人，该不该被定义为“怪物”？
孙雪揉了揉太阳穴。还有一件让她烦恼的事情。
穆白黎也被救出来了。
江谕离开房间，苍白灾难被清扫后，穆白黎的血肉再生似乎重新起了作用。穆白黎是完好无损地被救回来的，体内没有苍白的菌丝，报告里写着，也没有天灾反应。
孙雪皱眉。
她当然不信。
调查组有意隐瞒穆白黎的事情，他们对穆白黎究竟做了什么？
人一旦产生了怀疑，这个念头就会像瘟疫一般迅速蔓延开来。
孙雪此刻就像一艘忙忙大海中漂浮的舟，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孙雪突然感到一阵黑矇。
“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恍惚间，那天去收容处探访郑宏光时，郑宏光诡异恐怖的状态重新浮现在孙雪的大脑中。
“你要是死在了战场上，对人类来说会是巨大的损失。”纪北城的话也在同一时间响起。
孙雪突然意识到了一点。
S级调查员的异能要么很强大，要么很特殊，孙雪是特殊类型异能，并没有对外公布，而穆白黎在外界的信息中，异能一直是［异能感应］，说实在的，这份异能算是特殊，但不至于特殊到能当上S级调查员的程度。
意识越来越混乱，孙雪双眼一黑，栽倒在案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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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未来
“那就叫你未来！”
余霜发现, 她每次出任务“受伤”，都会有很多人来看她，且每个人都会带来非常多的零食。
一下子, 余霜的小仓库就满了。
但实际上余霜只是累了, 接受了治愈系异能治疗后，余霜在床了睡了个昏天黑地，第二天就像个没事人一样活蹦乱跳了。
好久没跟A联系, 余霜给A报了个平安，但余霜已经发现, A回复的速度越来越慢了。
A说过, 他那条时间线, 人类没有战胜天灾。
那么A呢？他也是天灾调查员，在与天灾战斗的第一线, 战斗失败后, A的下场会是什么？
她生活在已经被改变过的未来, 这个未来里，她还活着, 秦密还活着, 钟霓口中让余霜选择的人都活着。
余霜不知道自己能够改变多少, 但至少，希望的种子已经发芽了。
余霜将自己的近况发给了A，包括苍白灾难被清扫的信息。
余霜不知道A是否还能回复她的消息, 但如果她的消息能给绝境中的A带去一些希望，也是好的。
苍白灾难事件结束的第二天, 余霜就被孙雪叫去谈话了。
孙雪的脸色很白, 精神状态很差。
“队长, 你没事吧？”余霜知道, 孙雪最近的压力很大，红海市的3S级天灾就已经够让孙雪忙的了，这次孙雪还接下了苍白灾难的报告任务。
“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你有想好到底怎么跟调查组解释吗？”孙雪神情凝重，“余霜，我相信你，因为你是与我朝夕相处的队员，是与我生死与共的队员，我相信你，是因为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但调查组的其他人不一样。我不知道你到底隐瞒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隐瞒，但我知道调查组的其他人不一定会信任你。”
孙雪的声音很真诚，是认真在为余霜担心。
像是有一股暖流，一点一点注入余霜的心，这种感觉很温暖。
余霜大概明白孙雪为什么那么忙，还主动接下苍白灾难的报告任务了。
“我可以替你隐瞒，但主要是江谕，他跟我一起下去的，看到你一个人呆在地下室里，我怕江谕起疑心。”
余霜松了一口气。
余霜不担心江谕，因为刚进调查组没多久，她夜闯江谕疗养室就差点酿成大错。
好在江谕挺听话的，如果江谕怀疑她，余霜早就被抓起来了。
做好事还是有回报的。那晚跟爆炎蠕虫的那一战还是很值的。余霜心想。
“江队那边我会去沟通，队长你就在报告里写，进入地下室的是我和何青黛吧！”
何青黛不是调查组编内的，且何青黛的两个异能都记录在案，杀伤力也很可观，实在难以解决，就把何青黛搬出来。
抱歉了她亲爱的好室友。
孙雪有些狐疑地望了一眼余霜：“我可以那么记录，但后续的问题你要自己处理。”
余霜点头。
孙雪已经帮了她很多，愿意替她隐瞒事情经过，其实就等于共担风险了。余霜要是被发现，作为主要负责人的孙雪肯定难辞其咎。
江谕和何青黛那边要余霜自己去解释，统一口径。
去见江谕的时候，余霜特地去超市里买了草莓流心硬糖作为“封口礼”。
余霜这次破天荒没有在超市里进行“扫荡”，差点把扶光震惊得程序错乱。
江谕训练完，刚离开训练室，看到的是在外面探头探脑的余霜。
因为被陈岚再三阻止，无法见到余霜，江谕的心情有点低落，现在刚结束训练就见到余霜，江谕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结束训练。
余霜拉着江谕离开了训练室，选了个偏僻的杂物间，这里离监控较远。
江谕乖乖被余霜拉着，乖乖被余霜带到杂物间里。
余霜关上杂物间的门，将江谕逼到了小角落。
原本是很暧昧的动作，但是余霜神情严肃，表情上没有一丝杂念，余霜将自己刚买的草莓流心硬糖的礼盒塞到了江谕手里，一副试图贿赂的样子。
余霜目光诚恳：“你相信我吗？”
江谕下意识点头。
余霜继续靠近：“那……当时医院地下室里，你看到了什么？”
余霜的举动反常，江谕一下子明白了余霜的意思：“……你希望我看到什么？”
余霜松了一口气。江谕这样回答，就是愿意帮她。
虽然潜意识余霜觉得江谕会帮她，但真正确认了江谕反应后，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不再紧张的余霜拉远了自己与江谕的距离，正打算统一口径告诉江谕原委，却被江谕按住了。
江谕精致的五官一下子放大，他的声音在离余霜极近的距离传到余霜耳中。
“这是悄悄话。”
美人的脸近在咫尺，这个时候余霜只要稍稍转头，她就能贴到江谕的脸。
余霜甚至能闻到江谕身上的冷香，跟他本人的配色一样，凉凉的，如果啃一口的话，可能是冰淇淋味的……
余霜：……
突然就饿了。
余霜抬眸去看江谕的眼睛，江谕的眼睛很漂亮，眸色偏淡，细看的话，会有月光在他眸中漾开的感觉，眸中倒映出余霜的脸。
与余霜第一次见到江谕时截然不同，当时的江谕，是一片死气沉沉的冰雪，稍不留神就会碎掉。
余霜将自己与孙雪统一的口径重新与江谕说了一遍，一边说还一边让自己心平气和。
江谕点头。
余霜只觉得自己全身发热。
“那就那么说好了……”余霜赶紧拉开自己与江谕的距离，在这种特殊的节骨眼上，她可不能突然对江谕犯罪。
“那……有没有奖励？”江谕扣住了余霜的手。
“嗯？”余霜没反应过来，“什么奖励？”
江谕的耳尖泛红，将自己的另一只手伸到余霜面前，五指摊开：“可以牵我的手吗？”
江谕对陈岚打断他跟余霜很在意、非常在意！
嗯，只是拉手当然没问题，余霜就不信只是拉个手她还能控制不住自己！
……
与孙雪一起处理调查组事物的陈子弛正好撞到了余霜与江谕牵着手从很偏僻的地方出来，两个人的神色都不是很自然，但他很感觉出来，自家队长很开心。
陈子弛一身冷汗，回头去看身边的孙雪，孙雪一脸平静，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看起来余霜说服江谕很顺利，她不用为余霜担心了。
*
搞定了江谕，剩下就是何青黛了。
余霜原以为何青黛是最没有问题的。因为她们已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何青黛是疯兔子成员，疯兔子虽然会帮助清扫天灾，但在联邦军队那里的名声一点也不好，调查组高层基本上都是联邦军队出生的。
她们这算是共享秘密的狼与狈！
结果，何青黛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余霜。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这次突然就不想帮你了。”何青黛丢了一颗柠檬糖给余霜。
这剧本不对！
余霜想重来：“我们不是相互守护秘密的关系吗？”
“哦，你说吧，秦博士肯定会保我的。”
余霜：……完蛋。
看起来何青黛已经榜上了非常稳定的大腿，完全不需要她了。
“不过……”何青黛突然拖了个长音，“你要是真想我帮忙，也不是不可以。”
“嗯？”余霜等待何青黛的下文。
她就知道何青黛愿意帮她的！
“我想调查我父母的事情，你帮我，我也帮你，很公平吧？”
“行。”余霜点头。
其实何青黛不用这种方式，余霜也愿意帮她的。
见余霜同意了，何青黛脸上露出了微笑，揽过余霜的肩：“其实我知道你会同意。”
余霜：……
好吧，何青黛的性格果然很讨厌！
*
统一了所有人的口径后，孙雪将余霜编好的清扫苍白灾难的经过提交给了调查组，之后余霜并没有收到调查组高层的传召，应该是过关了。
谭旭混在地下室的尸体中，逃过了调查组检查，最后逃出了白水市。
余霜不清楚谭旭具体是怎么逃出来的，但她的异能对谭旭的皮有感应，余霜能知道谭旭已经不在白水市了。
吞噬苍白灾难后，余霜获得了新的异能［感染（？）］，这是个很奇怪的异能，由于字面意义非常危险，余霜特地用幻影包围了自己的房间才开始使用异能，结果就是，余霜单纯召唤出了一颗种子。
白色的种子，很漂亮，但看起来没什么用。
她总不可能战斗的时候召唤出一颗种子砸敌人吧？
不过……苍白灾难也是要培育的，据余霜推断，苍白灾难最开始是用地下室尸体血肉与谭旭的痛苦培育的，那她的异能召唤出的种子，是不是也能培育呢？
余霜想了想，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无论用活人还是死人培育，都不太现实。
为了保存方便，余霜将种子放在了装着红色杀人魔的瓶子里，打算统一储存，这时，余霜通讯界面上，A迟到的好久的消息传了过来。
A：早上好。
余霜：？？？
没有下文了？她可是发了一大段关于清扫苍白灾难的经过呢！
过了几秒，通讯又亮起。
A：谢谢。
A：小心猩红。
A：别留下基因信息。
A的信息断断续续地传来。
霜：好，我会的。
A的状况似乎不太好。A的消息，似乎是他组织了很久语言发出来的。
余霜想安慰一下A。
霜：你就等我改变未来吧！
余霜刚刚将信息发回去，指尖碰到了软软的东西。
泡在红色杀人魔液体中的种子发芽了，透明的芽碰到了余霜的手，碰到余霜手的那一刹那，余霜仿佛读到了种子的用法。
它现在是一个空空的种子，但余霜可以在里面加入其他的情感。
余霜凑近了嫩芽，完全透明的芽。
“那就叫你‘未来’！”余霜想到了个主意。
如果她可以用培育苍白灾难的方式培育这颗芽，那她想用美好的、温暖的情感培育这颗嫩芽。
就如同她在其他同伴那里感受到的一样。
————————
余霜问江谕：孙雪与穆白黎什么情况？
江谕（一头雾水）：不清楚，普通队友吧？
陈子弛问孙雪：余霜与江谕什么情况？
孙雪（平静）：想办法封口罢了，很正常（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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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巨食之婴01
重回蓝山
红色杀人魔最近很不开心。
余霜放进来的种子吸收了它的液体, 让它变得很虚弱。
余霜每次笑脸盈盈地过来探望它，都会说：“加油啊小红，你可以的！”
红色杀人魔：扭曲、排斥。
余霜：你把它培育出来, 它就是你的孩子啦, 你难道想成为抛弃它的父母吗？
被戳中内心伤疤的红色杀人魔：！！
好像是这样。它怎么能像那些可恶的大人们一样呢？
红色杀人魔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似乎又没问题。
而且，余霜叫它小红唉！
它对这个称呼没有抵抗力！
红色杀人魔将自己的液体绕了种子一圈, 严严实实地把种子包裹了。
如果它是那些孩子的父母的话，他会爱那些孩子吗？红色杀人魔不知道。但红色杀人魔知道那种被抛弃的感觉, 他不想再有孩子被抛弃了。
*
余霜答应帮何青黛调查她父母的事情后, 何青黛给余霜发来了关于猩红试药的资料。
“幽灵打款”、“死亡条约”、“猩红试药”。
余霜大致了解了何青黛父母的信息, 同时，何青黛也开门见山地说了自己的请求。
“最近有新渠道的猩红试药开放, 我想去试试。”
网络上找不到任何关于猩红试药具体环节以及试药信息的资料, 再把猩红试药与死亡条约联系在一起, 余霜基本上可以下定论这是件很危险的事。
“不用你当试药人，我去试药, 你就当条约另一方的受益者就行。”何青黛解释, “猩红试药与死亡条约绑在一起, 没有死亡受益者我无法参加试药。”
“所以我要借用你的身份信息，不过要真有危险，我会传话让你救我的, 你别做梦想得到我的遗产！”何青黛轻哼，“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救我, 你的风险在可控制范围内, 怎么样, 能接受吧？”
“其实……”余霜深黑的眸子盯着何青黛, “我的身体比你好，异能也比你强，战斗经验也比你丰富，我当试药人更好。”
何青黛别过脸：“我知道，但猩红医药很危险，而且这是我自己的事。”
何青黛选择让余霜帮她，又不想真的让余霜置入危险境地。
何青黛真的是很别扭的人！
“不过已经晚了，我向孙队请求批准调查猩红医药了，这是我的任务，现在是你要协助我出任务！”
“余霜……”何青黛有点过意不去。
“猩红医药绝对与天灾有联系，而且我知道，要是我有困难，你一定会不顾一切来救我的吧？”余霜笑了笑，“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
事情就那么定下来了，余霜没有给何青黛一点机会拒绝。
猩红医药最新开放大试药活动在蓝山市，这意味着，余霜要回蓝山了。
办理了外出任务登记后，余霜与何青黛一起坐上了回到蓝山市的列车。
蓝山市与白水市的距离不远，从白水市回到蓝山市要不了多少时间，当列车开过两市交界线时，余霜终端上久违出现了繁星与繁星那标志性的表情包。
［欢迎来到蓝山市！^_^］
这是余霜时隔一个月回到蓝山。深渊之眼降临后，蓝山市大大小小的建筑或多或少都受到了破坏，但蓝山市做为科技之都、联邦最重要的城市之一，它的重要性不容小觑。因此联邦高层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重建蓝山。
现在的蓝山，虽然没有昔日繁华，但基础功能已经逐步恢复，城市的运作重新步入正轨。
窗外，城市高楼的屏幕上投影着新一轮的成绩排名，从前到后，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下了车，余霜与和何青黛来到了蓝山市外环的居民楼里，蓝山市的居住资格证与学籍挂钩，余霜和何青黛两人都是退宿状态。
为了任务方便，调查组帮余霜申请了新的临时住所，就在任务点猩红医药大楼的附近。
新的临时住所不算大，是个双人间，房间的窗正对着猩红医药的大楼，拉开窗帘，就能看到闪着霓虹灯的“猩红医药”的灯牌。
余霜提交了到达任务地点的信息，跟孙雪汇报了自己的任务进度。
何青黛趴在阳台的栏杆上，望着被灯光映得透亮的夜空。
城市的灯光很亮，星星在灯光之下显得黯然失色，天空看起来又饱满又空旷。
“以前，在蓝山市的每一天我都很煎熬，没想到，我还有能以这样平和的心态回到蓝山的一天。”何青黛的声音闷闷的。
她没能通过蓝大的毕业考试，但秦密博士选择了她，她能跟着秦博士进入实验室，通过特殊渠道拿到了毕业证。
为了这张毕业证，她失去了太多太多，有时候，连何青黛自己也不清楚值不值得。
现在的她已经不再为永无止境的考试焦虑，“蓝山”这两个字，对她来说，就像一个残酷又现实的梦境。
汇报完任务进度的余霜开始整自己带来的行李。因为猩红药业很可能与sss级天灾有关，调查组的重视程度很高，必要时候，可以炸了猩红药业的大楼，这次余霜还特地拿到了一些特制炸弹。
“我是试药人，猩红药业的人估计不会让我把这些东西带进去，到时候，我的包裹就交给你了。”余霜招了招何青黛，示意她过来，将自己的好宝贝一一展示给何青黛。
何青黛：……
她们好像恐怖分子噢！
展示完自己的宝贝后，余霜来到阳台前，使用［广视域］，大致探测了一下大楼内部的情况。
这个高度，余霜的异能能够完全覆盖猩红药业的大楼，但在异能展开后，余霜只能看到大楼内部一到五层的结构，五层以上，余霜的异能受到了更高等级天灾的干扰，失效了。
一层到五层的内部一切正常，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医药公司。
“有发现什么吗？”何青黛知道余霜在使用异能，问。
“五个员工在摸鱼，两个员工在谈办公室恋爱，三个员工在上厕所，还有……”
“打住！”何青黛打断了余霜，再不制止余霜，余霜怕不是要说出一些奇怪的东西了。
［余霜女士，您预约的猩红试药将于明日9：00在蓝山北路139号猩红医药进行，您的试药序号是013，请您准时到达。^_^］
繁星标志性的笑容再次出现在余霜的终端屏幕上。
余霜盯了自己的屏幕几秒。
每次看到繁星的笑脸余霜就觉得自己被嘲讽了，这大概是余霜以前在蓝山的时候，总是被繁星“微笑”着发送欠款通知的后遗症。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有钱了！
等这次任务完成，她一定要好好在蓝山市的超市扫荡一番，让繁星看看她如今飞黄腾达的样子！
余霜暗戳戳心想。
*
第二天，余霜起了个大早。
这次任务她是试药人，余霜倒是不怕药剂有毒，余霜对自己的［吞噬］很有信心，难点在于，怎么演得像个普通试药人，以及其他试药人出现不正常反应后，余霜要通过自己“精湛”的演技骗过猩红医药的高管。
余霜在镜子前摆弄半天。
“何青黛，快过来看，我化得像不像！”
何青黛起得较晚，刚起床看到了余霜拿着化妆盒在脸上不知道捣鼓什么。
“？像什么？”何青黛疑惑。
“像不像为了自己没出息的女儿操碎的心的老母亲？”余霜特地在脸上化了很重的黑眼圈，还加了各式雀斑。
“？！你说谁呢！”余霜的死亡受益人填的是何青黛，加上余霜刚刚说的话，何青黛怎么都感觉余霜在内涵自己。
但余霜是真心为了任务着想，甚至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何青黛生气的点，也不明白为什么何青黛要摁着她的脸把她辛辛苦苦化的妆卸了。
折腾了老半天，余霜最后还是换了一身朴素简洁的衣服，扎了比较蓬松的低马尾，敲定身份是何青黛的堂姐，然后准时被何青黛扔出了房间。
被何青黛丢出来后，余霜怀着非常“忐忑”的心来到了猩红医药大楼前。
余霜正打算进去，看到前面有个人已经在等待了，余霜拉了拉前面人的衣角。
“你也是来试药的？”余霜凑过去问。
前面的人回头，是一位很年轻的女士，但对方眼下的黑眼圈深重，脸色也有点蜡黄，身形瘦削，听到余霜的话，点了点头。
“要不一起吧？我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不太熟悉，也许我们可以搭个伴。”
想要成功完成任务，就需要获得各种信息。余霜已经成功带入一个“初来乍到的试药者”的身份，第一步能打听到的消息，就来自与她同是试药人的同伴。
对方上上下下打量了余霜，似乎有点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
但对方一开口，余霜就愣住了。
“我看你的面色很健康，不像得了绝症的样子。”
“你说你是第一次试药，还是谨慎考虑一下吧，这东西没有回头路，一旦试药开始，就没办法再停下来了，如果你没做好想死的打算，还是赶紧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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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我好像被icu了，但我没有证据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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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巨食之婴02
死亡条约
什么叫没做好想死的打算？
这些试药的人, 都知道自己一定会死？
“其实……我有基因病。”为了取得对方的信任，余霜随口编了个理由，“我一直很痛苦, 我要是真的在试药过程中死了, 我的堂妹还能拿到打款，我的死也值了。”
听到余霜的回答，对方的表情立刻变了, 从“我们不是一路人”变为了“我理解你”。
“我已经是第二轮试药了，你是第一轮试药的话, 我们肯定不在一起。”
“总共有五轮试药, 刚开始要签保密协议, 具体我就不透露了，但你可以放心, 没什么违规操作。每轮试药都会有一周的观察期, 在期间内死掉, 就能得到大额打款了，你应该明白的。”年轻女士拍了拍余霜的肩。
九点一到, 猩红药业大楼的门准时打开, 年轻女士拎着包刚要进入大门, 拎包的手却被余霜一撞，包掉落在地上，随之洒落的是各种各样的证件。
“抱歉, 我帮你捡吧！”余霜眼疾手快，蹲下帮年轻女士捡掉落在地上的证件。
对方的居民身份证正好掉在了余霜脚边, 余霜捡起, 留意了上面的信息, 上面写着：
姓名：黄丽芬
蓝山市市民
……
帮黄丽芬捡完掉落的证件后, 余霜跟着进入了猩红医药的大楼。
猩红医药大楼是整体配色是红白，大部分墙面是红白相间的，白墙配着红色的条纹装饰，但有几面却是纯红漆的墙，还是非常刺目的血红，一眼看上去给人一种非常压抑的感觉。
余霜是第一次参加试药的试药者，进去后，就有工作人员给余霜指了路，余霜被带到了一层角落里的房间。
在这里，第一次参加试药的试药员会在这里与猩红药业签订保密协议。
余霜推开门进去。
这是一个纯白色的房间，房间里没有人，正中央摆着一个可触屏的电子屏幕，屏幕上映着一张保密协议书，密密麻麻都是字。
天花板上，有一个亮着的摄像头。
余霜来到屏幕前，滑动屏幕，快速阅读了保密协议书。
内容大致是，试药人需要对外保密试药的具体经过，如果试药人在试药期间死亡，无论是不是因为公司药品导致的死亡，公司都会进行赔偿。但因为试药无法对外公开，打款会以死者的身份朝受益者定期打款。
看完保密协议，余霜瞬间理解了“幽灵打款”的由来。
何青黛父母的定期打款，很可能也来自“幽灵打款”，那也就意味着……
余霜是贫民窟长大的，从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唯一的亲人就是姐姐余凡，余霜并不清楚失去父母的感受是什么样的，但余霜知道肯定不好受。
虽然猩红药业承诺了会对试药过程中出现的一切事故进行赔偿，但余霜还是发现保密协议中存在很大的漏洞。
其一，虽然猩红药业声称试药的药品前三期实验中并没有发现严重的毒副作用，但猩红药业模糊了药物的具体作用，在这点上，试药人应该具有知情权。
其二，保密协议非常强调死亡的部分了，让人读起来很不舒服。
余霜盯着保密协议上大段关于死亡赔偿的内容。
对于一个普通的试药者，过于强调死亡确实会感到不舒服，但如果就像余霜一开始遇到的那位女士一样，来这里就做好了死亡的打算，根本没想活下去呢？
他们根本不在乎试药成功与否，对他们来说，死亡条约才是真正值得关注的。
想到这里，余霜不禁有些脊背发冷。
那这样，何青黛的父母当初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签下这种条约的？
余霜将保密协议划到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协议签订成功后，余霜从房间里出来，一开始给她带路的工作人员还在，见余霜出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余霜用眼睛的余霜瞟了一眼工作人员。工作人员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红色的十字架项链，十字架的中心贯穿着一轮红色弯月。
“这是保密工作的需要，请您配合。”工作人员给余霜绑上了眼罩，领着余霜进入了电梯间。
眼罩的密光性很好，好在电梯里可以使用［广视域］，余霜用异能看到了工作人员按的楼层按钮，正好是6楼。
到达6楼后，［广视域］的异能失效了，但余霜通过对比一楼房间的宽度，以及自己行走的距离，大致推测工作人员将余霜带到了第二个房间。
进入房间后，余霜的眼罩被摘下。
入目是一个纯红色的房间，房间内有一张床和沙发，配色也都是红色的，给人一种强烈的不适感。
“服药后会有12小时的观察期，您到时候可以在房间里面休息。”工作人员解释。
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余霜换上了试药服，胸口挂上了红色的小牌子，编号13，做好一切准备后，工作人员离开，余霜被独自一人留在房间里。
“余霜，听得到吗？”余霜的耳畔响起了何青黛的声音。
在进入猩红药业大楼前，何青黛就已经用异能锁定了余霜，这样，就算在大楼内部，余霜也可以跟何青黛正常通讯。
“听得到。”余霜回答，“可以帮我查一个人吗？”
“嗯，你说。”何青黛的声音很快通过异能传了过来。
“蓝山市市民，黄丽芬，猩红试药第二轮的试药者。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对劲。”
“没问题。”余霜话音刚落，何青黛就开始查询黄丽芬的信息，由于余霜向调查组申请了任务权限，所以何青黛可以登余霜的号在调查组官网查找蓝山市市民的居民信息。
何青黛输入“黄丽芬”，资料很快出来了。
四等市民，有个孩子在蓝山上学……何青黛将资料下滑，突然发现了问题。
“她在半个月前确诊了肝癌晚期，孩子的成绩也不理想，她给孩子预约了大脑开发手术……”
看到后面，何青黛的声音低了下去。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家庭很像，太像了……
不过她的父母没有检查出来绝症，而是职业病身体不算健康。
“所以……这些父母想用自己的死换取猩红药业的赔偿？”何青黛喃喃。
她的父母当初也是那么想的吗？将“生”的希望留给她，用自己的死来换她的未来？
“那猩红药业就心甘情愿地赔款？”这是余霜最想不通的。
正常试药要做的身体检查，猩红药业的人并没有给余霜做。看上去，猩红药业的人并不在乎试药员是否健康。
保密协议上到处充斥着死亡的气息，这份死亡赔款，更像是猩红药业放出的甜蜜陷阱，吸引着这些陷入绝境的可怜虫前仆后继地赶来。
猩红药业大方地进行打款，对于这些大公司来说，那些低等公民愿意花上性命的数字，根本不值得一提，他们更想看到猎物的死亡。
这是他们精心编织的“网”。
“13号。”
余霜的房门被打开了，穿着白大褂的医师走了进来，手里端着银色的盘子，盘子上摆放着红色的胶囊药片和一瓶水。
余霜接过胶囊药片和水，就水吞服，但在咽下去的一刻，余霜用［吞噬］异能吞噬了药片。
“第一次服药。”医师记录。
“呼吸脉搏血压正常。”
医师测量了余霜的身体数据记录。
“1小时、4小时、8小时、12小时都会有人来记录，在此期间身体状况正常，第一次试药的观测期就算结束，12小时候就你可以回去。”医师朝余霜解释。
余霜很乖巧地点头，在医师离开后，余霜继续跟何青黛通讯。
“你突然不回我了，发生什么了？”何青黛问。
“第一次试药。”余霜回答，“你说我应该有什么症状？”
“这我哪知道？”何青黛无语，“你要是有危险，赶紧给我发紧急信号。”
“还好，就是被关着挺无聊的。”余霜在房间内打转。
门被关上后，整个房间就是红色的密闭空间，呆久了，就会产生，“我呆在一团血淋淋的内脏中”的错觉，仿佛整个房间在蠕动，在收缩。
床和沙发都是与房间一样的颜色，余霜一点也没有想躺上去的欲望，只有顶灯是明亮的白色，虽然向四周发散的光被红墙折射也泛红，但光源处的光线还是白色的……
余霜盯着光源处，看到了一个……隐藏跳动的红点。
*
猩红医药的顶楼，西装革履的男人躺在沙发上，手里摇着红酒杯，他的面前，是21个分屏的数字监控，每个小分屏中都有一个试药人。
“美味的东西，总会让人心情愉悦。”这是猩红药业的最高集团董事长李胜，一等公民。年过70，但还是精神矍铄，头发深黑茂密，从外表上看，他更像40出头事业有成的中年人。
“议长大人，新一轮的狩猎已经要开始了，我敬你。”
坐在李胜对面的，是戴着金丝边眼镜，衣冠楚楚的青年，但如果留意政治新闻，就不难认出，对方是现任总统湘美月的未婚夫，联邦议院的议长，孟千宇。
孟千宇淡淡一笑，镜片闪烁了一下，突然看到了13号分屏中目光注视着监控的“猎物”。
“似乎有猎物察觉到了，李董。”
李胜摇了摇酒杯，毫不在乎：“议长大人，这些都只是低级的臭虫而已，他们就算发现什么，也掀不起大浪来的。”
李胜抬手，杯中的液体晶莹透亮。
“在至高神明的注视下，它们只配成为我们餐桌上的调剂品。”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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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霜：瞧你说的，我也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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