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全文完
随着易上?鸢话音落下, 她周身灵气暴涨,怨灵发了疯似的钻入她体内,掀起灵力磁场, 狂风怒吼, 沙石飞扬。
她张开双臂,仍有灵力暴涨掀起动乱,怨灵围绕在她四周,声音似有回音悠远,“我易上?鸢这一生, 杀亲杀友, 你们都说我作恶多端, 死有余辜, 你们又是?什?么好东西, 自诩神灵无视百姓苦难,享受世人拥戴,我并非好人,可你们也算不上?善人, 同样该死!”
一字一句,说的在场修士面色铁青, 眼底杀气腾腾。
“强词夺理!”
夏侯菏泽冷哼一声, 随即出手?, 动作快如鬼魅, 琴音直攻易上?鸢脆弱的脖颈之处,可不知为?何, 易上?鸢灵力突然暴涨, 动作越发灵活,一道黑影闪过, 便一剑正中夏侯菏泽心口处。
长剑刺穿,夏侯菏泽手?中古琴落地,眼中还满是?难以置信,口中发出呜咽声,随后?整个人朝后?倒去,望着阴沉的天?,浑身抽搐,瞪大了双眼断了气。
眼前发展太过突然,纪长宁眉头紧皱,沉声开口,“不对?,她的状态不对?。”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反应过来?,易上?鸢灵力虽强,却也不可能突然变得这般厉害。
“这……”林朗神情惊恐,双眸瞪大,恐慌道:“这不可能,常人怎会有这般速度!!”
段绪风脸色阴沉,握紧的拳头,虽不知易上?鸢发生了何事,明白眼前局面不能多留,正欲离开时,一道光刃飞来?,正中他前方的退路,直直砸出一个大坑。
他面色苍白,侧眸一看,却见易上?鸢看过来?,不急不慢走?来?。
突然间,易上?鸢身侧的怨灵被一道金光弹开,她双瞳金光闪烁,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疼痛,眨眼间神色来?回变幻,似陷入什?么痛苦之中。
骤变局势令众人不明所以,再抬眸时易上?鸢失神双眸恢复了正常,她继续而言,“尔等已?然不受控,与其放任不管,不如毁在吾手?中罢了。”
“小六!”被江师兄用灵力护住宋允书,闻言脸色骤变,忙出声劝阻,“不要!”
易上?鸢冷眼扫过宋允书,眼中的情绪陌生至极,带着点不屑和嘲讽,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便见她双手?一抬,掌心灵力渐渐汇聚出两个巨大的光波,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天?空硬生生被轰出个窟窿,下一刻,天?火自那苍穹之上?骤然降落。
天?火带着炽热与毁灭的气息,如流星一般滑落,空气被瞬间点燃,形成一片片火海,所落之处,生灵涂炭,万物哀嚎,吞噬着天?地万物。
百姓们惊慌失措,四散奔逃,妄图寻找一丝生机,他们跪倒在焦土之上?,哀嚎痛哭,声音凄凉而悲惨,充满了死亡和血腥。
“怎么回事!”林见殊神色凝重,一把拉过四处逃窜的空蝉谷弟子,着急询问,“发生了什?么!”
那弟子面目惊恐,神情紧张,不安的大喊,“是?天?谴!一定是?天?谴!是?天?道在惩罚所有人!我不想死啊!”
说罢,那名弟子挣脱开林见殊的手?哭喊着跑远,
林见殊眼神微动,转身眺望,只见天?火仍在降落,而目之所及,皆是?漫山遍野的火光,双瞳倒映出火光。
而与此同时,段霄一脚踢开烧断的旗杆救了了一对?母子,将人送到安全?之处,抿着唇环顾转眼便沦为?废墟的城镇,看着那些百姓跪倒在亲人尸首旁痛哭,他眼中满是?茫然,不明白,为?何世人要遭受如此多的苦难。
“师兄!”杭闻灰头土脸的跑来?,右臂的伤处血肉模糊,可他似感觉不到痛一般,气息不稳道:“奶奶的,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好端端的从哪儿冒出来?的。”
段霄抬眸,“这是?一场针对?世间所有生灵的灾难。”
“快!”段霄侧身着急吩咐,“让所有弟子戒备,救人!”
天?地万物,无论何地,天?火却能达之处,都是?一片火海,尸横遍野,以一种极为?悲壮的形式向世人证明,世间生灵的渺小和无能,哪怕你是?修士,是?妖魔,在天?道面前,皆如蝼蚁一般微不足道。
纪长宁看着划破天?际的天?火,脸色苍白,周遭响起了各种逃窜的哀嚎和呼救,所有人都变得脆弱无能。
江师兄和孟晚将宋允书护在身侧,段绪风林朗只求自保,那些魔修乱了阵脚,怨灵铺天?盖地,连地面都被夹杂着火焰的巨石砸出深坑,火焰灼烧着脸上?的绒毛,这种无力感令人绝望。
瞬息之间,天?崩地裂,是?无人却能预料到的发展,狂风卷积着沙石,血腥味蔓延开来?,发丝遮挡了纪长宁的视线。
她在寒风中面色苍白,站在漫天?火光之下,哑着声大喊,试图阻止这场灾难:“易师叔!”
漂浮在半空中的易上鸢闻声垂眸往来?,这一眼,无悲无喜,满是?高高在上?的冷漠,令纪长宁浑身颤栗,顿时明白过来?,这个眼神并非属于易上鸢。
“师姐!”晏南舟快步扑过来?,一把攥紧纪长宁的手?,握着剑神情担忧道:“你怎么了?”
“不对?,”纪长宁依旧眉头紧皱望着易上?鸢,摇头自语,“这不是?易上?鸢。”
“什?么?”晏南舟脸色骤变,也看向半空中被怨灵围绕的易上?鸢。
他虽未同易上?鸢交过手?,却也明白这种毁天?灭地的力量并非一个修士所能达到,那达到这种威力的,那边只有一人……
“是天道。”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一个声音自身后?传来?。
二人闻声转身,便见邢可道面容严肃缓缓走?近,身上?沾了泥污,连脸颊都被碎石割伤流下血痕。
“你是?何人?”孟晚对?突然冒出来?的满是?戒备,手?中剑直指,质问道:“你鬼鬼祟祟的有何目的?”
“邢可道?”晏南舟眼中闪过震惊,随后?满是?怒意,厉声大吼,“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邢可道?”孟晚重复了一遍,扭头看向江师兄,不确定开口,“太一坊那个什?么使者是?不是?就?叫这名来?着?”
江师兄点了点头。
话音落下,晏南舟应是?猜到了邢可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凑过去怒不可遏一把攥起人衣襟,眼中满是?怒火道:“你跟着我?你疯了吗?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邢可道心神不宁,本就?被吓得不轻,眼下晏南舟这一吼,明知是?担忧,可也让他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晏南舟!”纪长宁忙上?前制止,“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随后?扒下晏南舟的手?看向邢可道,神色复杂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邢可道摸了摸脖子,有些后?怕的松了口气,声音怯怯道:“我是?天?道使者,是?这世间最为?接近天?道的人,我曾在问道中窥探到过天?道,这种力量除了天?道我想不到还有第?二种可能。”
这话同纪晏二人的猜测相同,从邢可道口中说出,更添可信度。
“天?道?”孟晚面色不解,看了看纪长宁又看了看晏南舟,这二人只是?神情凝重一言不发,心乱如麻,便又看向邢可道,着急追问,“可是?天?道不是?掌管世间法?则,是?天?理天?意运转天?地的吗?既超脱万物,又为?何要灭世啊?”
邢可道掀起眼帘看了人一眼,不知为?何回答,只好看向纪长宁继续而言,“眼下所有人已?然不受控制,故事早就?偏离轨道,天?道自是?不会允许祂所创造的万物生灵挣脱既定的安排,因为?如此便说明天?道的无能,故而只有毁灭,混乱之中,唯有毁灭,尽头之后?,新生将至,这是?我所算的最后?一卦,是?我们所有人的结果。”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孟晚皱着眉一头雾水,被这番话弄得云里雾里。
莫说她,一旁的江师兄亦是?茫然,着急不已?开口,“使者,你能说的通俗易懂些吗,我们实在不明白。”
“所以,天?道控制了小六,”一直未出声的宋允书开了口,眼睛和耳朵还在流血,可神情确实凝重万分?,反问,“对?吗?”
“嗯,”邢可道点头,“天?道没有实体,降临世间自是?需要一个容器,易上?鸢心神受到重创,灵力充沛,再合适不过。”
“你即是?天?道使者,可有法?子阻止天?道灭世?”宋允书小心翼翼开口,问出了所有人最为?关心的事。
邢可咬着唇无奈摇头,“这世间一切皆是?天?道所创,我不过只是?暂时成为?祂的眼和耳,无力阻止。”
“那怎么办?”孟晚面露不安,烦躁道:“难不成只能等死?”
“还有一个法?子,”纪长宁沉声许久开口,抬眸看向天?空中的易上?鸢,语气淡然,“易上?鸢若是?死了,天?道自然无容器可栖身……”
“不可!”话音未落,宋允书着急不已?打断,伸手?跌跌撞撞朝着人扑去,险些被绊倒,幸得纪长宁搀扶才稳住身体,还未站稳便慌张道:“长宁,小六一向疼你,她虽有错,可只是?误入歧途,更何况,若是?连宗主也无了,万象宗便是?真的一无所有,长宁,就?当师叔求你!”
说罢,宋允书作势便要下跪,被其余人慌乱阻止,纪长宁抿唇不语,她记得易上?鸢对?她的好,也不愿见宋允书哀求自己,可眼下这是?唯一的办法?。
以一人救万人,看似大义凛然,却无一人在意过易上?鸢的想法?,轻飘飘能赞同也不过被放弃那人不是?自己罢了,纪长宁不过一介俗人,又有何本事能够主宰他人生死。
情况陷入两难,晏南舟的目光一直落在纪长宁身上?,自是?明白他师姐心中所想,勾唇一笑,扬声道:“这恶人,我来?做!”
语毕,他执剑朝着易上?鸢飞去,一剑劈开怨灵,眨眼间便同人交起手?来?。
“晏南舟!”纪长宁眼神微动,不安转身,正看见栖身在易上?鸢体内的天?道抬手?一挥,漫天?的闪电在晏南舟头顶亮起,其中蕴含了极强的灵力,非常人所能抵抗。
脸色骤变,纪长宁侧眸吩咐,“江师兄,带他们去安全?之处。”
说罢,同悲剑出鞘飞向半空之中。
“好!”
江师兄一只手?拉一个,还不忘抬首示意一旁的邢可道跟上?。
孟晚放心不下,眼中满是?担忧仍仰着头盯着战况,见纪长宁被巨石砸中右肩,挣扎着便要过去,“长宁和小木头不是?天?道对?手?,我得去帮忙!”
“你快别去添乱了!”江师兄没好气咆哮,“若是?他俩都解决不了,你去了天?道轰你也只是?顺手?的事。”
“我……”
“别我我我了,纪长宁让我把你们带去安全?处,我不可能让你回去的,那神棍呢?”
说着江师兄扭头看了眼身后?,却见刚刚一直身后?的邢可道压根没动,仍旧站在原地,低声咒骂了两句,索性也顾不上?他,拉着另外二人拼命跑,暗道:管不了了,能管几个算几个。
而站在原地的邢可道面无表情看着人与天?的争斗,却无半点恐慌,周遭地裂火海,所有人都在远离,只有他逆流而行,目光却逐渐坚定,好似暗暗下定什?么决心,那副神情也只有看到晏南舟被密密麻麻利刃刺穿后?背时而变得紧张起来?。
“晏南舟!”纪长宁看着眼前替自己挡下这下重击的人大声嘶吼,忙扶住人摇摇欲坠的身体,慌张道:“你怎么样了?”
明明被扎成了个刺猬,晏南舟也只是?虚弱的朝人摇了摇头,哑着声咳嗽回应,“无事,死不了。”
余光瞥见飞来?的一道巨型光球,纪长宁眉头下压,一把推开晏南舟随后?身形快速上?前,剑尖轻颤,化作一道金色剑芒,带起阵阵风雷之声,正对?光球中心。
两股力量对?冲,纪长宁双脚渐渐后?退,却咬着牙拼尽全?力,随后?大吼一声,剑身爆发出刺眼金光,竟硬生生刺穿那光球。
“砰——”光球碎成无数星光。
“噗!”纪长宁体力不支,以同悲剑支撑单膝着地吐出一口血来?。
“易上?鸢”抬首,打量二人的眼神中满是?悲悯,声音悠远空灵,带着点不真切感,“尔等不是?吾的对?手?,不过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纪长宁抬眸,缓缓起身,身形摇晃不稳,目光坚韧不屈,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渍,面带怒意怒斥,“你自诩天?道,称自己为?天?地万物的创世神,即是?神灵,当聆听?万物之声,庇护世人,可你所为?却并非如此。”
“你高高居于天?际,凝视人间春秋,任性而为?,降下天?谴,散布天?火,导致天?地崩塌,生灵涂炭,难道这就?是?你身为?天?道的意义吗?”
“你说晏南舟挣脱你的控制,摒弃你赋予的一切,便是?是?他的罪孽,那天?地间数以万计的生灵呢?他们何错之有?”
一字一句,毫不留情指出天?道的残忍和无情,周遭气压肉眼可见的变低,闪电划过天?际,掀起了极强的狂风,纪长宁依旧面不改色,坦然自若,“你不过是?享受掌控他人人生的乐趣罢了,要的只是?一群傀儡,从未将他们看做人,如此行为?,妄为?天?道,妄做神灵!”
“你可知你这是?亵渎天?道!”“易上?鸢”拂袖暴怒,灵压铺天?盖地压来?,张开双臂,声音凌厉阴冷,“这世间所有生灵皆是?吾一手?创造,是?吾赋予了他们生命和意识,吾毁掉他们有何不可!更何况……”
“易上?鸢”的目光越过纪长宁落在她身后?的晏南舟身上?,沉声道:“这并非毁灭,而是?新生,将所有影响天?地运转的因素除掉,让一切归于虚无,从头再来?,赋予他们一次又一次生命,乃是?福泽。”
“你所说的不确定因素是?指我吗?”纪长宁冷笑发问。
对?面之人并未回答,可紧皱的眉头和闪烁的杀意已?然说明一切。
晏南舟有所察觉,上?前一步张开右手?挡在纪长宁身前,“易上?鸢”看着他,脸色变得复杂凝重,以一种不解的语气发问,“晏南舟,你为?何要同她一起反抗吾,你天?赋,神骨,经历,以及所有一切,都是?吾赐予你最为?完美的特征,你是?气运之子,天?命所归,世人求而不得的机遇你还有何不满意?”
“有何不满?”晏南舟讥笑一声,“你所谓的机遇是?指我自幼家破人亡颠沛流离?还是?指我受人诬陷遭受万千骂名?亦或是?指辜负挚爱险些错娶他人?世人求而不得,当真令我满意啊!”
像是?被狠狠打了一巴掌,“易上?鸢”的脸色变得难看扭曲,恶狠狠盯着前方二人,怒道:“无妨,待吾将一切错误修正,剔除所不属于你的意识,所有都可再来?。”
“你大可试试,”晏南舟执剑和纪长宁并肩,侧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坦然无惧,再次看向“易上?鸢”,勾唇冷笑,“人定胜天?,非逆天?而行,乃顺势而为?,就?像,我是?应天?而生,你自是?也杀不了我。”
“易上?鸢”瞳孔放大,像是?对?这番话感到震惊。
晏南舟掀开衣袖露出手?臂上?一道道结疤的伤口,不急不慢开口,“师姐走?后?,我有无数次想过自戕,却一次也未成功,明白是?天?意阻止,你说我是?气运之子,那我便赌,你杀不了我。”
语音刚落,“易上?鸢”快速出招目标准确的针对?纪长宁,后?者忙执剑横档,晏南舟亦是?反应极快,可这举动越发证实了晏南舟所言,天?道杀不了他,只能想方设法?除掉纪长宁。
三人身形快如鬼魅,一招一式越发凌厉,躲在巨石后?的孟晚几人神情担忧的注视,心提到嗓子眼,却又无能为?力。
又是?一道气波击中纪长宁,将人掀飞撞向石林。
“师姐!”
晏南舟快速飞向纪长宁接住人摇摇欲坠的身体,眉头紧皱道:“没事吧。”
纪长宁张了张嘴,话未出却涌出一口鲜血,晏南舟神色一慌忙用灵力替人疗伤。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宋允书忧心开口,“得想办法?让小六清醒!”
“宋长老!”江师兄问问扭头阻拦,却晚了一步。
只见宋允书伸出手?摸索着跌跌撞撞走?了来?,无视周遭碎石怨灵,站在平地处仰头直视天?道,扯开嗓子大喊,“小六!”
“易上?鸢”听?见声音垂眸,便见一个发丝苍白虚弱无力的人站在下方,面上?神情却满是?紧张,不停重复,“小六,莫要被控制了!”
“区区蝼蚁,不值一提!”天?道冷漠无情的声音从高空传来?,随后?右手?掌心向上?以灵气汇聚出一柄光刃,二话不说便要挥向宋允书。
“宋师兄!”孟晚慌张的声音自远处响起。
众人皆是?神情紧张,纪长宁挣扎着起身欲上?前,便是?这千钧一发之际,“易上?鸢”身形摇晃,那柄光刃骤然断裂。
“凡人之躯,蜉蝣之姿,妄想撼天?!”天?道咬牙切齿咆哮。
紧接着,那个身体响起了易上?鸢的声音,“管你是?人是?鬼,从我的身体,滚出去!!!”
天?道捂着头,似遭受极其痛苦的折磨,面目狰狞,双眸通红,口中发出阵阵嘶吼。
就?是?现?在!
纪长宁侧眸和晏南舟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果断,随后?,纷纷执剑出招,异口同声大喊,“道法?玄宗,万炁本根,天?地自然,剑破虚空!”
这一招二人在山间陵练过无数次,动作整齐划一,剑光交叠,仿佛是?一人身姿。
化气为?剑,成百上?千的剑影他们身后?幻化出来?,泛着金光齐刷刷笔直而立,狂风掀起了衣摆,发丝纷飞,整个人带着凌厉的杀气,身后?的无数把剑刃齐唰唰凭空而起。
二人神情坚定,灵气运转,抬手?一挥,掀起极强一股灵压,厉声大吼,“万剑!诛!”
“啊!!!!”
只见密密麻麻的剑雨飞快朝着“易上?鸢”飞去,肩胛,后?背,肩胛,双臂……鲜血顿时将那件薄纱外衣染红。
“咻——”光刃应声飞去,直直插入“易上?鸢”衣领处将人带飞钉入后?方的岩山石壁上?,令人难以挣扎。
纪长宁捂着伤口上?前立于山壁前,微微抬眸,沉声道:“有时候谎言说多了,连自己也信了,你真觉得自己是?神灵吗?”
闻言,晏南舟似有所感,侧眸看向纪长宁,低下头掩唇咳嗽,他伤势不轻,这一战灵力大损,脸色看起来?苍白许多,可注意力依旧在纪长宁身上?。
“闭嘴!”“易上?鸢”暴怒不已?,面色狰狞诡异,恨不得将眼前之人骨头咬碎,怒斥道:“闭嘴!!”
“这个世界,只是?你编纂的话本罢了,”纪长宁看向身后?的晏南舟,犹豫片刻,还是?将真像说出来?,“你只是?一个作者,一个故事创作者,他们也不过是?你书中的人物,你算什?么天?道?又凭什?么称为?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闭嘴!”天?道歇斯底里,整个发了疯狂吼,“我让你闭嘴……啊啊啊啊!!”
应是?易上?鸢在争夺自己身体的掌控权,天?道捂着脑袋头痛不已?,满头冷汗,发丝凌乱浑身抽搐,不停大喊咆哮,试图降低自己的难受却无能为?力,嘶吼咆哮,“闭嘴,我要杀了你!”
嘶吼声片刻后?停了下来?,天?道低垂着脑袋,头发遮住了面容,再出声时恢是?易上?鸢的声音,她透过发丝缝隙看向纪长宁,声音沙哑着开口,“长宁?”
“易师叔!”纪长宁上?前一步欣喜不已?,“你还好吗?”
易上?鸢缓缓抬眸,扫视四周,目之所及是?哀鸿遍野,碎石火海,天?地崩塌,血腥弥漫,她的眼神微动,清晰倒映出天?边火光,有那么一瞬间陷入了茫然,愣愣问,“你刚所言可是?真的?”
纪长宁未语,易上?鸢骤然大笑出声,笑得癫狂疯魔,“原来?从头到尾只是?个笑话,哈哈哈,所有人都是?天?道的傀儡,喜怒哀乐,命运人生,都是?被书写好的,那我,还是?我吗?不对?,我连人也算不上?,不过是?话本中的一个人物,那穷极一生的追求,又有何意义?与天?斗,与命运斗,好生可笑!”
易上?鸢仰天?大笑,眼尾的泪水流入鬓角发丝中,只留下一个泪痕,她红着双眸看向晏纪二人,一瞬间苍老许多,心如死灰道:“天?道栖身在我体内试图灭世重启,让所有人按照祂的设定重活,我偏不让祂如意,无论人生如何,成与败,生与死,也应该由我自己选择,我易上?鸢不做傀儡!”
“长宁,动手?吧。”易上?鸢坦然一笑。
纪长宁红了眼,握紧拳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易上?鸢打断,“莫要矫情,祭拜之时给我带一壶好酒,便足矣。”
语毕,易上?鸢动作极快挣脱束缚朝着纪长宁扑过去,后?者下意识执剑,她毫不躲避,直直撞上?去,锋利的剑尖从腹部?刺穿,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小六!”宋允书悲痛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他双手?摸索,跑得跌跌撞撞,神情愕然,颤颤巍巍伸出手?摸到了满手?粘稠的血液,带着哭腔哽咽,“痛不痛啊,你怎么这么傻。”
“师兄,”易上?鸢伸手?替人抹掉眼泪,声音是?难得温柔平静,“你可怨我?”
宋允书泣不成声,只是?摇了摇头,贴近易上?鸢覆盖在自己脸上?的手?。
“莫要替我难过,我只是?在做自己该做之事,”易上?鸢耷拉着眼,望着雾蒙蒙的天?,释然道:“执念如云遮月,放下则月明风清,自在解脱,终须别,所求太多,都快忘了恣意随性的易上?鸢是?何模样了。”
“你一直是?你,从未变过,”宋允书泪眼娑婆,扬起浅浅笑意,“潇洒如风也好,作恶多端也罢了,你在我心中,依旧还是?当年那个执剑站在我身前的小姑娘。”
闻言,易上?鸢红了双眼,气息越发微弱,呼吸急促,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周遭一切都看不真切,她眼中蓄泪,只是?神情呆滞盯着一处,语气很轻,很轻,“师兄,我想回万象宗,等无量山的梨花开了,咱们再让楚七酿一壶梨花酿……可好……”
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消散在风中。
宋允书泪流满面,好一会儿,才带着哭腔哽咽道:“小六,万象宗没了,我们没有家了。”
“宋师叔……”纪长宁上?前一步,哑着声开口,“对?不住了,是?我没有护好易师叔。”
“长宁,”宋允书垂眸看着怀中没了呼吸的易上?鸢,声音满是?无力,“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如今,万象宗没了,师兄弟们也走?了,我也无能为?力,剩下的便交给你们。”
说罢,他抱起易上?鸢尸首转身离开。
“宋师叔,”晏南舟出声唤住,“你要去何处?”
宋允书并未回头,只是?睁着混浊朦胧的双眼,愣愣望向远处,喃喃自语,“去一处,能看到梨花的地方。”
他渐渐走?远,越过邢可道,也越过江师兄和孟晚,后?者哭红了眼,下意识上?前,“宋师兄……”
刚迈出一步被江师兄握住手?腕,顺势扭头,却见江师兄冲她摇了摇头。
众人面色沉重,目送着宋允书抱着易上?鸢的尸首渐行渐远,没一会儿便消失在视野范围中。
天?道的问题暂时得以解决,可祂留下的烂摊子还未收拾,怨灵依旧漫天?肆虐,丝丝缕缕的黑气扩散,天?边电闪雷鸣,远处火光漫天?,哀嚎恸哭声响彻云霄。
江师兄一剑劈开围攻而来?的怨灵,快步走?到纪长宁二人身旁,神情紧张道:“怎么回事,那什?么天?道不天?道的不是?已?经解决了吗,怎么情况没有好转啊!”
纪长宁仰望着头顶那黑气弥漫深不见底的窟窿,面色凝重,沉声应答,“这是?天?道降下的天?谴,自是?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那不是?白费功夫了?”江师兄顿时慌了,着急道:“眼下该怎么办?总不能等死吧!”
“还有一个法?子,”这时,一直未说话的邢可道出了声,“你们知道这黑洞是?什?么吗?”
孟晚和江师兄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这是?虚空之眼,”邢可道回答,“虚眼者,天?地初开之残留,非五行之中,不羁天?道之规律,乃天?地规则之存在,与天?道一同而生,可扭转时空,那些怨灵黑雾也是?在其中孕育而生,天?地浩劫也是?由此而生,天?道想要将一切重启,自是?需要打开虚空之眼,如此才能改变既定故事走?向,从头开始。”
纪长宁和晏南舟并未说话,因为?他二人都知晓,邢可道所言是?真的,毕竟,同样的事,他们经历了二十次,也许这次便是?真正的结束。
“我还是?不懂,”孟晚一头雾水皱眉,“所以,我们要做什?么?”
邢可道余光看了眼晏南舟,又偏移分?毫,看向纪长宁,并未遮掩道:“即是?源头,那便需要封印虚空之眼,只有虚空之眼被封印,无法?扭转时空,没有源头孕育,怨灵力量也会逐渐削弱,天?地间的浩劫才会结束,所有人才会迎来?生机。”
“让我去!”孟晚急忙站出来?,语气急迫,“我不怕,让我去。”
“我去吧,我孤家寡人,为?了救世而死,死得其所。”江师兄亦是?毫不畏惧。
“不行,你不能去,”孟晚愠怒道:“我是?师叔,听?我的,我去!”
纪长宁眉头紧皱,思索着张口:
“我去吧。”
声音并非从她口中涌出,她侧眸看去,却见晏南舟浅浅一笑,又重复了一遍,“让我去吧。”
他看向邢可道,带着倦怠的声音询问,“封印虚空之眼之人,可有什?么要求?”
邢可道犹豫片刻,才轻声启口,“修为?不能过低,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痛苦,最好,曾进入过其中,毕竟,无人知晓会遭遇什?么,也许会永远就?在其中,也许会有生命危险,也许能有一线生机,万事皆有可能。”
“这般听?来?,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了,毕竟,我曾进入其中二十次了。”后?面这句,他说的很轻,仿佛自语一般。
“不行!”
“好!”
两个截然不同的回答响起,晏南舟看向回答好的那人,意料之中出于纪长宁之口,他勾唇笑笑,并未言语。
相较之下孟晚显得着急许多,快步走?到纪长宁身旁,语气急促道:“那可是?虚空之眼,小木头进去会死的,让我去吧,反正我也没用,以前在无量山总是?你们保护我,我也保护大家一次,长宁,我……”
话未说完,孟晚已?然泪流满面。
“莫哭了,”纪长宁伸手?用指腹替人擦掉眼泪,语气无奈轻柔,“你怎会没用,你可是?万象宗的小师叔,是?整个无量山最耀眼的小太阳,无论是?刘小年还是?我,还有许许多多的弟子,都有被你保护过,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何必妄自菲薄。”
孟晚摇了摇头,哽咽出声,“我做的不好,我保护不了大家。”
“这件事只有晏南舟可以做,”纪长宁语气平静,仿佛在讨论的并非晏南舟生死,“他修为?高,毅力远胜你我,更何况进过虚空之眼,再合适不过,事关天?下苍生容不得疏忽,更何况邢可道也说了,兴许还有一线生机,并非皆是?死路。”
晏南舟同纪长宁所见略同,并未哭的难过,甚至感到欣慰,毕竟他所心悦的是?心怀大义,坚韧不屈的纪长宁,若是?因为?情爱舍弃苍生,那便不是?纪长宁了。
“无需多言,此事交由我便是?。”晏南舟一锤定音,将话题中止。
纪长宁看向晏南舟,随后?又侧眸询问邢可道,“可否劳烦卜一卦,有几分?胜算?”
邢可道点头,从怀中摸出龟甲占卜,看清卦象后?,犹豫着回答,“一之四。”
“够了,”纪长宁抬眸直视前方之人,轻笑一声,“再加我,便是?二之一。”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面色震惊,晏南舟更是?瞳孔放大,有些难以置信上?前,不确定重复,“你说什?么?”
视线相交,纪长宁的眼中仿佛只有晏南舟,语气坚定,虽未多言却满是?情意,“不惧艰险,相随与共。”
晏南舟这辈子经历过太多,谩骂也好,漂泊也罢,可所有悲惨的岁月都在这句话下变得云淡风轻,心跳如擂鼓般强烈,爱意似烈火而奔腾,他看向纪长宁,一字一句重复,“不惧艰险,相随与共。”
“长宁……”见二人下定决心,孟晚再次出声。
可话未说完便被江师兄打断,“他二人心意已?决,何必劝阻。”
邢可道朝着二人躬身行礼,“我代苍生多谢二位。”
随后?,二人化作一道金光,直直跃进天?穹之上?的虚空之眼。
与此同时,段霄率领不二山庄的弟子正在救治那些被天?火摧毁了家园,毫无自保的普通人,他们灰头土脸,衣衫褴褛,远没有修士那般厉害,可眼中透露的满是?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没有人想死,所有人都想活着。
段霄能做的只有以蜉蝣之力,试图护住所有人,无视一身的伤将从火海中救出来?的孩童交给其他人,便听?杭闻匆匆赶来?,有些急迫道:“有人找你。”
越过人群,段霄看到林见殊和关越,神色震惊,讶异道:“你们……”
关越语气生硬开口,“今日携手?,不为?私心,只为?大义。”
“苍生有难,我辈义不容辞。”林见殊语气坚定应答。
“好!好!好!”段霄大笑三声,伸出拳头对?着二人,“天?意如此,我们偏不顺应天?意!”
拳头相碰,三人相视一笑。
人们不再将生的希望寄托于神灵和天?道,越来?越多的仙门携手?互助,出手?庇护那些百姓,其中还有不少妖修,在这一刻,没有身份尊卑,没有修为?高低,有的只有一群想要活下去的人。
所有人都在以微薄之力求的一线生机,段霄他们如此,邢可道亦如此。
当看见纪长宁二人进入虚空之眼后?,天?穹之上?黑雾弥漫的窟窿明显得到缓解,他思索片刻为?自己占了一卦,卦象和先前的一样,依旧是?死局。
“命中注定啊。”
“使者,你说什?么?”江师兄没听?清,不由追问。
“无事,”邢可道欲将龟甲揣近兜里,后?来?想到什?么,又递向江师兄,“此物跟随我多年,劳你保存,他日遇到一个太一坊弟子,便交于他,让他交给太一坊大弟子谢无恙。”
按辈分?来?说,邢可道算前辈,再加之好像同纪长宁二人关系颇深,于情于理江师兄都不好拒绝,接过龟甲放在芥子袋中,没忍住多问,“使者为?何不自己带回太一坊?”
“我不能回去,”邢可道声音很轻的开口,“我要去做自己的事。”
“何事?”
“纪长宁二人进到虚空之眼封印也并非万无一失,毕竟没有关上?门,哪怕现?在封印成功,依旧会有被打开的一天?。”
江师兄直言直语,不明白这话外之意,只是?下意识回答,“那把门关上?便是?,劳烦使者告知门在何处,我来?关。”
邢可道扭头看了人一眼,坦然笑笑,“所言甚是?,把门关上?便是?。”
语毕,他在二人注视之下,毫不犹豫朝着虚空的方向,任由黑色雾气笼罩全?身。
“使者!”孟晚震惊大喊,“快回来?!”
明明听?见呼喊,邢可道脚步未停,直直走?到虚空之眼之下,他抬眸看向头顶深邃诡异的窟窿,内心却并无恐惧,而是?扬声道:“成为?门需要非人非妖非魔之物,我早在多年前便应该死了,超脱五行,是?阴是?阳,是?最为?合适成为?门的选择,我算了无数次,皆是?一样的结果,若想彻底解决天?地浩劫,便由我来?关上?虚空之眼。”
“合着你说的门是?你自己啊!”江师兄后?知后?觉,“使者咱想想其他办法?,再者说,你把门关上?,纪长宁他们怎么办?”
“自有命数,自有因果,不必强求。”邢可道云里雾里说了这么一句,随后?闭着眼双臂大开,黑雾钻入身体冲破了幻形丹的压制,他的身形顿时从男子变成了女子。
孟晚惊呼出声,“怎会是?个女子?”
“我去,”江师兄揉了揉眼睛,“大变活人?”
二人着急不已?,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看着邢可道被黑雾缠绕一点点升上?半空,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惊慌失措的呼喊:
“邢可道!”
这声音在过往无数次响起,邢可道睁开眼,微微侧眸,透过层层叠叠的雾气看匆匆向自己跑来?的谢无恙,他身上?满是?伤痕,脸上?满是?慌乱和恐慌,双眼好似快要哭出声,嘴唇开合,不停大喊,“不要!”
“啊……”嘴唇张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意识渐渐消散,只是?无声说了句:
对?不起,骗了你。
谢无恙跌跌撞撞赶来?,看到的便是?邢可道化作黑雾,融入了虚空之眼,入口也渐渐缩小,他浑身力气似被抽离,跪倒在原地,仰头痛哭流涕,失声怒吼,“邢可道!”
声音响彻天?地,周遭怨灵不受控的发出嘶吼,虚空之眼的力量变得越发微弱,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而去。
进入虚空之眼后?,时间和意识变得毫无意义,周遭是?漆黑一片,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广袤,处于模糊和混沌之中。
偶尔,会有一些蓝白色的光点在虚无中闪烁,和呼吸频率一致,它?们没有固定的位置也没有规律,就?像是?黑夜中唯一有生命力的存在,在无垠的黑暗中孤独地闪烁着。
晏南舟看不到纪长宁,整个空间中只有自己,没有声音,没有光源,他被无尽的痛苦所包围,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都在承受着难以言喻的折磨,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意识恍惚,有无数次他思索着死亡,可四肢好似退化了一般提不起一点力气,试图呼救,喉咙里只能发出微弱而嘶哑的呻吟。
他不知道自己承受了多久的痛苦,也许一刻,也许百年,没有终点,没有希望,身心渐渐疲惫不堪,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在这无尽的痛苦中,他好像什?么记不起来?,连自己是?谁也忘了,只是?紧紧握着剑柄上?的剑穗,仿佛那是?他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好像极其重要。
“晏南舟——”
熟悉的声音自远处的黑暗中传来?,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令晏南舟感到熟悉,好像是?一位对?他而言极其重要之人,是?谁?究竟是?谁?
晏南舟用尽全?力思索,那声音也越发急促,他张着嘴尝试了无数次,终于,撕心裂肺大喊,“师姐!”
意识恢复,晏南舟猛地睁开双眼,便见纪长宁神情紧张而自己则被她拥在怀中,开口声音沙哑无比,“我怎么了?”
“一进来?你便失去了意识,”纪长宁担忧道:“可是?伤势太重的缘故?”
闻言,晏南舟抿着唇不语,他记得那黑暗空间中的一切,**和精神的折磨,时间和意识的消亡,只有他一次又一次孤独而痛苦的活着,仿佛经历了很长一段岁月。
“师姐,”晏南握住纪长宁的手?,挣扎着起身,“你随我去一个地方?”
纪长宁感到不解,被人拉着在虚空之眼的隧道中穿梭,看人熟门熟路的推开一扇木门,木门中是?一间屋子,在这种地方显得诡异无比,更诡异的是?里面挂满了画,画像无一都是?一位执剑的女子。
凑近仔细瞧瞧,纪长宁眼中闪过震惊,扭头不确定问,“这是?,我?”
“嗯,”晏南舟点头,环顾四周,语气淡然道:“那日与你进入虚空之眼,我便到了这间屋子,看到了这些画像,也是?在这里,我遇到玄翊真君留下的一抹残魂,他同我说让我参悟世间的真相,打破天?地规则,我当时并不明白,只是?隐约觉得我同玄翊应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儿,晏南舟停顿下来?,走?到那面空无一物的墙面,灵力灌入,双臂大开,那墙面一左一右朝着两侧扩开,他转身示意纪长宁跟上?,自己率先进去。
纪长宁神情凝重,也抬腿跟上?。
墙面之后?,是?一片虚无的空间,半空中漂浮长短不一的文字,那是?原本故事的走?向,或者说,是?原本的世界运行规则。
双瞳倒映出那些文字,纪长宁脸色骤变,扭头难以置信发问,“所以,你早就?知道。”
晏南舟笑笑并未否认,“起初,我觉得太过天?方夜谭,毕竟,无论是?谁都难以相信自己所处的世界,只是?话本故事而已?,自己只是?话本人物,仿佛这么多年的认知轰然倒塌,后?来?,我渐渐明白玄翊在做的究竟是?何事。”
他看向纪长宁,目光温和,柔情万千,一字一句道:“他想让所有人可以选择自己人生,也想让纪长宁,可以平安回家。”
话音落下,纪长宁心头一怔,却猛然发现?眼前之人开始逐渐变得透明,仿佛下一刻便会消失,心下一慌,快步扑过去,惊慌失色大喊,“怎么会这样!”
晏南舟垂眸看了看越发透明的双手?,释然的松了口气,只是?认真看着纪长宁,好似希望将这人的每一个表情印入脑海,“师姐,在过去的十九次里,我尝试无数办法?,试图改变天?地运行的规则,为?所有人寻一个生机,却失败了十九次,每一次都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面前。”
“我穷极一生都在寻找天?地运行的法?则,终于被我得知,不过是?被话本操控的人生,于是?,我用了全?部?的力量将残魂送到你身边,成为?了同悲剑的剑灵,早早为?自己写下了结局。”
“你在说什?么,”纪长宁红着双眸,浑身颤栗,哑着声询问。
“天?道说我是?气运之子,以前,你也说过我是?主角,主角怎么会死呢,”晏南舟自嘲笑笑,“对?呀,我是?主角,整个世界是?围绕晏南舟和孟晚展开罢了,主角尚在天?地法?则便在,我想了许久为?何崇吾非要骗你取出我的神骨,时至今日,我明白……”
“无人杀得了我,那若是?我甘愿赴死呢。”
语毕,纪长宁嘴唇翕动,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只是?愣愣看着人。
“我试过无数次自戕,皆被天?道阻止,唯有在虚空之眼中方能不受控制,以自我血肉为?祀,替你打开时空裂缝,如此,还可完全?让这个世界脱离天?地运行的法?则。”
“我不准,”纪长宁不安的伸手?试图抱住人,可却穿过了那透明的身躯,她颤抖着双手?转身,对?上?那双眼眸,终是?没忍住哭出声来?,“晏南舟,我不准你死,你还欠我一条命,你得补给我,你以为?我会感动吗,我告诉你不会的,你若死了,我回去以后?便把你忘的一干二净!”
晏南舟红着眼,喉结哽咽滑动,哑着声认错,“对?不起,你因我而变得苦难,可即便如此,我仍感谢上?苍将你送到我的身边,好似所受的苦难,都变得不值一提。”
“师姐,你回去后?可否不要太快忘记我,我想象过你和他人白头到老,你对?他笑,对?他哭,将他护在身后?,便嫉妒的快要发疯,可我却又想不到,你我之间还有比现?在更好的结局,”晏南舟有些哽咽到说不出话,“你要记得我,莫要忘了我,有一日,算一日。”
“晏南舟!”纪长宁看着那人身影越来?越弱,发了疯伸手?去抓,无助哭喊着,“别走?,你不是?说过,你要与我相随与共,你怎么可以骗我,别留我一个人,不要啊!”
身体消散的最后?一刻,晏南舟附身虚空吻在了纪长宁的发丝上?,语气很轻道:“你我还差一拜,不用替我守节,如此,也好。”
“晏南舟!”
金光自虚空之眼的骤然闪烁,整个天?地都被你金光照射,光芒穿过乌云,驱散了黑色的雾气,亮光重新照射在大地之上?。
利刃插入怨灵胸腔之中,星星点点的金光撒下,怨灵在一瞬间化作灰烬,浑身是?伤的仙门弟子面带震惊,环顾四周,却发现?阴霾逐渐散去。
满地疮痍,地面裂开数道缝隙,亲人和挚友一一死去,眉眼间满是?疲惫,可所有人还未放弃生的希望,直到此时,看到乌云轻轻散开,大雨倾盆,驱散了漫天?的火光,天?地仿佛得到了新生。
段霄捂着深见白骨的右肩在杭闻的搀扶下起身,眺望着天?边金光光晕,他站在大雨之中,朋友雨水打湿衣衫和发丝,声音沙哑道:“都结束了。”
“赢了!我们赢了!”
“那些怨灵消失了!”
“天?火灭了,太好了,呜呜”
哭声,笑声,雨水声,各种声音响成一片,所有人都在沉浸于劫后?余生的喜悦之中,林见殊和关越甚至抛弃隔阂,在雨中相拥而泣,迸发出的生命力无端令人感到钦佩,原来?,活着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
大雨滂沱,封魔渊处处都是?尸首幸存的不过寥寥,孟晚视野被雨水模糊,愣愣看着渐渐闭合的虚空之眼,慌乱道:“长宁和小木头呢,他们还没出来?,他们还没出来?!”
“他们……”江师兄欲言又止。
“怎么办!”孟晚意识恍惚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他们还没出来?啊,为?什?么没有人救救它?们,长宁!!!”
哭声悲痛欲绝,透过虚空之眼的最后?一丝缝隙钻入纪长宁耳中,她依旧坐在原地看着晏南舟消失的方向,大概猜到随着晏南舟消失所有的一切都将结束,果不其然,身后?出现?了一个隧道,她扭头望去,眼中看不出喜怒,只是?缓缓起身。
刚当这个世界时纪长宁想的最多的便是?回家,也从未将这些书中人物当一回事,不过寥寥数语勾勒出的一串文字罢了,后?来?,她遇到了薛云阳,遇到了路菁,孟晚,还有晏南舟,明白他们亦有思想和人性,哪怕被操控也能从中生出血肉。
纪长宁迈开腿,往前走?了几步,身后?传来?呼喊声:
“长宁,快回家吧。”薛云阳温和笑笑。
“长宁,”路菁兴奋挥了挥手?,“回家后?别忘了我。”
赵世安还是?红着脸不大好意思,“纪仙长,路上?小心些。”
……
无数人在身后?向她挥手?告别,最后?一个含情脉脉的晏南舟,他说:
“愿有来?世,再相逢。”
纪长宁闭上?眼深吸了口气,随后?收回目光,大步流星,走?向了自己的归家路。
“嘀嗒——”
“嘀嗒——”
意识再次清醒时,纪宁看见的是?洁白的天?花板,口鼻带着呼吸器,耳边是?心电图声音,随后?急促脚步声响起,伴随着惊慌失措呼喊声,“医生!病人醒了。”
后?面的几个月,她调养了身体,也知晓自己从图书馆踩空送进医院昏睡了一个月,若不是?小拇指上?凭空出现?的骨戒,在万象宗的一切仿佛真的只是?自己做的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出院后?,纪宁时常盯着那枚戒指发呆,张菲总觉得自己女儿这次受了伤后?,性子同以往不大一样,大多时间都是?请假陪着她,直到某天?晚上?纪宁起夜,透过门缝看到张菲抱着她爸的遗照流泪,诉说对?自己的担心,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难受,她妈比她更难受。
于是?她将那枚戒指锁在了抽屉中,恢复了以前的模样,回了学校继续准备考研,时常和朋友交际,仿佛一切都没变过,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梦到过那些诡谲怪诞?的梦。
几个月后?,她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跟在一个人很好的导师名下,甚至还交上?了帅气的男朋友,同所有情侣那般接吻拥抱,心却没有半点波动,最后?这段感情无疾而终。
研二时,师姐发消息让她聚餐,纪宁换好衣服,找不到合适的配饰,突然翻到了那枚戒指,她犹豫片刻还是?戴上?,因为?堵车迟到了半个小时,推开门匆匆道歉,“不好意思,迟到了……”
话没说完,她抬头同饭桌上?考过来?的人对?上?视线,浑身一僵。
“没事,”年过半百的导师笑呵呵的招手?,“来?和你师弟打个招呼。”
纪宁垂下眼眸,深吸一口气朝着人走?过去,伸出手?,“你好,纪宁。”
男生笑笑,神情自若伸手?触碰,“师姐你好,我是?周宴。”
…
…
…
…
画面停止在一刻,视线渐渐上?移,越出屋顶,飞上?天?空,跳出宇宙,又以中光速下降,咻一下,落在了一间屋子,屋里没开灯只有电脑的蓝光打在脸上?的光晕,桌前坐了一个戴眼镜的姑娘,正埋头打字,镜头拉近,能看见电脑屏幕上?写的是?:
【周宴看着眼前的女人,莫名有种熟悉感,极其老土的发问,“师姐,我们是?不是?见过?”
纪宁抿唇皱眉,不动声色摘下了骨戒,摇了摇头,“没有。”
属于纪长宁和晏南舟的故事到此结束,至于其他,则是?新的开始。】
姑娘咬着指甲思索,喃喃自语,“人生短暂,迎来?送往,所有人不过是?天?地中的微弱尘埃罢了,这样的结局也好。”
于是?,她满意的笑笑,抬手?在电脑上?敲下几个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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