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宁不在名单,水舒并不意外,还淡定问阿姨多要了一杯豆浆。
对面林霁月手机也没动静,消息没弹出来,本人在相当冷淡地吃豆浆油条,整个人仿佛和这个世界隔绝了。
没动静啊,好没意思,水舒打了个哈欠,该不会白宁还没睡醒。
说起来顾初凉也是迅速,试镜结束立马出了部分角色名单,还特地挑的一大早发布,比大学生的早八还准时。
等白宁睡醒才知道,岂不是天都塌了。
桌上只有筷子的声音,水舒没忍住又打一个哈欠。
今天阿姨做的豆浆油条,硬是把林霁月早晨喝的咖啡换成了豆浆。
林霁月抬眼:“这么困,要不给你来杯咖啡。”
水舒困困的,支着脸颊,浅色金发弯曲一点弧度,他含糊道:“不用啊,我又不用上班。”
林霁月:“……”
想拉着水舒一起去上班的心情在此刻达到巅峰。
吃完早饭,林霁月出门,水舒从餐桌转移到沙发上,捧着手机回复秦连生消息。
秦连生:小水,我们选上了!!
水舒挑的两个男生都是签在秦连生手下的演艺公司。这是秦家很早之前给秦连生练手的小公司,秦连生人摆烂,一直没怎么管,只每个月给钱发工资保证公司死不了就行。
结果现在公司艺人居然签上顾初凉回国的第一部剧,秦连生怎么不激动,他都快要爱死水舒了。顿时事业心雄起,给没选上的男生接了一个差不多剧组的试镜。
秦连生:小水qwq谢谢你,突然爱上上班了
秦连生抹泪,有收获的感觉真好,他要翻身,他才不是砧板上的咸鱼。
ss:^-^
:不用谢,舅舅下次请我吃饭就好
消息发完,水舒手机顶部弹出来一条陌生人短信:是你做的吧?现在你高兴了吗?
水舒按着手机。
看来白宁是醒了。
……
“顾初凉还没有回消息。”
沈秋予安抚地捏了捏白宁手指,“别担心,顾初凉这几天很忙,可能是搞错了,我们再确认一下。”
试镜一共三天,顾初凉今天出的只是第一天试镜角色的名单,还有争取的机会。
“我……他怎么能这么对我?”白宁眼睛已经哭红,从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开始就哭个不停:“我明明、明明试镜已经发挥得很好了,我也救了他,他怎么能出尔反尔?”
更让白宁不甘心的是,被选上的演员名字他压根没有听过。顾初凉愿意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都不愿意选他?和之前说好的完全不一样,这怎么可能不是黑幕?
沈秋予抱着白宁安慰,季环在旁边一言不发。
季环不擅长安慰别人,唯一做得好一点的就是有自知之明不会上前添堵。
沈秋予半抱着白宁,微微侧过身子问季环:“林霁月那边有消息了吗?”
季环这几天也很烦,听到白宁哭感觉更烦。他眼皮耷拉着,回复:“说是在查。”
查起来也要时间,是一个小时、一天还是需要好几天?未知不确定的因素总是能加剧人的焦虑和恐惧。
他要掌握主动权。
白宁咬了咬唇,鼓起勇气:“会不会,和水舒有关?”
话音落下,沈秋予和季环都看了过来。白宁紧紧攥着手指,重复:“一定是水舒做的,那天在御膳轩吃完饭,他看见我们了。”
因为太过气愤,白宁嗓音都在发抖,“他一直都不喜欢我,偏偏还装作那么大度的模样,背地里还用这样下流的手段对付我。……”
他昨天还因为试镜顺利太高兴,约了林霁月和沈秋予一起去吃饭,当是提前庆祝,没想到现在名单里根本没有他。
即使没有人责怪他,白宁脸颊还是火辣辣的疼。这一定是水舒给他的下马威。
季环皱眉,下意识想到水舒昨天说的,让他多陪陪白宁。
这句话在如今情况下,的确带上了莫名的色彩。难不成真的是水舒干的?
沈秋予思索:“那天你们说了什么?”
水舒一直是他们没办法处理的一环,与之相对,水舒想要搅浑水也是最简单的。
白宁擦掉眼泪,把那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沈秋予眯了眯眼:“那确实有可能是水舒。”
水舒就是这么个不愿意吃亏的性子,是他倒也合理。
一直在听的季环忍不住开口:“水舒不打算进娱乐圈,也会这么做吗?”
“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进娱乐圈?”
白宁的声音压着情绪,语速很快,泛红眼睛直直地看向季环。
季环别过眼:“……听说的。”
其实在话出口的那一刻,季环又有点后悔。先前他为了白宁,太过激动和水舒起了冲突。昨天和水舒的见面,水舒的境遇和态度又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所以他才会下意识说出这句让白宁不舒服的话。
先是为了白宁,现在又是为了水舒,这样的行为看起来既要又要,季环很矛盾。他眉毛再次变得很忙,沉默不再说话。
气氛因为有关水舒的问题降到冰点。沈秋予还算冷静:“在没有确定结果之前,什么都有可能。”
季环低头,也没反驳,很快,他身边多了一道影子。
“季环,你为水舒说话,是在怪我这几天忽略你了吗?”
白宁和季环隔着一段距离,他表情看起来冷静很多,眼泪却一滴一滴往下掉:“抱歉,这几天我真的很忙,我很想进顾初凉的剧组,我努力了那么久就为了那一刻,我……”
白宁眼泪完全打湿季环的衬衫,柔软温热的身体依偎着他,季环浑身僵硬,过了两三秒才扶着白宁的肩膀,推开些距离,低声:“你别哭了,是我说错话了,我真的只是听说而已。”
白宁哭得梨花带雨,季环再多的纠结思绪也没了,脸色懊恼着给白宁递手帕纸。
等白宁止住眼泪,季环松一口气,再次安慰:“别哭了,一直哭对眼睛不好,这件事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沈秋予也开口:“林霁月回消息了。”
“确实是水舒插手了这件事。”
沈秋予来了兴趣,好像水舒比白宁有意思得多。
……
这就是这条短信的由来。
水舒等了一会儿,白宁没有再发。看来还是不够生气,他打了个哈欠,点开平板暂停的网课,继续看他的书。
水舒有高三的脑子,这些知识学起来不算费劲。他定好时间计划表从早学到晚,中途睡了个午觉,睡醒摸鱼看热搜热闹。
晚上,秦连生约他出去吃饭。
水舒估计着林霁月那伙人今天忙着安慰白宁,也没时间来找他麻烦,愉快出门。
秦连生这次订的是私厨,位置隐蔽私密性好。
“小水小水!!”
秦连生一看见水舒,眼睛亮得像是看见亲爹,又倒水又捏肩。
很孝顺,前提是没把水倒水舒身上。
秦连生:“……小水,私密马赛。”
水舒看秦连生愧疚得恨不得给他新买一件,不由得笑道:“这样你又欠我一顿饭了。”
秦连生:qwq
这都还替他解围,水舒简直是天使。
“我一定再请你吃饭!每天都请!”秦连生并不清楚水舒和林霁月的关系,他还有点心虚——他这样算不算拐走水舒?林霁月应该不会有意见?
秦连生嘀咕:“应该没事?反正餐厅也是林霁月推荐给我的…”
正准备起身去处理污渍的水舒顿了顿,“舅舅,你说什么?”
秦连生:“啊?”
秦连生表情乱飞,水舒觉得好笑:“算了,没什么。”
也不重要,哪有那么多巧合。
……
要去卫生间,需要经过一个很长的走廊。
水舒按着地上的标识,在卫生间处理好污渍,准备离开时,却在消防通道附近听到熟悉的争吵声。
“……顾导,我说了那么多,还不如水舒的一句话是吗?”
“不如?我只知道你在欺骗我,”
顾初凉有些气急了:“就是水舒救了我,我都知道了,林霁月出轨,你插足别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顾初凉拿水舒和白宁照片去问过渔民和医院的人,答案都是一样的,都说是白宁救了他。
越是一致的回答越让顾初凉怀疑,尤其是他当时住院的医院是林家的私人医院,白宁又和林霁月有关。
白宁身上找不到突破口,顾初凉顺着水舒失忆的线索去查,很多线索都被抹掉,能查的消息都很少。直到顾初凉从水舒的一个暗恋者那里得到一张水舒的偷拍照。照片里水舒的穿搭和海滩救他的人一样,并且偷拍日期都对得上。
一切都说明白宁骗了他。
顾初凉强压着怒火:“你根本没有羞耻心!小水没有欠你们任何人,我不准你这样说他。”
“不了解的是你!你才被水舒骗了,”那时候,他才是水舒,那个水舒是他……
白宁后面的争辩都带着哭腔,水舒站在转角,足够把先前的争吵听得一清二楚,可惜后面声音小了没怎么听得到。
他低头,给秦连生发消息。
ss:你说这家餐厅是谁给你推荐的?
秦连生:林霁月啊,怎么了?
水舒眨了眨眼,一双男士皮鞋走进视线。
“好听吗。”
林霁月掐着烟,黑色西裤上落了些灰白烟灰:“你很喜欢听墙角。”
水舒收起手机,“都让我撞见了,不听一听有点可惜。”
林霁月神情淡淡的,“很巧,又在这里见面。”
“林总冤枉,怎么把我形容得像一个喜欢偷听和跟踪的变态?”
这里和消防通道有一段距离,正常的谈话不怕被听见。
水舒姿态很放松,可没放松一秒,手腕被紧紧拽着,带进一个狭小的通道里。
最后一丝光亮消失,门被轻轻带上。门外凌乱急促的脚步声走过,又带着争执声走远。
水舒被捂着唇,背部撞得生痛,眼尾溢出点眼泪,他用腿去踢,又被林霁月制着腿。
相当于换衣间大小的逼仄空间塞了两个人,急促的呼吸交错,林霁月紧紧压着水舒的手腕,气息一寸不留地侵占水舒周身空气。
水舒能说话了,咬牙:“林霁月,放开我。”
林霁月松开一点力道,小腿很快被水舒狠狠踢了一脚。林霁月皱了皱眉,手绕到背后打开门。
新鲜空气涌入,水舒咳了好几下,林霁月从他身后走近。
“水舒,聊聊。”
……
水舒被请到另一个包厢。
“你们资本家说的聊聊,手段都那么粗暴吗?”
水舒神情恹恹:“有话快说。”
林霁月倒了一杯茶推过去:“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水舒碰也不碰那杯茶,被林霁月撞的那一下,后背真的很疼。他闭着眼,闷红的唇复读机似的重复:“嗯,是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把他害得那么惨,我看见他哭我爽死了。”
林霁月:“他想要的只是一个说法,他救了顾初凉也是事实。”
偏偏水舒很狡猾,他只对顾初凉说他失忆了。
林霁月看向水舒:“你很聪明。”
穿书、灵魂互换,隐秘又狗血的误会,救的人是“水舒”,却又不是水舒。
“但顾初凉的剧组塞不进人,只是因为不够强势。”
林霁月转着尾戒,“你做的这些只是让过程曲折,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
白宁依旧会得到想要的角色,依旧会进入顾初凉的剧组,开启他顺风顺水的娱乐圈生涯。
在绝对的资本面前,任何手段都是螳臂挡车。
“你都把事情处理好了,还找我过来聊什么?想警告我?”
水舒盯着茶杯中间漂浮的茶叶发呆。他这时才意识到,水林两家是合作,林家却也比他们高一个阶层,林霁月大他三岁,体格、力量也是他的好几倍。
硬碰硬,他碰不过林霁月,但他也看不顺眼林霁月护着白宁。
林霁月的声音在耳边:“因为这不会是你最后一次耍手段。”
当然…不会是最后一次。
水舒方才被林霁月压在墙上,脖颈间的窒息感尚存,后背也火辣辣的疼。他弯了弯眼睛:“林总,还记得你欠我一个条件吗。”
林霁月和水舒对视。
水舒倾身,拿起林霁月给他倒的那杯茶,稍长的金发掉在林霁月青筋凸起的手背,后背疼痛作祟,他轻喘着,一双眼睛却染着火光,无畏地迎上林霁月压迫冷漠的视线。
“我的条件是——我要白宁永远不能接顾初凉的戏。”
——
车门关上,隔绝窗外所有视线。
白宁看向林霁月,声音微哑:“怎么这么迟才回来?”
“遇到水舒,聊了聊。”
林霁月神情冷淡,看不分明,白宁动作迟滞了一点,他害怕林霁月问他单独去找顾初凉说了什么,便有些僵硬地开口:“哦?那你们聊了什么?”
在这之前,林霁月带给白宁的一直都是无与伦比的安心感,不管白宁想要什么,林霁月都能给他。白宁害怕林霁月对水舒动心,但他也对自己有信心。
林霁月会保护他的,白宁一直坚信着。然而,林霁月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他不让我接顾初凉的戏?凭什么?”
白宁哭了几乎一天,现在的眼泪堵在心里,崩溃地决堤:“你答应他了?”
车厢压抑,林霁月松了松纽扣,思绪拉回半小时前。
……
“……我要白宁永远不能接顾初凉的戏。”
林霁月想也不想地否决:“换一个。”
水舒轻笑:“换?林霁月,你觉得我是个很好商量的人吗?”
林霁月:“你可以是。”
“换也可以,中秋你自己回去好了。”水舒低垂着眼,“想必你能一个人应付爷爷。”
“还有那些照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散播出去好,爷爷看到会很生气吧。”
……
白宁看林霁月毫无反应,眼眶霎时红了:“为什么不说话?”
气氛压抑得像是快要胀爆的气球。
在沉默一分钟后,林霁月终于回答白宁:“你宴会送上去的照片成为他谈条件的筹码。”
白宁颤抖着唇,“你说什么?林霁月?”
“你在怪我?你当时分明说过你会处理,你……”
林霁月看他,目光仿佛要把他看穿:“我是在怪你。”
“如果不是你把把柄往他手上送,我也不会答应他这件事。”
“剩下的剧本你自己挑,娱乐圈不止顾初凉一个导演。”
压抑的哭泣声从后座传出,司机一动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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