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春桃瞅他一眼,不上套。


    “那没办法,你自己去和他说。我可是一碗水端平了的,要是听了你的话,那我弟说的我就不得不听进心里了。”这两人的那点小心机,全用在她身上了。


    陈少扬正是心高气傲的年纪,会对闻野有意见很正常。他知晓分寸,不会太过分的。做这些的目的很简单,都是为了她这个当姐姐的。


    亲弟弟,她不得护着些啊。


    闻野脸一黑,不用问也知道小舅子会说什么,肯定是对他的各种挑剔和不满。


    他自觉认输:“不说这个了,少扬对我有意见就随他去,我又不是和他过日子。媳妇儿对我没意见就好。”


    陈春桃拧了他臂膀一下,嗔笑道:“少腻歪了,走,回家去。”


    回到家时,姚秀年正在炒菜,闻成荣在一旁打下手,聪聪一个人在堂屋里玩玩具。


    闻家条件在县城是数一数二的了,但没像别家请保姆或做饭阿姨。一是他们住在人多眼杂的大院里,不好搞特殊;二是不喜欢外人进入屋子,凡事大多便亲力亲为了。


    闻家上上下下的氛围很好,都是好相处的性子。


    第一次见到不怒自威的闻成荣,陈春桃属实是担心的,怕闻家不会接受她这个乡下来的儿媳妇。嫁进来后,她才明白,这位机械厂厂长表面的严肃都是花架子,实则在家是个听老婆话的粑耳朵。


    家里没有固定做饭是谁的任务,一般是谁有空谁先回家,谁就做饭。后回来的人,会帮着一起。


    “闻野,你去厨房帮着干活。我带聪聪去洗手,准备吃饭。”陈春桃随口安排道。


    闻野不爽的捏捏小侄子的脸蛋,“嗯。”


    *


    聪聪年纪小,每天午后会睡一到两个小时的午觉。


    闻家父子俩在厨房收拾碗筷。


    “爸,你赶紧想办法把汪家撵出大院。烦死了。”闻野开门见山的提要求。


    闻成荣想一巴掌拍清醒他:“我想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你汪叔平时待你不错,葛大芬是葛大芬。还有,这事儿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


    老汪几十年前就跟着他打拼,能力虽然一般般,但胜在踏实稳重、不耍心眼子。


    唯一缺点就是识人不清,把闹事精葛大芬娶回了家,这些年扰得大院鸡飞狗跳。他一心工作赚钱,汪柱这儿子也被葛大芬给彻底带毁了。


    闻野极为不满:“爸,你儿媳妇被欺负了,你就这态度?这般轻易饶了她,我不同意。”


    闻成荣叹气:“那你想如何?”


    闻野:“让汪家搬出大院,还要让葛大芬向春桃道歉。”


    闻成荣思虑良久:“小野,道歉可以,但搬出大院行不通。你汪叔在你还没出生时就住在这片地方了,现在因为葛大芬和春桃的纠纷让他搬走,会令厂里老人寒心的。”


    春桃这闺女嫁进来,那便是闻家的人。他这当爸的,自是应该向着自家人的。


    但机械厂的今天,不是他一个人打拼出来的。厂长这个位置看似风光无限,背地里盯着他犯错的人数不胜数。稍有差池,会连累一家人。


    闻野皱起眉头,“那就先这样吧。”


    快收拾好了,他又理直气壮的伸手要钱:“爸,春桃今天受了惊吓,明天我们要回乡下,表示表示一点呗。”


    闻成荣骂骂咧咧:“你个臭小子,每天都惦记着我这点钱是吧。”骂归骂,还是回屋子拿了几十块钱。


    “小野,你现在也成家了,该干点正经工作了吧。你不是一个人了,等春桃好消息传来,你就要担起养家的责任。趁爸还在厂里,也好给你安排个轻松些的活儿。”老父亲语重心长的说。


    男人总得有自己的事业,养媳妇儿养孩子花销不小啊。


    闻野接过钱,心不在焉的说:“再说吧,工作的事我有数。”


    闻成荣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这一看就知道又没听进去。他这个小儿子打小脑子就灵活聪明,就是这份聪明没用在正途上。高中毕业后,一天到晚不务正业,给他安排过好几份工作都不去。


    每次一问,都说他有自己的想法。让他们别管他。


    前些年,大儿子顺利结婚生子,小儿子这一混就又是好几年。


    闻成荣和姚秀年原先有考虑过给他相亲,想着或许有了家庭就会好了。谁知一次相亲这臭小子都不去,还信誓旦旦的开口:


    “我不喜欢女人,以后也不可能会结婚。你们别给我相亲了,打死我都不会去。再来我就离家出走!”


    这话把两人愁得不行,头发大把大把的掉。但也不敢强逼他,因为这臭小子是真做的出来。


    所以在两个月前,闻野突然问姚秀年“年轻女孩会喜欢什么东西”时,姚秀年第一反应是惊喜:“小野,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闻野那时满面春风,藏不了一点心事,也没瞒着:“对,我喜欢上一个女孩。爸妈,不管你们会不会喜欢她,我都要娶她。”


    随后半个月不到,闻野就跟家里说,让闻成荣和姚秀年去陈家提亲。


    有那些狂言在先,姚秀年本来都以为小儿子真要孤独终生了,没想到竟来了个意外之喜。对未来小儿媳更没敢有什么要求了。


    好在春桃那孩子总体是个好的,有自己的小心思不算大问题。只要小两口眼中互相有对方,就能把小家过得好。


    这个月以来,闻成荣和姚秀年想着两人刚结婚,工作的事一直没找到机会提及。


    闻成荣听到闻野和往常如出一辙的回答,没太意外,“你就继续混吧,我看你还能混几年。”


    闻野耸耸肩:“爸,你不要小瞧我行不行?我有努力赚钱的,只是我和你们赚钱的方式不一样而已。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帮我养媳妇儿的。”


    他每月比拿固定工资的大哥,都要赚得多。


    闻成荣多少知晓他私下在做什么,早先说教过几次,后来实在管不住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懒得说你。”他走了两步,回头严厉告诫,“小野,做任何事前都要记住,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凡事切忌冲动,想清楚再做。”


    闻野神情散漫的“嗯”了声。


    哄完聪聪睡觉的陈春桃,回到屋子就被先一步回来的闻野揽进了怀里。


    “你干嘛?放开我。”陈春桃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在看到伸到眼前的钱后停下了动作。


    她面色诧异的问:“哪儿来的?”


    闻野得意一笑:“我从爸那里薅来的,是给你的补偿。我是想让爸把葛大芬一家撵出去的,但爸顾虑太多说不行。还有,葛大芬会来给你道歉。媳妇儿,你看这样行不?”


    陈春桃接过钱:“行啊,我也没多大的损失。”


    汪家。


    老汪工作一向认真负责,每天会用大量的时间待在机械厂。大多数午饭是早上带去的,中午不会回家。


    他刚吃完午饭,准备去厂里巡视一番,就被旁人告知他家老婆子又惹事了,这回惹得还是闻家进门不久的新媳妇。着急忙慌的赶回家,就听到葛大芬在家里将闻家人一顿咒骂。


    “……生儿子没py的骚狐狸精,不要脸的死女人……”


    老汪迅速反手关上门,褐色的苍老面孔上因生气涨红:“老婆子,我不是跟你说过少去招惹闻老哥一家吗?你是嫌我们一家的日子过得太安生了?”


    葛大芬见着怒气冲冲的自家男人,非但没认识到错误,还大声埋怨:“还不是怪你没本事,被闻成荣压了一辈子。老了还要被他家小辈欺负,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你看看你看看,我手心、膝盖上的伤都是陈春桃那个小贱人推的。还有柱子,也被她骂了。老汪,我这伤不要紧,但柱子是你唯一的儿子啊,你忍心让他被外人这样欺负吗?”


    葛大芬对蒸蒸日上的闻家意见颇深。


    凭什么当年闻成荣和她家老汪一同进入机械厂,这些年闻成荣却步步高,成了高高在上的厂长,而她家老汪还只是个小小的组长,每月拿着那点微薄的工资。


    老汪甩开她的手,失望至极:“你还好意思提儿子,他被你教成什么样子了。他活该被骂!葛大芬,这些年你做的那些事,我都忍了,但你不该这样说闻老哥。二十年前,要不是他们一家借给我们钱,儿子能活到现在?”


    “闻老哥前前后后帮了我们那么多的忙,你还有没有良心?”


    葛大芬破罐子破摔:“你好意思说这事,闻家那么有钱,真要把你当朋友还会让你还这点钱?真把你当朋友,会不给你升职?他们一家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呢?过得是什么苦日子。”


    老汪身心疲惫:“亲兄弟都还明算账,人家为什么要白给你钱。我能力远远比不上闻老哥,现在我和儿子都能在厂子里干活,多亏了闻老哥心软帮忙。你的工作,都还是闻家嫂子给你介绍的。葛大芬,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啊?”


    他不想再多说,一边把家里剩的鸡蛋装进网篓里,还拿了昨天刚买的白糖,一边说:“马上跟我去闻家道歉。”


    “我不去。”葛大芬扑上来想抢走白糖,“不准拿这个!这是我过两天要带回娘家的。”


    老汪避开她的手,推门走出去:“不去,那你就滚回你娘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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