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宁,你真的要嫁给他?
赵时宁说完却不见他动,心里的火控制不住“蹭蹭”往外冒,她强行按捺住这点火气,站在原地缓和着语气。
“小月亮,你别闹了行不行,我都愿意回去成婚了。”
“我何时在闹?”
白琮月手中的酒壶还没有放下,他半阖着眸,极为悠闲的姿态,好像真的不打算与她成婚。
这回换赵时宁开始急了。
“你现在不就是在闹脾气。”
赵时宁记得来回踱步,她眼看着蒙蒙的天色越来越亮,距离婚礼举办的时辰也越来越近。
他掸了掸衣袍上堆叠的花瓣,声音温和。
“我只是不想让你后悔,若你是因为孩子不得不娶我,这婚我倒是不想结了,我不耽误你的前程……你也别耽误我另寻所爱。”
白琮月这一番话,差点活活把赵时宁气死,她明知道他就是故意气她,可她听到这话怎么听都觉得不舒服。
“你是我的,就算我不要你,也不许你背叛我。”
赵时宁一想到有朝一日他真敢背叛她,声音骤冷,双眸几乎是冒着火光,灼热的视线落在白琮月昳丽的面容。
“你倒是不讲道理,难不成你不要我,还得逼着我等你一辈子?”
白琮月听着她的话,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我本来就是不讲道理的人。”
赵时宁轻哼一声,又往回走了几步,离他的距离更近了一些。
不同于她初到青丘,她被五花大绑捆着躺在地上,他站在她身侧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这回是他坐着,而她站着俯视着他。
“你要是敢背叛我,我就折了你的腿,把你锁在寝殿里一辈子,让你怀了生生了怀,看你还怎么勾引别的女人。”
她长得并非不苟言笑的模样,用系统的话来说,放在它所在的时代赵时宁就是个“甜妹”长相。以至于很多时候她放的狠话好像也没什么力道,软绵绵的,像是被磨平利爪,龇牙咧嘴挠人的小猫。
白琮月却没有把她当成一只猫,他无比清楚她恶劣的本性,也明白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话。
他眼中浮现缥缈的哀愁,抓不住也摸不着,如随风而逝的云烟。
“若是如此……最好不过……你若真能锁我一辈子,我心甘情愿。”
只怕,她不愿意。
赵时宁还准备了一堆的狠话,猝不及防听到他的回答,哽了半晌才找回属于自己的声音。
“说那么多做什么,你都不愿意与我成婚,谁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是不是还想着何时背叛我。”
赵时宁越想越觉得可能,她没家世没背景没容貌,白琮月本来就看不起她,说不定这会真盘算着带着她的孩子改嫁。
她从前怎么没想到这茬。
本来她对这场婚礼的态度可有可无,现在被白琮月几句话这么一说,她心中反倒越发坚定要与他成婚,也要让外人知晓他腹中怀了她的孩子。
彻底断绝了他不该有的心思。
赵时宁一咬牙从储物袋里拿出两个青玉酒盏,这是她初次来帝君府吃饭时顺手拿的,后来被白琮月逮到她拿了夜明珠的事,她就再也没做过偷鸡摸狗的事情。
主要是她都要娶白琮月了,未来整个青丘都是她的,也没有顺东西的必要。
她从白琮月手中夺过酒壶,倒在两杯酒盏中,又将酒盏中的酒水洒在地面。
“我不懂你们青丘的神仙是怎么成婚的,但在我们凡间喝完交杯酒就是夫妻了,这第一杯敬天地。”
赵时宁继续潇洒利落倒酒。
“第二杯敬我娘,还有你的爹娘。”
她将酒水泼洒。
酒壶斟完两杯酒,壶内空空荡荡,她随手一扔,酒壶砸在地面,碎成了几块。
“最后一杯,敬你。”
她仰头将桃花酿一饮而尽,毫不犹豫,另一只手还拿着斟满酒的酒盏。
白琮月缓缓站起身,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紧又松开,手指在发颤,慢慢接过了她手中的酒盏。
没有云霞织成的婚服,没有宾客的见证,就这么匆忙的,毫无预料的,要与她结为夫妻。
只有这几棵桃树知道。
赵时宁见他神情郑重饮尽这一杯酒,心中忍不住觉得有趣。
自幼听过的故事里,大多是仙女嫁给一穷二白的穷书生,心甘情愿吃尽苦头,为书生生儿育女。
如今她也做了一回故事里的人。
反正结婚吃苦的人必定不是她,若是可以她不介意往后多结几次婚。
“小月亮,从今往后,你我就是夫妻了。”
赵时宁轻轻扣住他的手,与他十指交叠,她满脸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白琮月像是在梦里,还有些恍惚,竟然连话都不知该怎么说。
他的激将法比他想象中有用。
可又不敢相信这一切竟是真实的。
她的承诺来得太过轻易,反倒让他不受控开始惶恐,生怕只是镜花水月。
他不受控地将她紧紧抱入怀中,只有如此,他方能觉得自己彻底守住了她,那种紧紧揪着他的不安感才能慢慢消散。
“我们回去吧,让六界的人都知道,从今往后你是我的人。”
赵时宁被他抱在怀中,她有些难以呼吸,但她的手却落在他腹部抚了抚。
“只可惜孩子月份太小,不能让你挺着孕肚成婚,让人看看青丘的帝君平日瞧着正经,私下里却是未婚先孕的……”
赵时宁“荡夫”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就被白琮月捂住了唇,不让她说出这带着羞辱意味的话语。
他蹙了蹙眉,掌心覆在她的手背,“等再过些时日,腹中的几只小狐狸化了形,可别再乱说这些话,到时候要是带坏孩子们该如何。”
赵时宁一想也觉得是,难免有些懊恼,连忙点头。
白琮月唇角微敛,与她并肩而行,准备回到府邸。
他腹中的小狐狸即使化了形也不会知晓大人的事情,他只是不想她再轻浮地对他,他已经成了她的夫君,纵使上位的手段不光彩,但却也想在她面前有几分正室的体面。
赵时宁回到帝君府,就被仙婢们簇拥着,说是再不打扮就来不及了。
她瞧着堆了一桌子的胭脂水粉,华丽的婚服首饰,竟然也没有太多察觉出成婚的乐趣。
这些太繁琐,让她昏昏欲睡。
赵时宁任由着仙婢将自己打扮成新娘子的模样,半昏半醒地被披上盖头,又被簇拥着不知去了哪里。
等到她听到周围陡然变得嘈杂时,赵时宁想掀开盖头去看看,却被身旁的仙婢温柔地制止。
“帝妃,您的盖头只有帝君才能掀开。”
赵时宁百无聊赖地闭上了眼。
“帝妃,帝君在等您,您一直往前走,就能走到帝君身边。”仙婢又道。
她闻言就要往前走,却被一股寒气生生拦住。
“宁,你真的要嫁给他?”
这熟悉的声音如寒风般灌入耳中。
周围嘈杂的声音遽然消失。
赵时宁闭上的眼睛陡然睁开。
第82章 插足旁人姻缘的小偷
她拼命抑制住想逃跑的冲动,大庭广众之下落荒而逃实在是太过狼狈
赵时宁又想去掀开盖头,把谢临濯劝走,但又觉得还是现在就这样把自己藏起来,什么也看不见最好。
她面对谢临濯的句句泣血般的质问,有些不知所措。
可也正庆幸有这盖头的遮挡,让她不用去直接面对谢临濯。
赵时宁一言不发就要往前走,只当做没听见,好像与他只是不相识的陌生人。
“为何不说话?”
谢临濯声音很低,却异常的沙哑疲惫,他直接拽住她的手腕,不放她离开,“还是……非得让我抱着一对孩子过来,让你给孩子们一个解释吗?”
赵时宁被他拽得脚步略微踉跄,撞到他身上,发髻上的步摇的穗子撞在一块,清脆作响,
她听他这些说,情不自禁生出恼怒,可又不敢发作,只能将声音压的更低,“有些话非得现在说吗?给我一个面子行不行。”
仙婢们早已呆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怎么好端端的帝妃就和旁人拉拉扯扯起来。
甚至这位仙君还挺着孕肚……
这说出去简直是骇人听闻,只怕谁也不会信吧。
仙婢们面面相觑,却又不知该不该上前,只能暗自庆幸帝君在层层台阶两侧都种满了灼灼盛放的凤凰花,以至于可能帝君现在尚且不知道这件事。
更庆幸她们此时与众宾客隔着一条仙河,来自其余几界的宾客们在仙河的另一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青丘自古传承的规矩是帝君和帝妃必须携手跨过情人桥,若是出现吉兆,两人才是被上古九尾狐族神明承认的命定之人,可以获得古神残余神力的赐福。
“我还不够顾虑着你的面子,我若是出现在众宾客面前,他们会怎么想你,又会怎么想白琮月。”
谢临濯不愿意让她记恨上他,却也不愿就这样看着她与旁人成婚。
神帝说的对,若是她与白琮月成了婚,往后他的孩子只会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他苦苦等了那么多天,就是为了今日让她彻底断绝成婚的念头。
“你还想出现在宾客面前?!”
赵时宁一把掀开盖头,露出闪烁着火光的双眸。
她瞪着他,好像他是她几辈子的仇人。
她只听了他说的话,就已经想象出自己因为玩弄别人感情,搞大别人肚子,从而名声扫地,从此人人喊打,只能夹着尾巴做人的场面。
谢临濯的脸色憔悴苍白,他说出口的话又怨又恨,过分瘦削的身体裹在宽大的鹤氅中,又像是随时都会随着一阵风消逝。
赵时宁语气缓和了一些,“师尊,我们上回不是说好了吗?你在无羁阁等着我,我肯定会回去看你的。可是师尊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她时不时望向蜿蜒曲折的台阶,好在她现在站在凤凰花林子里,白琮月除非走下来,不然应该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
赵时宁几乎恨不得谢临濯立即离开,不要打搅她将近的好事。
“师尊,你今日这样闹,若是被其他几界的人知道,若是被白琮月知道,我不仅要背负骂名,还要被青丘记恨。你是不是打算逼死我?”
赵时宁的语气尖锐,眼中渐渐有了些泪花,好像她真的快被他欺负死了。
谢临濯最见不得她落泪,纵使知道她的眼泪是假的,故意装可怜给他看的,她还是忍不住心里发苦。
他手刚要抬起,想要为她擦去眼泪。
可谢临濯垂下眸,瞥见自己鼓起的腹部,又缓缓放下了手。
为了他的孩子们。
这次再如何,他也不能轻易让步。
“你愿意与他玩玩,我不拦着你。可你不该这样随意就嫁给他,你离开无羁阁才过去多久?我们的孩子连周岁都还未过。可你却已经完全忘了他们。
“你可有我们的孩子想过?若是你今日与他成了婚,从今往后我们的孩子是什么?他们以后长大了,我又该如何向他们解释他们的娘亲不要他了?你的丈夫又怎会愿意容纳旁人的孩子?”
谢临濯不忍心说出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这几个字。
他求的本就不多,只求她不要如此狠心,彻底断绝了他与她之间的最后一点情分。
赵时宁被他问的哑口无言,她自然知晓在这个世道打狗都得看狗主人的身份,同样私生子的身份就是见不得光,就是会被一辈子盯在耻辱柱上。
她此前从未想过这一层,更是因为她与白琮月本就没打算长久,何来的什么私生子私生女之分。
在她心里都只是她的孩子而已,从未想过什么正室外室的子女有何不同。
更何况谢临濯这样的身份,就算是他单独带着孩子,也没谁敢明目张胆在他面前嘴碎。
赵时宁想跟他好好解释几句,可话说到嘴边还未说出,就被人截了话茬。
“仙尊莫要血口喷人,我怎么就不愿意接纳别人的孩子了,小宁的孩子自然就是我的孩子,我怎会舍得让小宁的孩子做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白琮月从台阶上一步步走下来,白衣蹁跹,懒懒散散地勾着笑,因着赵时宁选的嫁衣是白色,他晚霞般潋滟的白色婚服上,能见到醒目的凤凰花,每走一步都像是真的绽开了花朵。
在仙界凤凰花总是象征着好兆头,象征着仙侣之间矢志不渝长长久久的爱情。
“只要仙尊愿意,以后由我抚养你的孩子也未尝不可。”
白琮月的一番话,听着好像颇为大度,可字字句句都在戳谢临濯的心脏。
两人从前尚且还算好友,不用顾及身份呼唤彼此的姓名,每隔几十年就邀约着饮酒,但此刻这些本就没那么深刻的情意,彻底弥散在对彼此滔天的恨意中。
赵时宁见三个人都穿着一*身白,其中两个人还都怀了身孕,心中有些微妙的情绪,但又不敢表现出来。
她甚至连体面地劝和都不敢出声,生怕一不小心就引火烧身。
赵时宁只想埋头当缩头乌龟,等他们俩吵完打完,她再出来就行了。
可白琮月显然不顺遂她的心愿,似笑非笑的眸落在她脸颊上,眼中的温度却愈发的冰冷。
“我怎么记得有些人曾经跟我保证,与她的师尊只是随便玩玩,怎么连孩子都玩出来了?我听着好像不止腹中未出生的孩子。”
他就连说这话时,语气都夹杂着淡淡的笑意,可手掌落在赵时宁的肩膀的力道却越来越重。
赵时宁太阳穴上豆粒大的汗迅速滚落,她眼神躲闪,谁也不敢看,更别说为自己辩解几句。
谢临濯清冷的面容满是刻薄。
“我与她之间还有一儿一女,白琮月,你又算得上什么,不过是个插足旁人姻缘的小偷。”
第83章 师尊要抱着孩子观礼
风起之时,火红的凤凰花瓣像是雨滴砸下来,赵时宁有些睁不开眼,也看不清身前身后的两个男人。
白琮月被他如此羞辱神情未变,含笑的目光隐约可见淡淡的嘲讽。
“小偷?我与她早已是拜过天地的正经夫妻,而谢临濯……你又是什么?”
谢临濯神情骤冷,琥珀色的眸翻滚着汹涌的恨意,手中陡然出现泛着凛冽杀意的寒霜剑。
赵时宁被骇了一跳,“师尊,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你可千万别动怒啊,动了胎气怎么办。”
再说了白琮月肚子里还怀着她孩子呢,这打打杀杀的,伤到谁她都得哭死。
但凡两人不是孕夫,他们爱怎么打就怎么打,打得昏天黑地也半分影响不到她。
只不过,两人肚子里都揣着孩子,赵时宁再没心没肝,也见不得两人双双落胎的场面。
白琮月的视线也一直落在谢临濯的腹部,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努力去当个和事佬,不想把事情闹到难以解决的场面。
赵时宁用身体将两个人隔开,想让谢临濯冷静冷静,不要动不动提着剑杀人,也正好隔绝了白琮月打量的视线,杜绝他对谢临濯下手。
可在谢临濯眼中,赵时宁用身体把白琮月护在她身后,好像他是她需要死死防备的敌人。
“所以……你在护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不要失态,可白琮月嘲讽的眼神不断地激怒着他,浅色的眸中浓厚的云雾在不断地翻滚,燃烧着滔天的妒火,越来越旺。
他眉心的殷红法印忽明忽暗,清冷出尘的面容因为极力克制着情绪而滋生一种难言的可怖。
“……你不要我,你要他?”
赵时宁对他这种神情太过熟悉,当初他时不时发疯提着剑要杀她就是这副样子。
“师尊,你别这样说,我何时说过这种话,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她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也不受控跟着打鼓,情不自禁后退一步。
可她后退的动作无疑再次刺伤了他。
“小宁又何时要过你,谢临濯你是不是忘了你对她做过的事情,你怎么有脸站到这来,你配么?”
白琮月偏还要火上浇油,与谢临濯几近疯魔的神态不同,他始终平静,姿态端方,没有半点歇斯底里的不体面。
就如此时此刻,他近乎冷漠地审视着谢临濯。
赵时宁既觉得白琮月识大体,又觉得他实在是太过可怕,她结婚前逃跑他就是这副样子,现在谢临濯挺着大肚子来婚礼闹,他也没见多么生气。
也不知是真的脾气好,还是太会伪装。
白琮月的话句句锥心,直戳他最不愿提及的往事。
他从前待赵时宁,本就掺杂着别的心思,谢临濯无从辩驳。
谢临濯苍白的脸不见半分血色,宽大袖袍里的手掌死死握着剑柄,他死死咬着舌头,直到尝到浓烈的血气,心中方才获得一丝平静。
“宁,你也是这样想的?
“……你是不是还在恨着我?”
赵时宁纵使从前对他颇为怨恨,但现在对怀着身孕的谢临濯,她反倒害怕自己说错什么话,让他又做出些自残的事情。
谢临濯还得抚养她女儿,腹中怀着的说不定又可能是女孩。
赵时宁心中百转千回,怎么着也不会傻到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对谢临濯的态度也是安抚居多。
“师尊,我怎么会恨你呢,你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听他胡言乱语,师尊……你还是快回无羁阁好好养胎吧。”
她的视线一直紧盯着他手中握着的凌霜剑,生怕谢临濯突然发疯大开杀戒。
以他现在神魂不稳的状态,也不是没这种可能。
白琮月倒是希望谢临濯能够发疯,只有谢临濯发了疯,赵时宁才能意识到谢临濯根本不能留在她身边,也不能抚养她当做金疙瘩一样的孩子。
“是啊,既然挺着孕肚,还是不要出来乱晃,若是遇见危险该怎么办,你是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孩子考虑。”
白琮月附和着道,俨然一副正室的姿态,好像真的在为谢临濯腹中的孩子担忧。
与白琮月专门施了术法让旁人看不出他怀了孕不同。
谢临濯没有刻意掩饰着他怀有身孕,只要仔细瞧去就能清楚看见他鼓起的腹部。
白琮月一眼瞥过去就能看到他腹中怀着的两个胎儿,但他到底没有齐不眠一眼看穿魂灵前世今生的鬼族天赋,不能立即知晓这两个胎儿的性别。
可他肚子里若两胎都是赵时宁喜欢的女孩……
他呼吸陡然变轻了许多,几乎快掩饰不住心底的杀意。
白琮月才不管什么男孩女孩,在他眼中通通都是见不得光的野种,只要威胁到他在赵时宁心中的地位,他也不介意手上沾染鲜血。
无非他再为赵时宁多生几只小狐狸便是。
谢临濯与白琮月相识百年,对白琮月了如指掌,怎会不知他善妒的性格,以及善于隐藏的恶毒心思。
他与白琮月终究是截然不同的人。
谢临濯为人处世直来直往,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就算恨极了一个人,也只会光明正大告诉别人他要杀他,而不会使出些阴毒的手段,背地里害人。
对于白琮月的频频挑衅,他委实不愿意忍,只恨不得提剑立即与白琮月打上一场,将白琮从赵时宁身边赶走。
可赵时宁警惕的眼神太过伤人,她身体紧绷着,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随时都准备从他身边逃跑。
谢临濯紧紧攥着剑柄的力度骤然松了几分,甚至快握不住手中的寒霜剑。
他所有去争去抢的念头,都建立在她心中至少是他他的一点位置。
可赵时宁真的在乎他吗?
他语调艰涩,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赵时宁,当初在九重天你对我说的话,都是哄骗我的是不是?”
若她真的有心,怎会转头就嫁给旁人,对他和孩子不管不顾。
赵时宁没想到这把火又烧到了她身上,她从头至尾半句不对的话都没说过,怎么这会又被怀疑上她在哄骗人。
有些话白琮月不在场还好,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说些好听的话。
可现在白琮月就站在她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赵时宁由衷觉得有压力,后背早就湿了个透。
她有那么一瞬间,真想什么也不管,就让他们俩互杀去。
只要死了一个,她就不用这么痛苦。
但不行。
谢临濯还得抚养她两个孩子,白琮月腹中还有八只小狐狸,总会有两只是女儿。
她是个贪心的女人。
什么好处都想占着。
“师尊,别说这样的话,我何时哄骗过你,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舍弃不下的亲人。”
她只能说些含糊不清的安慰话语,至于上回在九重天虚假的承诺那是一概没有的。
“亲人?”
谢临濯低声缓缓说出这两个字,他很想问她他算是她哪门子的亲人。
“你毕竟是小宁的师尊,又是孩子的亲爹,于她而言你自然是他的亲人。”白琮月这话说完,停顿了一瞬,又接着诛谢临濯的心,“我与小宁是夫妻,你以后也是我的亲人,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尽管与我讲,到时候若是要生了,我定会和小宁一同去无羁阁看你。”
赵时宁听着这话都觉得阴阳怪气,更不用说谢临濯的脸色已经不是用难看可以形容。
她有些暗恼白琮月总是给她找事,但除了匮乏的安慰,赵时宁也无法再多说什么。
她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收场,只能硬着头皮补充一句,“师尊,再耽搁下去,要误了成婚的吉时……更何况还有宾客在等着,若是迟迟不过去,只怕会被说闲话。”
谢临濯对她的近似无情的话毫不意外,他早就知道她决定抛弃他,可还是不认命地赶来青丘,巴巴地等着她,只想让她给他一个答复,给他的孩子们一个交代。
她的答复,是让他不要耽误她与别的男人成婚。
谢临濯也不知该如何控制住扭曲的表情,他只能使自己的声音不要过分颤抖,让他在白琮月面前显得狼狈。
“你说既然我与你是亲人,那你为何要急着赶我离开?”
赵时宁一时没听懂谢临濯的话,谢临濯不打算离开难道还要留下来观礼吗?这也太过荒唐了吧。
她连想都不敢想的程度。
可偏偏谢临濯沉默了,无声地回应了她的疑惑。
“不行,这怎么能行呢。”
赵时宁想也不想立即拒绝,这事情太过荒唐,荒唐到她连想想都不敢去想。
“为何不行?小宁,客人愿意前来观礼,我们做主人的怎么可以拒绝。”
白琮月揽着赵时宁的肩膀,无声安抚着她,平静的视线落在谢临濯的面容,又移到谢临濯鼓起的腹部。
“不过就是观礼而已,只要是客人带着祝福而来,青丘自然欢迎。”
白琮月就是想羞辱他,让谢临濯看清楚谁才是赵时宁的夫君。
赵时宁想骂白琮月是不是疯了,但他随即又牵住她的手不松开,温热的指尖在她潮湿的手心轻轻刮蹭了两下。
他侧过头附在她耳畔呢喃道。
“你怕什么,要是丢人也该是我丢人。我不仅是倒插门,明明是头婚却嫁了你这个有儿有女的,又是未婚先孕,青丘那帮老古板骂的也只会是我不检点。”
“别人只怕艳羡你有本事还来不及。”
赵时宁觉得白琮月说的有几分道理,跟着点了点头,她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谢临濯。
反正在外人眼中,也只是她区区一介凡人,不仅能搞大了仙尊的肚子,还能转头娶了青丘帝君,让两界至尊死心塌地为她生孩子,争风吃醋。
别人再怎么着也不至于骂她负心女,反倒该夸她风流有本事。
她心中顿时舒服了不少。
“师尊,你要是想观礼也可以,我不阻拦你,但是你可千万不要再提着寒霜剑了,看着怪吓人的。”
“我与旁人无冤无仇,自然不会再提着剑。”
谢临濯将寒霜剑收了回去,视线停留在手指上的戒指。
这戒指里是一方四季如春的小世界,他在里面建了一座宅院,而他的一双儿女就在这宅院卧房的摇篮中。
他说要抱着孩子来见她,就一定会抱着孩子跋山涉水也要来见她一面。
只是不知她是否还认得他们的女儿。
谢临濯有些怨怼她的狠心,可又更恨白琮月夺走了她的心,未来白琮月的孩子还会抢夺分食着她本就不多的爱意。
白琮月牵着赵时宁的手,一步一步踏上铺着凤凰花瓣的石阶,两人站在一起极为般配,真的好像是命中注定的一对。
仙婢们垂着头,从谢临濯身边经过。
他是个局外人。
谢临濯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一缕神识飘进一方小世界中,小心翼翼地抱起了摇篮中的女婴。
第84章 抛弃他
情人桥远远看去像是云彩铺成,甚至能看见流云随着风掠过,淡淡的霞光笼罩着前路,赵时宁甚至能时不时听见鸟雀的清啼。
谢临濯说是要观礼,但却没有跟上来,赵时宁以为他这已经回无羁阁,心中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
她还是比较希望就这样彼此安安稳稳的,什么也不发生最好。
他们安安分分地为她生孩子,不要去争风吃醋,争这样夺那样。
她只想安安稳稳地坐享其成,不想夹在两个孕夫之间难做人。
“是不是踏上这座桥,只有真正的有情人才会出现祥瑞之象?”
赵时宁侧过脸看向身侧的白琮月,她也没有在盖着盖头,盖头早在方才与谢临濯拉扯时,不知被赵时宁丢到了哪里。
一贯守着礼节的仙婢们觉得如此不妥,但被白琮月轻飘飘一句他是入赘的,说起来要盖盖头的也该是他给堵了回去。
这事情太过荒唐。
荒唐到几个仙婢几乎以为白琮月在开玩笑,又或者是他们听错了。
青丘帝君入赘给一个凡人?
方才仙尊大着肚子来要名分的事情,她们都看在眼中,本以为帝君知晓会勃然大怒,将这凡人帝妃赶出青丘。
可未曾想什么不过是轻轻揭过,也没有发生,帝君连句斥责的话都未说。
甚至现在还说出了要入赘给凡人的话。
仙凡相恋本就是惊世骇俗,凡人一生,不过仙人千万年光阴的一瞬,注定没有结果。
九重天还有禁止仙凡相恋的禁令,也不是没有道理。
仙婢们思来想去,也只能寄希望于赵时宁,不要辜负帝君的一番痴心。
赵时宁没有想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事,她想的只是这桥若是她踩上去没有反应,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这青丘都是些什么破规矩。
她几乎笃定了她与白琮月不可能是什么命中注定,白琮月的命中注定非要说也理当是沈芜蘅。
“我们能不走这桥么?”
赵时宁停在岸边,盯着桥下浩浩荡荡的云雾,越看心中越打鼓。
发髻上的首饰压的她头很重,可脚步又是轻的,拖着长长的裙琚,不用谢临濯来逼着她,赵时宁已经生出了逃跑的冲动。
这婚她就不该结的。
都怪白琮月总是气她,说什么要去找别人,让她的孩子去唤别人娘亲,她气得头昏脑涨居然就着了他的道。
“为何不想走这情人桥?害怕我们不是命中注定的一对,不会被神灵眷顾?”
白琮月一语就道破她的心思。
赵时宁非常诚实地点了点头。
“你又怎会知晓我们不是命中注定……”
在白琮月心中,他与赵时宁就是命定的缘分,如若不是他们的命运冥冥之中有牵绊,否则怎么会在他一千年的人生之中,接二连三与她再次相遇。
甚至他还怀了她的孩子。
若这不是有缘分,什么才会是有缘?
赵时宁很想否认他的话,戳破他的美梦,若不是她主动来青丘寻他,白琮月与她也不过是陌路人。
白琮月是生子系统口中的男主角,而她不过是人人喊打的炮灰,用来彰显男主女主之间百折不挠的爱情。
“你什么都不懂。”
赵时宁轻哼一声,对白琮月的话嗤之以鼻。
她与他是哪门子的命中注定,命中注定的敌人才是。
白琮月耐心地安慰她,手指将她略有些凌乱的发丝勾到她耳后。
“是,我是什么都不懂,但是我只知道我是真心的爱你,神明会眷顾我们的。退一步一万步而言,就算神明不认可我们,早在你刚来青丘时,我就为你赐了福。”
“我自己自会守好我们的姻缘。”
他祖辈的赐福在他心中,远远比不上赵时宁这么个人,就算不被祝福,他也做好了要与她厮守一生的准备
赵时宁的心安定了一些,她想再说些什么,比如让白琮月不要抱有太多的希望之类的,她和他踏上这座桥必然不会有什么祥瑞之兆,但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经历过这些感情上的风风浪浪,早就明白有些话不能说的太直白。
反正都是他们主动的,不关她的事情。
白琮月紧紧牵着赵时宁的手,率先一步踏上了情人桥。
赵时宁也踩上了桥面,如她所设想的那样,情人桥果然是由云彩搭建而成,她踩在上面软绵绵的,一脚像是陷入了棉花里。
她站在桥面,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按理来说她是第一次成婚,面对这样的人生大事,按照人间的习俗习俗总该掉上几滴眼泪。
从一个小乞丐到青丘帝妃本就是天壤之别,她这是不是也算攀上了高枝麻雀变成了凤凰。
但赵时宁却觉得这远远不够。
在她幼时听过的各种故事中,贫穷落魄的女主角终于嫁给了身份高贵的男主角,女主角做了皇后,为皇帝生一对儿女,故事就可以落下了帷幕,女主角就已经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一个。
现在赵时宁觉得自己好像也成为了故事中的女主角,她与身份高贵的男主角结了婚,甚至也有了孩子。
是不是只要她安分一些,就去做这个青丘帝妃,其余的什么都不做,就可以成为同样幸福的女主角?
赵时宁敛眸去盯着华丽的婚服,她从前做乞丐时总是艳羡别人有漂亮干净的裙子穿,有亮晶晶的首饰戴,甚至想过等她长大一些也去花楼做姑娘,每天就能吃饱饭,还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可她现在已经完全获得了她从前梦寐以求的一切,不用饿肚子,有漂亮的衣裳首饰,温柔贤惠的丈夫,甚至有了子嗣后代。
她以往所能奢望的一切,都已经得到了,但赵时宁只觉得索然无味。
她去过酆都城又去过九重天,无论是神帝还是齐不眠,赵时宁尝过了被绝对压制的无助,就不会安于将自己困在青丘。
她也渐渐明白就算他们穿的破破烂烂,没有这些高贵的身份,但他们只要力量足够强大,还是足以让旁人俯首称臣
赵时宁依稀可见对岸观礼的宾客,还有不远处的天边挂着的一道彩虹。
人生第一次。
她体会到真正意义上俯视的姿态,但赵时宁却知道,她仰仗的也不过是白琮月。
赵时宁有些厌烦这样的感觉。
纵使无论在谁的眼中,这都该是她最幸福的时刻,是她是积攒了几辈子的功德才能成为青丘的帝妃。
赵时宁过去常常会去怨恨,怨天怨地,怨老天爷不公平,没有给她高贵的出身,没有给她天赋异禀的能力。
就连此时此刻她同样是心中带着怨气的,白琮月给她的爱情并不能抚平她灵魂上的疤痕,这些华丽的珠宝首饰同样不能,青丘帝妃的位置更不能。
白琮月难得没有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他心却沉浸在一腔的爱恋中,这汹涌的潮水将他完全淹没,满心都是未来与赵时宁幸福的生活。
他终于成了她真正意义上的夫君,为她诞下许多许多的孩子。
从此他们会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白琮月早已畅想着他们的未来,他在青丘外还有一方小世界,那里四季分明,不似青丘只有春天,赵时宁肯定会更喜欢那里。
他的宅子还是太小,从前他从未想过成婚生子的事情,只想着孤身一人也挺好,更未想过要带哪个女子回到他的私宅。
可现在他心心念念想着的,是等他诞下这几只小狐狸,还需要将宅子扩建,不然他要是生二胎怕是不够住的。
情人桥他们携手走了一半,传闻中的祥瑞之兆还是没有出现。
她的确不是白琮月命定的姻缘。
白琮月命定的姻缘另有其人。
赵时宁甚至能感受到宾客们的眼神都变了,他们窃窃私语不知在谈论着什么,但却都在打量着她这个凡人女子。
这些仙人站在一起,赵时宁谁也不认识,她有些厌烦被这样看见,又想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赵时宁,不许闭上眼睛。”
白琮月难得出声,他如同他承诺那般,就算没有出现祥瑞之兆,没有祖先的赐福,他也会好好守着他们的姻缘。
他不许她逃避。
“我没有闭眼。”
赵时宁还不忘刺他一句,“看来你命中注定的人另有其人,趁着现在我们还没有走完这情人桥,你还可以去找真的有情人结婚,到时候可别说我耽误了你另寻真爱。”
白琮月被她的话刺的眼眸一黯,强行牵着她的手按在他的腹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歪主意,你是不是还惦记着谢临濯还有你的一对儿女,只是你想也不要想,我已经怀了你的孩子,这一生你都别想再甩开我。”
赵时宁不情愿地撇了撇嘴,“你现在这是彻底赖上我了,怎么现在不提要另找旁人,要去堕胎了,敢情都是哄骗着我玩的。”
白琮月露出些许笑意,没有反驳,而是默认了她的话。
“我这一生只有你,也只会有你。”
“……以后再提让我去寻别人,我就要带着孩子离家出走。”
赵时宁宛若被扼住了命运的脖颈,再也说不出别的翻脸无情的话。
在她设想中她与白琮月的孩子应是好几只毛茸茸的小狐狸,到时候她可以一手一只,脖子上再趴一只,做梦都可以笑醒的程度。
“我不说就是了,你也就会用孩子威胁我。”
赵时宁还真怕他离家出走。
情人桥有没有出现祥瑞之兆,反倒没那么重要了。
赵时宁被白琮月这么一说,反倒开始畅想起遥远的以后,她被一群毛茸茸小狐狸环绕着的以后。
“你还要多久才能生啊?就不能早一点吗?我真的好想看见小狐狸们。”
赵时宁说这话绝对是真心的,甚至对男孩女孩的纠结都荡然无存,想到的只有那一窝的毛茸茸小狐狸们。
她见过白琮月未化形前的样子,小狐狸漂亮的像是只雪团子,以至于她过了这么些年都念念不忘。
白琮月生的小狐狸肯定能继承他的美貌。
“我也不知,我们时日还长,何必如此着急。”
白琮月也是第一次怀孕,九尾狐族仅剩他一人,他也无从得知九尾狐族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产下子嗣。
“你就不能问一问别人吗?帝君府中总该有几万岁的仙人吧,要是有人见过你娘亲,说不定就知道呢。”
赵时宁忍不住道。
她想着剁尾的事情要早点去办,可又想离开青丘前能见到她的小狐狸们。
白琮月抚了抚腹部,“我还未与外人说怀孕的事,九尾狐族本就子嗣艰难,此事还是不宜声张为好。”
要不是齐不眠多嘴,可能赵时宁现在还不知白琮月怀了身孕。
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情人桥已经快走完,祥瑞之兆却迟迟没有出现。
宾客们早已轰然退到一边,脸上带着笑容看着站在桥面上的新人,就算心中有所计较,却也不敢当面露出些什么异样的情绪,有些话是断然不敢当着白琮月的面说的。
毕竟这是青丘帝君亲自为自己选的姻缘,就算九尾狐族的老祖宗不认可,但也轮不到他们这些小仙置喙帝君。
小狐仙携着新夫君站在一侧,她还记挂着上回婚礼没被帝君赐福的事情,但却没想到不过一个多月的功夫,她最瞧不起的小乞丐就成了青丘的帝妃。
小狐仙气得牙痒痒,总觉得白琮月这么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青丘帝妃怎么着也该是出身高贵的仙女,而不是人间的这个小乞丐。
今日见到情人桥上没有祥瑞之兆,心中堆了好几天的郁气顿时消散。
小狐仙下巴一抬,发髻梳了两个狐狸耳朵尖尖,漂亮的脸蛋上满是傲气,“要我说身份低贱的凡人就该嫁给凡人,住在漏风的房子里再生一堆子女,而不是肖想着一步登天,爬的越高摔的越狠。”
她这话声音不大,只是对着她身侧的丈夫说的。
赵时宁也是个记仇的人,上次小狐仙讥讽她的事她同样记得,以至于远远的一眼就瞥见了小狐仙。
小狐仙对她夫君的话,现在也一字不落全被她听进了耳朵里。
要不是现在是她的婚礼,她肯定要和这小狐仙去打上一架,让她瞧瞧凡人的拳头有多硬。
赵时宁脚步陡然变快,她对这情人桥会不会有反应也不是很在意,本来就没想着要和白琮月长长久久。
她在乎的更多的是别人的目光,因为自小就是被鄙夷轻贱的那个,所以对他人的想法不自觉在意。
可因着小狐仙,她倒也觉得别人的想法不是很重要了。
大不了用实力说话。
小狐仙惯常养尊处优,虽然自小就是神仙,但想必也就比她厉害一点,她琢磨着寻个夜黑风高夜,去把小狐仙揍上一顿,揍到她服气为止。
赵时宁反倒觉得白琮月的祖先对九尾狐族的后辈可真好,现在这是想尽办法提醒白琮月,要离她这个要剁他尾巴的坏女人远一些。
白琮月自然也听到了小狐仙不善的话语,目光微沉,想直接幻化出所谓的祥瑞之兆,不让赵时宁去经受这些本不必经受的流言蜚语。
可在赵时宁即将踏下桥的一瞬,陡然响起阵阵鸟雀清脆的啼鸣,万顷的霞光倾洒下来,不知在何处空灵的钟声回荡在青丘,成群的金色鸟雀口中衔着凤凰花围绕在赵时宁身边。
众宾客无不啧啧赞叹,发出惊呼声,有的年纪小的仙人何曾见过此番盛景,要知道上回九尾狐族成婚那还在几万年前。
赵时宁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鸟雀,看了看白琮月,想问是不是他幻化出来的这一切。
可白琮月摇了摇头。
只怕他的祖辈见他执意不回头,到底心生不忍,才在最后一刻降下赐福。
只盼着她能对他好一些。
他这样想着,心中不由得发笑。
鸟雀口中衔着的凤凰花飘在云雾之中,白琮月手中柔陡然浮现一团柔光,飘散的凤凰花在空中渐渐成了漂亮的花冠。
赵时宁想仰着头去看这渐渐要飞走的鸟雀,可她发髻上的首饰又多又沉,她脖子酸疼动不了一点,脖子上还挂着个更沉更重的璎珞圈。
白琮月将她发髻上的金簪和步摇拿下,他不需要用沉重的首饰装点她的美丽。
于他而言,她也不需要美丽。
他将凤凰花编成的花冠为她戴好,几朵花的重量让赵时宁长舒一口气,终于摆脱了这层美丽的禁制。
在人间新娘子成婚这日,不盛装打扮,不盖红盖头,大概是要被传为街头巷尾的笑话,供他人谈笑。
仙界的规矩有时比凡间还多,但是因着做这事的是青丘的帝君帝妃,无人敢对此有异议,反而夸赞着白琮月编花冠的手艺很好。
仙界的婚礼不同于人间,不需要拜天地,而是在其他仙人的见证下各自取下一滴心头血,让鲜血交融,以后命运共通。
因着赵时宁是凡人,只需取下一滴血即可,不一定非要是心头血。
赵时宁盯着仙侍送来的匕首,心情颇为复杂,她从未体会过与人鲜血交融的感觉,听起来命运共通这几个字太过飘渺。
甚至有些可怕。
虽然很明显白琮月是富贵命,她天生落魄命,怎么着都好像是她在占便宜。
赵时宁更怕的是,她以后跑路会被白琮月找到。
白琮月的心头血早在婚礼前就取出,他手指轻轻一点,凭空出现一滴泛着金色的血。
赵时宁只能握住匕首,想往手指上划个口子,好歹挤出一滴血,完成这场婚礼。
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赵时宁好像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
她陡然怔住,手中还握着匕首,茫然地望向宾客的方向。
在她身后是层层起伏的山峦,山峦一夜之间从葱茏的绿色变成了满山的凤凰花,他的确如他承诺了一般,给她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柔软的花瓣飘在她的肩上,白琮月为她拂去花瓣,轻声问她,“怎么了?是害怕疼吗?”
赵时宁想摇头,手紧握着匕首,准备继续,但耳边又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她的心不受控制地揪紧。
赵时宁有些慌乱的张望着,想要寻找出谢临濯在哪。
她虽然与她的女儿只有一面之缘,但赵时宁几乎可以肯定,这哭声肯定是她的孩子。
谢临濯到底没有轻易放弃。
她心中陡然窜起了一阵无名的怒火,有些埋怨谢临濯不择手段,连无辜的孩子都要利用。
“来见我,不然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
谢临濯的声音传来,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赵时宁手中握着的匕首陡然掉落。
大庭广众之下,所有的仙人目光都落在这对被神明赐福的眷侣,其中不乏来自其他几界位高权重者。
而这位人人口中艳羡的凡人帝妃,却主动扔掉了用来合契的匕首。
小狐仙火冒三丈站了起来,要不是她的新丈夫一直劝着她,她早就冲上前质问赵时宁究竟是什么意思,凭什么这样对待青丘的君主。
青丘的仙人们就没几个脸色好的,奉如神明的君王上赶着入赘下嫁也就算了,只要彼此相爱,凡人的身份不是问题,但这凡人却如此不懂珍惜。
简直可恨。
白琮月一直平静温和的表情,因着她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隐隐有皴裂的迹象。
从美梦到噩梦,竟然只有这短短几步路的过程,他再好的伪装也敌不过这巨大的落差感。
他好不容易才求到今日,好不容易就要坐稳她夫君的位置,明明只差这最后一步……
赵时宁却不愿意要他。
白琮月不是个没有情绪的假人,他只是善于忍耐,能忍到到现在,无非就是谋求着能与她真正意义上在一起。
可她现在无疑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好像他的所作所为从头至尾只是一个笑话。
白琮月几乎不用去想,肯定是谢临濯在生事。
她为了别的男人……居然要这样对待他?
“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还把匕首给摔了,这匕首上施了术法,不会痛的。”
白琮月强撑着温柔的假面,唇角微仰,弯下腰捡起了匕首,递给赵时宁。
赵时宁没有接过匕*首,她连忙后退一步,低着头有些不敢看他,“小月亮,我要先离开一会。”
她低着头也很好的掩饰了她的心虚,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就算没有谢临濯的以命相威胁,她打心里也是不愿意与白琮月合契的。
“离开一会?等会还会回来么?”
白琮月问她问题的声音很轻,狐狸眸还是弯着的,没有谁能看清他的真实情绪。
可赵时宁隐约觉得风雨欲来的架势,他好像快装不下去了。
“谢临濯说我要不去找他,他就带着我女儿去死,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赵时宁只能如实把话说出,也不打算隐瞒着他。
如白琮月所预料那般,果然是谢临濯捣的鬼,他的假笑再也维持不住,眼眸里的阴翳越来越重。
“那就让他去死好了。”
赵时宁顿时哑口无言,呐呐道:“那怎么能行呢,不说他是我师尊,他腹中还怀着我孩子,更何况还有我两个孩子呢。”
“所以你就要抛下我么?我也怀了你的孩子啊。”
白琮月这样说着,露出惨然的笑容,掌心紧握着匕首的刀刃,掌心被割破划伤,鲜血淋漓。
他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赵时宁耳畔婴孩的啼哭声越来越清晰,她知道不能再继续拖下去,否则说不定谢临濯那个疯子指不定做出什么疯事。
她越想越慌乱,心中像是被压了块巨石。
赵时宁也顾不得与白琮月再多说什么,提着长长的衣摆,就要念起咒语,准备去寻谢临濯。
白琮月陡然捉住她的手,微微泛蓝的眸死死地盯着她,是赵时宁从未见过的神情,暴烈的情绪像是滚烫的岩浆翻滚在他眼底。
她印象中的白琮月总是温和的,好像遇见什么事都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什么也不能触及到他的情绪。
以至于他生了一张九尾狐族艳丽的面容,更像是虚假的漂亮面具。
现在白琮月亲手扯下了这张面具。
他破碎的挣扎,不甘的嫉恨浮现在眼底,白琮月还在笑着,鼻尖殷红的痣却像是干涸的鲜血。
“你不能这么对我……赵时宁,我也会伤心难过,我也会嫉妒到发疯,有什么事情可以合契完再说。
“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寻谢临濯……”
他的底线一退再退。
赵时宁却想甩开他的手,“我自己去找就行,你快放开我。”
她逃避着他的眼神。
“……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结婚?”
白琮月隐约窥见她内心的真实意图,近乎平静地问出这句话。
相比于赵时宁为了别的男人要抛下他,赵时宁的心不甘情不愿反倒更加让他痛苦不堪。
赵时宁没有回答,但白琮月也不需要她回答。
“这么嫌弃我,为什么还要来青丘,为什么还要主动接近我?”
他手捧着她的脸颊,轻声地询问她,掌心的鲜血都沾在了她的脸颊。
赵时宁闻着这浓郁的桃花香气,手掌按在他的腹部陡然推开了他。
白琮月就这样被她生生推开了,他嘴唇没有半分血色,鼻尖的殷红越发明显,银灰色的发粘在脸颊上,他难得的狼狈。
赵时宁语气坚定了许多。
“小月亮,是我对不起你,但你也不能平白无赖否定我对你的真心,我不能丢下我的女儿不管不顾。”
她也不顾众目睽睽下,逃婚会让白琮月有多难堪。
赵时宁心中法决念完,就已经化成了光走远。
白琮月握不住的光。
更可笑的是。
她的遁光术还是他亲自教的。
第85章 不要把我孩子带走
青丘明明是四季如春,可赵时宁还是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山风卷着松涛,像是劈面而来的惊涛骇浪,时不时惊起落在枝头的鸟雀。
谢临濯背对着她,长身玉立,就站在悬崖边,而他身前就是万丈深渊。
“师尊。”
赵时宁唤了他一声。
谢临濯陡然转过身,怀中还抱着在襁褓中安安静静睡着的孩子,好像她方才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只是她的幻觉。
山风刮得脸也有些疼,赵时宁又唤了他一声,“师尊。”
谢临濯一见着她,眉宇间的冷意恍若冰雪消融,眼眶微微泛着红,他神情憔悴落寞,但此刻琥珀色的眼眸却泛着异样的光彩。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找我……”
赵时宁却摇头,“师尊,我怎么可能丢下你呢,我连与白琮月合契之礼都未行就赶来找你了。”
谢临濯盯着她,背对着万丈深渊,满头的青丝随着猎猎的风飘起,尤其怀中还抱着孩子。
赵时宁紧接着补充一句,“师尊,我是为了你才逃婚的,现在白琮月该恨死我了。”
谢临濯死去的心因她话疯狂跳动起来。
这是不是证明着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落下泪来,自从诞下一双孩子后,谢临濯独自哺育着孩子,情绪日益剧增的敏感,只要想到狠心抛却他的赵时宁,常常控制不住落泪。
他仅剩的自尊不允许他在她面前落泪,谢临濯强忍着鼻尖的酸涩,连说话都变得有些困难。
“宁,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他小心翼翼地问着她。
赵时宁扬起笑容,“师尊,我都因为你逃婚了,肯定把青丘上下得罪了个透顶,青丘我肯定是待不下去了。”
她嗓音沾了些蜜霜似的甜,蛊惑着他的心神。
“师尊,你可要保护我。”
赵时宁一步一步走近他,好像还是许多年前在大雪中一步步艰难地走向他,寻求他庇护的那个小孩。
谢临濯情不自禁朝着她走去,许多年前他可以冷眼漠视瘦弱的小乞儿在雪中一脚深一脚浅,最后摔在雪地,爬着也要到他身边,寻求活下去的机会。
现在他连她走这一步都等不及,只想牢牢把她抱入怀中,再也不松开。
赵时宁趴在他的怀中,将女儿接了过来。
她抱着孩子。
他紧紧抱着她。
“师尊……”
赵时宁声音很轻。
她甚至没有看他,视线落在女儿的睡颜上就没有移开。
谢临濯还没有说话,骤然胸口一痛,而赵时宁已经抱着女儿退离了他,神情防备地瞪着他。
他垂眸盯着没入胸膛的金簪,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这场短暂的美梦谢临濯还不愿就此醒来。
赵时宁却还觉得不够解气,她知晓这点伤也只能让他痛一痛,他不会因此而丢失性命。
她的灵魂尚且还在恐惧里飘着,生怕谢临濯真的丧心病狂的带着女儿去死。
谢临濯不死之身怎么作死都死不掉,但她女儿年幼甚至混了一半凡人血脉,可经不起谢临濯这般折腾。
她气得五脏肺腑都跟着疼,难以疏解的戾气朝着指尖涌去,想也不想朝着他的侧脸掌掴而去。
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扇得谢临濯侧过脸。
他冷白的侧脸鲜红的五个手指印,格外的可怖刺目,唇角也溢出了一道血痕。
谢临濯双眸里的最后一丝色彩,彻底黯淡下去。
他缓缓捂着脸,也没有去管还插着金簪不停流血的胸膛,好像完全失去了痛觉。
“我没有办法……我只能这样,要不你告诉我……我还能有什么方法能留住你?”
他所做的这一切,纵使不择手段,也不过是想让她再多看他一眼。
赵时宁抱着女儿,她厌烦的目光落在他隆起的腹部,又慢慢移开。
“你还是回无羁阁养胎吧,女儿就暂且放在我这里养,你不要再接近我女儿了。”
谢临濯死寂又空白的神情,终于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赵时宁,沙哑的声音带这些茫然无措的无助,“宁,你在说什么呢……女儿是我拼死生下的也是我亲自带大的,你不能对我这样……”
赵时宁冷笑一声,“你要真的爱女儿,会抱着她站在悬崖边,威胁我不来就跟孩子一块跳下去么?谢临濯,你真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她真的懂得如何去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
谢临濯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欲坠,好像一阵风就能彻底击垮他。
“……我只是撒了个谎,女儿的哭声只是幻想,我从来没有想过……”
他怎么可能会做出伤害孩子的事情,他千辛万苦难产才生下的孩子,心疼都来不及。
赵时宁不由分说打断他的话。
“够了,别说了,我不想听你狡辩。孩子我带走了,你这种人根本不配抚养女儿。”
她眼神像是利刃,极为嫌恶地割着他的心头血肉。
于谢临濯而言,孩子就是他的命,支撑着他活下去的最后一点希望。
现在赵时宁连他最后这一点希望都要剥夺而去。
“不行,我不许,赵时宁,你不能对我这么狠心……”
谢临濯强撑着身体,拦住了她的去路,不知何时,他的眼眶越发的鲜红,像是快要落下滴滴血泪,眼眸里尽是恐惧。
赵时宁被迫停下了离开的步伐,她将女儿抱的更紧一些,以防谢临濯发疯真的要跟她抢孩子。
她满眼警惕地瞪着他,“师尊你好好回去养胎,我肯定会照顾好女儿的。”
“你若是执意要拦着我,我们俩之间连师徒的情分都没有。”
谢临濯却不让开,胸膛的血迹有些触目惊心,他却满心只有她怀中的女儿。
“你要把我女儿带走,不如直接将我杀了。”
赵时宁被他气得发笑,“她是你的女儿,更是我的孩子。你放心好了,我这个做娘亲的就算亏待自己,也不会亏待我们的孩子,等你将腹中的孩子生下来,我再把女儿带回无羁阁。”
这山顶的风太大,赵时宁怕女儿着凉,不想与谢临濯再多言。
可谢临濯却像是着了魔一般,死活都不让开,他只对她重复着一句话,“不要这样对我,不要把我女儿带走……”
赵时宁有些厌烦地拧起眉,抬起手狠狠地推开了他。
“你不要再烦我了。”
谢临濯居然就这样被她推得摔在地上,摔下去的下意识反应还是护着鼓起的孕肚。
她从未见过这样狼狈的他。
记忆里就算是因为反噬浑身狼藉,可还是带着一身风骨。
可此时此刻。
他好像一条狼狈的狗。
就算如此,他口中呢喃着的,“不要把我孩子带走……”
第86章 哄别人的孩子睡觉
“师尊,这也是我的孩子呀,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难不成还会害她么?”
赵时宁缓缓往后退了一步,她也没有看向谢临濯,平静的视线落在怀中还在睡觉的女儿。
她想用手指戳戳她的脸颊,可又想起手上可能沾染血渍,到底没有去触碰女儿。
谢临濯自然愿意相信赵时宁会对女儿好,但问题是赵时宁身边还有别的男人……
他不敢去想白琮月会怎样对待他的女儿。
更何况远离亲生骨肉不亚于切肤之痛,在赵时宁毫不犹豫抛弃他后,谢临濯几乎把孩子当成了唯一的精神支柱,活下去的最后一点信念。
可只要想要未来见不到他的孩子,谢临濯就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苦痛,几乎要生生呕出血来。
“我会抚养好我们的女儿的,你要相信我……”
谢临濯的话在赵时宁耳中如此的空白,她对他的话完全无法苟同,若是真的是真心对待孩子,又怎么会如此狠心把女儿当成逼迫她的工具。
“师尊,我也会好好抚养我们的女儿的,你不必担忧。”
赵时宁不愿意再与他多言,抱着孩子转身就要走。
若是旁人如此对待他,想要夺走他的孩子,早已成了谢临濯的剑下亡魂,可偏偏对他这样狠心的人是赵时宁。
谢临濯除了寄希望于她回心转意,再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自从生下孩子后,就再也没有想过要与女儿分离的那一日,现在赵时宁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在要他的命。
他身上的什么关于仙尊的尊严风骨,在赵时宁面前早就丢了干净,像是一只祈求她怜悯的可怜虫。
“宁,我求你了……”
他对孩子的爱终究压倒了一切。
谢临濯跪着求她。
赵时宁短暂地惊愕了一瞬,完全没有料到谢临濯会为了女儿做到这种程度。
可她铁了心要让他多吃点苦头,让他再也不敢拿女儿的事情跟她闹。
“师尊,你这是何必呢,你我之间纵使缘分尽了,可你也仍旧是我的师尊,哪有师尊给徒弟下跪的道理。”
赵时宁心中的怒火也随着方才的山风一并消散。此时心中只有空空荡荡的一片寂静。
她恍若一个旁观者在审视着他与她之间的关系,在九重天的那日她曾因为他再度怀孕的狂喜被冲昏头脑,真的以为谢临濯可以安安分分地在无羁阁抚养着孩子,不再生事。
可今日她算是彻底明白过来,谢临濯从头至尾都没有改变过一点,他还是那个行事偏执又癫狂的师尊,做任何事情都歇斯底里,从来不考虑后果。
赵时宁对这种难以把握的关系很是恐惧,她不想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能做到的也只有主动斩断这段难缠的关系。
“什么叫……缘分尽了?”
谢临濯缓缓松开了她的裙摆,有些失魂落魄地问道。
赵时宁沉默了一瞬,“你若是再闹下去,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谢临濯脸色愈发惨败,身体摇摇欲坠。
赵时宁有些看不过去,“师尊,山上风大,你还是快回去吧。”
她尚且有些心有余悸,但难免庆幸庆幸的是还好是白琮月。
至少表面上白琮月是个顾及体面的人,不会在这种外人都在的场合去撕破体面。
若是个不那么顾及体面的,今日怕是避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赵时宁完全看不得这些,尤其这一个个身怀六甲,但凡有一个出了什么事,这段时日都白白浪费,她都没地方去哭去。
她只要想到此,对谢临濯就没什么好态度,抱着女儿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谢临濯不再拦她,也不敢再拦她。
赵时宁已经这样的决绝果断,谢临濯就算有再多的痛楚也只能咬碎了牙,带着血通通将这些苦楚尽数吞咽。
若是赵时宁真的不要他,谢临濯只要想到有这种可能,就已经开始痛苦不堪。
从前想着他有女儿在身边,赵时宁就一定会回来看他。
可现在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也没了。
他盯着她
谢临濯再度萌发了死意。
可他是死不掉的。
他已经活了几百年,在这几百年间他尝试过无数次去死,可怎么也死不掉。
谢临濯胸膛的簪子沁着刺目的鲜血,霜白的鹤氅也几乎成了血衣,他强行拖着着身体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至悬崖边。
他往下看过去,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是不是只要他跳下去就可以解脱了?
就算难以解脱,但那种身体的疼也可以让他暂时忘却今日的疼痛。
刺骨的风穿透了单薄的衣袍,扎进了他的骨头缝中,豆粒大的冷汗从额头滚落,谢临濯浑身都是疼的。
自从他上回硬生生渡过了苦水河,又在苦水河难产了整整一夜,谢临濯自此就落下了病根,只要见着冷风连骨头缝都是痛的,他只能将自己越裹越厚,可根本无济于事。
这种病根扎在了他体内,驱除不掉,好像是他生下孩子必须承受的苦难。
谢临濯心中满是苦涩,他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如今却要交给白琮月抚养。
若是赵时宁又骗了他该如何,会不会以后他的女儿要唤白琮月为父君。
谢临濯又是一阵心如刀绞,他完全不知失去了女儿以后无羁阁的漫漫长夜该如何熬过。
他往前迈了一步。
在他脚边的石头滚落进深不见底的崖底。
谢临濯骤然捂着胸口,压抑着不断翻滚的作呕感,腹中的孩子又在闹他。
可这又有什么用。
两个注定不得宠爱的男胎又有什么用。
他唯一的女儿还因为白琮月而失去了。
谢临濯捂着隆起的腹部,怨恨着不争气的自己,有一瞬间他很想就这样跳下去,将这两个孩子流掉也好。
可他到底还是狠不下心肠。
到底是他的亲生骨肉,谢临濯无论如何还是舍不得。
男孩就算比不上女孩金贵,可在谢临濯这里好歹也是他的孩子,也是他与赵时宁的孩子。
谢临濯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了悬崖边,傍晚的最后一丝光都落不到他身上。
————
赵时宁抱着孩子路刚走到一半,怀里的孩子突然就醒了。
她刚想跟自家女儿打招呼,却不料这孩子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放声啼哭起来。
赵时宁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连忙手忙脚乱地抱着孩子哄,可她根本没有半点照顾孩子的经验,反倒越哄怀里的女儿声音哭得越洪亮。
赵时宁被哭得脑仁都疼,她见过女儿仅仅两次,每一次女儿都是在安安静静地睡觉,以至于她以为小孩子都是安安静静的,乖乖巧巧的。
她哄了一路,女儿就哭了一路。
赵时宁完全摸不着头脑。
【要不你还是把孩子还回去吧,孩子总归还得亲生父亲照顾,你这样连自己都顾不上,再带着个孩子可怎么是好。】
赵时宁很赞成生子系统的话,但她本来就没想独自带着孩子,也没想过把孩子从谢临濯身边夺走。
“你懂什么?你知不知道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不让谢临濯吃点苦头,长点教训,他下次要是再拿孩子威胁我怎么办,等过段时间,我就把女儿送回无羁阁。”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真要带着小孩闯荡江湖呢,别的不说这也太危险了,这绝对不能行。】
赵时宁却无心听系统的话,抱着哭得越来越凶的女儿,她也要跟着哭了,苦着脸问道:“你别说那些没用的话了,你倒是想想办法怎么能让她不哭,再哭要是把嗓子哭坏了可怎么办。”
【不至于吧,天生仙骨,不死之躯,怎么可能把嗓子哭坏了,可能小仙子睡醒了精力旺盛,就想嚎几嗓子吧。】
如果生子系统有实体,赵时宁肯定一脚就踹了过去。
【咳咳,你这不能问本系统啊,本系统只管生孩子,不管养孩子。】
赵时宁抱着孩子飞回了情人桥,宾客早已散尽,摆满千年仙果的筵席还在,没有半点动过的痕迹。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赵时宁后知后觉她好像离开了很久。
白琮月就坐在这无边夜色中,身前滚满了一地的酒坛。
赵时宁数了数没有数清,但也不是很在意他喝了多少酒,也不是很在意他是不是在借酒浇愁。
“小月亮,别喝了”
赵时宁难得有些不自在,抬脚踢了一下酒壶。
白琮月却罕见没有搭理她,自顾自饮着酒,好像要把自己灌醉。
赵时宁抱着孩子,腾不开手,若是放在以往她早就上手跟他抢酒壶,逼着他搭理她。
“小月亮,你生气了?”
赵时宁站在他身前,也挡住了他身前倾洒的一地月色,让他再度陷入在一片暗沉的阴影之中。
白琮月不答,反倒只是笑,笑容颇为嘲讽。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
赵时宁本来还觉得理所应当,见他这么凄惨可怜的样子,外加怀中的孩子还在啼哭,她心中有鬼总觉得白琮月意有所指。
赵时宁不自觉又开始心虚。
她僵硬地咳嗽了几声:“我不回来还能去哪?难不成你真要我回无羁阁跟谢临濯在一起?”
白琮月听着她这样说,讥讽的笑意更盛,他狐狸眸弯起,牢牢地盯着她,“现在不走……是不是我身上还有什么是你未得到的?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和谢临濯一起。”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又饮了一大口酒。
“你在乎的……也只有你自己……”
白琮月说的每一句话,都正中赵时宁的心脏。
她脸色变了又变,被人看透的滋味到底不好受,可又强行按捺着不去发怒,只能咬着牙阴阳怪气道:“是啊,就你最聪明,你这么聪明,不还是落得现在这种狼狈的境地。”
白琮月的笑容艳丽得刺目,他听着她毫不留情攻击他的话,手中的酒壶没有握稳摔落在了地上,可他却陡然放声笑了起来。
“是啊,这一切不过是我咎由自取,我从未怨过你分毫。”
他明明是在笑着,却又像是在落泪。
赵时宁觉得白琮月快疯了,她想抱着孩子落荒而逃,但又不知道她到底该逃去哪里。
“这就是谢临濯生的那个野种?”
白琮月微暗的目光落在赵时宁怀中抱着的孩子。
赵时宁顿时警铃大作,连忙像是一只随时愤起的小兽,亮出了獠牙和利爪。
“你想做什么?不准打我女儿的坏主意,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不会放过我?你要杀了我么?我肚子里也怀着你的孩子啊。”
白琮月的掌心落在腹部,连神情都变得柔软了许多。
赵时宁将女儿抱紧,防备地瞪着白琮月。
有时候血缘关系很难用只言片语讲清楚,在她见到女儿的第一面,赵时宁就很难再用点数去衡量。
“别用这个威胁我,你要是伤害到我女儿半分,我就算拼了我这条命也会杀了你。”
赵时宁的话不带一丝情面。
白琮月的心纵使碎成了无数片,可还是因为她这句话被深深刺痛。
他强行忍耐着皮肉抽搐着的疼意,装作好像不是很在意的模样,“所以……为了谢临濯的孩子,你可以杀了我的孩子?”
“你不要胡搅蛮缠行不行,在我心里明明都是一样的。”
赵时宁忍不住蹙眉,可她又觉得以白琮月丧心病狂的程度,要是真背着她伤害她女儿又该怎么办。
“你若是真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白琮月再也问不出话了。
他很想愤怒很想生气,他很想去大声地质问她在她心里他到底算什么。
可千万句语言成了苦酒,烧得他的胃又痛又冷,白琮月又想干呕,他也分不清是因为孕期反应,还是因为他喝了太多的酒。
可他不想在她面前失态,哪怕是孕期反应,他也习以为常地暗自压抑下去。
“她一直在哭。”
“很吵。”
白琮月被这哭声吵得头痛。
赵时宁对关于女儿的一切评价,既敏感又偏心,她几乎可以将白琮月的任意的话任意的举动都猜测为是对女儿不善的攻击。
“哪里吵了?小孩子爱哭是天性,怎么就吵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女儿,才故意这样说她?你怎么这么矫情,小孩子不过哭几声,你都要这般斤斤计较。”
赵时宁又抱着女儿哄了哄,但根本无济于事,“你说的倒是轻巧,有本事你来哄她啊,你也就光会说说。”
她这话刚说完,白琮月站起了身,从她怀中接过了女儿。
赵时宁以为他要对女儿不利,还未动手,就见他笨拙地把孩子抱着怀中,然后轻轻哼起了曲子。
她听不懂这曲子的内容,只觉得怪好听的。
一直哭泣的女儿。
慢慢停止了哭声。
第87章 让帝妃纳了你
赵时宁愣住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白琮月还真能把孩子给哄好,她方才哄了一路该哭还是哭,怎么白琮月随便一抱,哼了首曲子就能把孩子哄好。
凭什么她的孩子这么轻易就被他哄好,要知道白琮月和她的孩子半分关系都没有。
赵时宁由衷生起一股不忿之感。
“你是不是给我女儿下了什么让她昏睡的术法。”
赵时宁理所当然地怀疑白琮月,又匆匆忙忙将孩子从他的怀中抱了回来。
但是赵时宁没有半点带孩子的经验,就算是再小心翼翼,也还是难免笨手笨脚的,让本来已经慢慢安静下来的孩子再次啼哭起来。
她心里顿时堵得慌,但又对此无可奈何。
她是真的没有半点带孩子的天赋,尤其没有哄孩子的耐心。
“祖宗,你别哭了行不行。”
【小孩子哭是本能,你这样根本没用,我之前的宿主就特别会带孩子,作为当家主母庶出的子女都是她一手带大的。】
“什么庶出主母的,你又开始犯病了。”
但赵时宁从系统的话中隐约咂摸出些头绪,她又将重新看向白琮月。
也是。
找个会带孩子的夫君也很重要。
白琮月在一旁安安静静看着她们母女俩,也没有说再要帮忙。
他敛着眸让人也分辨不清他是何种情绪。
赵时宁又哄了几次还不管用后,急得满头热汗,别说是哄孩子了,她自己都想掉眼泪。
可白琮月却没有半点想帮忙的意思。
赵时宁嘴一瘪,抱着孩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看着我做什么?”
白琮月故作不懂,他心里还憋着怨气,要不是因为这孩子,赵时宁也不会在婚礼上抛弃他。
“方才你不是还担忧我会对你女儿不利,现在这又是做什么,我还没这么喜欢犯贱上赶着给你哄孩子。”
他停顿了一瞬,强行忍住心中的酸苦,“你该去找谢临濯来照顾他女儿而不是我。”
白琮月这话说完心中妒意更深,再与赵时宁争论下去,他恐怕就控制不住心中的怨气,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他深呼一口气,也不想听那孩子吵闹的哭声,抬步往前走,背影冷漠,大有一股要与她决裂的架势。
赵时宁抱着哭得越来越凶的孩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让女儿别哭了她做什么都愿意。
她真的要被哭到崩溃了。
小孩子怎么这么难带!
赵时宁再也顾不上心里那点不忿,连忙挡到白琮月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她哀哀切切地盯着白琮月,颇为可怜的样子,“小月亮,你真的就打算见死不救么?”
白琮月没理她。
赵时宁眼一眨,眼泪从眼眶滚了下来,一副受伤的样子,“再怎么说你才是我的夫君,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啊,这孩子姓赵又不姓谢,以后见到你也是要唤你一声父君的,你真的忍心对自己的女儿这样么?”
白琮月被她这句“姓赵不姓谢”说得心头微微触动,但只要一想到这孩子身上流着谢临濯的血脉,还是忍不住心生膈应。
“孩子是无辜的,你要是心里还是不痛快,你可以冲着我来,打我骂我都可以。”赵时宁这样说着视死如归把手递了过去,还心有余悸地闭上了眼睛。
“你这是做什么?”
白琮月不懂她这是在做什么。
赵时宁睁开眼,“小月亮,你要是还是生气,可以咬我。”
为了自家女儿,她是真的拼了。
白琮月反倒被气笑了。
“为了谢临濯的孩子你倒是煞费苦心,可真是位好娘亲。”
赵时宁听着他阴阳怪气,醋意横飞的话,主动牵住了他的手,垫着脚在他脸颊亲了一下。
“小月亮,你要是生了女儿,我也会对你的女儿一样好的。”
白琮月没有说话,却没有甩开她的手。
赵时宁试探性地把孩子放到白琮月怀中,见他也没有拒绝,而是下意识双手轻轻托着孩子的身体。
她像是终于丢掉了烫手的山芋,心从喉咙落回了原处,忍不住抬手擦去脸上汗涔涔的热汗。
这小孩子比她想象中难带。
她这女儿精力旺盛,哭了那么长时间不仅未止住哭声,反而哭得越来越厉害。
小孩子的哭完全不讲道理,全凭着本能在哭,赵时宁又是做鬼脸又是拿草编成蚂蚱,这些小把戏在女儿面前通通都不管用。
但白琮月不过是抱着她,轻轻晃了晃,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孩子就完全止住了哭声。
“这么点的小孩子,是草还是蚂蚱于她而言都没什么区别。”
他的话说着好像有几分道理,但赵时宁见他这么轻而易举就哄好了孩子,心里也跟着有几分吃味。
她的女儿只亲近她就好了。
“你懂什么,你又没生养过,说的好像头头是道的样子。”赵时宁语气里的小嫉妒完全掩饰不住。
白琮月的视线落在赵时宁汗涔涔的脸上,她脸颊红彤彤的,好像热得不轻,张牙舞爪的样子也是可爱的。
“你女儿这种折磨人的性格,与你倒是很像。”
赵时宁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种话,呆了一下,对这种做娘亲的感觉还很陌生,但整个人的魂又因着他这句话,轻飘飘地飘了起来。
“我女儿跟我像,那是理所应当的。”
晚间的风飘拂而来,赵时宁满身热汗被这风一吹,乍一下还有几分凉意。
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又揉了揉鼻尖,“这山上风太大了,我们还是快回去吧。”
赵时宁已经全然忘了她才与他大闹过一场,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完全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好像两人间不过是方才的三言两语,他又主动帮她哄孩子,她就可以当做什么矛盾都没有了。
白琮月的气哪那么容易就消散,他方才在这一味灌酒时,甚至想好了这回不能这么轻易的就原谅她,也不能再毫无底线地纵容着她。
赵时宁对他的想法一概不知,甚至相较于谢临濯生气时动不动提剑发疯吐血,她看白琮月方才的行为举止,也根本算不上要和她疏远的态度。
她理所当然地可以忽视两人间的不愉快,也可以选择性忘记了婚礼上她为了另一个男人逃婚,对他说出那样心狠的话语。
“小月亮,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知道我今天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我这不是回来认错了,你不要生我的气气了。”
赵时宁揪着他的袖子,满脸的无措,像是真的知道自己做错事的孩子。
白琮月知道她根本没有知错。
不过是她还需要他,所以装成这副样子。
一旦她想要再次抛弃他,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弃他而去。
可面对这样的她,白琮月连半分争吵的力气都没有。
“回去吧。”
他像是悬挂在风中日益风干的白骨,可除了亲眼目睹自己的日渐消亡,白琮月再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狠不下心斩断这段关系,除了自食苦果,他再无别的选择。
赵时宁立刻露出了笑容,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小月亮*,你对我可真好。”
白琮月闻言侧眸看她,如水的夜色下,他的眸光却没有落进半点月色,好像整个人踽踽独行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没有半分希望。
“所以……”
他本想说所以她可以不可以也对他好一点点。
可随即又意识到这要乞讨的姿态太过可怜,他忍不住唾弃这样卑微没有半点尊严的自己。
“没什么,回去吧。”
赵时宁与白琮月都默契地没有用遁光术直接回到帝君府邸。
她本来的确很想快点回到帝君府,也可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但从方才白琮月的欲言又止中,赵时宁意识到白琮月好像已经完全被她伤透了心。
她也不是存心要伤害他的,都是谢临濯逼她的,这要怪怎么着也怪不上她。
就像赵时宁之前划了他的脸,那也不是因为白琮月自己先划了阿绣的脸。她自认为自己没有半点要伤害白琮月的心思,她只是在为阿绣讨回公道而已。
赵时宁自认为她不仅对白琮月没有半点坏心思,甚至是她愿意好好爱护着他的,毕竟他对她也挺好的,长得又好看,还又能生。
她没有半点要害他的心思,她只是被情形所逼迫而已。
就算是以后她真的要剁了他尾巴,白琮月要怨恨也该怨恨万殊,而不是怨恨她。
她最大的坏心思也不过是图他的修为,以及想要他多生些女儿罢了。
赵时宁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面对白琮月没有半点心虚之感。
她就是可以做到白天时刚诛完他的心,傍晚又可以满脸愧疚地说出爱他的话。
“小月亮,我做的这一切都是被逼的,你要相信我心里真的是有你的。”
白琮月浑身疲惫,他已经不想去计较那么多,也不想去计较赵时宁究竟是因为谢临濯逃的婚,而是她不想与他合契而逃的婚。
他只是想安安稳稳与她过日子。
在这昏茫的夜色中,她与他并肩而行,他怀中抱着孩子,就已经很好。
以后他诞下了腹中的孩子,若是也能得到她这样的关切。
白琮月就已经心满意足。
赵时宁想的却是再等一等,只要再等一些日子,她就可以离开青丘了。
她与他一起走入这深不见底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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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等待中一天天过着。
生子系统常常艳羡她“老公孩子热炕头”,说她已经过上了幸福美满的日子,若是放在话本子里那就已经可以到结局了。
但于赵时宁而言,她总觉得她的人生好像才刚刚开始。
她对“老公孩子热炕头”这种事情也并不是十分热衷,尤其白琮月的孕肚一日日越发明显,他的孕期反应好像也比谢临濯更加严重。
但白琮月不许她见着他不雅观的样子,最近这些日子常常避着她,躲着她。
但她女儿还在他身边养着,以至于赵时宁有时想见见自己女儿,但都没有见到。
用来照明夜明珠的光纵使很亮,但却不刺眼。
赵时宁在床榻上不知翻了几个身,她手中把玩着夜明珠,举着夜明珠在纱帐里晃了晃,星星点点的光像是一只只飞舞的萤火虫。
相比于谢临濯怀孕那段时间,他几乎像盯犯人那样盯着她,恨不得时时刻刻就将她锁在她身边。
白琮月对她就是另一种极端,好像完全不怕她偷偷跑掉。
赵时宁原本的确是每天数着日子,盼望着哪一天就可以离开青丘,但因着白琮月完全不纠缠着她,她没他的提醒,反倒忘了去掰手指数日子。
前几天没有白琮月的陪伴,她也睡得安稳舒适。
可今夜她难得睡不着觉,心里乱糟糟的,一会想起在人间的日子,一会又想起在无羁阁的日子,一会又想起在青丘的这段时日。
这的确是她人生中最舒适不过的一段日子,她再也不用去为生计和食物发愁。也不用担忧有朝一日会被一剑穿心。
赵时宁将夜明珠随手丢在了枕头上,她有些想见到白琮月,也想见到她女儿。
她那女儿每天晚上是哭得最凶的,特别难哄。
她想什么便做什么,闭眼念了个决,眼睛再睁开时已经到了白琮月的房间。
赵时宁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来前她本以为会像是话本子里夜探春闺那样刺激,但白琮月的房间还是亮堂堂的。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赵时宁心里纳闷,从前谢临濯怀孕时常常能昏睡一整日,有时她都要探探他的鼻息,生怕怕他死了。
她轻手轻脚地往里屋走,隐约可以听到小孩子的呓声。
她本想陡然出现给他一个惊喜,可赵时宁刚进里屋自己反倒先呆了一下。
白琮月姿态散漫地靠在床榻上,衣袍也因着侧身躺下的动作微微敞开,腹部微微隆起,身后毛茸茸白色的尾巴时不时动一下。
而她的女儿小小的一只趴在床榻上,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那条尾巴,小小的手时不时想捞住狐狸尾巴,像是在看什么十分新奇的玩意。
他哄孩子可真有一套。
赵时宁有些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好像她的加入会破坏掉这种时刻。
“哪里来的小贼,一直在门口偷窥。”
白琮月嗓音里是藏不住的懒倦,他的住处除了赵时宁也没人能进来,不用去看也知道是她。
赵时宁只好走了进去,脚步很轻,生怕惊到好不容易不哭的女儿。
“小回好像很喜欢你。”
她对此有些惊奇,到底忍不住手欠捏了捏女儿的脸颊。
赵回不哭时对她这个娘亲更亲昵,由着她摸,不哭也不闹。
“哦?她叫小回?”
白琮月除了哄着赵回不哭,保证她不生病,对谢临濯的女儿没有半点关切之情,到现在连孩子的名字都不知道。
反正迟早要还回去的,他倾注再多的感情也只是浪费。
“是啊,她叫小回。”
赵时宁把女儿抱在怀里,视线落在他的狐狸尾巴上,“你之前说女儿像我我还不信,现在”来看的确如此,我女儿跟我一样都喜欢漂亮的小狐狸。
她拐着弯夸他漂亮。
白琮月却将衣襟拢起,情不自禁冷嘲道:“哪里好看,我现在不过是挺着个孕肚的丑八怪。”
他最是在乎自己的形象,自从孕肚明显起来,白琮月就没有再出过门。
若是孕期反应严重,连赵时宁也不让她见他。
赵时宁这才发现他绮丽的眉眼满是疲惫,好像正在经历着漫长的折磨,一双漂亮的狐狸眸也变得有些黯然。
他好像格外厌弃着这样的自己。
白琮月自然是厌弃着自己的,他彻底认清她不会爱他的真相,一日日在日益剧增的痛苦中厌弃着自己,厌弃着不能得到她的爱的自己。
从前没有变丑,尚且不能得到她喜欢,如今他挺着大肚子变得这样丑,只怕更让她厌烦。
“不是……怎么会丑呢,哪里丑了,小月亮怎么会丑呢,你不要胡说八道好不好。”赵时宁连忙安慰他。
她指了指怀中一直伸着小手还要摸尾巴的女儿,“你看我女儿多喜欢你啊,小孩子总不会骗人吧。”
白琮月轻飘飘瞥了一眼她怀中的女儿,“你女儿跟你一样,都是喜欢骗人的小骗子。”
赵时宁还真的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小月亮,你怎能这样说我呢?你这样说我……我可是会难过了,我何时骗过你呀?我对你的感情天地可鉴,我才不是骗子呢。”
她每次想做坏事都被他一眼看穿,赵时宁觉得很是冤枉。
赵时宁把女儿放在床榻上,上前双手揽住白琮月的脖颈,在他鼻尖殷红的痣上轻轻咬了咬,“明明就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小月亮,哪里丑了。”
她说着说着手就开始不安分起来,还是白琮月及时按住了她,“你女儿可还在这呢。”
“我又不做什么,不就是随便摸摸。”
赵时宁有些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她将头轻轻枕到他鼓起的腹部,试图可以感受到小狐狸的动静。
白琮月因着挺起孕肚而感到敏感自卑,可赵时宁却觉得这样的他比从前更美了几分。
她闻着浓郁的桃花香气,心中的悸动更深,“要不我让阿绣先把孩子抱走。”
白琮月实在不想见阿绣,最后还是等到孩子彻底睡着,赵时宁抱着孩子放到了外间的摇篮里。
又不放心地等了一会,她见女儿果然睡着了,这才又蹑手蹑脚地走回里屋。
赵时宁终于摸到了心心念念的尾巴,她用脸颊蹭了蹭狐狸尾巴,感觉整个人像是躺在云朵里。
她以后若是离开了青丘,肯定会想念小月亮的狐狸尾巴的。
白琮月却将她捞在了怀中,眉毛微蹙,很认真地问她,“赵时宁,你是不是只喜欢我的尾巴,不喜欢我这个人?”
赵时宁被他的问法问得怔了一下,“喜欢你的尾巴和喜欢你也没有区别呀,小月亮你总是问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她将他衣襟扯开,却发现紫玉环已经不见了,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怎么不见了……”
白琮月耳根难得有些红,眼眸愈发潋滟,他总该不能说为了以后可以哺育孩子,提前就给摘了。
他就没有想过他挺着孕肚……赵时宁还会愿意亲近他……
“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再戴上。”白琮月连忙道。
“不必了,也是你以后还要奶孩子呢,戴上不方便,磕着孩子的牙怎么办。”
赵时宁说的一本正经,实则想到了上回她就磕到了牙。
她凑过去想吻他,可白琮月陡然脸色一白,轻轻挡住了赵时宁。
他只是安静地捂着胸口,也没有发出声音,更没有做出任何干呕的动作,可赵时宁从他难看的脸色已经能体会到他的难受。
赵时宁比谁都挂念着他腹中的八只小狐狸,见他难受连忙起身,赤着脚踩在铺着毯子的地面,倒了满满一盏冷茶。
她把茶盏递给了白琮月。
“小月亮,喝点水应该就不难受了。”
白琮月接过来,捏着茶杯的手指却在轻颤着,溢满茶杯的茶水瞬间洒了下来,将他的衣衫尽数打湿。
“你这么难受就别忍着了,我难不成还会嫌弃你不成。”
赵时宁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痛苦的模样,居然连茶杯都握不稳,这样瞧着颇为可怕。
白琮月将茶水缓缓饮尽,却没有听她的话,将他的狼狈尽数展现给她看。
某种程度上他对赵时宁的了解,胜过她了解她自己。
她从头至尾喜欢他的,也不过是他的外貌。
就像方才她最想做的,也只是与他交欢,与他连多说几句话都不愿意。
他若是在她面前真的干呕不止,只怕她面上不显,心里也早就将他嫌弃了个遍。
尤其她身边还有个年轻貌美的阿绣,他这样挺着孕肚的黄脸夫拿什么去争,拿什么去抢。
“我没有事的,你不必担忧。”
白琮月缓了一会,终于熬了过去,苍白的脸色也渐渐好转一些。
可赵时宁却彻底歇了那份心思。
“那我今晚就在这睡了,我不想回去了。”
赵时宁往床榻上一躺,打了个哈气,揉了揉眼,就准备睡觉。
可白琮月的脸色却变得越发难堪,他明明已经极力忍耐着,没有半点的不体面,怎么还是让她开始嫌弃起他。
“怎么就困了?难不成你不想与我……”
白琮月侧过身,主动抚摸着她的下颔,温热的呼吸轻轻落在她的耳垂。
赵时宁呼吸沉了些许,眼神胡乱地飘,一点也不敢看他。
这个世上应该没有谁能经受得住白琮月的主动勾引吧。
“……小月亮,你真的不能这样,你还怀着孩子呢。要是你再难受可该怎么办?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可把我吓死了。”
赵时宁对方才的事情尚且心有余悸,她是半点不轨的心思都不敢再有。
白琮月却不愿意轻易放过她,他微暗的目光紧紧锁着她,“你是不是嫌弃我?嫌弃我变丑了,不想再碰我。”
他也不需要赵时宁回答,不由分说吻住了她的唇。
赵时宁眼眸瞪起。
她本身到底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好不容易聚起的理智再次溃散了。
“小宁,不要拒绝我,我只有你了。”
白琮月轻轻啃咬着她温软的唇,舌尖在她口腔流连,又一点点把牵扯的银丝搅断,他的动作过于温柔缓慢,但却让赵时宁总有一种他要将她吞食掉的错觉。
赵时宁被浓郁的桃花香气蒙蔽了其他所有的感官,包括心中浮现的那么一点点的惊慌。
从前她与谢临濯做时,谢临濯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伤着孩子,以至于赵时宁完全不必费心担忧别的事情。
而白琮月却是完全不同的,他好像完全不在乎腹中的孩子……
每次他越发温柔地抚弄,随之而来的是好像要拖着她下地狱的狠劲。
赵时宁眼眸迷蒙地盯着他漂亮的狐狸眸,那点殷红的痣也随着在视线里晃来晃去,干涸的血迹越来越艳红。
她很少说出那句话,因为在某种程度下意味着认输和求饶,可她真的怕他这股疯劲把孩子给弄掉了。
“小月亮……慢点……”
白琮月却是笑,那笑声从喉咙溢出,听着又有点像是哭声。
赵时宁也分不清。
他究竟是在笑着还是在哭。
她可以肯定他没有落泪。
赵时宁手掌落在他隆起的腹部,“孩子……别伤着孩子……”
白琮月又堵住了她的唇,将她的话尽数吞咽,他不想再听到她提孩子。
从前与他交欢是为了生孩子,现在交欢也要处处想着孩子。
他在她心里,只是生育的工具么?
……
赵时宁说话没用,只能拽着他的狐狸尾巴,下手重了能扯下一撮白色毛发。
她无意识将这些被她扯下来的毛发揉搓成一团毛球,又砸向他。
白琮月向来爱惜自己的狐狸尾巴,现在她生生扯了好几撮毛,眉头都不皱一下,像是没有感觉到尾巴的疼痛。
赵时宁气得想甩他几个巴掌,可又下不去手。
别的不说,白琮月生着这张脸,她还真不忍看他脸上有巴掌印的模样。
“我只是想让你舒服。”
白琮月嗓音有些哑。
不同于她满脸餍足。
白琮月脸色反倒愈发的苍白,好像方才不是经历一场情事,而是漫长的酷刑。
与其说是想让她舒服,不如说是白琮月有那么些时刻,病态地想与孩子就这样死在她身上。
也许这样。
她就可以长长久久地爱着他。
记着他。
赵时宁听着他的解释,心里的愤怒缓和了一些。
她修的合欢功法,一旦空旷时日长了,没有索取别人的修为,骨头缝里就像是有虫子爬。
这段时日她一直靠着白琮月给她的经书强撑,但这种强忍着终归不是办法。
她今夜修为又增进了不少。
但赵时宁不喜欢这种失控感,也不喜欢白琮月不听话。
她用着最擅长的方式伤害他。
“再有下次,我宁愿去寻别的男人。”
“你对你的孩子只有利用,你根本比不上谢临濯。”
赵时宁忍不住怨他无心无情,她早就知道他是个心里扭曲的狐狸,却没有想到他真的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半点在乎。
白琮月果然当了真,心中无数次种下恐惧的种子萌发出枝芽,控制不住生长出带刺的藤蔓,勒得他难以呼吸。
她快速穿好衣服,也不看浑身狼狈的他,起身就要离开。
“寻别的男人?你要去寻阿绣是不是?还是要去找谢临濯?”
白琮月陡然从赵时宁身后紧紧抱住她。
他经历过一遭背弃,对于她随意一句话都如临大敌。
他声音都在颤抖,好像在说什么极为恐惧的事情。
“你又要抛弃我……”
赵时宁被他死死地抱在怀里,身体完全动弹不得,腰部紧紧贴着他隆起的腹部,可却越发觉得他这样的歇斯底里十分的不正常。
“我就算真的要去找别的男人,你也拦不住我,快点把我放开!”
她最烦应付这种完全不讲道理的人。
自从她逃完婚后,白琮月就变得十分不正常,从前他再疯但也藏着掖着不让她看出来。
至少在赵时宁面前还是个温和体贴的丈夫。
以前还会说什么愿意给她找仙侍,找伺候她的人。
现在看来通通都是骗人的。
他这是完全连装都不愿意装了。
“你这么快就厌弃我了,是吗?”
白琮月没有松开她,反而将她抱得越发紧,他的头靠在她的肩上。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过去还,只怕会以为是耳鬓厮磨的一对有情人。
赵时宁不想说难听的话,但每回都是这样,他总是有办法让她生气,逼着她说些不好听的话。
“你要是这么认为也可以这么想。”
她完全没有耐心去哄着他。
她勉强哄哄自己女儿也就算了,可没有耐心还要去哄他。
“快点把我放开,不要逼我对你动手。”
赵时宁已经是极度的不耐烦,连要对他动手这种狠话都说了出来。
“你又不是没有对我动过手。”白琮月还记得脸颊上的那道口子,至今还在隐隐作痛,她也是为了别的男人而划破了他的脸。
他求的本就不多。
只是想她至少愿意把他当成是个人。
而不是一个没有感情随意摆弄的物件。
“你要去找别的男人,是吗?你要去找那个阿绣?”
白琮月很想让自己变得大度些,甚至云淡风轻可以去给她找几个男人,让她多喜欢这样听话懂事的他。
可他就是嫉妒得发疯,也做不到什么宽容大度。
他就是恨极了那个阿绣,恨得甚至想生啖其肉。
他怀着她的孩子如此痛苦不堪,不仅如此还要帮着照料别人的女儿。
这也就算了。
可为什么她还是不能多喜欢他一点?
“你喜欢阿绣是么?我成全你好了,不过就是纳个男妾,我又不是容不下他。”
白琮月又成了温温柔柔的样子,可心里涌上一股恶意,就想让赵时宁看清楚一直伺候她的男人,是个彻彻底底的废人,让她彻底歇了那份心思。
赵时宁觉得他这是真疯了,好端端的提这茬做什么。
这是演的哪一出?
凡间的高门主母给夫君纳妾,彰显自己的宽容大度?
赵时宁想骂他有病。
可白琮月已经拽着她瞬身到了寝殿。
阿绣还在庭院里,将凋谢的花朵,用剪刀绞断,放在竹篮里。
他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无知无觉,看见赵时宁与白琮月忽然出现在院子里,自动忽略了白琮月,对着赵时宁扬起笑容。
“阿宁,我还以为你今夜不会回来。”
若是放在往日,赵时宁只怕就主动上前,与阿绣在一块说说笑笑。
而白琮月也是在这两人亲昵的日常中,妒意更深,几近疯魔。
她对待他只有利用,也只有床榻上能对他态度软和些,下了床榻再无情的话也能说出口,随时都想着要抛弃他。
从前尚且念着至少赵时宁愿意娶他,他才会是留在她身边的唯一。
可现在连这点幻梦也随之破碎。
“她心中记挂着你,怎么可能会愿意留在我那。”白琮月冷嗤一声。
“帝君这是什么意思,阿绣听不懂。”
阿绣面上的笑容缓缓消失,身体不受控地颤抖,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怖的事情,很是畏惧一般往后退了一步。
赵时宁眼皮重重一跳,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就听到白琮月说:“从前你就与我说过爱慕帝妃,本君也不是什么刻薄之人,不如过些日子就让帝妃纳了你。”
“你真的疯了?!”赵时宁惊呼道。
第88章 她心里有我
“好端端的你又发什么疯?”
赵时宁甩开了他的手,顿时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谁家好人能天天经受这怨夫发疯。
白琮月嘴上说的好听给她纳小妾,指不定心里算计着什么。
他唇角弯了些许弧度,眼眸中却没有半点笑意。
“发疯?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总归你现在嫌弃我不能好好伺候你,不如趁此就给阿绣一个机会。只要你心里只有我,不过是纳个小的进门……我又不是心胸狭隘之人。”
赵时宁还真不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但凡他要真不是心胸狭隘的狐狸,她说不定就能心安理得接受了他的提议。
但很明显他不怀好意。
“我何时嫌弃过你,你不要再闹了,让别人看笑话。”赵时宁蹙眉道。
【不过不得不说,你这夫君真守夫德,还能主张给你纳妾呢,不过你可千万不能被诱惑,肯定是糖衣炮弹迷惑你留下来呢。】
赵时宁对系统的话深以为然。
两人说话间,完全没有看向站在黑暗中的阿绣,好像他只是个可以随意处置的物件。
阿绣眼眸中的光亮渐渐黯淡。
他宁愿当个物件。
更是做梦也想在她身侧伺候……
就算他早就知道他与赵时宁没有可能,但听到赵时宁毫不犹豫拒绝的话,还是忍不住失落难过。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说话的资格。
只能任由白琮月决定他的命运。
赵时宁斩钉截铁的拒绝,倒是出乎白琮月的预料。
以他对赵时宁的了解,只怕他要给他纳妾,十个八个她也是要的。
是不是……她心里是有他的……
这个念头一旦浮在心中。
白琮月死去的心再次疯狂跳动。
“你真的不愿意纳他?若是你以后再想找别人……我便死也不同意了。”
赵时宁暗道她与他哪里来的以后,脸上却布上了淡淡的恼怒,“小月亮,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待你从始至终,一心一意,怎么可能会想着找什么通房妾室。”
白琮月狐狸眸微睁,立即被她的甜言蜜语哄得忘乎所以,也完全忘却了她对他做的那些事。
“小宁,你真的这样想的?”
“你爱信不信。”赵时宁脸色变冷,转身就走,像是不想与他多言。
白琮月再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忙跟上她,有许多话想说可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在她面前,一贯如此廉价,又毫无底线。
只要她愿意给他些好脸色,他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借着皎洁的月色,赵时宁可以清楚见到他微红的眼眶,但又强撑着维持着姿态,不让自己露出半分狼狈。
一孕傻三年。
赵时宁在心里重复这五个字,以往白琮月可没这么好骗,怎么现在她随便哄几句,他就真的信了。
她陡然揪住他银灰色的长发,语气不善,“再有下次,我就打死你算了。”
白琮月却主动将她抱入怀中,“若是真能死在你手里,我这条命也算值了。”
赵时宁心头一跳,随口说道:“下次再敢给我找别的男人,我就真要了你的命。”
她思来想去却始终不知该何时动手,风灵草藏在储物袋里却找不到机会去下,难不成真的要在他生产那一日动手?
白琮月却把她随口说的话,真的当成了她心里有他的证据。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
赵时宁漫不经心地问道,她在青丘这段时间他给过她不少好东西,但大多逃不脱漂亮精致的珠宝首饰。
起初知道是他亲手做的还兴致勃勃,但收多了对这些世间罕见的宝石珠子也失去了兴趣。
她这样想着,他为在她发髻上戴上了什么。
赵时宁刚要问,他已经带着她瞬身到铜镜前,轻笑着问她:“好看么?”
她盯着铜镜里一左一右两个毛茸茸的白色毛球,就这样简简单单点缀在发髻上,白色毛球下还带着一排漂亮的穗子。
“好啊,这段时间没见,原来偷偷把自己的狐狸毛做成了发饰。”
赵时宁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对他送的发饰爱不释手,坐在铜镜前看了好半天还不够,还要摘下来放在手里仔仔细细打量。
“等到冬天,再给我做个狐狸毛围脖,肯定暖和。”
她眼眸弯起,难得的笑靥如花,让白琮月心都跟着颤了颤。
她眉毛又拧起,“只可惜青丘没有冬天。”
“只要你想,青丘随时可以下雪。”白琮月道。
赵时宁没骨头似的躺在他怀中,有些懒倦地摇头,“没必要,我们可以去修真界,也可以去凡间住,不过修真界冬天的时候,我师尊应该就要生了,到时候我带小回回无羁阁看他。”
她已经可以心安理得与他谈论谢临濯的事。
谢临濯始终是白琮月喉咙梗着的一根刺,拔不掉又咽不下。
但他又不能对着赵时宁闹,更不能让赵时宁去为难,否则她最后舍弃的说不定是他。
他如今怀着身孕,做事有所顾忌,生怕害人性命会反噬到孩子身上。
“小回很喜欢我,就让她留在青丘不好么?以后还能与我们的孩子一同长大。”白琮月轻轻为她捏肩,极尽温柔体贴。
“不行,这么多孩子你哪里照顾得过来。”
赵时宁想也不想就拒绝。
她想得清楚明白后爹总归是不如亲爹的,白琮月现在上心是因为没有别的孩子,说不准他生了自己的孩子后就忽视了她女儿。
“你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养胎就是,帮我把发髻上另一个簪子拿下来。”赵时宁抚开了他的手,打了个哈气。
她心中惦念着给合欢宗写一封信,问问关于万殊的近况,要是万殊情况平稳,她就稳妥一点等白琮月生产之日再剁尾。要是万殊情况不好,她就速战速决,只是对此她心里没底,说不准会失败。
赵时宁想着想着,又恨起了齐不眠,当时她生怕有个意外,迫不及待就与万殊结了血契。
她还因为成为万殊的主人而沾沾自喜,没想到被那该死的齐不眠摆了一道。
要是万殊出了事情,她这个做主人的说不定还会被血契反噬。
“你在走神……是在想谢临濯么?”白琮月手中握着的簪子猛然攥紧,尖锐的簪尾刺穿他的掌心,他面上却温柔如旧,什么也看不出来。
“没有,你上次不就问我孩子叫什么,我在想孩子的名字呢。”赵时宁随口敷衍道。
白琮月垂眸盯着自己隆起的孕肚,他绝对不能让她离开青丘去找谢临濯,他依仗着的也就只有腹中的孩子。
他默默抚着腹部,只要能比谢临濯提前诞下孩子,他就可以名正言顺求着她留在青丘,而不是去无羁阁陪别的男人。
纵使赵时宁与他行了人间的跪拜礼,白琮月还是心中不安,只有合了契,他与她才会是真正的夫妻。
“孩子们的名字不急,只是我们还未合契,你难道真的忍心让孩子们无名无分的出生么?做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赵时宁打心里不愿意合契,不然也不会当众跑路。
“等你诞下孩子那日吧,正好双喜临门。”她只能尽力拖延。
“真的?”白琮月却当了真。
“不骗你。”
赵时宁迅速解了头发,但却没有往床榻去,而是在书桌前寻了笔墨。
白琮月难得见到赵时宁拿笔,想问她要写什么,但又怕自己多话惹他厌烦。
反倒是赵时宁主动说道:“我来青丘几个月了,我师姐她们肯定很担心我,我写封信回去报个平安。”
她坦坦荡荡的,反倒让人很难生疑。
白琮月只是点头,“那我先回去了,小回等会醒来不见人,怕是又要哭。”
“小月亮,辛苦你了。”
赵时宁又搁下了笔,走至白琮月身前,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两人又好一番缠绵,像是热恋中的情人,依依不舍分别。
只是赵时宁一关上门,白琮月顿时脸色骤白,几乎跌坐在地面,他强行忍着胃部的翻江倒海,忍了许久不敢露出半点不适,就怕赵时宁嫌弃他总是孕吐。
他独坐幽暗里,听着房间内赵时宁时不时哼着不成调的曲调,身体才稍微舒适些许。
“帝君,你还好么?”阿绣有些担忧地问他。
第89章 借孩子上位
白琮月缓缓抬头,见是阿绣,拧起的眉头皱得更紧,“你又在这装什么好人,别站着本君面前碍眼。
阿绣垂下头,却没有离开。
“帝君怀着身孕,肯定很辛苦吧。”
白琮月见着阿绣就下意识恶心,更别提与阿绣讲这些事情。
“不关你事。”
他神色泛冷,撑着略有些笨重的身子站起来了,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阿绣,“别以为她宠你,你就可以忘了自己的身份。”
阿绣跪在了白琮月身前。
“阿绣从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只是想问帝君方才与帝妃说的……是真的么?”
白琮月几乎快被阿绣的话气笑,他生平头一遭遇见这种不要脸的贱骨头,成了没根的太监还不忘爬床。
阿绣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但却咬着牙从喉咙中挤出恳求的话语,“没有我……也会有别人,至少我……不会怀上身孕……若是旁人只怕……”
他话还未说完,孱弱单薄的身子便砸在了一旁的柱子上,他捂着胸膛痛苦地呕出鲜红的血。
白琮月纵使恼怒,可却不受控地想着阿绣说的话。
阿绣说的对,就算没有他,也会有别人。
无论是怀着身孕的谢临濯,还是上次见到那个引玉,亦或是瞧着就不怀好意的齐不眠。
赵时宁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厌烦了他,转身寻了旁人……
白琮月几乎不敢再想下去。
可把别的男人送上妻子的床榻……
他只要想想便控制不住想要作呕。
“就算真要那一日,也轮不到你。”白琮月说完这一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余阿绣躺在血泊中,又哭又笑。
他知道自己不要脸,自甘下贱到上赶着做小。
可是若是不为自己赌一次,只要帝君一日不容他,他就永远无法真正成为赵时宁的人。她怕她惹她夫君生气,也绝不会接受他。
阿绣念了个决,将自己身上的血迹清理干净,然后轻轻扣响了房门。
赵时宁应了一声后,阿绣便推门而入。
“阿绣,你来的正好,我出不去青丘,你有没有办法把这封信递给我师姐。”
赵时宁将沾了墨汁的笔搁下,将笔迹还未干涸的信纸拿在手中吹了*吹。
阿绣纵使与她隔着一段距离,但还是眼尖地瞥到一行字“万殊可好?我很担忧他。”
他的心骤然空了一块。
万殊他是听过这名字的,魔界不得了的人物,同样不是他一个小小花灵能比得上的。
所以……她身侧不仅有她的师尊,有蛇妖,还有一个万殊……
万殊的存在……帝君知道么?
阿绣身体有些冷,出了青丘,她身侧同样还有别人。
那些厉害的大人物动动手指就能要他的命,他想永远陪在她身侧这个夙愿,纵使他已经粉身碎骨,却好像永远无法实现。
“阿绣,你怎么了?”
赵时宁疑惑的声音传来,她有些困惑地看向他。
“你脸色很不好看,是不是白琮月又欺负你了。”
“没有。”
阿绣收拾好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可心里却在发苦,犹如吞了一整颗黄连。
“阿宁,我可以帮你把信送出青丘。”
赵时宁闻言露出笑容,墨迹已经被吹干,她将信纸折好,塞进信封里,递给了阿绣。
“阿绣,那麻烦你跑一趟了。”
阿绣接过信封,娇美的容颜浮着淡淡的羞涩笑意,“阿宁,对我无需如此客气。”
赵时宁在青丘最信任的人,也只有阿绣这朵小花。
她至今都记得初见阿绣那日,赵时宁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的双眸,好像这世间的污秽都不能落在他眼底。
“阿绣,等出了青丘,我不会亏待你的。”
赵时宁立即承诺道,她有事求于他,自然什么好话都要多说一些。
纵使很多时候,她同样在忽视着他,就像她方才分明听见了白琮月与阿绣的争执,也听见了阿绣重重砸在了柱子上的声音。
可赵时宁害怕麻烦,更害怕阿绣主动告状,要让她去为他讨个公道。
赵时宁没有办法,也只能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阿绣对此同样心知肚明,但他只能欺骗自己,她什么都不知道。
他手指捏着信封的力道重了一些,略带些试探的问道:“那方才帝君说……要纳我为妾的事情你为何不愿?”
这话问得赵时宁当即哽住,她想了好半晌,才给自己找了个理由,“阿绣,我以为我们是这世上最好的朋友来着。”
夜明珠模糊的光将她的面容晕染,像是一幅水墨画,阿绣有些看不清她的样貌,纵使常常在心底将她的眉眼描摹了一遍又一遍。
“……原来是好朋友么?”
阿绣叹了一声气,嗓音带这些许让人难以察觉的哭腔。
赵时宁郑重其事又点了点头。
给他与她的关系彻底盖下了章。
“你不要理会白琮月,他就是个疯子,说些疯言疯语你别当真,我怎么可能会纳你当小的呢,这不是羞辱人么,你又不是个物件。”
赵时宁还以为他为白琮月羞辱他的事耿耿于怀。
阿绣有些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无论她说再多的话,他也只记得那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好朋友”。
“阿绣,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别听白琮月胡言乱语。”赵时宁生怕他多想又补充一句。
殊不知这彻底碾碎了阿绣最后一丝的痴妄。
他彻底从自己编造的美梦中惊醒。
原来就算是他心甘情愿当个随意摆弄的物件,她也是不愿意的。
赵时宁也没什么耐心安慰他,该说的话说完后就让他走了。
阿绣游魂似的走出了房门,在赵时宁看不见的地方,拆开了信封,打开信纸。
迎面是歪歪扭扭的毛笔字,信上只是简单报了平安,随即问的就是万殊的安危,别的再也没有。
阿绣一字字读完,却隐约想起赵时宁曾经提过,要断了白琮月的一尾。
……莫不是为了受伤的万殊?
他不由得心惊,但又随即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帝君还怀着她的骨肉,她为了万殊甚至可以做到如此地步,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在赵时宁心中……万殊才是最重要的。
若是出了青丘,有了万殊在其中作梗,他更没有可能。
阿绣越想越觉得可能。
他早已不是当初什么也不懂的阿绣,在这不长不短的磋磨中,阿绣渐渐认清了残酷的命运。
若是他不争不抢。
就算是到死,他也不能留在赵时宁身边。
除非。
他可以借着孩子上位。
阿绣像将信纸撕碎吞下,可这信纸上是她的字迹,他想着又舍不得。
他将信纸妥帖收好,只恨不得万殊就这样在等待中死掉最好。
月色落在他单薄的影子上,阿绣坐在了长廊下,他的手轻轻落在了腹部。
什么时候他的腹部也能有她的孩子,像白琮月那样孕肚一日比一日大,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怜爱。
阿绣这样想着,眼神愈发的迷蒙,恍惚间他真的怀上了她的孩子,可以为她诞下流淌着她和他血脉的子嗣。
他骤然捂住胸口,想要干呕,却什么也呕不出。
阿绣慢慢跪坐于地,指尖还残留着淡淡的墨香,随即消失在了风中,什么也没有给他留下。
滚烫的眼泪缓缓从眼眶滚落,他茫然的视线落在衣袍下的空空荡荡,短暂的梦就这样在冷风中醒来。
阿绣想哭出声,可又怕惊扰到她。
他只能趴在冰冷的地面。
冰冷的温度浇灭他不甘的幻想,可他还是控制不住沉沦,如果这风声在轻一些,他甚至可以听见她的心跳声,呼吸声。
阿绣真的很想。
可以离她再近一些。
第90章 要生了
赵时宁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合欢宗的回信,反倒是白琮月的肚子越来越大。
她从前在无羁阁也顶多呆到谢临濯有身孕三个多月,顶多腹部微微隆起,在宽大的衣袍的遮掩下根本看不出什么。
白琮月现如今已经完全遮掩不住,就算离得远远的,首先一眼瞧见的就是他格外明显的孕肚。
起初白琮月还会因着孕期反应,故意躲着她,不让她见着他狼狈的模样。
但后来赵时宁发现他孕反严重时,就维持不住人形,狐狸尾巴,狐狸耳朵都不受控制露了出来,她便不许他常常躲着她。
只叫他每日都留在她身侧,好好养胎便是。
她但凡对他有半分好脸色,白琮月便安分许多,也不吵着再说要给她找小妾,每日完全是个体贴温和的丈夫。
就算身体再不舒服,每日也会服侍她穿衣,若是她难得心情好想要把自己打扮漂亮些,他纵使挺着孕肚动作不便,也要亲自为她描眉梳妆。
赵时宁从前哪哪都觉得怀孕的男人就像个怨夫,好像觉得她欠他什么似的,成天苦着一张脸,又神经兮兮的,随时怕她移情别恋。
从前谢临濯是这样,之前一段时间白琮月也是这样。
但这段时间她成日黏着白琮月,时不时摸摸他的尾巴,碰碰他的耳朵,恨不得成日跟在他身后。
白琮月居然变得正常不少,待她愈发温柔,也不会如从前那般常常怀疑她是不是要随时弃他而去。
今天难得春色明媚,青丘只有春天,一年的光景从早春到暮春。
赵时宁推开了门,见着满院子开满的花朵,难得有些恍惚。
她实在也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时候,人间现在又是何种光景,只记得刚来青丘时人间已经是秋天。
在青丘也只有她这样的凡人会常常记着日子,数着日子过,若是记不清时日还会陷入纠结之中。
神仙的寿命没有止尽,便也不会在乎过了多长时间,是否又浪费了多长时间。
只有她这种寿命短暂的凡人,才会记挂着好像被浪费的时日,甚至还要时不时产生些愧疚焦躁,怪罪自己在这里耗了太久,没有去往新的天地。
悠扬婉转的笛声吸引了赵时宁的目光,她朝着庭院里望去。
白琮月手中拿着长笛,懒懒倦倦地坐在秋千上,早春的梨树开得正盛,落了他一身的雪,银灰色的长发上沾了雪,狐狸耳朵尖尖藏在发中,月白的衣袍上也是雪,唯有腰间缠着的艳红的绳,挂着玉饰,长穗,破坏了这份皎洁的纯净,让他多了几分不容忽视的艳色。
他一见着她,狐狸眸就弯了起来。
“醒了。”
午饭吃过后,赵时宁就眯了一会,她伸了个懒腰,对白琮月还会吹笛子的事感到惊奇。
“小月亮,你方才吹的什么曲子,真好听,原来你不止会弹琴还会吹笛子。”
其实白琮月会的东西还很多,只是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不过才几个月,大多时间赵时宁也嫌他没有阿绣听话乖巧,不会主动凑到他身边,更不会去主动了解他。
两人间早已做尽了亲密之事,甚至连孩子都有了,但赵时宁对白琮月的了解也仅仅是他是个长得好看,床上放荡的九尾狐。
赵时宁走至白琮月身前,好奇地拿过笛子,也试着吹了吹,吹了半天吹得头晕,也没把笛子吹响。
白琮月见她这样,有些想笑,可实在是了解赵时宁是个爱面子的姑娘,又怕惹她生气。
“以后我日日陪在你身侧,只要你想听什么曲子,我便吹给你听就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物什也没什么可学的。”
赵时宁被他这话说的心里舒坦,将她怎么也吹不响的笛子还给了白琮月,纵使心里也清楚他是在宽慰她,这些怎么着也不是上不得台面的物件。
可她还是不忘嘴欠补上一句:“也是,本来就是勾栏乐坊里的伶人才会成日摆弄这些玩意。”
白琮月向来矜傲,观世人如蝼蚁,如今被心爱之人比作勾栏里的伶人,心中还是被刺了下,有些闷闷的疼。
但他到底不不会怪罪她口无遮拦,只会一味怨自己无能,得不到妻子的敬重。
“小月亮,你这肚子越发大了,是不是快生了,这时间过得可真快。”
赵时宁甚至有些不敢碰他隆起的腹部,她这段时间都陪在他身侧,几乎亲眼目睹了他孕期的痛苦。
有时不仅连人形都快维持不住,就算能勉强维持着白琮月有时躺着连翻身都翻不了,身上各处青青紫紫,不时这里疼便哪里痛,就算他忍着不说,但遮掩不住的疲态骗不了人。
就这样还要顾及着她长久没双修难受,生怕她就去寻了别人,强撑着身子也要伺候她。
但赵时宁也没没心没肺到这种地步,她对无法化形的他带着天然的怜惜,每天抱着他蓬松的尾巴,闻着她早已熟悉的桃花香气,也就安安稳稳地枕着他的尾巴睡着了。
白琮月听了她的话点了点头,眸光温柔地落在赵时宁身上,牵着她的手放在了他隆起的腹部。
“我有预感,生产的日子应该快了。”
他不敢告诉她的是,九尾狐族一千岁才能成年,而孕期更是比别的种族漫长,远不止会这么快。
他为了用孩子留住她,为了比谢临濯可以早诞下孩子,偷偷服用了可以提前生产的禁药。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用药,只知道可以提前很长一段时间生产,却不能像寻常人家正常生产那样预估出准确的生产时期。
幸亏赵时宁什么也不懂,对他也不甚关心,根本不知道他背后搞的这些事情。
赵时宁听着也跟着露出笑容,“好呀,到时候我就可以有好多小狐狸陪我玩了。”
她暗叹着终于可以剁完尾巴走人了。
小狐狸虽好,但时间长了也就那样吧。
要是他被剁了尾巴还能不吵不闹,她也不介意偶尔回来看看他。
但九尾狐的尾巴就相当于是一条命,一个转世轮回的机会,这就相当于是夺命之仇,怎么可能不吵不闹。
以白琮月的性格,要是知道她从一开始就动机不纯,说不定要怎么发疯。
赵时宁还在想着到时候怎么跑路,就见白琮月手中的笛子没有握稳摔在了地上。
“小月亮,你怎么了?”她下意识问道。
白琮月没有说话,嘴唇发白,身体隐隐作颤,刚要站起来身体却完全稳不住,就这样摔在地上。
赵时宁连忙将他扶住,眼眸中难得露出几分真切的担忧,视线落在他的腹部,焦急地问道:“小月亮,你是不是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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