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互撕
趁着雾气还没有散去,赵时宁抓紧时间回她这几天住的地方收拾东西。
其实她自己的东西根本没有几样,大多都是司鹤南送给她的各种宝物金银,她还没来得及放进储物袋中。
总归她现在是不打算继续留在宫里,扶云在她这里吃了那么大一个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接下来的日子注定不得安宁。
他们舅甥互撕,她就不参与了。
她先跑为敬。
赵时宁本来想着成婚是不是该买个宅子,她人生第一次正儿八经成亲,肯定要体面庄重一些,不然连洞房都没有地方。
她倒是打过引玉宅子的主意,但想到引玉给她生了那么多女儿,想想还是算了。
反倒是季雪燃处处替她节省,说是他可以寻到地方住,不需要浪费没必要的钱。
赵时宁一边把梳妆台上的金银珠宝往储物袋中放,一边又回忆了遍季雪燃说的地点,听这地点像是在深山里面,倒是怪偏僻的。
她又到处寻了个遍,却没有看到那几只小猫,看来又被猫妈妈带着搬了新家。
赵时宁只好留了个纸条,嘱咐司鹤南要是小猫再搬回来,记得照顾好小猫们。
季雪燃已经离开了皇宫,说是那地方长久无人居住,他要提前去把房子收拾干净。
往常这个时候司鹤南早就黏了过来,像条离不开人的小狗,今日倒是没有见到他身影。
赵时宁猜他是不想看到她和扶云待在一起,不过这正好方便了她离开,不需要和司鹤南拉拉扯扯的。
她收拾好东西出门时,突然听见一声轻轻的“喵”。
小猫特有的尖细嗓音,奶呼呼的。
赵时宁转过身,看到小黑猫坐在后面,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好像是要她把它带走。
她连忙将小黑猫捞进怀里,点了点小猫粉色的鼻子,轻声询问道:“你的娘亲还有其他小猫在哪啊?我要搬走了,带你们一起离开好不好?”
小黑猫往她怀里一趴,像是同意了要跟她离开。
只是赵时宁又找了一会,还是没找到其他几只猫,只能独自带着小黑猫离开。
浓重的雾气已经满满变得稀薄,阳光穿透着薄薄的雾气,到处都变得亮堂起来,这场雾再过一会就能彻底消散。
赵时宁召唤出飞行法器,抱着小猫坐上了青鸟的宽大的脊背,“小猫,小鸟,我们走吧。”
青鸟顿时扑腾着硕大的翅膀,振翅而飞,迅速消失在雾气之中。
司鹤南在雾中不知穿行了多久,他如今身体笨重,走不了几步便浑身冷汗,两眼发黑,只能停下休息片刻。
他腹中的孩子时时刻刻在汲取着他的生命获得养分,他本就孱弱的身体根本无法供养一个新的生命,于是身体拼命的排斥着腹中的孩子,这让司鹤南无时无刻不在饱受折磨。
“我是不是变丑了……”
司鹤南低语道。
跟在不远处的小太监哪敢说话,只恨不得钻进地缝里面去,生怕多喘一口气就被司鹤南给砍了脑袋,但又不得不答。
小太监瑟瑟发抖道:“陛下才十六岁,怎正是青春年华的最好年纪,怎么会不好看呢。”
司鹤南并不满意小太监的回答,可他今日太过难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他是才十六岁,正是最好的年纪,可司鹤南就是觉得自己变丑了,变胖了,变老了。
赵时宁是修士不会变老。
扶云是妖怪也不会变老。
只有他是凡人。
他会变丑、变老。
司鹤南盯着隆起的腹部,凤眸中的恨意又变成了柔情。
只要能生下这个孩子,他就算是死也无所谓。
司鹤南抚着腹部,“小家伙,我们去见娘亲好不好……”
小太监低埋着的头露出惊惧的神情,却又很快掩饰好。
这几日朝堂上因为此事死了不少的人,金銮殿前的石阶洗了好多天,也没能把血迹冲洗干净。
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在死人。
男子怀孕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更何况是象征天颜的一国君主,朝堂上的老家伙们不是质疑皇帝是女人,就是质疑皇帝是妖孽,这些人通通在了金銮殿前掉了脑袋。
司鹤南早已习惯了别人的恐惧,甚至以此为乐趣,只是现如今他对杀人这事反倒提不起什么兴趣。
从前他还有许许多多的爱好,扒人皮做鼓,剥人筋做弦,最喜弹奏着亲手做的乐器,观赏得罪他的人在烧红的铁板上赤着脚跳舞,听着皮肉被烫熟的“滋滋”声总能让他心情愉悦。
只是这些爱好现如今都引不起他的兴趣。
还不如与赵时宁待在一起有趣。
更何况赵时宁不会喜欢一个靠着杀戮取乐,披着人皮的怪物,甚至说不定还会为了她的成仙大计,替天行道杀了他。
司鹤南在她面前装成温驯听话的小狗,装成见着血都会害怕的病秧子,他所做的一切无非是想让她留下来。
走至寝殿门前,司鹤南甚至想好了一会该作出什么样的表情,又如何以她与扶云这事,向她索取更多的愧疚。
可房门大敞,风一刮来回晃动,空荡荡的房间里什么也没有。
司鹤南隐约能闻到一丝麝香的味道,暗示着房间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情事。
他不在乎这事,在乎的只有——
赵时宁居然又一声不吭丢下了他。
他突然看到梳妆台上留下的字条,心中又有了希望,以为她只是短暂的出了一趟门。
可司鹤南拿起纸条,纸面上歪歪扭扭写着,“照顾好小猫们,有缘再见。”
她对几只小猫都那么有责任心,对他却可以弃之不顾。
司鹤南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几乎要跌坐于地,幸好身后的小太监及时扶住了他。
“陛下,您怎么了?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可千万要当心身体。”
他咬着牙重重推开了小太监,嗓音里淬着毒,“一定是扶云,一定是扶云带走了她。”
那条贱鱼平时里装作厌烦赵时宁,却还是与她做了那种事情。
一定是那条贱鱼勾搭跑了赵时宁!不然赵时宁不可能在他怀孕后还抛弃他的……
扶云筋疲力竭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不仅弄了一身的伤,而且赵时宁将他扔进了废弃的池塘中,他从淤泥中醒来时,几乎觉得自己要死在这里。
他艰难地从淤泥里爬出,好不容易将自己清理干净,再也没有剩余的力气去考虑别的。
司鹤南重重地推开了禁闭的门,径直走到床铺前,看到扶云满脸疲倦地躺在床上,心里溢满了酸水,忍不住阴阳怪气道:“她弄你弄得爽吗?”
扶云睁开了双眸,银色的眸紧盯着司鹤南,没什么情绪,声音冷冽,“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司鹤南却恍若未闻,扯了扯唇,“你能被她弄这么爽,你应该感谢我才对,要不是我,你根本没机会爬上她的床。”
他已经是完全疯魔了,将所有的过错都怪在扶云身上。
扶云错愕了一瞬,没料到居然是司鹤南给他下的药,随即脸色变得阴沉,骂道:“你真是疯了,我可是你亲舅舅。”
“亲舅舅又怎么了?你还不是恬不知耻跟她上了床,你明知道我怀了她的孩子!她被你藏哪去了?快把她还给我!”
司鹤南恨意滔天,拿出藏在袖中的匕首,朝着扶云脖颈扎去。
扶云迅速扣住司鹤南的手腕,迅速下了床榻,神情不耐地将他死死按在在床铺上,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地面。
“扶摇怎么会生了你这个疯子,要不是你是扶摇的儿子,我早就将你给杀了。”
扶云对司鹤南已经失去了耐心,他今日做的事尤为让他心寒。
司鹤南上半身被死死压在床铺上,怎么也动弹不得,他咒骂道:“贱人,平时装的一副清高样,背地里就是个到处勾引别人的贱货,你跟扶摇一样喜欢犯贱。”
司鹤南这句话说完,就已经捂着泛红的脸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死死地瞪着扶云,神情沾染着恨意,“你居然敢打我……”
扶云摩挲着掌心,眼眸里泛着森寒的冷意,“你骂我可以,可你不能骂你娘亲,她千辛万苦把你生下来,不是为了让你辱骂她。”
司鹤南嗤笑道:“你们鲛人可真好笑,扶摇明知司俞后宫三千还是嫁他,你明知赵时宁不喜欢你,还是给她睡,你们不就是喜欢犯贱。”
扶云听着已经怒极,他从前怎么不知司鹤南如此恬不知耻。
可他惯常不是喜欢动手的人,若不是方才司鹤南辱骂他阿姐,他也不会气急掌掴了他。
“我辛辛苦苦将你养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为了个女人甚至要杀我。”
他已经极为疲惫,身体的每一处都在疼痛,连斥责司鹤南的力气都没有。
他也不想在跟他继续胡搅蛮缠下去。
“滚,滚出去,我不想见你,赶紧滚。”
扶云背过身,不想再看他。
司鹤南知道赵时宁不在这,他心中更乱,艰难地起身,慢慢走出去,走到桌子旁边,茶碗里的水面倒映着他完全扭曲的面容,他看着像是只怨鬼。
司鹤南顿时将桌面掀翻。
——噼里啪啦的声响。
赵时宁点燃了炮竹,捂着耳朵躲到了季雪燃旁边,弯着眼睛看着身旁的男人。
季雪燃也在看她,清冷的眼眸里,温柔几乎快溢出来。
两人的成婚仪式再简单不过,赵时宁来时就记得买了炮竹和酒。
她放个炮竹,喝个交杯酒,连红色的喜袍都没穿,这婚事就算是完成了。
季雪燃说的房子果真在深山里,一处废弃的小木屋,是他出家前短暂住过的地方,小木屋坐落在山间的泉水边缘,四周都是丰茂的草地,若是夏天定然极为好看。
只可惜这是冬天,四周光秃秃的,但仍有几只孤独的鸟儿前来为她与他而庆祝。
小木屋现在被他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很有家的感觉,锅碗瓢盆什么的一应俱全,很有烟火气。
季雪燃还认真地对她说,以后要一日三餐做饭给她吃。
“我当小乞儿时,最想要的大概就是这样一个家了。”
赵时宁那时的理想还很小,天天只敢想能吃饱饭。
也就是后来头一遭遇见季雪燃这样好看的人,这才偷偷起了色心,想娶一个同样温柔好看的丈夫。
但也没敢想娶季雪燃,他一看就很有钱,她兜里只有几个铜板实在娶不起。
她挽着他的胳膊,有些许感慨,没想到她小时候偷偷想的居然现在实现了。
现在只有最后一件事还没有实现——
她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眼眸弯起,“忘禅师父,我们该洞房了。”
第142章 雷劫
蜡烛时不时发出“噗呲”的爆鸣声,烛火摇曳,时明时暗的烛火倒映在季雪燃过分漂亮清雅的眉眼,他有些湿润的琉璃眸中尽是她的倒影。
床笫之间,帘影重重。
赵时宁在一身正气地打坐。
季雪燃整个人还在发晕,赵时宁感受到隐隐有突破的迹象,就果断推开了他,连忙打坐运功。
两人这还是正儿八经的新婚夜,赵时宁此刻却如老僧入定,反倒像是清心寡欲起来,对他连多看一眼都不曾。
季雪燃什么也没有说,默默把自己和她清理干净。
他拿了件外袍为她披上,安静地陪在她身侧。
赵时宁这次没有入定上几个月,不过半个时辰就睁开了眼。
季雪燃居然还守在她身畔,手中捧着的书不知翻了多少页。
忽明忽暗的烛火照得不大的房间暖烘烘的,赵时宁望着身上穿好的衣服,听着外面的风声,心里却异常的平静。
她索性直接躺了下来,将头枕在了他的膝盖上。
“真的累死我了。”
季雪燃立即*将书放下,视线扫过她的略有些单薄的身躯,眼眸里含着心疼,“待会想吃什么?我去做给你吃。”
赵时宁揉了揉眼,见他琉璃似的眼眸,像是融化的月亮。
她忍不住拿他打趣,嗓音如蜜糖,“当然想吃你了。”
赵时宁心心念念他许久,方才不过潦草一次,她可真是不甘心。
季雪燃果真愣了片刻,耳尖飘起了淡淡的薄红。
“我是……说……”
“骗你的,我可不能再来了,再来一次我就要挨雷劈了,我可不想死在床上,怪狼狈的。”
她以一种轻松的口吻说出来,像是不经意说出口的玩笑。
季雪燃沉默了片刻,“不必害怕,有我陪你。”
赵时宁直挺挺躺着,眼眸涣散,对她已经元婴大圆满,对即将突破化神期这事还在恍惚。
佛子不愧是佛子,与他睡一次,她居然就要渡雷劫了。
修士突破化神期,就要渡一次雷劫,挺过雷劫后才能修炼至大乘期修士,大乘期之后只要熬过雷劫就能飞升成功。
这意味着赵时宁离飞升成功只差两步之遥,但两步之遥却犹如天堑。
要知道普通修士都很难渡过雷劫,更别说不受天道青眼的合欢宗修士,不然合欢宗的宗主也不至于死在雷劫之中。
赵时宁这一路走来太过轻松顺利,以至于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眼前的一切像是一碰就破的梦境,后面还有着什么样的惊涛骇浪在等待着她。
季雪燃自身后将她抱入怀中,他温暖的体温熨帖着她有些不安的心,无言地告诉她有他在她的身后。
“算了算了,不烦这些了,桥到船头自然直。”
赵时宁根本就没想过让谁来保护她,要是季雪燃这一夜后有了身孕,她再怎么混也是个有担当的女人,根本不可能让他怀着孕还为她以身犯险。
她自己的劫难自然要自己渡。
大不了就是一死。
就算她没挺过去真被雷劈死了,总归睡了那么多权势滔天的美男,去了那么多地方,她也不亏。
就可恨没把那该死的神帝给打一顿。
赵时宁半趴在他怀中,像是没骨头似的,闻着他衣服上淡淡的莲香,手指戳了戳他的胸。
“等过几天我们回修真界吧,在人间渡劫若是伤到无辜就不好了。”
“好,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
季雪燃说这话时,颇有一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感觉。
赵时宁听着忍不住有些想笑。
她眼眸亮晶晶的,伸手轻轻抚摸着他平坦的小腹。
“也是,你不跟着我又能去哪,说不定这里已经有我们的孩子了。”
“哪有这么快。”季雪燃耳尖又涨起了红。
“我天赋异禀。”
赵时宁在他的怀中拱了拱,最喜欢闻他身上的淡香,像是只黏人的猫。
“我困了,睡觉吧。”
她打了个哈气,很是疲惫的样子。
季雪燃将被褥替她盖好,却发现她枕着他腹部一动不动,居然已经睡着了。
他就这样凝视了她许久许久,心脏像是在春天里长出了嫩绿的芽,一点点破土,抽条。
季雪燃走到今日这一步,每一步都是他自己做的抉择,他的每一个抉择都在走向她,像是早已命定的安排。
他是个信命的人。
所以早早放弃了挣扎,只凭着本能去靠近她。
他终是不忍再吵醒她,保持着不动的姿势,直到身体变得僵硬,像是没有呼吸的雕像。
赵时宁一夜无梦睡得很好,醒来时闻到米粥的香气。
她修行了辟谷术本不该饿的,但闻到这香味还是勾起了腹中的馋虫,竟然觉得饥肠辘辘起来,像是几百年没吃过饭的饿死鬼。
赵时宁跟随着香味走到了桌前,看到煮好的粥,还有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小菜,顿时困意全无。
季雪燃还在厨房忙碌着,甚至没发觉她醒了。
赵时宁也没有喊他,而是走到敞开了门前,看着被木栅栏包围的小院子,木栅栏上爬着花草,她呼吸着山野间的空气,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小院子里的晾衣绳飘着洗得干干净净的衣物,随着风晃来晃去,像是随时准备振翅欲飞的鸟雀。
这样的日子其实也很好。
不用到处奔波,不用时刻胆战心惊,在人间想过多久就可以过多久。
赵时宁有些遗憾地想着,只可惜她得罪了很多人,不变强就只能等死。
“怎么没有穿鞋就出来了。”
季雪燃说这话时,已经拿着鞋子,半跪在她身前,仔细细细帮她把鞋给穿好。
赵时宁垂着眸,看着他低眉温和的玉容,有些许恍惚。
他总是一身素净的颜色,比这冬日覆雪的山野还要寡淡,但在赵时宁这里却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以往她都是一个人往前走,现在她身边有了陪伴的人。
赵时宁忍不住问道,“季雪燃,你说我是应该留下来呢,还是继续往前走,留下来我可能不会死,还能留在人间逍遥自在,要是继续往前走我可能会死,魂飞魄散那种。”
季雪燃毫不犹豫,“自然继续往前走,你走了那么久,为何要停下?”
“我怕死,我怕魂飞魄散。”
赵时宁毫不掩饰道。
怕死是一种美德,她对此毫不掩饰。
季雪燃站了起来,神情认真,“我替你算过,进一步可能前程万里也可能……”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来。
他知晓赵时宁的野心,至少他在她的梦境中早已见识过,若是她有机会,定然不愿陪着他留在这山野之中。
她有更广阔的天地。
他只能陪伴着她,并且让她安心。
“你不会死,就算是魂飞魄散,我也会把你从三生河找回来。”
赵时宁立刻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当初他整整拼凑好了整个村的村民的魂魄。
“不会魂飞魄散……那我就试试吧。”
赵时宁又成了没心没肺的样子,开开心心用了早饭。
她还是第一次吃季雪燃做的饭,没想到季雪燃的手艺这么好,完全不输给皇宫里的御厨。
赵时宁难得把自己给吃撑了,虽然季雪燃做的都是素菜,但她来者不拒,基本都被她吃了个干净。
反倒是季雪燃也不动筷子,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吃饭。
好像看着她吃饭,就已经很饱了。
赵时宁本来还有些哀愁的情绪顿时散了个干净,也不管什么雷劫不雷劫的,总是先让自己填饱肚子,先让自己开心再管其他有的没的。
她吃完饭放下筷子,季雪燃顺其自然去洗碗,收拾桌子。
赵时宁就提着小板凳,小木桶和竹竿去钓鱼了,说是要给小黑猫做饭吃。
即使小黑猫从昨晚就不知踪影,不知去哪玩了。
她找了个说远也不算远的地方,欣赏着空旷的湖面,湖面上还飘着淡淡的薄雾,湖的四周包围着连忙不绝的山脉。
季雪燃找的这地方,绝对是适合隐居的最佳场所。
【别说你,本系统都想在这生活一辈子,每天坐着钓鱼就是一天,不用洗衣做饭挣钱,回去就能有热腾腾的饭菜,以后再养几个娃娃,简直就是神仙般的生活。】
赵时宁不以为然,捏了米团挂在鱼钩上,甩竿钓鱼,“这种日子过几天就腻味了,一点都不刺激,但太刺激动不动被雷劈也不好,就不能让我一口气吃成胖子。”
她正这样说着,泛晴的天空顿时布满了阴云,天际划过一道蛇形的闪电,划破天际,传出闷闷的响声,正好在她头顶上方。
赵时宁预感不祥,可不认为这是普通的雷。
可是雷劫怎么会提前来呢?她这还没突破到化神啊?!
她立即放下钓鱼竿,撒腿就准备跑,又陡然停住了脚步。
扶云提着剑,衣袂飘飘。
杀气腾腾地站在她面前。
“你又骗了我,为何要抛下我们?”
赵时宁不太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我们?
他和司鹤南吗?
这世道疯了吧。
赵时宁还在不可思议中,就听到了生子系统略带迟疑的声音。
【哎呀,他好像怀孕了。】
第143章 鬼压床
赵时宁抬头看了眼阴云密布的天空,滚滚雷云在空中翻腾着,令人毛骨悚然,像是随时可能劈在她身上。
“有什么事待会再说行不行,你先离开这里,这儿太危险了。”
她倒不是担心他,要是伤着她孩子可怎么办。
扶云却失了理智,执意寻求她的答案。
他银色的眸死死盯着她,像是对四周渐渐逼近的雷声恍若未闻,执拗地拦在她身前,“你可还记得你与我是如何承诺的?”
赵时宁这哪能记得,她随口说过的承诺多的是,说完就忘了也不会真的去兑现。
这还是第一个问她要承诺的。
傻子都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她反倒冷静下来,没那么慌慌张张,想要四处逃窜,抬手指了指头顶的雷云,“非要现在说吗?我快要渡雷劫了,我要是死了,你又该向谁要承诺。”
“我知道,你若死了,我就去地下向你讨要诺言。”
扶云依旧拦着她的去路。
他面目憔悴,眼眸空洞,微卷的蓝发随着风晃动,像是一夜之间被抽去了魂灵。
赵时宁几乎跳脚。
“呸呸呸,我才不会死呢,少在这乌鸦嘴咒我。”
天雷并没有给她和他叙旧的机会,顷刻间数道天雷破开虚空,天地骤暗,像是要降下劫难,雷声轰鸣,如紫蛇般迅速劈向了赵时宁头顶。
赵时宁若有所感抬头,顿时觉得她完全是多想了。
这天雷哪会伤及无辜,分明只劈她一个人。
她立即推开了扶云,不管不顾,抬腿就跑,连头都不敢回。
可能是因为在人间,数道天雷接连劈在她身后,又顷刻消失,连一草一木都未伤及。
天雷也分为许多种,有四九,六九,九九三种,修行者修为越高,降下的雷便越多。
赵时宁本想着她修为低,只需要逃跑躲过这几道天雷就好。
但凡不是在人间,而是在修真界,她就可以用遁光术直接跑了,而不是只能四处奔逃。
可显然她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在她接连躲开几道天雷后,雷云中降下的天雷不仅没有停歇的趋势,反倒愈演愈烈,穷追不舍,远远不止三十六道雷。
赵时宁分神想办法的片刻,数到惊雷再度劈在了她头顶。
她立即抽出神鬼剑调动灵力去挡,可她在人间修为本就被压制,万顷雷霆之势哪里能挡得住,鬼神剑闪烁着青色灵力越来越黯淡,她握着剑的虎口发麻,喉咙间也涌出一股腥甜。
狗天道,破天道,该死的天道。
赵时宁正在心中破口大骂。
扶云纵身飞来,出剑与她一同挡下这几道天雷。
“你怎么跑的这么快?”
扶云脸色苍白如纸,比方才更差劲,身形摇摇欲晃,却强撑着挡在赵时宁身前。
他不过是鲛人,法术低微的妖族,面对天雷更加没有抵抗之力。
赵时宁也没好到哪里去,但却扯着扶云将他推开。
“谁让你追来的,你灵力这么低也敢追来?不要你多管闲事。”
“你以为我很想管你?”
扶云声音冷漠,身体却像是沉默的雕像,怎么也推不开。
天雷仍旧没有停下,顷刻间数道刺目的天雷如蛇一般缠绕在一起,将赵时宁与扶云团团围住,宛若一座牢笼将赵时宁困在其中,让她无处可逃。
赵时宁止住了逃跑的脚步,也心知她根本就躲不开,她环顾着四处包围而来的天罗地网,耳鸣声阵阵,心里止不住发慌。
谁家的天雷是这样的。
这不是存心要她死在这里。
扶云轻轻牵住了她的手,眼眸晦暗,“我不会让你不会死在这的。”
赵时宁无路可走,放弃了挣扎,忍不住嘲讽道:“方才你不还说要去下面寻我,现在又说什么不让我死,说话翻来覆去,颠三倒四的,谁相信你。”
“再说了,你个小小鲛人,你又能做什么。”她冷哼一声,根本生不起什么感动。
她可没有让人陪她去死的癖好。
怎么死也要做鬼缠着她,不让她清净,实在是令人恼火。
她这话说完,眼前骤然一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扶云一把推开,跌坐在地面。
他以身体挡住了这无边雷霆。
“我是不能做什么,可我至少也要护住我的家人……我的孩子的娘亲。”
“嘭”的一声。
环绕着她周围的天雷骤然消失。
枯败的草地上躺着一条小鱼,淡蓝色的鳞片泛着五彩的光痕,但小鱼的鳞片全然裂开,流淌着血痕,已然是濒死之态。
赵时宁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会是……死了吧……”
她连忙蹲到小鱼面前,忍不住心慌,又不敢去触碰地上的小鱼,“不是……你一条鱼,谁让你替我挡雷劫的……你也知道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赵时宁这时才后知后觉。
她已经突破至化神期了。
可她根本高兴不起来。
赵时宁指尖蓄着青色灵力,也顾不得使用灵力可能继续挨雷劈。
灵力源源不断地汇入小鱼体内,她想要替扶云疗伤,但她的灵力汇入扶云体内就像石沉大海,杯水车薪。
“完了,这都变成烤鱼了,还能活下来吗?我的孩子可怎么办……”
赵时宁不是医修,她本来就受了伤,又强行为扶云灌输灵力,渐渐的也有些承受不住,乌发凌乱,脸色苍白如纸,眼眸里布满着血丝,青色的衣袍浸透着殷红的血,分不清是谁的。
【孩子应该还在,你别着急。】
她身后传来脚步声,赵时宁警惕地回头,看到是急匆匆赶来的季雪燃,她揪起的心顿时落回实处,想也不想对着季雪燃委屈道:“季雪然,你怎么才来啊。”
季雪燃一手揽住赵时宁的肩膀,让她有所支撑,轻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停下治愈术,轻声安抚她,“对不起,我来晚了。”
赵时宁渡雷劫时,她觉得天崩地裂,可实际上四周连鸟雀都未惊起。
季雪然没等回她回家,想起她走时说要去钓鱼,这才寻到了她。
“你快救救他,他可不能死。”
赵时宁拽着季雪燃的衣袖,语气焦急,却到底没敢跟季雪燃说扶云肚子里还有她的孩子。
“我不会让他死。”
季雪燃掌心聚起柔和的淡金色灵力,缓缓抚过枯草上昏死的扶云。
赵时宁对季雪燃无条件信任,他一来她就放宽了心,疲惫的身体有了依靠的怀抱,很温暖。
她将脑袋搁在他胸前,轻轻地叹着气,眼皮子越来越重,“季雪燃,我好累,好困,想睡觉。”
“睡吧,等会把小鱼治好,我带你们一起回家。”
季雪燃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他声音永远是温和平静的,如涓涓的泉水。
赵时宁心里的不安立刻消失了不少,依赖地趴在他怀中,将这剩下的包袱通通都甩给了他。
她这个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这一点。
她真的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她也有家人了,也可以有人去依赖,她可以心安理得躲在他怀里,让他帮忙收拾烂摊子。
赵时宁慢慢阖上了眸。
季雪燃庆幸他时常会为她占卜,所以常常见不到她就会忧虑起她的安危。所以她不过离开一会,他就忍不住主动来寻她,也庆幸自己这一世开悟的较早,可以有能力为她疗伤。
他将她伤口处理好,又接着治疗濒死的扶云。
赵时宁在梦里见到了小黑猫,一双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等会就会开口吐人言。
小黑猫的绿眼睛总让赵时宁想起一个人。
或者是一只鬼。
齐不眠。
自从她上次对他做了那样极尽羞辱的事,齐不眠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来找茬了。
赵时宁总觉得以他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时不时要入她的梦来勾她的魂下地狱。
但她一次都没有梦到他,好像他将她彻底给忘了,也不会特意还要入她的梦来报复她。
赵时宁抱起小黑猫,用甜得发腻的嗓音问小猫咪,“你去哪里贪玩了,怎么昨晚和今天早上我都没看到你,我还要去给你掉小鱼做鱼汤喝呢,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小黑猫就这样看着她,也没说话,就只是这么看着她。
赵时宁觉得有些阴森森的,像是在被恶鬼窥伺着,凝视着。
小黑猫跑了。
好像有个黑影躺在她身边,身上沾着夜昙的香气,肯定不是季雪燃。
她的手被躺在床边的黑影牵住了,那人的手像是森森白骨,冷得惊人,让人心里发毛。
“居然没死呢,我还以为你会死掉,这样你可就落我手里了,我可一定要把你留在酆都城,一直一直留着你,留到你骨头烂掉,皮肉发臭,魂飞魄散。”
躺在床侧的人嗓音阴冷,幽幽地在她耳边呢喃道。
赵时宁听得分明,这就是齐不眠的声音。
那个同样该死的齐不眠。
“你才发烂发臭,你才要魂飞魄散。”
赵时宁想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可她应该还是在做梦,也不知道是鬼压床还是咋的。
她嘴巴张不开,眼睛也睁不开,想骂齐不眠也骂不了,想睁开眼睛也看不见。
齐不眠却距离她越来越近,俯视着她,渐渐的低头,似是想要吻住她的唇。
赵时宁脑海里立刻闪回他那殷红的唇,像是抹了血,这人吞了那么多亡魂,指不定真的吃过人肉。
她越焦急,他就凑得越近,像是铁了心肠想要亲她。
赵时宁手指蜷曲,用尽全力想让自己躲开,反复尝试了好几次后。
她突然睁开了双眼。
青天白日的,哪有什么鬼压床的齐不眠。
只有蹲在桌子上的小黑猫。
小黑猫正看着鱼缸里游来游去的小鱼。
第144章 神帝
“……齐不眠?”
赵时宁试探性地轻唤一声。
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太阳晒得人暖烘烘的,哪里会有什么鬼,也根本不可能有回应。
小黑猫仍然自顾自地打量着鱼缸里的小鱼,时不时试探着想要把小鱼从鱼缸里叼出来。
赵时宁把小黑猫从桌子上抱下来,揉了揉小猫的脑袋,对着小黑猫摇了摇头,“你这只调皮猫,这条小鱼你可不能吃。”
小黑猫被她抱着,很是不耐烦的样子,尾巴晃来晃去,想从她怀里挣脱出来。
赵时您却按着小黑猫不松手,捧着小猫的脑袋仔仔细细打量个遍,见小猫崽子实在是可爱,一脸无辜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戳了戳小猫的鼻子,“我真是疯了,怎么会觉得你是齐不眠那个杂种,齐不眠怎么可能这么可爱呢。他要是猫肯定也是最丑的那种。”
小黑猫抬头看了看她,尾巴摇了摇,挣脱了她的桎梏,又跑开了。
赵时宁揉了揉受伤的手臂,伤口已经痊愈了,她现在身体也没有半点不适,好像被雷劈只是她的一场幻觉。
除了鱼缸里一直在到处乱撞的小蓝鱼。
“扶云,你别乱撞啊,本来就不聪明,再把脑袋给撞傻了。”
赵时宁立即道,想伸手把小鱼给拨开,又不敢贸贸然伸手。
现在这样俯视着扶云,赵时宁莫名觉得这样的他看起来呆呆的,比变成人的时候好玩许多。
她思绪飘的远了些,想起从无羁阁离开这一路好像遇见了好多小动物,还有漂亮的小花。
赵时宁想起了小花一瞬,有些记不起那朵漂亮小花的名字了。
不过小花好歹也是个神仙,想来也不需要她记得。
她心里有些失落,哪怕她千辛万苦到了化神期,可在天道眼里也不过是随手碾死的小虫子。
上次因为扶云侥幸躲过了雷劫,可下次她还躲的过去吗?
“到底怎么办?我以后不会一直要被雷劈吧。”
赵时宁双手托着腮,又重重地叹了声气。
【本系统刚刚又翻了翻原著,里面提到女主渡雷劫时曾经使用过一种法器,可以抵御雷劫。】
赵时宁眼前一亮,连忙问道:“什么法器,快说快说。”
【雷魂珠,原著记载好像是在苍盐山。】
“苍盐山,这是什么地方,我听都没有听说过。”赵时宁对系统的话表示怀疑。
【你可别不信本系统,再说了你还有别的办法吗?天雷这么厉害,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都会追着你劈的。】
“那你倒是说苍盐山究竟在哪啊。”赵时宁咬着下唇,听着“天雷”两个字就心烦。
【嗯……大概在北面的沙漠深处?】
“我就知道你根本不确定苍盐山在哪,北面的沙漠那么大,四处都是妖物,我要找到猴年马月。”
赵时宁瘪了瘪嘴,就知道系统根本不靠谱。
“不过我也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去找找了。”
赵时宁把鱼缸抱在怀里走了出去,正巧看到季雪燃也正在抚摸着小黑猫。
与之相比,小黑猫对待他的态度截然不同,呲着牙,发出警告的低吟,像是随时都会咬他,凶得吓人。
“怎么了?小猫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赵时宁忍不住担忧道。
季雪燃凝思几瞬,神色不变,“只是觉着这猫咪实在可爱,没想到它不太喜欢我。”
他看出这小猫身上萦绕着一缕游魂,但却对赵时宁没什么恶意,季雪燃就放开了小黑猫。
“没有问题就好,扶云没有事情吧?”赵时宁捧着鱼缸,有些忧虑地看着来回乱撞的小鱼,“他总是在鱼缸里乱撞怎么办?”
“他暂时无碍,将他带回家养伤就好。”
季雪燃道。
“回家,把他带回皇宫吗?司鹤南那个疯子会趁机杀了他吧。”赵时宁下意识抱紧鱼缸,她好不容易才救回的扶云,可不能就这么让司鹤南给害了。
季雪燃视线投向鱼缸里四处乱撞的小鱼,琉璃般的眸里闪过怜悯。他已看出扶云怀有身孕,对他保护赵时宁更是心存感激,所以愿意不遗余力帮助扶云。
“扶云的家不是皇宫,是海底。”
赵时宁点了点头,“说的也是,那我就顺路把他放回海底吧。”
“顺路?你要去哪里?”
季雪燃顿住,幽澈的眸满是忧虑,眉头拧紧,极为担心她。
“我要去苍盐山,去苍盐山找可以抵御雷劫的雷魂珠。”
赵时宁对季雪燃没有隐瞒,除了扶云怀孕的事。
“我陪你一起去。”
季雪燃立刻道。
他实在不放心赵时宁孤身在外。
“不必了,我一个人行事方便些,你就安心留在家里等我就行,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赵时宁习惯了独自一人去各种地方,倒是不习惯有人陪在身侧。
她与季雪燃成婚只是想有个家,让家里时时刻刻有人在等着她,可没想过与季雪燃去各处地方。
季雪燃如今只是转世,肉体凡胎,她可不敢轻易让他涉险。
再说了她这要是路上采补个野花野草的,有季雪燃在身边不就不方便了。
赵时宁将鱼缸搁在一旁,走上前伸手抱了抱他的腰身,安抚着他,“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他低垂着头,凝视着她,眼底柔缓,“好,你让我在这等你,我就等着你回来。”
他清俊的容颜隐匿在晨光中,穿着鸦青色的衣袍,像是场朦胧的幻梦。
赵时宁将他抱的越发紧一些,恋恋不舍地松开了他。
“事不宜迟,那我就先走了。”
赵时宁重新抱起鱼缸,走出院子,召唤出了青鸟。
她总是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带任何牵挂。
季雪燃跟着她走到小院前,见她要坐上鸟背,终是忍不住唤她的姓名。
“……赵时宁。”
赵时宁立刻回过头,冲着他扬起灿烂的笑容,“怎么啦?是不是舍不得我?”
山野间遍布着枯败的荒芜,冷寒的风从四周涌来,在他的眼底,她是世间唯一一种颜色。
季雪燃往前一步,轻轻抱住了她,在她眉心轻轻落下一吻,“早些回来。”
赵时宁眼眸睁大,点了点头。
他难得主动吻她,以往都是她主动撩拨他,她笑容越发灿烂恣意,“好,那你也乖乖在家等我。”
青鸟一声啼鸣。
季雪燃再一次目送赵时宁远去。
只是这一次所有不同。
季雪燃手指轻轻落在腹部,虽然身体毫无反应,可他很清楚的知道腹中已经有了她的子嗣。
为了让她心安,还是等她回来再告诉她这件喜事罢。
季雪燃这样想着,眼底柔软。
————
鲛人一族生活在人间的北海最深处。
青鸟背着她走了并不是很久。
赵时宁坐在青鸟脊背上,很快就看到了无边无际的苍茫海面,蔚蓝的一片,如同深蓝色的镜面,镶嵌在绿洲的边缘。
“应该就是那里,小鸟,我们快过去吧。”
她并不想在海底多做停留,只是想把扶云送回海底养伤,很快就离开去寻找雷魂珠。
这也是看在扶云怀了她孩子的份上。
她和他的缘分到此为止,以后他若是安安分分就留在海底不再上岸,定然不会再遇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不过若是以后她飞升成功,说不定还会偶尔回来看他一眼。
赵时宁盯着鱼缸里游来游去的小鱼,忍不住道:“若是以后我飞升不成功死在雷劫里,扶云你也不必跟孩子提醒我,以后每年祭日你记得给我烧柱香就行了。”
小鱼自然是听不懂的,一时飘在水面,一时沉入水底。
青鸟飞到北海上方,越飞越低,最后飘在海面上盘旋停留。
赵时宁深吸一口气憋住,抱着鱼缸跳入了海底,青鸟也化为一枚簪子,自动掉入了她腰间的储物袋。
海水从四周灌入鱼缸中,鱼缸里的小鱼主动从鱼缸里慢悠悠地游出来,探头探脑的,似是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时宁在海底无法说话,对着扶云摆了摆手,示意扶云赶紧离开。
可小鱼却丝毫不动,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
赵时宁在心里怒骂一声蠢鱼,放他自由都不知道珍惜。
她对着扶云摆了摆手,划着水往水面上游。
小鱼也跟着她游,就飘在她跟前,不远不近。
“你是不是……”
赵时宁脏话没说出口,猛喝了口咸腥的海水,脸都快绿了,口鼻间咕噜咕噜冒着泡泡,在海底有些待不住了。
小鱼却飘到她面前,吐出了一个透明的泡泡。
透明的泡泡越来越大,将她完全罩住将海水彻底隔绝。
赵时宁突然就能呼吸通畅了。
“你是不是蠢啊,我都送你回家了,你怎么还不走。”
她可以完全自如地骂这条呆鱼了。
小鱼依旧绕着她来回游动,怎么也不愿意离开。
赵时宁不想管他了,简直是给他惯的,别以为怀了她孩子就可以拿捏着她。
她继续狗刨着往海面游。
她游到海面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扶云果然还在跟着她。
孤零零的一尾鱼。
很是可怜的样子。
“算了算了,我可真是服了你了,要不是担心你被大鱼给吞了,我可不会送你回家。”
赵时宁骂骂咧咧地又游了回去,指着游在她身侧的小鱼,“看在你救过我一次的份上,我送你回家,快点在前面带路。”
小鱼果真乖乖地在前面游着,带着她回自己的家。
赵时宁狗刨实在是既累又不雅观,直接坐在泡泡里面,仍由透明的泡泡带着她飘在海底。
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海底同样被万顷的阳光照耀着,不再是漆黑的一片。
赵时宁面前时不时游过一大群的游鱼,色彩鲜艳斑斓,从这处掠到那处,四周漂浮着深绿的海草,样式各异的珊瑚,异样美丽。
她上次随着黑龙栽入海底时,什么都没看到,只有混混沌沌的海水。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海底这样奇异艳丽的景色,纵使对扶云一肚子意见,很不情愿送他回家,但又忍不住四处张望,啧啧赞叹。
小鱼只是安静地游在前面,不知还要有多久才能游回到他的家。
一声奇异的鸣叫——
四周的鱼群顿时散开。
赵时宁不知发生了什么,还坐在透明泡泡中四处张望。
她陡然瞪大双眼,看着不远处巨大的鱼,从她身边慢慢游过,像是一座岛屿。
【云鲸!是云鲸!】
又是一声奇异的鲸鸣之声。
巨大的云鲸距离她越来越近,赵时宁几乎可以看到鲸鱼皮肤上的斑点,像是一颗颗星辰,缓慢游弋在海水之中。
赵时宁坐在透明泡泡中,在云鲸面前,她渺小的才像一尾小鱼。
而扶云仍在前面游着,像是对云鲸的到来无知无觉,也不甚在意。
赵时宁却移不开眼睛,愣怔地盯着这海底巨鱼。
越往海底深处游去,阳光就越难以触及,周围就越来越暗,越来越安静,无形的恐怖笼罩着她。
好在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路,路两边生长着各种各样繁茂的花朵,闪烁着星星点点的荧光,为黑暗的长路照明。
“看来你快到家了,把你送到家,我就离开了。”
赵时宁对着游在前面的扶云说道,也不管以他现在能不能听懂。
小鱼游着游着就停了下来,停在了一座湛蓝而透明的宫殿前。
“这就是鲛人一族居住的地方了吗?不过这地方可真好看。”
赵时宁嘀嘀咕咕道,狗刨了几下,游到宫殿的墙壁,伸手摸了摸。
她刚缩回手,正欲离开,就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是谁在这。”
两个鱼尾人身的鲛人拦在了她面前。
好在扶云游到了两个鲛人跟前,挡在了她身前。
两人鲛人立刻神情慌乱。
“殿下,殿下你怎么成这样了?!”
“快去找巫医大人。”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受赵时宁控制了。
两个鲛人这么一喊,又涌出好几个鲛人围过来,赵时宁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鲛人们齐齐把扶云送到了他的住处,又请了来了巫医。
巫医是位中年样貌的女子,穿着红色海草编制成了长袍,鱼尾也是夺目的红色,手中拄着拐杖。
赵时宁远远站在门口,没往里去,她有些怵这个巫医。
巫医不过是略微施法,就将扶云恢复成了鲛人之身。
“扶云此前受了重伤,不过已经被医治好,暂时没什么大事,安静养着身体就好,不过……”
“巫*医大人,不过什么?”
过来凑热闹的小鲛人嗓音稚嫩,好奇地问道。
巫医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过扶云怀有身孕,外加这次受了这么重的伤,胎像不稳。”
“什么?殿下怎么会怀有身孕!”众鲛人惊诧道。
“胎像不稳?那怎么办?”
本来站在人群之外的赵时宁连忙推开了鲛人,挤了进去,担忧地询问。
本来就很关注她的鲛人们,这下终是明白了她与扶云之间的关系。
巫医凝视着她片刻,目光深邃,“看来你就是扶云腹中孩子的娘亲了。”
鲛人们窃窃私语道:“天呐,扶云怎么能怀孕的,就算怀孕了也无法诞下孩子吧,鱼怎么能和人类产下子嗣呢。”
赵时宁皱了皱眉,不太理解这些鲛人说的话。
“你们都先出去吧,扶云需要静养。”巫医抬手,止住了鲛人们的话语。
赵时宁看出这个巫医在鲛人一族中威望极重,而且这些鲛人也不似人间和仙界那般阶级分明,反倒彼此之间像是互相关切的邻居。
鲛人们零零散散走了出去。
巫医若有所思地看着赵时宁,开口道:“姑娘是扶云在人间的娘子?”
赵时宁下意识想摇头,但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她要是说与扶云没名没分,只怕会被这些鲛人打死吧。
巫医接着问。
“扶云是如何受伤的?我观他身上的伤势,像是天雷所致。”
巫医探究的目光太过犀利,赵时宁被盯得头皮发麻。
“的确是因为天雷,我是修士需要渡雷劫,我夫君为了救我……为我挡了天雷。”她磕磕巴巴地说。
“看来扶云是极喜欢你的,他与他阿姐可真像,都是没脑子的情种。”巫医摇了摇头,似是在感叹。
赵时宁心中一紧,“巫医大人,我……我不会抛弃扶云的。”
“你不必害怕,就算你真抛弃了他,我也不会伤害你的。”
巫医已经活了几千岁,见多了鲛人族的痴男怨女,第一眼就看出了赵时宁对扶云并无情意。
“你若是想离开,现在就离开吧。”
赵时宁听到巫医让她离开,反倒哑然,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揪着袖口的薄纱。
“他救了我一命,我留下来陪他几日……也是可以的。”
巫医轻笑道:“随你,总归他是你的夫君,他看着快醒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巫医临走前送给她一串珠子,替她挥散了包裹在周遭的透明泡泡。
没了透明泡泡后,赵时宁戴着这串珠子,也依旧可以呼吸自如,在水底可以如履平地。
等巫医离开,赵时宁才彻底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贝壳制作而成的床榻上。
扶云的房间里到处摆满了海草编成的小玩意,一串串的珍珠坠满了整个房间,各个角落的明珠闪耀着淡淡的光芒。
【这个房间可真好看,扶云没想到还是个热爱生活的美人鱼。】
赵时宁也觉得扶云的房间很好看。
她躺在扶云身边,头枕靠着手臂,望着像是布满星星的屋顶,又看向身边还在昏睡着的扶云。
赵时宁戳了戳扶云的脊背,单手支着下巴,盯着他异域感十足的面容,“要不是我急着去苍盐山,我还挺想留在这里多玩几天,等你醒了……我还是走吧,你留在这里安心养胎就是了。”
扶云蝶翼般的长睫动了动,慢慢睁开了双眼,正好与她四目相对,彼此对视,他的眼底是令她心颤的温情。
“你醒了。”
赵时宁先移开了目光,坐直了身体,四处乱看着。
“你既然醒了,那我就先走了,反正我把你送回家了。”
她猝然站起了身,对着他摆了摆手。
等她一脚踏出了门槛,扶云也没有出声挽留她。
赵时宁心一狠,没有回头。
这一路果真没有鲛人拦着她,只有路中有几个在玩捉迷藏的小孩子时不时好奇地打量着她。
“她就是殿下在人间的娘子啊。”
赵时宁走的飞快,几乎跑出了鲛人居住的地方。
等走到漆黑一片的小路时,赵时宁才意识到她走错了路,这海底到处都是一样的景色,她走着走着就不知走错了方向。
前方正巧站着个人。
赵时宁不知为何,对他记忆犹新,虽然仅仅与他只有一面之缘。
是她上次迷路在藏书阁遇到的那个仙人。
第145章 你爱他们吗?
四周昏暗无比,只有几尾身体泛着荧光的小鱼在海水中游荡。
赵时宁踩在柔软的白沙上,慢慢停下了脚步。
她眉头皱紧又松开,下意识想要拔剑,但想了想她打不过他,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为什么她对他记忆深刻。
自然是因为他是狗天道啦。
生子系统别的用没有,但遇到男主就自动激动。
她眼前这个样貌出众的小仙正是最后一个男主,也就是神帝的化身之一。
也不知道这老男人又在搞什么。
没用天雷劈死她。
现在亲自来了结她吗?
赵时宁还在胡思乱想着,临渊而望的仙人已经转过了身。
相比于他温沉平和的气质,惊艳的外貌,更赵时宁觉得不适的是他传递来的隐隐压迫感,即使他已经在刻意收敛着。
但这还是让她立刻想起九重天门前,飘浮的金字排列出的天规戒律。
这可能也不是他的真实外表,不过这也无所谓了。
“你怎么在这里?九重天的仙人。”
赵时宁故作诧异道。
裴隐没想到她居然还记得他,清湛湛的眸凝视着她,“你还记得我。”
“自然记得,上次在藏书阁多亏了你帮我。”赵时宁脸上挂着笑容,像是遇到久别重逢的友人。
在九重天要是没有你我也不可能被师尊逮到。
她快步走到他身前,笑意越发真挚。
要不是他这个狗杂种捣鬼,她也不可能三番四次倒大霉。
现在还装上了。
指不定又在憋着什么坏水。
“对了,我还不知道仙人的名字呢,仙人你叫什么名字啊?”
赵时宁也装作不认识他,只当他真的只是藏书阁的小仙人。
裴隐犹豫了一瞬,在这世上还没有人知晓他的姓名,但思及赵时宁活不了多久,出于对将死之人的怜悯心还是告诉了她。
“裴隐。”
他温声道。
“我记住了,那我叫你阿隐好不好?”
赵时宁十分自来熟地唤他,柔软的尾音上扬,像是在对着他撒娇。
裴隐不经意地蹙了蹙眉。
他实在不会与人装亲近。
“怎么了?是不可以吗?”赵时宁睁大双眸,有些失落地低垂着头。
裴隐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没什么,你想唤我什么都可以。”
赵时宁已经能够感受到,他在尽力地忍受她。
她何尝不是在忍耐他呢。
两个恨不得彼此原地去死的人,现在在这里装亲近。
赵时宁分神想了想裴隐的身世,世间唯一飞升成神的八荒之主,也是如今掌管九重天制定种种天道法则的神帝。
若是能睡了他。
肯定能涨不少修为吧。
赵时宁在打量着裴隐的同时,裴隐同样在打量着她。
裴隐实在是不明白,为何那些个一方之主,天之骄子相继折在这个女人手里。
就连季雪燃也逃不过。
不然今年灵山就该多一位神佛。
他需要将乱掉的人和事。
一点点拨正。
裴隐不带任何情绪丈量着她。
赵时宁被他盯得下意识脊背发寒,尤其是他绝对的力量压迫,只要稍微动动手指,他现在就可以把他杀了。
可显然神帝严格遵守自己的戒律,不会随意造成不必要的杀戮。
就算要她死,也要师出有名,或是借刀杀人。
上次在青丘的那阵不正常的风,非常巧合地把她送到齐不眠身边,不就是要借齐不眠的手杀了她。
赵时宁只装作不知道他的打量,对他的态度可以称之为友善,“对了,你不在九重天的藏书阁,在这里做什么?这里不是鲛人的地盘吗?”
裴隐瞥向身侧的无底深渊,“这下面封印着上古凶兽,近来封印有所松动,我奉命前来加固封印。”
赵时宁看向这海底深不见底的深渊,好像真的听到了来自深渊底部的怒嚎声,她下意识抖了抖肩接连后退好几步。
她这胆小的姿态落到裴隐眼中。
他心中陡然滋生些许恶意。
若是让她死在凶兽口中,也不是不可以。
赵时宁刚才接连后退好几步,就是害怕裴隐把她推下去当上古凶兽的零嘴儿。
她心中顿生警惕,精神高度集中在裴隐身上。
生怕他搞小动作,真把她推下去。
“原来这里还封印着凶兽,这里真可怕,我还是不打扰仙君了。”赵时宁转身就要走,可她注定是走不掉是。
可不知从哪里涌来骇人的波涛,携带着恐怖的冲力,赵时宁瞬间被这惊天巨浪吓住,她一点点往后退,直至退到身后的深渊,眼看着就要掉入深渊中。
裴隐站在原处,平静地看着她,甚至对着她弯了弯唇。
【啊啊啊啊啊好可怕!完了完了,我们要死了呜呜呜——】
赵时宁被系统吵得头疼,但也从恐慌中脱离了一瞬,猛然想起上次在九重天遇见的幻境。
这会不会又是一场幻境。
她默默从储物袋里掏出破妄珠,这还是她从小皇帝那抢来的,没想到真的能够派上用场。
骇人的波涛果真消失在眼前,这又是裴隐为她造出的一场幻觉。
赵时宁简直恨死了裴隐,但又不能表现出,继续装作恐惧的样子。
裴隐适时关切地看向她,“赵时宁,你怎么了?”
他并不知她已经破除了他制造的幻境。
赵时宁却笑,“阿隐,我明明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裴隐眼底掠过冷意,“是你记错了,上次在藏书阁你师尊唤了你的名字。”
“是吗?那我确实记错了。”
她这话说完,已经瞬身至他身前,掌心凝聚着灵力,毫不犹疑地抬手往他胸口一推。
裴隐不闪不躲,面带笑意,仰面坠落入深渊。
“呸,活该。”赵时宁搓了搓手掌心,俯视着深渊,露出鄙夷的神情,“叫你瞧不起我,还不是栽在了我手里。”
“你在看我吗?”
身后传来温和的询问。
赵时宁身体陡然滞住,这声音犹如催命的音符在耳边流淌而过。
“裴隐?”
他怎么在这?他这是死了还是活了,是死了重新幻化出的人身,还是根本就没掉下去,还是……从头到尾这场幻觉就没破开。
她攥着破妄珠的手布满了潮湿的汗液,惊恐地慢慢转过了身。
裴隐还是那个裴隐,没有缺胳膊少腿,跟方才坠落深渊前一摸一样。
“你这孩子心是真的狠,你知道方才我跌落入渊底后,凶兽是如何啃食我的脑袋,咬破我的眼球,再而一口口撕碎我的身体的吗?我的骨头只怕它还没有消化完。”裴隐轻叹了一声气,像是在平静地控诉她。
赵时宁听的头皮发麻,她很想问既然他已经死了,那他现在又是个什么东西。
但她骤然又想到关于神灵的传说,神与仙不同,仙尚且有实体的存在,而神没有真正的实体。
神可以是天地万物,可以是无形的天地法度,可以是耳边吹拂的风,甚至是她所在的这一片深海。
神不仅不可以被杀死,神还可以随时再生,幻化出无数的分身。
“我没有想推你,放才我中了幻术,我其实是想救你来着。”
赵时宁本来就没敢想过让他死,她对自己的本事心知肚明,本来就是想报复他一下。
“说谎的孩子,需要受到惩罚。”
裴隐眼皮轻抬,出尘的面容笼罩着一丝神性,眉心浮现淡金色的神印,让他立刻变得威严神圣,让人自骨子里生出要匍匐在他脚下的恐惧。
赵时宁被推向了身后的无底深渊,她脑海里的恐惧都像是被抽走了,只剩下裴隐眉心的神印,死死烙印在她的脑海之中,让她双眼作痛。
她连直视神灵的资格都没有,所以直视神灵眼睛会疼。
这就是神灵对她的惩罚吗?
竟是死在凶兽口中。
甚至她脑海里不断地有声音在告诉她。
死在神灵手中,她应该感到荣幸。
凶兽张开了血盆大口,想要接住从天而降的食物。
赵时宁甚至闻到了咸腥的臭味。
好脏好脏好脏。
她才不要死在这里。
裴隐应该再死一万遍!
赵时宁的身体陡然停在空中,她回不了头,所以看不到她的身体离凶兽的血口仅有几寸的距离。
凶兽喘气喷出的气息,像是剧烈的血风,刮得她头发乱舞,襦裙乱飘。
裴隐走半空中,如履平地,眉心的神印已经消失了,又是方才温和的小仙模样。
“你这是做什么?要杀就利落点杀我,作弄我有意思吗?”赵时宁咬牙切齿道。
“我不杀你。”
裴隐掌心一握,捡起她掉落于深渊底部的玉簪,还不忘贴心地替她将散落的乌发束好。
赵时宁作为被束头发的人,脑袋乱,心里更乱,越发看不懂裴隐究竟想做什么。
不会是想玩弄她吧。
先给她希望,再给她绝望。
“你的这些男人中,你最喜欢谁?”裴隐淡声问道。
赵时宁想骂他关他屁事,但嘴巴却主动说出了答案,“季雪燃,还有引玉。”
“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懵了一下,反问他。
“诚实的孩子才会得到奖励。”
裴隐这话说完,深渊之中陡然化出一道长梯,铺就了一条逃出深渊的路。
赵时宁身体也恢复了知觉,立刻跳上了长梯,速度极快地往上攀爬,很快就爬出了很远,至少距离上古凶兽远远的。
“你问我这个做什么?这似乎不关你的事情。”
赵时宁只觉得裴隐莫名其妙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有病。
神明竟然是这个样子,这个世间真的完蛋了。
裴隐不答又问道:“那你可否知道,情爱又是何种滋味?你爱他们吗?”
赵时宁这下彻底确定了,这神帝就是有病。
第146章 神也暧昧
她爱不爱别人又关他什么事情,这裴隐可真是多管闲事,当神帝就了不起啊。
“你问我爱是什么样的滋味?你这么厉害难道还不知道吗?我爱不爱别人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赵时宁压抑住眼底的厌恶,转过头看向身后的裴隐。
“你好像很讨厌我?”
裴隐修长高挑的身形几乎隐匿在黑暗中,语调低沉,像是才意识到她对于他的厌烦。
“废话,你会喜欢一个要杀了你的人吗?”
赵时宁完全不理解裴隐在想些什么,也不理解裴隐与她说这些话是为什么。
裴隐不说话了,陷入了亘久的沉默中。
深渊底下黑黢黢的,漆黑一片,半点光亮都透不进来,像是完全隔离于世的死寂之地。
若是她死在这,只怕连给她收尸的人都没有。
不,她要是死在这,立刻就被下面的东西给吞了,根本不需要别人来收尸。
赵时宁反倒开始心底打鼓,越发不敢乱动,生怕他又对她起了杀心。
“你问这个做什么?还有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我?我们只有一面之缘,你居然就要对我痛下杀手,亏我还把你当成了朋友。”
她还是要继续装作不认识他,装作不认识他就是神帝。
要是他知道自己身份暴露,说不定立刻就摁死她。
“对我起杀心的难道不是你吗?你手中有破妄珠幻境对你造不出伤害,可你……却还是将我推下了深渊。”裴隐站在她身前,高高在上俯视着她,又像是在审判着她。
“还不是因为你把我吓到了。我也不是故意要推你的,要是你不吓我,我怎么可能敢对你动手。你是九重天的神仙,而我只是个小小的修士,我哪里敢对你起什么坏心思。”赵时宁拒不接受他对她的审判,他就算是天道也没资格来审判她。
“这么说起来倒……还真是我的错。”
出乎预料的,裴隐居然真的没有再跟她计较,甚至承认了是自己的错。
他这种视众生为蝼蚁的神,真的会承认自己是错的吗?
赵时宁脑袋成了一锅粥,她根本就不明白裴隐主动来找她是做什么,既没有要杀了她,还跟她扯这些有的没的。
甚至问她爱情是什么滋味?
恶不恶心啊。
该不会他要以小仙的身份……跟她谈情说爱吧?
赵时宁心惊于自己的异想天开。
她被这种想法膈应得打了个寒噤。
鬼才要跟他谈情说爱。
他只配当她的炉鼎。
“既然你知道是你的错,那你就该跟我道歉。”
赵时宁揪着裙摆,站起了身,逼迫着自己毫不怯懦地直视着他,克服从骨子里滋生的臣服欲。
人对上神。
人的本能驱使着她去做神的信徒。
好在现在裴隐并不是真身,对她的压迫感也没那么强烈。
她可以理直气壮让他道歉。
“道歉?”
裴隐像是听见了什么新鲜的话语。
他自有记忆起,就是八荒之主,除了濒临湮灭的父神,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从未有人敢如赵时宁,不仅对他这般不敬,还敢让他道歉。
“是啊,你做了错事,自然要给我道歉。”赵时宁气鼓鼓道。
不仅是为了这次对她使用幻境的事,更是为了前面好几次的事。
但道歉怎么能够抵消呢,裴隐也被天雷劈得半死才能够让她消气。
【啧啧啧,让几万岁的大爹给你认错道歉你在想什么呢,大爹怎么可能承认自己会犯错呢,只会觉得你年纪轻不懂事不识好歹。】
可裴隐却真的道了歉。
“对不住,的确是我的错,我不该用幻境吓唬你。”
赵时宁很想反驳他。
就算他早就知道她手里有破妄珠,说不定也还是对她起了杀心,只是没想到她反应迅速掏出了珠子。
可他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跟她道歉呢?
【大爹不会想勾引你吧,引起你的注意力。】
生子系统的话让方才消失的念头又浮上了心头,赵时宁又是觉得一阵恶寒。
“既然你都跟我道歉了,那我就勉强原谅你。”
她说完就转过了身,不想与他过多接触。
没有谁会喜欢自己的仇人。
她也不例外。
只要距离裴隐近些。
赵时宁就抑制不住自己想揍他的“拳拳”之心,身体控制不住战栗着。
裴隐不知赵时宁心中胡乱掠过的想法,他是对她好奇居多。
他好奇她突如其来令男子生育的能力从何而来,以及何以让那些天之骄子放弃一切,为她沉沦。
赵时宁急于远离裴隐,在陡峭的石阶上走得飞快,就是差点一脚踏空,从石阶上滚下来。
裴隐微蹙了一下眉,周围已经变换了个天地,从幽深可怖的海底变换成了空阔的海面。
两人站在深蓝色的海面的一块礁石上,汹涌的海水冲击着礁石,白色的浪花滚滚,时不时有海鸟在空中来回盘旋。
赵时宁站在礁石上懵了片刻,抬头望着四周围绕着两人盘旋的鸟儿,心里不禁怀疑起裴隐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她想要去苍盐山找雷魂珠。
“你为什么要把我从海底送上来,我要是再想回去不就找不到路了。”她佯装抱怨,实则故意试探。
“我还以为你本来就是要离开北海但迷了路,所以这才想要帮你。”
裴隐垂眸看向她,他三千青丝用银冠束起,如晚霞织成的锦袍随着海风飘起,样貌俊逸非凡,宛若仙人临世。
赵时宁暗骂一声这狗东西长得挺好看的,不过这又不是他真身。
裴隐都几万岁了说不定真身长得奇丑无比,这才只敢用化身出来见人。
当时在青丘时,白琮月不也说过裴隐长得不好看。
赵时宁想起青丘的小月亮,心里又忍不住有些怅惘。
小狐狸崽子们应该长大一些了吧,好想回青丘看一看,好想吃回头草。
“你方才说我们是朋友?”
裴隐察觉到身边的人在走神,他不知她又在想哪个男人,却忍不住出声打断她的思绪。
“是啊,上次在藏书阁你替我瞒过了师尊,你帮了我一次,自然是我的朋友了。”赵时宁随口道。
说起来她这一路太过匆忙,还没交过朋友,所谓朋友最后也爬上了她的床榻。
好像也只有在无羁阁遇上的沈芜蘅勉强算,可沈芜蘅也是个纯恶人,不是什么善茬,她躲还来不及。
好像沈芜蘅与裴隐还是有仇的。
沈芜蘅修的杀戮道,杀了不少人成的仙,她成仙后道心不稳,只能大肆屠戮稳固道心,被裴隐抽去了仙骨,贬下凡间。
沈芜蘅的一魄在她身上,所以她与裴隐算得上是仇上加仇。
“既是朋友,我带你回九重天如何?”裴隐问道。
若是朋友,他也可以不杀她,将她带回九重天锁起来,不再妨碍他人命运就是。
赵时宁不知裴隐更加阴暗的想法,还以为他要骗她回九重天挨天雷的劈。
“不用了吧,我不过是个普通修士,你不过是个藏书阁小仙,若是你擅自带我回天庭,到时候被神帝知道你是要挨罚的。”赵时宁故作关切道。
裴隐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扳指,到底没有再坚持邀请她去九重天。
“等我飞升成功以后,到时候我们自然可以在九重天相聚,我现在已经是化神期,估计再过不久就能突破飞升了。”赵时宁这话听起来很正常,但她说的阴阳怪气的。
按理来说修为越高就越难再往上提升,但赵时宁则是完全没这方面顾虑,她与季雪燃不过一次就连突破两个阶段。
她现在最害怕的反倒是修为突破太快,渡雷劫时被天雷劈死。
裴隐就是她成仙最大的阻碍。
她抬头看着渐渐烧得火红的天空,天上的晚霞倒映在海中,海天一色,远处的海面与天空几乎融为一体,只剩白色海鸟在渐渐交融的边界处不断地飞翔。
“我们回到岸上吧,到傍晚了,海水快涨潮,等会这块礁石就得被淹了。”赵时宁觉得此刻有些诡异的平静。
裴隐抬袖轻轻一挥,海面上漂浮着一艘小木船。
“走吧。”
赵时宁跳上了摇摇晃晃的小船,随意寻个位置坐下。
裴隐坐在了她的对面。
小船不需要用船桨划动,自动在海面上悠悠行驶。
小船两个人对着坐就显得有些狭窄,衣物交织着衣物,膝盖摩挲着膝盖,尤其是彼此间的对视。
赵时宁率先移开了视线,盯着波光粼粼的海面。
方才她与裴隐的对视在她这里就有些暧昧了。
这些暧昧情绪的流动,让她险些误以为她与他是一对有情人一起在海上泛舟。
实际上两人之间没有特别复杂的情绪。
她只是希望他去死。
他也只是希望她死掉。
裴隐绝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的。
赵时宁也希望他别说话。
裴隐可能也隐隐意识到,在赵时宁这里,只要他开口说话就会招惹她的厌烦。
但他忘了。
他根本无需在意一个蝼蚁的感受。
赵时宁坐到了他身边,忍不住问他,“当初你是如何飞升成功的?你又遭了多少道天雷?”
裴隐沉默了一瞬,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是父神临近湮灭之前用全部修为塑造出来的,裴隐也不知自己本体是什么,可能是山间的一缕风,可能是人间的湖或海,可能是山野间的一棵树,也有可能是神未消散的执念。
总之他自出生以来就是神,执掌八荒一万年后,他顺理成章继承父神的意志,成为新的天道。
裴隐根本没有经历过雷劫。
赵时宁也猜裴隐可能没经历过雷劫这种东西,雷劫只针对她这种命不好投错胎的,需要逆天改命的,可不针对命好的。
“你该不会根本没经历过雷劫吧。”
赵时宁满眼都是怨念。
她对这种命好的人恨意就没消失过,也不可能消失!
“我经历了,经历了九九天雷。”
裴隐感受到她的不悦,下意识骗她。
等谎话说出口,他恍惚了一会,不明白他这是在做什么。
赵时宁的喜怒,与他无关不是吗?
他只是纯粹想知道她秘密,并不想在乎她可有可无的情绪。
赵时宁才不相信他,就算是八十一道最狠的天雷,对裴隐都算是少的。
要是她能操控天雷,至少让裴隐承受八百道才能成神。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黑暗的天空上悬挂着一轮明月,夜幕缀着璀璨的星星,海面的夜晚异常宁静。
海水越发幽蓝深邃,水影婆娑,时不时有通体荧光的小鱼从海面飞快游过。
赵时宁起初还在盯着小鱼,渐渐的她听到了空灵的歌声。
好像是鲛人在唱歌。
第147章 杀了他两次
赵时宁下意识要回头,她想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看究竟是不是鲛人在唱歌。
裴隐却按住了她的肩,力度不重,但却足以让她停住转身的动作。
“你可要想好,若是回头,你就再也走不了了。”
赵时宁低头瞥向他压在她肩膀的手,他的手指瘦削又修长,骨骼弧度的每一寸都异样精致,因微微用了力,莹白的手背显露出浅浅的青筋。
他手腕上扣着个红绳,红绳上挂着个暗色的玉石,玉石里似有暗影在不停流动。
“那我就不回头了。”赵时宁颇为艰难地转过了头。
但这鲛人的歌声实在过于悲伤,无孔不入的绝望侵袭着她,像是在她耳边低声悲泣,让人情不自禁跟着悲痛难过。
赵时宁就这样听着,双眼渐渐发直,鼻尖酸涩,眼眶不受控制滚滚落下泪水。
怪不得有传说在月夜时不宜在海上出行,说是会有鲛人在海中低吟浅唱,蛊惑出海的行人,再把被蛊惑的行人拖回海里吃掉。
若是没有裴隐在她身边,她肯定抵抗不住这鲛人的歌声。
海中的小船渐行渐远,鲛人的歌声却没有停止。
赵时宁的情绪完全不受自己控制,陷入了漫长的绝望之中,挣脱不出,即使她根本不知要因何而绝望。
她只是单纯被鲛人的情绪影响着,双手捂着脸止不住地哽咽,甚至想要跳下船游到歌声传来的方向,游到鲛人的身边。
她这辈子第一次听见这么好听的歌声。
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哀伤的歌声。
突然她的耳朵被微凉的掌心捂住,世界突然安静了不少。
赵时宁睁着有些泛红的眸,呆愣愣地看着身边伸手捂住她耳朵的裴隐。
她对他的厌恶自骨子里的,被他一触碰,身体哆嗦了一下,下意识想推开他,但想到目前与他不好翻脸又生生忍住了。
“你捂我耳朵做什么?”
她嗓音还带着哭腔,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像是霜打的茄子。
裴隐见她如此,淡色的唇弯起不明显的弧度,似是在嘲讽。
“我在帮你,难不成你想跳下海去找那鲛人,我倒是没看出来你是个如此有情义之人。”
对于这些俗世的爱恨怨痴他一贯觉得难以理解。
尤其是赵时宁身的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缘。
他实在不明白她有什么好的。
“不过那鲛人也是活该,你欠下的情债,他竟只要你用眼泪来偿还。”
“所以唱歌的是……扶云。”
赵时宁湿湿的眼睫抖了抖,心里纵然被他这悲苦是歌声感染,有些戚然的情绪,但到底还是没有再回过头。
她是注定要离开的,还是干脆利落些较好。
赵时宁其实难以想象扶云坐在礁石上唱歌的场景。
毕竟他一贯冷硬如石头,也没有流露出过柔软是情绪。
赵时宁甚至会觉得他是个哑鲛人,根本不可能会唱出好听的歌。
但现实与她的猜测,大相径庭。
“确实是那个怀了你孩子的鲛人,不过他唱了那么久,你都不回头看他一眼吗?”
小船走得已经足够遥远,扶云的歌声再也难以影响到她的情绪。裴隐放下了捂住她耳朵的手,声音懒洋洋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不过他见过许多次她主动抛下别人,若是此时对扶云流露柔情,反倒不符合赵时宁的秉性。
但他就是要问她。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在关心扶云,替扶云打抱不平。
赵时宁知道他纯粹故意给她找不痛快。
“我为何要回头看他,再说了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赵时宁回呛了他一句,抬手揉了揉有些发烫的耳朵。
“不是你说我们是朋友,关心朋友也有错吗?”裴隐用她说的话回答了她,幽深的眸盯着夜色中的她。
“就算是朋友,相处也要有分寸,不能什么事都管,你是我的管家公吗?天天多管闲事。”
赵时宁借着这个机会暗戳戳阴阳了一句。
“不许你再跟我说话了,谁再说话谁就是小狗。”
她恨恨地别过了头,对裴隐爱答不理的。
裴隐冷眼盯着她对着他的后背,也不知是真的信任他,还是觉得他厌烦不想看见他。
她现在倒是很像只刺猬,用满是尖刺的脊背防备着他。
“不许你再盯着我看,再看把你眼睛剜了!”赵时宁咬着阴恻恻的腔调,转过身恶狠狠地瞪着他。
怎么一直盯着她看。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这死贱人该不会真对她有什么想法。
恶心恶心恶心!
裴隐刚想说她输了,她现在是小狗,赵时宁已经发了疯般压在了他身上,双手汇聚着所能汇聚的灵力死死掐住了他的脖颈。
“是,我现在就是胡乱咬人的疯狗,再用你那恶心的眼神盯着我看,我管你是不是九重天的神仙,我一定会剜了你的眼睛。”
她漆黑的眸在黯淡的夜色中亮得惊人,像是灼热的烈火要将一切都烧为灰烬。
裴隐被她紧扼着脖颈,后背重重砸在船的边缘,他被她掐得难以呼吸,但却没有挣扎,这点疼于他无关紧要,思绪在游离着,不知飘向了何处。
狭窄的小船还在慢悠悠地浮在海面,海里四周通体幽蓝荧光的小鱼跳跃着,渐渐海面上到处都泛着幽蓝色的暗光,像是星星的鬼火包围着这艘小船。
这样漂亮的景色。
只可惜只有他一个人在欣赏。
裴隐浓墨般的眸倒映着满脸怒意的她,他其实不知她为何突然发怒,但*这样夜色下的她很鲜活,他几乎能听到她心脏跳动的声音,每呼吸一口气肺叶震颤的气流声,血液在流动的声音。
他不得不承认的是。
赵时宁的确是个很漂亮的姑娘。
性格也实在恶劣。
至少这世上还没有人,敢如此不知死活地对待他。
只可惜她命不好。
遇见了他。
他不是她的那些男人们。
喜欢将她虐待当作恩赐。
裴隐半个身体都被赵时宁死死按压在船边,骨头也不知碎了几根,他淡红的唇缓缓翘起,同样抬手掐住了赵时宁的脖颈,用力。
“你若是死了也好。”
他喃喃道。
赵时宁被他掐住了脖颈,骤然难以呼吸,恨意越发浓烈。
她几乎听到了他脖颈扭断的声音,盯着他唇角溢出的血迹,却仍旧没有松手。
裴隐同样没有松手,他说是要杀她,实则又像是在享受被杀死的过程。
本来手指微抬就可以解决的事,硬是与她相互拖扯着,像是彼此撕咬的野兽,一步步看着对方奄奄一息。
这是他和她第二次,
想要杀掉对方。
赵时宁眼看着被压制在船边的人像是渐渐没了呼吸,身体变得僵硬,但他的手仍旧在死死扼着她的脖颈,抑制着她的呼吸。她的身体失了力气半趴在他的怀中,眼前越来越模糊,像是同样要被他活活掐死。
她又在控制不住开始流泪,尤其在确信身下的人真的变成一具尸体后,赵时宁的泪水几乎决堤,说不清是疼的,还是爽的。
她知道裴隐没那么容易死。
但这种弑神的快感,还是让她半边身子发麻,比做修合欢还要痛快。
但她也确实挣脱不开一个死人的桎梏。
裴隐的眼睛还在睁着,唇角淌着血,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但死死掐住她脖颈的手却一直没松口,恍若一种可怕的执念。
“你以为……我很怕死吗?我能……活到现在……杀了你两次……死也值了……”
赵时宁同样在看着他,与此同时意识越来越模糊,栽倒在死去的裴隐身上,视线的余光里终是看到了海面到处都是幽蓝色的鱼,像是徜徉在星河里。
她没什么想法。
她能活到现在早就够本了。
脑子里虽然这么想着,可身体却还是不甘心,掌心凝聚着灵力炸开了这艘小船。
她与尸体一同坠落入了海中。
海面飘着的透明水母散发着幽幽的蓝光,慢慢凑过来,包围着她和裴隐的尸体。
裴隐眼睛还在睁着,海草般的长发在海水中摇曳,像是静默的神祇。
赵时宁借着海水的力量,将阴魂不散的他重重踹开,摆动着四肢,拼命地朝着水面游着。
水母和小鱼继续跟随着她。
赵时宁几乎荒谬地觉得,这水母和小鱼也是裴隐。
裴隐还在纠缠着她。
他是有这样的能力的不是么?
赵时宁不再胡思乱想,埋头苦游着,距离海面越来越近,就在即将游出海面时,不知从何处的海草紧紧缠绕着她的小腿。
她立刻抽剑一砍,将海草砍断,可顷刻又有数根海草包围而来,将她四肢骤然捆住,就像是上次天雷幻化而成的囚笼。
“裴隐,你他爹的玩不起!”
赵时宁怒骂一声后,周围环境立刻变了天地。
海草变成了紫色的灵力,缠绕着如蛇一般的雷意,一左一右将赵时宁的双手捆住。她的身体飘浮在半空之中,这里已然不是海底,倒像是在云霞璀璨的九重天,只是有着一排排的金字写成的戒律包围着她,像是无形的囚笼。
赵时宁并没有找到裴隐在哪。
她尚且是凡人。
裴隐就算是天道也得恪守他亲自定下的戒律,并没有资格用天规惩处她。
只有一种可能,这又是一场幻境。
她的破妄珠在方才与他撕扯中也不知掉落在了哪。
“你是不是有病,你到底想做什么?赶紧给我滚出来,不要在这给我装神弄鬼。”
“你已经杀了我两次,怎么……还要再杀我第三次么?”
裴隐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她找遍了四周也没有发现人影。
“你自己没用被我弄死,关我屁事,你总是藏着躲着做什么?还是你就这样见不得人?”赵时宁挣扎了几下没有挣扎开,心里恨不得想把裴隐给活吞了,吸他的血吃他的肉剥他的皮都难以解恨。
“你就这么想见我?”
裴隐温沉的嗓音浸染了些许笑意。
“等你死的那一日,自然就能见到本座的真身。”
“想让我死,门都没有,我迟早会杀了你。”
赵时宁大喊道,她也不管自己能不能弑神,总之气势上不能输。
可惜裴隐没有再回应她,周遭的景象慢慢变得扭曲模糊。
赵时宁睁开眼时,她正躺在完好无损的小船上,小船还在慢慢悠悠地漂浮在海面上,即将就快靠了岸。
她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没有伤口也没有痛感,好像刚才又是一场幻觉。
又是她在平白发梦?
赵时宁低头,却看到指甲缝里的血迹,这是裴隐的血吗?
她皱了皱眉头。
所以刚才的不是梦。
只是她也管不了这么多,如今去苍盐山寻雷魂珠才是最要紧的事。
第148章 黑皮大。胸
碎银般的月光在海面留下一道破碎的划痕。
扶云久久地在礁石上坐着,华丽绚烂的长发浸没在海水中,俊美的面容苍白。
他好像也要被这月色划伤,淡蓝色的鱼尾在海水里不安地摆动,直到视野中的那艘小船完全消失。
泪水从眼眶慢慢滚落,一滴滴的珍珠泪坠落入海底。
他已经唱不动了,嗓子如刀割,他吞下喉咙间腥甜的血,可却也做好了决定。
扶云游回了鲛人族落居住的地方,没有回他自己的住处,而是去了巫医的住处。
巫医的住处与他明亮温馨的小屋不同,巫医很喜欢用黯淡的海草装饰房屋,长年累月用各种可怖的东西来熬药,到处都是阴森森的,甚至豢养着专门用来试药的药奴。
扶云看着站在院子里整理药物的人类男性。
他知道这位药奴不仅是巫医的仆人。
也是巫医的情人。
鲛人一族爱上人类,为人类放弃一切就像是一种难以摆脱的诅咒。
只有巫医大人,让人类为她放弃了一切。
“你到底还是来了。”
巫医淡漠的声音传来。
她已经在此等候他许久。
扶云推开海草织成的帘子,进了巫医的屋子,恭恭敬敬对着正在熬药的巫医行了个礼。
“巫医大人,想来您已经猜到了,我来此是为了腹中的孩子。”
巫医轻声叹了口气,停止住了施法熬药的动作,“我以为有你姐姐的前车之鉴,你不会再做蠢事。”
扶云听到巫医提及他姐姐,银色的眸浮现淡淡的哀伤,“我不是为了她,我是为了孩子。”
他惯常冰倨傲的嗓音,此刻变得沙哑,“在这世上我已经没有家人,腹中的孩子是我唯一的家人。”
司鹤南恨他厌他,甚至不惜给他下药,把他当做工具来讨好她。
他已经算不得是他的亲人。
“我不可能抛弃我的至亲骨肉。”
扶云没有抚摸着自己的腹部,但他语气的柔情让人难以忽视。
他已经把孩子当成了活下去的支撑。
巫医却轻笑一声,不以为然,“当时你阿姐也是这么说的,她的下场你不是亲眼见到了吗?你这么快就忘了?”
扶云怎么会忘记。
他那时虽然年幼,但却清晰记得他的姐姐最后的时日,形销骨立,恨意难消,最后化为寸寸白骨,拖着深爱的负心人埋葬于深渊之中。
“我与阿姐不一样。”
扶云坚定道。
他确信自己没那么喜欢赵时宁,也不会因为赵时宁的抛弃而悲痛欲绝。
赵时宁也不是冷情负心的男子,她不仅救了他,还不辞万里把他送回了家。
他和她不会走到那一步。
巫医看出扶云心意已决,摇了摇头,暗道他就是个无药可救满脑子只有情爱的傻鱼,怎么会懂复杂的人类。
她掌心化出一把匕首,抛给了扶云。
“用此匕首将鱼尾劈开,你便能孕育腹中的子嗣了,只是你以后也不再是鲛人一族,莫要像你阿姐那样,临了还拼死要回来,我看着心烦。”
扶云接过了匕首,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大概是鲛人先祖留下的诅咒,鲛人不可与人类成婚,就算孕育子嗣也难以保住,三个月左右腹中孩子就会流产。
只有鲛人劈开自己的鱼尾,失去鲛人特有的天赋,把自己变成一个人类,才能诞下人类的子嗣。
只是这诅咒阻止不了为了爱情昏了头的鲛人。
他们宁愿失去一切,也要飞蛾扑火。
扶云漫无目的在海底游了许久,他在这里生活了许久许久,久到早已觉得厌倦厌烦。
深海的海底终年不见阳光,到处只有夜明珠黯淡的光亮,扶云不明白巫医是怎么做到在这里生活了上万年。
扶云紧握着匕首的刀柄,刀柄上镶嵌着璀璨的贝壳,漂亮得刺眼。
以后若他可以有女儿,定然也要用贝壳和珍珠编织各种各样的饰品,把女儿打扮成这世上最漂亮的公主。
扶云这样想着梦幻缥缈的未来,像是被石头压住沉重的心脏,蓦然变轻了不少。
就算没有赵时宁,他一个人也可以把孩子抚养长大。
他才不会为了无意义的怨恨,去狠心抛下自己的孩子。
扶云摆动着鱼尾,越往海面游,太阳光就越发刺眼。
阳光晒过的海水暖烘烘的,扶云躺在海水之中,望着没什么云的天空,像是回到了还是未化形的小鱼时期,安心躺在娘亲的怀抱之中。
他慢慢将掌心搁在腹部。
扶云感受到了一种无端的幸福。
海水中的刺目鲜红的血晕染开。
白色的浪涛也成了血色。
扶云撕裂开的鱼尾被海浪冲刷着,透明泛蓝的尾鳍同样被切割成两半,鱼尾上整齐的刀口涌出的血顷刻又被海水所冲洗。外翻的血肉触目惊心。
天上又飘来了许多的云,为他留下了一片阴凉。
他忽然觉得身体在发冷,鱼尾被劈开的疼痛撕扯着扶云的情绪。
痛。
真的很痛。
当时阿姐为了生司鹤南。
也是这般痛吗?
他紧紧阖着眼,苍白的唇在发抖,他的牙齿陷入了下唇肉中,抑制着就要脱口而出的呻。吟,但想到抚养司鹤南长大的过程,身体又没那么痛了。
以后他就可以抚养自己的孩子。
阿姐会抛弃他,阿姐的孩子也会抛弃他,赵时宁也在抛弃他。
可他的孩子不会抛弃他。
扶云的身体随着海浪游弋,像是随时会在太阳底下融化是泡沫,可他俊美的面容却流露出一种幸福的神态。
————
赵时宁在沙漠里打转的第三天,脸是灰蒙蒙的,头发里也是沙子,嘴巴里也是沙子,她已经生无可恋,有点想拉着全世界来陪葬。
在茫茫大漠里去找一座山并没有想象里那么容易。
尤其漫天都是飞扬的尘土黄沙,遮天蔽日的,拦截了光线,到处都是模糊不清的,什么也看不见。
这沙漠里四处还遍布着怪物,时不时还会从身后偷袭,赵时宁这几天连觉都没敢睡,生怕睡着时候被怪物偷袭,命丧于此地。
“你是不是在坑我,我这辈子能找到你说的苍盐山吗?”
赵时宁刚开口要骂系统就又吃了一嘴的沙子。
【嗯……原著好像是有这种剧情来着,既然有这个地方,肯定就会有宝物,你别着急嘛,慢慢来,要不你再往西走走看呢。】
“你别跟我讲好像了,你都不确定你就别在这瞎指路了。”赵时宁完全懒得骂系统。
这鬼地方妖风四起的,她那小青鸟都没法飞,只能靠自己在茫茫沙漠里瞎摸索,整整走了三天连个土堆都没看见,更别说什么大山。
【哎呀呀,你别着急,再着急不还是得找,你得心静,静下心来才能辨别方向。】
赵时宁有种想把系统打一顿,但又打不到它的无力感。
“闭嘴,你别吵我,我心就静了。”
她抬起手一抹嘴唇里的沙子,腰间别着鬼神剑,继续朝着黄沙深处一脚深,一脚浅的前进。
赵时宁经历这三天的摧残洗礼,精神时刻紧绷着,听觉也高度集中,生怕背后突然又窜出个不知道什么怪物来偷袭她。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她猛然停下了脚步,驻足原地静静谛听。
【啊?哪有什么声音,是风吹的声音吧,你别一惊一乍的,好吓人哦。】
赵时宁却没有理会系统,而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她商城里的点数早就耗干净了,半张符咒都兑换不出来,遁光术四周完全看不清楚她也没办法使用。
赵时宁跑了好一会,路上又砍了几只怪物,终是停下了脚步。
那种奇怪的声音已经变得无比清晰,每出现一次声音变伴随着地动山摇。
赵时宁离得并不算近,甚至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但脚下已经在隐隐颤抖着,像是这沙丘随时可能因着这声音崩塌。
【没想到还真的有声音,不过这是什么声音?!听起来可真可怕。】
她抿了下干涩的唇,神情严肃,“好像是龙吟声。”
【龙???!】
赵时宁想到在人间定州的湖底遇到的那条黑龙。
那条黑龙一只眼睛还被她给捅瞎了。
该不会是同一条龙吧。
那她也太倒霉了吧。
“我走近些看看。”
赵时宁又顺着声音的方向走了许久,果真看到茫茫黄沙里巨大的黑影,像是一座山,但山上盘旋围绕着一条通体漆黑但鳞片缝隙泛着岩浆的通天巨龙。
周围的热浪也瞬间侵袭而来,几乎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若不是赵时宁是火灵根,只怕在这一步都站不了。
那巨龙将远处的那座山搞得乱七八糟,原本那山上应是罕见的绿洲,但因着那条黑龙那座山成了一片干涸枯萎的废墟。
“该不会那就是苍盐山吧?”
赵时宁瞪大了眼睛,使劲地想去看清被黄沙遮掩住的巨大暗影。
【好像也许应该……是的吧。】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怕被那座山上盘旋的巨龙发现踪迹。
要知道就冲她弄瞎了那条龙的一只眼睛,那条黑龙看见她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一口就把她给吞了,都不够打牙祭的。
绝对不能贸然前去,不然必死无疑。
赵时宁咬咬牙,决定就在这蹲守着,等着这条龙睡着了,她再偷偷上山去寻雷魂珠。
她也没带什么行囊,只是孤身一人,于是席地而坐,以天为被地为床。
这几日她连觉都没睡,现在终于找到了苍盐山,精神也跟着松懈下来。
尤其托这条恶龙的福,方圆数百里如火炉一般,根本没有怪物留在此处,就算耐热的怪物也惧怕于黑龙,只敢离苍盐山远远的。
赵时宁在这火炉中躺得意外安详,她的火灵根甚至很喜欢这样的环境,时不时泛起火花,异常兴奋地刺激着她要去修行。
可赵时宁上哪去修行。
这儿除了条浑身是岩浆的黑龙,她又能去和谁来修行。
【啊啊啊别考虑本系统,本系统只是你的好朋友。】
系统这样说着给她比了还几个红色爱心,还画出了一个扎着两个小辫,穿着裙子的线条小人,怪可爱的。
【本系统可是你唯一的朋友,你可不能对这么可爱的本系统下手。】
她躺在灼热的沙子上,懒倦地翻了个身,厚厚的帕子将她的口鼻眼全部给盖住了,让她不用时不时被喂口沙子。
“谁考虑你了,自作多情,我对傻子没有兴趣。”
赵时宁又深吸了口气,想要控制住自己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
她在沙堆上躺到沙子变得凉了些许,那股疯狂想要修行的悸动也慢慢被按捺下去。
她将手帕从眼睛挪开,露出含着潋滟水意的双眸。
【你要不去和那黑龙修行一下,你看起来忍的很辛苦,上回那黑龙还说要娶你来着。】
“才不要,想我死你就直说。”赵时宁恨恨地揉了揉眼睛。
周围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前些日子到了晚上几乎能冻死人,但是此处却也仅是温度将下去了一些。
赵时宁仰起头看着天上的星河,又看向还在不停地盘旋躁动着的黑龙,脸色更加不好看。
“这畜生也不嫌累吗?”
她暗暗骂道。
“不行了,我等不了了,再等下去我就被这的沙子和风给吹成人干了。”
赵时宁这样说着,就从储物袋里掏出了造梦珠。
这是上次杀梦魇兽时得到了,但赵时宁并不会使用这个珠子,她原本是不想用的,但是现在她也没有别的方法。
“我给那黑龙造场梦就是了,等它睡着了,我正好上去偷雷魂珠。”
赵时宁又往前走了几步,试探性地注入灵力到造梦珠中。
造梦珠里面出现了一圈朦胧的光晕,但却没有发生其他的变化,赵时宁皱着眉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要不你脑袋里想着要塑造的梦境试试看。】
赵时宁即使总在心里骂系统笨,但对系统的话还是很信任的,真的开始去试着在脑子里去构造梦境的场景。
她想让那条龙赶紧睡觉,睡得死死的最好,于是设想了一间卧房,一张床榻,还有……还有什么来着。
赵时宁脑海里突兀地浮现上次在海底,她用双腿夹着那条龙的……
造梦珠的光晕骤然发出刺眼的光亮。
该死的。
她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赵时宁正要继续给黑龙造梦,却骤然觉得困意席卷而来,连珠子都来不及收起来,身体一软倒在了沙地上。
生子系统刚刚翻到正确的方法,赵时宁已经睡过去了,吓得系统立即化身尖叫鸡,但已经为时过晚。
更让系统惊悚的是。
而那只小黑猫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月色下绿色的眼睛显得阴森森的,尤为可怖。
更可怕的是。
小黑猫身上流泻出一道黑雾,那黑雾越来浓郁,最后从黑雾中走出一个穿着暗色长袍,乌发及足,容貌极艳的阴冷美人。
小黑猫居然是齐不眠……
齐不眠一步步踩在沙地上,最后缓缓蹲在了赵时宁身前,层层叠叠的衣摆堆在赵时宁身上,衣袍上绣着夜昙的纹路,极为华丽。
“你可终于落我手里了。”
他暗绿色紧盯着她恬静的睡颜,越看越觉得她面目可憎。
上回在酆都城,她就是拽着他的头发,压。在他脸上,逼着他……
齐不眠如白骨般的手指蓦然轻扣住她的下颔,神色扭曲,含着噬骨的恶意,“赵时宁,我该怎么吃掉你才好呢。”
他说的吃。
是将她的魂灵吞食入腹的吃。
他这样说着,却没有立刻动手,而是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似是在思索着从何处将她的皮剥开。
梦境里的境况同样危险。
赵时宁脖颈被陌生的男人单手扼住,身体被牢牢压制在她方才构想的床榻上。
她视线不受控制的流连在男人敞开外袍下的……黑皮大。胸。
“快松开我……”
赵时宁无力地推了推陌生男人精壮的手臂。
再不推开她,她就要埋上去,流鼻血流到死了。
那男人听到了她的声音,愣了片刻,随后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片刻,他那双猩红的眸从困惑到狂喜,“居然是你。”
赵时宁强撑着把自己的目光从不该看地地方挪开。
她艰难地抬眼看他,入目的是男人极俊的面容,他黑色的长发披散开,耳垂上坠着金环,尤其是古铜色的皮肤,极为性感健壮的身躯,还有透明的汗液从顺着胸膛一路往下……
总而言之。
人间尤物。
赵时宁本就想要修炼的心,此刻完全抑制不住,主动揽上了男人的脖颈。
梦境之外。
黄沙渐渐停息。
齐不眠同样掐住了赵时宁的脖颈,满心恨意地想要将她拖入地狱,想要将他这段时间的恨意朝她发泄。
他这辈子从未那般丢人过,被她像个随手丢弃的玩具一般,随意玩弄,又被随手丢弃。
齐不眠实在是恨,恨不得不仅吞掉她的魂灵,更要将她的血肉拆骨入腹。
这样才能泄愤。
他下手的力气越来越重,几乎存了阴毒的心思。
这段时日他伪装成那只小黑猫,前前后后跟着赵时宁,看她玩弄了那对舅甥,又将那对舅甥抛弃。
还有那个讨人厌的佛子。
齐不眠想着那几个男人,只觉得满心都是讽刺。
赵时宁可以哄骗别人,却骗不了他。
她根本就是个没有心的女人。
可赵时宁却似有所感自己遇到了危险,本该陷入梦境的她,突然伸手抱住了他。
齐不眠陡然僵住。
她的眼睛仍旧紧紧闭着,但却胡乱地吻在他脸上。
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第149章 贱骨头
耳边是夜风吹过沙丘的声音,还有赵时宁如雷鸣般的心跳声。
齐不眠只是个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游荡于酆都城的魂灵,他根本没有心脏,更没有体会过心跳的感觉。
赵时宁的身体紧紧贴着他,只凭着自己的本能,迫切地向他求索。
她急促又有力的心跳声,落在他怀中,压过了这世间绝大部分嘈杂的心声。
齐不眠恍惚间甚至有种错觉。
他空荡荡的胸膛生长出来了一颗鲜活的心脏,随着她滚烫的呼吸,一跳一动,一动一跳。
赵时宁意识不清醒,瘫软着身体趴在他怀中,半梦半醒中也分不清谁是谁。
只以为还是在梦中。
梦里缥缈的暗影重重。
赵时宁视线落在男人线条流畅的腰身,指尖抚过他腹部块块分明的肌肉,雾气模糊的眸倒映着他衣物。褪去的身影,她主动张唇咬住他胸膛挂着的黑玉坠子。
他猩红的眼瞳成了一条竖线,本就在发情期,现在他完全是濒临失控的凶兽,维持着最后几分理智,“这是梦?还是现实?”
赵时宁咬下了玉坠,手指勾着断掉了细线,打量着这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玉坠,满眼写着渴求。
男人怜爱地吻了吻她的唇,“你是我的未婚妻子,若是喜欢这雷魂珠,送你就是了。”
他的想法简单至极,她是他第一个女人,自然就是他未来的妻子。
至于捅瞎他的一只眼睛,那是因为他的原形太过丑陋,让她害怕了。
至于他世代守护的天地至宝,交付给未来的女主人也没什么问题。
赵时宁入了梦脑子混沌,根本不记得她是来找雷魂珠的,但贪财的本性让她开开心心把雷魂珠收起来。
她又想起了该做的正事,朝着他勾了勾手指。
他反倒犹豫不决,“你不必误会,我虽在情期,却也不是时刻都想着这事。”
他怕如上次那般吓着她。
她不过是娇弱不堪的人类,体型并不适宜与他交配……
赵时宁用唇堵住了他的胡思乱想。
她欲更进一步时,齐不眠却像是惊醒过来,狼狈地侧过身避开了她。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扣住了她单薄的肩膀,阻止了她轻浮的动作,试图去听她的心声。
可赵时宁的心声混乱无比,是断断续续无意义的呓语,不停地重复着想要修炼类似的话。
他始终清晰地记得她对他的侮辱轻蔑。即使将他压在床榻上羞辱他,她却也在心中反复重复他不配怀上她的子嗣,实际上赵时宁也确实没有与她到最后一步。
齐不眠真的是恨毒了她。
他才不会像谢临濯那般脑子不清醒,会让自己怀上一个废物的孩子。
“赵时宁,你可看清了我是谁?”
齐不眠语气带刺,讥讽着她的软骨头。
既然她那么厌恶他,不愿他怀上她的孩子,此刻她主动投怀送抱又算是什么?
赵时宁自然看不清他是谁,想骂他假矫情,又不知道黑龙叫什么名字。
只是揪着齐不眠的衣襟,又胡乱地咬住了他的唇,语气模糊,“不许乱动……”
沙漠里的月色清澈皎洁,风扬起的飞尘像是一只只飞舞的夜光虫。
他被风沙迷了眼睛,也给了赵时宁有机可乘。
齐不眠骤然闷哼一声,被她掐得有些疼。
此刻,他连这风沙都憎恨。
齐不眠眼皮轻抬,风骤然消失,一只只“夜光虫”霎时坠落,恢复平静,
“松手……”
他暗绿色的眸紧盯着她,死死咬着牙道。
赵时宁听不见他在说话,也不可能会搭理他。
她完全把他当成了梦中的人。
齐不眠完全不知这些,只当她还是在换着法子羞辱他。
他全然不知。
这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赵时宁,你不讨厌我了吗?”
齐不眠不死心又问。
还是没有人回答他。
他死活不配合。
赵时宁拿他根本没有办法。
在她要松手之际,齐不眠蓦然抬手反掐住她的下颔,“你伪装的耐心就这么一点吗?”
她不松手他恨她。
她松开手他仍旧在恨她。
“我该怎么报复你才好……”
齐不眠想了一会,低声道:“你厌恶我,不让我怀上你的孩子,我就……偏要怀。”
他只是这样想着,苍白颓倦的面容像是注入了一丝生气,沾了血似的唇微微翘起。
不过是生个孩子,生下来养着便是。
最重要的是,他期待生下带有他的血脉的孩子,更想看到赵时宁愤怒又杀不掉他的样子。
谁让她这么对他的。
这是他对她的报复。
齐不眠这样想着,便不再挣扎抗拒。
沙漠夜空熠熠发光的星星,看起来离得很近,好像一伸手就能够到。
两道流星从夜色中划过,又消逝在云层之中。
赵时宁真的好累,从来没有这么累过,身心俱疲的那种累。
她想要睁开眼睛,想要醒来,但眼皮子过于沉重,她什么也做不到。
他猩红的兽瞳紧紧凝着她,终是意识到这不过是场梦境,他舍不得醒来,但这梦境已经在逐渐的崩塌之中。
造梦者是个半吊子。
造出了个残缺不堪的梦。
他将自己与她嵌得更深,好似会与她永不相离。
“萧衡闫……”
“记住我的姓名。”
赵时宁无意识地呢喃:“萧衡闫……”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还有些混沌的脑袋,完全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赵时宁又唤了一声。
他才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头至尾。
她根本不是在故意戏弄他。
……而是把他当成了别人。
他不过是在自作多情。
是在演独角戏。
齐不眠暗绿色的眸蒙上了一层阴翳,极度的怒意燃起他的暴虐欲,想要将她吞食,可身体已经下意识推开了她。
他连忙用外袍将自己裹好。
可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他华贵的外袍之下的身体,仍旧是一片狼藉的身体。
齐不眠立刻念清洁咒,一连念了许多遍,可这于他而言好像于事无补。
他已经与她彻底在了一处。
无论他念多少遍咒语,也改变不了方才的事实。
赵时宁趴在一旁,衣衫未乱,神态安详,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甚至还在熟睡之中。
齐不眠活了上千年,哪怕刚降生于世时,从恶魂窟最底部爬出来,也没有体会过今日之痛。
他第一次体会到蚀心之恨,恨到恨不得啖其骨肉。
赵时宁怎么能……这么对他。
寒凉的风刺透了他骨头,齐不眠是恶鬼游魂,本不该觉得冷,可他下意识裹紧了衣袍,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
赵时宁却仍旧不愿轻易放过他,无意识地低。吟,“嗯……滚啊……滚开不许再碰我了……”
齐不眠本就脆弱的神经彻底崩断,指甲紧紧陷入掌心之中,滴滴的鲜血滚落,开出一朵朵艳丽的荼靡之花。
他眼眸含怒,恨意滔天,很像让她闭嘴,却发现他连半个字都说不出。
齐不眠艰难地挪着几乎被碾碎的身体,凑近她身侧,骤然伸手死死扼住她的脖颈。
他想质问她。
怎么敢这么对他。
他在她这里到底算是什么。
若是她真的死了也好,他也不必如此痛苦。
在酆都城被她欺辱之后,齐不眠没有一日不活在痛苦之中,又不甘心他要受到她那样的对待。
今日……他本以为……
齐不眠陡然冷笑出声,敞开的外袍下,如雪的皮肤到处泛着青紫的痕迹,樱果更是被咬得破烂不堪。
更不要提别的地方。
他念多少遍清洁咒,也没办法将这些耻辱的痕迹洗干净。
她居然敢把他当作别人。
齐不眠只要想到此,理智便被杀意所侵蚀,想要掐断这骗子的脖子。
漫长的夜晚慢慢结束了。
晨曦的第一缕光落在齐不眠的脊背,茫茫大漠又重新翻滚起了热浪。
他是至阴之体,最是畏惧太阳。
齐不眠听见了皮肤在阳光的炙烤下滋滋作响,但他没有动,也没有离开。
“赵。时。宁。”
他一个字一个字咬出她的姓名,心底的毒火同样在煎烤着他,让他痛不欲生。
齐不眠生生呕出了一口黑血。
————
赵时宁做了个很刺激的梦。
她念念不舍地醒来,坐在沙漠之中,还没太适应这么刺眼的日光。
“哎呀,我怎么又突破了。”赵时宁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可思议道。
本来昨晚她还是化神初期,不过睡了一觉居然就变成化神大圆满了,只差一点就可以到大乘之境,飞升历劫。
赵时宁捡起身旁的造梦珠,想起昨晚做的梦,“所以我昨晚在梦里跟黑龙……是真的。”
她仔细想了又想,记起萧衡闫的名字,立刻想起梦里黑龙赠给她雷魂珠的事情。
赵时宁将自己全身翻了又翻,到底没找到雷魂珠,“所以真的又怎么样,还不只是一场梦。”
生子系统不知赵时宁在梦里发生了什么,但它知道在梦外面发生了什么啊。
【你是不知道,刚才你差点死了,本系统都快急死了。】
赵时宁疑惑地看向苍盐山的方向,苍盐山彻底平静了下来,没有黑龙在山间盘旋,应该萧衡闫还没从梦里醒来。
她后知后觉脖颈好像是有点疼,腰好像是有点酸。
“昨晚在梦里我是差点快死了。”
【什么啊什么啊,本系统是说你把齐*不眠当成大黑龙给睡了!!!】
赵时宁微微蹙眉,“睡了就睡了呗。”
【不是,齐不眠知道了他成了替身,差点发疯把你掐死,你还是早点逃命比较好。】
“逃?为何要逃?他就是个贱骨头,挨打了也只会上赶着倒贴我,我才不逃。”
赵时宁满不在乎道。
风沙已经完全停了。
她想起在梦里大黑龙脖颈挂着的雷魂珠,还有即将突破大乘期的修为,顿时心情大好。
第150章 新宠物
浊云蔽日,妖风四起。
赵时宁踩在滚烫的地面,站在原处看了一圈几乎成为焦土的苍盐山,偶有几棵枯草生长在热浪中,眼看着也要被火焰烧为灰烬。
当然这一切都是大黑龙的锅。
她脚步尽量放轻,慢慢靠近还在昏睡中的烛龙。
体型庞大的烛龙将自己蜷缩在山石之上,完全不复之前搅弄风云的可怖之势,倒有些可怜兮兮的,像是是只落水的狗。
赵时宁知道雷魂珠在烛龙身上,只要她寻到珠子拿走就能顺利渡过雷劫了。
最好趁着烛龙没醒的时候拿走,否则还要与他多做纠缠。
梦里赵时宁可清晰记得,大黑龙说她是他的未婚妻子。
赵时宁自认为现在她也是有家室的女人了,做事也是要负责任的。
她都有季雪燃了,在外面玩玩可以,但可不会再随便与旁人成婚。
“奇怪,怎么没有呢。”
赵时宁蹲在烛龙骇人的头颅旁,烛龙眼睛死死闭着,像是陷入了昏迷,只是她寻了半天也没有寻到雷魂珠在哪。
她本想占完便宜就跑,现实也是不得不与他纠缠了。
赵时宁直接上手推了推他,对着他大喊道:“喂,大黑龙你快醒醒,说好的给我雷魂珠,雷魂珠去哪了?你是不是骗我呢。”
烛龙眼皮都未抬,只是“吭哧”一声,发出不耐烦的声音。
“大!黑!龙!”
赵时宁继续扯着嗓子喊。
她喊没有用又直接上手,胳膊抱起烛龙的龙角来回晃了晃,终是把萧衡闫给晃醒了。
“你可终于醒了。”
赵时宁长舒一口气,还以为一直叫不醒他。
“原来不是……梦。”
萧衡闫看清身边的人,欣喜若狂,顷刻间化为了人身,一把将她捞进了怀里。
两人间体型差巨大,她的鼻子撞在了他的胸口,下意识却也不是羞涩,而是寻找他脖颈挂着的雷魂珠。
确认了雷魂珠在之后。
赵时宁心思活络起来,视线黏在雷魂珠上就没移开过。
“想要雷魂珠?”萧衡闫察觉到了她将雷魂珠摘下。
“自然想要。”赵时宁立刻伸手要接,却被萧衡闫躲开。
“怎么,你反悔了?!你在梦里可不是这样的。”她瞪了他一眼,眼看着就要炸毛。
萧衡闫赤色的眸扫了她一眼,微微眯起,“我何时说过我要反悔,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赵时宁现在看他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语气很是不好。
“与我成婚。”萧衡闫神情郑重。
她想也不想拒绝,如实相告,“那可不行,我已有家室。”
萧闫衡神情骤凛,赤红的兽瞳泛着寒意,下颔紧绷,紧盯着她,像是随时要动怒的兽类。
烛龙脾气最是暴躁易怒,这赵时宁是知道的。
就算如此,她也不可能与他成婚啊。
赵时宁脑袋里胡思乱想着,甚至已经在想着如何抢了东西逃跑。
“有家室也无妨,休弃了便是。”
不料萧衡闫却说道。
赵时宁“啊”了一声,连忙推开了他。
烈日炎炎,风沙迷人眼。
赵时宁眼睛进了沙子,眼眶顿时淌下眼泪,她揉了揉眼睛,眼睛红得像兔子,像是在掉眼泪。
萧衡闫语气软了许多,“为何要哭?”
赵时宁心头一动,她像个娇弱不堪一折就断,对自己夫君情深义重的小白花,还顺便找了个素色手帕揪着,可怜兮兮的。
“昨夜的梦只是个意外,我与你之间不过才两面之缘,既然你如此逼迫我,这雷魂珠我不要也罢了,我就算是死在这雷劫里,我也是不会离开我夫君的。”
赵时宁说完揪着帕子擦了擦眼泪,转身就走,背影坚决,却被萧闫衡拦住了去路。
“宁死不屈,你倒是情深义重。”
他这样说着,语气嘲讽,将雷魂珠塞进看她手里。
赵时宁望着掌心的宝珠,心底高兴,上扬的唇角几乎抑制不住。
她还不忘继续装可怜,嘀嘀咕咕道。
“大黑龙,你这是做什么?我都说我不要了,我死也不可能背叛我夫君的。”
说是这样说着,却也没把雷魂珠还给他。
“你都宁愿去死了,我又能如何?既然这样,我要如何……你才能让我留在你身边。萧衡闫不忍她落泪,但却也不是好糊弄的。
既然他与她有了夫妻之实,他此生就认定了她,自然是要一辈子都在一起的。
赵时宁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像是只狡黠的小狐狸,噼里啪啦在心里打着算盘。
“要不你给我当坐骑也行啊,我们签订主仆契约,这样就能一辈子在一起啦。”
她如今有了万殊那只小老虎,再有一条大黑龙也不错。
正好每天换着坐骑出行,真是威风得要命。
【不是,赵时宁你也太敢想了,他想给你做老公,你让他给你当宠物,你也不怕被打死。】
但萧衡闫不过略微思索,轻而易举就同意了。
若是旁人说出这样冒犯的话,萧衡闫定然要将冒犯他之人魂魄捏碎,但赵时宁说出口的话又成了另一番意味。
若是真能一辈子在一起,不过是给她骑在头上,也没什么。
他前半生被九重天追杀,四处奔逃,早就无家可去,也受够了颠沛流离的日子。
那日与赵时宁海底有了第一次。
他就已经认定了她。
萧衡闫利落将灵力汇入心脏,取出一滴心头血,打入了赵时宁体内。
赵时宁眉心陡然出现一道殷红印记,随后又缓缓消失。
这主仆契约居然就这样完成了。
【本系统一定是在做梦。】
赵时宁跟着点了点头,也感觉自己在做梦。
萧闫衡却骤然化为一条巨大的黑龙盘旋于空中,宛若遮天蔽日的黑云,似是流淌着岩浆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幽暗的光芒,令人生畏。
黑龙仰着高傲的头颅,俯视着站在原地小小的她。
赵时宁朝着他挥了挥手。
黑龙乖乖下落,温驯地低下了头,迎接他的主人。
赵时宁立刻将雷魂珠挂在脖子上。
她迅速跳上了黑龙的头顶,像是一只春风得意,蹦蹦跳跳的小鸟。
她找个位置坐稳,“大黑龙,我们去人间!”
她要去人间把季雪燃接回合欢宗,待她经历过最后一场雷劫,她就终于可以过上梦寐以求的日子。
赵时宁从前对人生最有限的畅想,就是可以像师尊那般飞升成仙。
但她思及总是针对她的裴隐,笑意又淡了许多。
就算是她成了仙,也还是得被针对。
除非裴隐死了。
烛龙载着她迅速穿越云层,每过一处风云骤变,这要比她自己赶路潇洒许多。
等到了人间的住处时。
人间正飘着第一场春雪。
赵时宁推开了门,却发现小木屋里却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季雪燃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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