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试探的问题砸在舒冉的脑子上。
青春时期的少女讨论的无非就是这些八卦的问题。
闺蜜之间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却让舒冉好像乘坐着一叶小舟，把她送往了不知名的地方。
她的耳畔漫上绯红，下意识地否认：“没有啊，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呀。”
舒冉后来才明白，喜欢一个人，一开始就是不容易说出口。
只因为心底明白自己没有对方足够优秀，所以就连承认喜欢都不敢。
周敏烟面上端着坦荡，接着又不知想到什么，捏了捏舒冉的手臂，“确实，谁会喜欢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啊，再说了冉冉，你平时就安安分分的，别说心动了，平常都不怎么看男生的。”
“学校里就没几个帅哥。”
“……”舒冉松下一口气，“哪有。”
周敏烟看舒冉一脸紧张，笑出声：“冉冉你怎么回事呀？”
“果然还是太安静了，但是说话怎么都颠三倒四的？”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你要是有喜欢的就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追。”
舒冉垂下眼睫，她很想和周敏烟说，其实她说谎了。
她好像，真的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有些不一样却又不敢深究下去的感觉。
他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她呆在原地了。
而且他是个很有礼貌的人，明明是她把他撞了，他却用那样干净清冷的嗓音先和她道歉，最后还送她回家。
要是换作其他人，早就先把她臭骂一顿指责她了吧？
虽然他最开始，根本没有在意这件事。
是不是她那天淋了雨，特别的丑陋所以——
后面的想法舒冉莫名地不敢深想下去。
至于原因是什么，她没有深究，只到此为止。
潮起潮落的浪潮在心上铺开，舒冉莫名不想告诉任何人自己和许砚之产生交集的这件事。
这个学校，她应该是第一个和他产生交集的人吧。
所以，她不要和其他人说。
她要当第一个。
·
九班的位置在高一组办公室的边上，成为物理课代表的周敏烟去九班找尚俞君的机会也多了些，但她每次都会叫上舒冉陪她一起去。
以欲盖弥彰。
舒冉从前是不想当电灯泡的，但这几次她都同意了，刚开始周敏烟还会有些不好意思，但她都只是笑笑说没什么的。
事实上，她也是有些私心，私心地想去看坐在最后一排的那位少年。
用余光假装不经意地扫过全班，再用那半秒的时间去寻找许砚之的身影。
九班还是九班，但从许砚之来的那一刻于她而言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舒冉平凡且毫无波澜的普通生活里，多了件好像这个青春时期的少女都会做的事。
偷看一位少年。
用余光千万遍，去描绘他所有的动作，所有的线条。
这件事，没有人知道，只有她知道。
此后的好几天，有时周敏烟没空时会让舒冉帮她去一趟办公室，她会习惯性地往九班里扫一眼，但也仅限于此了，她不敢多看，也不敢明目张胆。
期间舒冉经过九班，这才知道，尚俞君居然和许砚之认识，两个人曾当过一年的小学同学。
日子平平无奇地过去，舒冉没和许砚之说上一句话。
就连两人仅有的一次在走廊碰见，都只是舒冉低着头与他擦肩而过。
再悄无声息地回头，看他那清冷的背影。
直到物理周考结束的那个下午，周敏烟从办公室急匆匆抱了一叠上次周测的卷子回来，说物理老师让帮忙给尚俞君，但是她刚刚在九班没看到人，自己要急着去上厕所。
所以这会只能让舒冉帮忙跑一趟。
舒冉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周敏烟已经飞快跑走了。
她坐在位子上，忽然想到什么，低着头快速地翻着卷子，在翻到许砚之的那一张时舒冉心中一动。
许砚之，满分。
“许砚之”三个横排遒劲有力、行云流水的字出现在卷子的左上角。
舒冉心想，字如其人这四个字不是骗人的，他的字就如同他的人一样，拥有着凛凛之气。
还有，他考了满分，真好。
这会是课间时间，走廊上有不少同学在打闹。
高一六班在二楼最东侧，舒冉走到九班门口时，恰巧碰见许砚之从班门口走出来。
少年眉目淡然却又不失少年气。
舒冉本想叫他的名字，可最后张口却是一句：“同学。”
……怎么会连他的名字都叫不出口。
好在许砚之看到她了，他走到她面前，舒冉简单说明了来由，像是怕被误会，又添了句：“不太认识你们班的人，正好你出来了。”
其实她认识，也看到尚俞君在班里了，只不过是自己私心想叫他。
舒冉和他说明了来意后许砚之说好，接过卷子没有和她再多说，转身就走。
而尚俞君忽然从一旁走出来问他：“下节课下课去不去小卖部，正好带你认路？”
尚俞君没看到舒冉。
她听到少年说可以。
简单地和许砚之打了个照面，即使没说上两句话，舒冉的心情也如放飞的鸟儿，回教室的脚步也轻快不少。
周敏烟已经回到教室了，她又从办公室里拿了自己班的卷子回来，一张一张地发下去。
舒冉清楚她的理科是有一些不好，所以不出所料地看到了自己的分数，41分。
她再次想到许砚之他考了满分，卷子上全是红色的大勾。
即使上次月考进步了不少，自己依然和他的成绩对比起来只剩四个字。
惨不忍睹。
这堂物理课舒冉十分努力地在听，在订正卷子。
舒冉有些偏科，能进芙城一中还是因为语文和英语作文拿了个满分特例招收进来的，相反理科就差的不是一两点。
所以一节课下来，她还是有很多不太懂的地方，用红笔打了记号后舒冉准备晚自习再研究，随后准备去小卖部。
去小卖部之前，舒冉特意和周敏烟说了一句“敏烟，我有些渴了，准备去小卖部买水，你要不要一起去，你不去的话要给你带东西吗？”
像在刻意找个借口掩盖什么。
周敏烟准备拿周测的物理卷子去九班找尚俞君问题，摇摇头说不用。
舒冉掐着时间慢慢走到小卖部，然而小卖部里乌泱泱的全是来买水的同学，踮起脚尖依稀没看到她想见的人。
她突然有些后悔，也许隔壁班拖课他不来了呢？
舒冉随便从货架上拿了一瓶水，在转身的瞬间看到了许砚之。
许砚之从货架上拿了两瓶水，脚步欲停在排队买单的末尾。
他只身一人，身旁没有朋友。
他好像没看见自己。
舒冉假装无意地站在了他身后排队。
站在许砚之前面的人很快就结了账，老板熟练地往校卡机上按了几下，“两块钱，刷校卡。”
许砚之沉默了一会，问：“可以付现金吗？”
老板指了一下另一个队伍，说：“现金去那里付。”
小卖部里结账是刷校卡和付现金分开排队，舒冉看了眼付现金的那支队伍已经快排到门口。
许砚之正想离开去另一支队伍。
舒冉抿了抿唇，一鼓作气。
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校卡往前一站，再把校卡递给老板，语气尽量平常道：“我替他刷校卡。”
许砚之回过头看舒冉，似乎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排队的人很多，舒冉结账完时发现许砚之站在小卖部门口。
昏黄的夕阳给他披上一层薄如蝉翼的金光，似从漫画里走出的主角。
见舒冉出来，他说：“谢谢，你需要现金吗？我现在还你。”
许砚之比舒冉高出了很多，她不敢抬头与他对视，只敢一遍遍地描绘他握着矿泉水而青筋凸起的修长指节。
舒冉微微颤了颤手，“不用，只是举手之劳……也是同学之间的互相帮助。”
天知道，她费了多大劲才可以这样假装漫不经心，只是这样一件小事，私心作祟，她不想与他就这么划清了界限。
就让他们有这样一次微小的羁绊吧，即使她隐约觉得许砚之不像是会轻易与人产生交集的人。
许砚之点了点头，说：“好，你知道办校卡的地方在哪吗？”
“在女生宿舍对面的那栋楼一层，有个姓黄的老师，找她就可以。”
原来他是还没有办校卡。
“你刚来学校应该不熟悉路吧……”舒冉又补了一句，“一会回去我可以给你指一下。”
许砚之忽然问她：“顺路吗？”
“顺路。”
“好，谢谢。”
“不客气。”
一路上，舒冉以离许砚之小半步的距离走着，有晚风吹过的时候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淡淡好闻的清冽味，似月光洒在她身上，明净清悠。
不是和尚俞君一起来小卖部吗？怎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舒冉很想问这句话，可要是真问出口，也太明显她对他的踪迹了吧。
况且这样问出去不仅会冒犯到他，还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变态吧？
尤其是刚来学校没多久，就有人这样观察他。
内心胡乱地想着，已经到了方才所说的目的地附近，就在教学楼不远处。
舒冉指了指办校卡的地方，“就是那，那扇银色的小门，上面的标志我听说被拆了还没换上去，老师在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到四点半点，这会不开了。”
许砚之看了眼女生宿舍对面的楼层，“好，我知道了。”
依旧没什么情绪的语气。
离回教室还有两分钟的距离，舒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补充了一句：“老师的电话有贴在门口，如果你去的话老师不在里面，可以打电话。”
许砚之：“好，谢谢。”
没有话可以再说了。
这一刻舒冉觉得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这时，许砚之的身后跟上个男生，是尚俞君，他拍了拍许砚之的肩膀，“我就去了趟厕所，转眼忘了把我的校卡给你了，诶我这记性，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他的话有些语无伦次的，不过舒冉还是听懂了。
许砚之把手里其中一瓶水递给尚俞君：“抱歉，刚刚想着先和她去办校卡的地方看看，回头再找你。”
尚俞君是一路跑来的，他注意到站在许砚之旁边的舒冉，眼神在她身上徘徊一瞬，突然想到什么，“舒冉？你怎么在这，敏烟没跟你一起来吗？”
舒冉摇了摇头，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告诉周敏烟尚俞君来小卖部了：“我有些渴了来小卖部买水，恰好遇见新同学。对了，刚刚敏烟说要去找你问物理题。”
说这话时，舒冉刻意把来小卖部的原因说出来，欲盖弥彰的让人以为这真的是一场偶遇。
制造偶遇的人，总是要把偶遇的理由说的清清楚楚。
“诶，她来找我？！完了我得赶紧回班了。”尚俞君随即赶忙对许砚之说道，“那我先走了啊，谢谢你的水咯。”
许砚之眼神落在尚俞君身上：“好，你先走吧。”
预备铃在此刻响起，周围许多同学都奔向自己的教室。
所以——
现在只剩下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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