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把答案交给时间,把我留给那三分余地。
“惊讶我怎么会知道吗?孟芙,我不是傻子,相反在大多数人眼里都很聪明,你前后反复的态度伪装的很好吗。”宋霁言望着她说。
孟芙看清他脸上笃然平静的神色,“学长,你说这种话是在指责我吗,还是说需要我来提醒当初是谁态度冷然拒绝,你先不留余地,我才会及时止损,现在为什么要一副迟来深情的样子质问我?”
她缓了下情绪,平淡道,“往日种种现在都已经没有追诉的必要了,我在学长身上碰过壁,不过也好在学长当初没有答应我,不然我也发现不了段弋其实更适合我,以前的事我们就当没有发生过,以后也不要提起了。”
“段弋更适合你?”宋霁言忽地一声嗤笑。
“你确定知道真实的你是什么样后他还能维持冷静吗?段弋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很清楚吗,他的世界里感情纯粹至极,而你呢,你对他有真心吗。我不清楚他身上有什么是你需要的,但孟芙,你从来都不是一个能付出全部真心去爱的人,无论对谁,你的感情总留有三分余地。”
他冷静清楚地剖析她,“所以你和段弋永远不可能真正地接纳彼此,你做不到坦诚相待,而他接受不了你有所保留,一年两年可以粉饰太平,五年十年呢,你做好被他发现的准备了吗?”
“所以呢,你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孟芙冷淡反问。
他说的是事实,但那都是以后要考虑的事,她现在要做的是安稳体面地活到故事的结尾。
况且就算她做不到全身心地去爱一个人又怎样,权衡利弊在她眼睛从来都不是缺点,那是支撑她走过泥沼的救命绳索,是她赖以生存的本能,他怎么就能笃定她装不了五年十年,何况她并不讨厌段弋,相比于温柏庭之外的其他人,段弋足够令她满意,所以她只会更加卖力地营造足够多的爱意来让他有安全感。
她冷凝戒备的表情落在宋霁言眸底,令他不由自主地抬手抚上她的侧脸:
“不管你有多么自信,你在段弋面前永远无法褪去面具展露真实的自己,可我不一样,你对我曾经有过企图,说明段弋能给你的东西我同样可以,而我比他更能接受真实的你,虚假,伪善,装模作样地玩弄人心,你担心暴露的一切,我都可以照单全收。”
他温热的指腹在她唇畔流连,“选我不好吗,你的那个青梅竹马或许懂你,但他永远做不到和你共频,你需要的不是一座只会等在原地的港湾,应该是随时能载你通往任何欲望之地的游船。”
声音低喃带着蛊诱,“段弋不行,温柏庭也不行,我比他们更适合你,能选我一次为什么不能有第二次。”
孟芙偏头躲开他的桎梏,眸色疏冷,“宋霁言,你也知道我们是同一种人吗?你对人同样保留三分余地,所以我为什么放着全心待我的人不选,要来赌你的一时兴起?”
她弯了弯唇,眸底清冷平静,“毕竟权衡利弊后的取舍,我已经在你这里被放弃过一次了不是吗。”
宋霁言感受着手中逃离的温软,眼底闪过淡淡自嘲,“怎么不喊学长了。”
“一个称呼而已,学长介意的话我会注意。”
“比起虚情假意的学长,我倒更愿意听你气急之下直呼其名,至少让我觉得真实。”
孟芙弯唇发出低笑,“真奇怪,这居然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宋霁言眸底清淡无波,并不因孟芙暗含讥讽的话语而有所失态,清冷好看的眉眼望着她,明明最是清贵俊朗的一个人,却在此刻不加掩藏地展露出柔软的一面。
“大概是爱会让人懦弱吧。”他说。
孟芙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眼睫轻眨了下不作回应。
察觉到她的回避,宋霁言笑了下,转开视线看前方,“在明知道你和段弋两情相悦的情况下说出这种话确实很冒昧,但不在预料中的意外实在太多,我选择现在说出来只是为了让你明白,你不是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也不需要现在就拒绝我,把答案交给时间,把我留给那三分余地。”
孟芙静默半晌,后视镜里映出宋霁言微弯的唇角,他不需要她现在给出答案,因为拒绝的概率要远远大过接受,他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低,恰好是能令她弃之可惜的程度,只要不是被她全盘否决掉,他总有机会能一点点提升在她心里的比重。
如果爱意一败涂地,那么价值会更牢固地将他们捆绑在一起,傲慢的猎人先一步踏入陷阱,用受伤和示弱来迷惑,警惕的猎物只要稍稍松懈防备靠近,精心制作的捕兽网就会不着痕迹地开始收紧。
……
暑假过半,段弋和倪美珂提前落脚A市,倪美珂的苦学没有白费,半个月前收到A大录取通知书,因想念孟芙所以收拾好行李提前过来住半个月酒店等待开学。
A大的录取通知书段弋同样收到,但他清楚以自己的成绩是不可能达到A大录取线,高考前最后一次模拟都还差了一大截,可最后却收到了A大的录取通知书。
他猜测应该是段章在背后运作的结果,这次重回A市,既是想提前见到孟芙,也有要回去和那个男人谈判的打算,他的人生不需要他插手,就连姓氏都令他感到耻辱,更不用说那个男人用钱打通的关系。
来的那天孟芙去机场接两人,行李送到酒店后大家找了地方吃饭,孟芙好歹比两人先到一个月,又被梁晶经常拉出去吃喝玩乐,因此吃饭的地方由她预定。
秉承着入乡随俗的精神,孟芙选了家之前和梁晶一起吃过的本地菜餐厅,味道很不错,周围环境融入地方特色,适合她们这些初来乍到的学生们打卡。
到地方以后倪美珂兴致勃勃跟她聊着分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趣事,跟在两人后面的段弋脚步微顿,看着餐厅招牌目露思索。
孟芙回头看他,“怎么了?”
“没事。”段弋快步跟上去。
三人在服务生的引导下落座,点完餐后有人送上茶水,倪美珂一撇嘴,试探问孟芙,“宝宝你想喝奶茶吗?”
孟芙立马明白她什么意思,笑着起身,“旁边就有家奶茶店,我去买。”
段弋先一步拦下她,“我去。”
他说完转身离开,身形高大挺拔,看着比上次见似乎又长高了些。
孟芙重新坐下,对上倪美珂揶揄的笑脸,“宝宝,你们两个现在确定关系没有啊?”
孟芙脸一红,微摇了下头。
“我就知道!”倪美珂一脸不出所料的样子,凑近了些小声告密。
“我在飞机上看到段弋在搜攻略,你猜是关于什么的呢?”
“珂珂,卖关子看我着急你很开心吗?”孟芙眼底透着羞涩。
倪美珂也不逗她了,“在搜告白场景布置哦,这小子平时看着闷不吭声一脸冷意的酷哥,心思花的很,你到时候可别轻易答应他,必须晾一晾!
“或许是恰好刷到的呢,你别起哄了珂珂。”为防止她继续乱说,孟芙夹了块餐前甜品塞到她嘴里。
倪美珂边吃边支支吾吾说着话,另一半段弋正在奶茶店等着取餐,他的视线再次看向餐厅,眼底隐藏着抵触。
一辆A市牌照的汽车缓缓停在餐厅门口,西装革履的段章从后排下来,冷肃的脸上带着不怒自威的厉色。
奶茶店里看到这一幕的段弋表情瞬间冰冷至极,含恨的黑眸死死盯着对方,用尽全身力气克制才没有冲上去。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一无所有的段弋,为这样一个畜生搭上自己不划算,总有一天他会亲手将人渣送到该去的地方。
身后店员已经喊了好几声,见他一直没有回应不得不放大声音问道,“先生,您的两杯奶茶好了。”
喊声惊动刚下车的段章,他侧目看来一眼,与店内面色冷峻的段弋对上,锐利的眼底讶异一闪而逝,没有走过去试图和多年未见的儿子叙旧维系父子之情,平淡收回视线后在匆忙迎出来的餐厅经理簇拥下走进去。
餐厅里倪美珂望着已经上齐的一桌菜咂吧筷子,“两杯奶茶买的跟西天取经一样,怎么还不回来啊!宝宝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吧?”
刚说完,就看到段弋拎着两杯奶茶回来。
倪美珂望眼欲穿,“酷boy,你总算回来了!”
段弋把奶茶递给两人后坐下,倪美珂满足喝上一口,然后招呼大家赶紧吃饭,菜都要凉了。
孟芙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低声问道,“怎么了?”
段弋望着她,眼底闪过种种情绪,最终还是说,“没事,别担心。”
他不愿意说,孟芙也没法再多过问,何况倪美珂还在,这顿饭两人吃的都有些心不在焉。
餐厅二楼,特质的玻璃窗后是一间视野极好的包厢,从里面可以看到下方大厅全貌,而底下的人却看不见包厢里面。
这家餐厅是段氏名下的企业,段章约人谈生意时偶尔会选择来这里,他立在窗边,冷锐地视线盯着楼下正在用餐的年轻孩子。
段弋长的和他倒没有很像,不知是生活环境影响还是莲莹的原因,这孩子更像是宋家人,样貌秉性都像。
他肃然的脸上浮现出冷意,是因为这样所以连喜欢的对象也和宋霁言那小子一样吗。
他抬手,立在门边的保镖立马凑上前,“段总有什么吩咐?”
段章微眯起眼,冷声道,“派人去查查那个女孩。”
第102章 “和你妈妈真是一个性子,过刚易折,为什么都这样固执呢。”
段弋当天晚上回了趟段家,似乎是早有预料他会回来,庭院门口站了专门等候的佣人,一见到他就态度恭谨地将人迎进去。
白玲站在餐桌前指挥厨房里的阿姨有条不紊准备晚餐,桌上已经摆放好不少菜,大多是当年妈妈还在时经常准备的菜色。
段弋觉得恶心,站在客厅扫视一周,望着与记忆中完全不同的装饰布局,神情愈发冰冷。
看到他已经被带进来,白玲热情招呼道,“小弋回来啦?快过来坐,晚饭马上准备好,你爸爸下午就打来电话说你晚上会回来,让家里好好准备晚餐,这么多年没回家变化可真大,我都快认不出了,你爸爸在楼上,我去喊他下来。”
段弋看着比记忆中只多了些细纹的女人,岁月甚至不曾在她身上留下明显痕迹,金钱是绝佳的保养品,只要舍得投入,几年光阴也只带来时间的流逝,而她比起趾高气昂登门那日的艳丽,如今看来更显雍容。
这样好的日子她过了那么多年,而他的妈妈永远沉眠地下,她该是怀着怎样的绝望才会选择一跃而下呢。
恶魔环伺将他的母亲啃到白骨不剩,他侥幸活下来的那一日起,生命的意义就是让他们偿债。
段弋阴冷笑了下,望着还在努力营造和谐温馨气氛的女人,讥讽问道,“你的孩子不在了,怎么一点也不伤心呢?”
“他知道自己的妈妈这样冷血吗,还是你觉得粉饰太平就能抵消你当年犯下的罪恶?”
白玲面色一僵,纱布掀开,*丑陋的伤疤就这样公之于众。
客厅里佣人齐齐低下头,恨不得立刻消失,就算不能也尽量降低存在感不被牵连。
“你回到家就是为了耍威风吗。”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段章面色不怒自威,看着客厅里僵持的气氛,挥挥手让佣人退出去。
白玲低下头轻声啜泣,这个时候大张旗鼓地让他做主可能会适得其反,心心念念的长子阔别数年再次回家,做父亲的只会偏袒他,就算告状也只会徒惹厌烦。
白玲懂得该在什么时候示弱,更懂得如何利用段章见不得旁人忤逆的脾气。
段弋望着楼梯上的男人冷声讥讽,“回家?这是我的家吗,你能为她逼死妈妈,现在也要为她惩治我了吗?”
“我从没有逼过你妈妈,是她不肯给我时间!”段弋满脸怒容为自己辩驳。
段弋嗤笑,“你让这个女人带个野种上门,难道还要妈妈理解你的风流成性大方接纳她吗。”
段章厉声训斥,“你懂什么!等你坐到我这个位置就会明白,金钱地位能带来一切,我已经为你和你妈妈提供了优渥的生活,外面养着的女人也都在约束着不出现在你们面前,当年只是意外,为什么非要闹到两败俱伤的地步,你们为什么不知足!”
段弋神情冷到极致,气到牙冠紧咬浑身发颤,所有的忍耐和理智在这一刻崩断,他本以为这个男人至少是忏悔过的,可他脱口而出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高高在上的自以为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上居然流淌着这样恶心无耻的血液,愤怒和绝望重新席卷心头。
冰冷的目光看向展橱,玻璃罩里的瓷器每天被佣人精心擦拭,上面折射着灯光熠熠夺目看不出丝毫灰尘。
段弋一拳打碎玻璃,拎起瓷器重重砸向楼梯上面目可憎的男人!
段章瞬间气得脸色发黑,脚步快速后退,“嘭!”地一声响,瓷器瓶子在他脚下炸裂,这个逆子是来真的!
“宋家就把你教成这样目无尊长吗!”
“你没有资格提他们!”段弋怒斥道。
段章被他忤逆的样子气得心口上不来气,白玲见状有眼色地跑过去替他抚胸口,“别跟孩子置气,你出事了可让这一大家子怎么办呐。”
她一脸着急地看向段弋,“小弋,你生阿姨气没关系,阿姨知道当初做的不对,但那也是有苦衷的,谁知道莲莹姐姐会那样冲动……”
“嘭!”又一道瓷器碎裂声在脚边响起,白玲吓得尖叫。
段弋眼神如刀,脸色阴沉可怖,“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妈妈的名字,我保证下一个瓶子会砸到你脸上。”
白玲瑟缩躲在段章身后哭啼道,“小弋你再恨我也不该做这种过激的事啊,砸到我没关系,就当是还债了,可你爸爸还在这里,你离家那么久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怎么能这么伤长辈的心。”
段弋看着她唱念俱佳的一段哭戏,扯唇冷笑了下,黑沉目光盯着段章,“这个家里我和她只能存在一个,你如果还想我回来就把她送走,否则段家的门我不会再登第二次。”
白玲脸色一变,求救般望向身前的男人。
段章冷沉的脸上露出权衡之色,身后女人哭哭啼啼紧攥着他胳膊不放,像握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而他的儿子正在台阶下怒目而视,对他这个父亲满腔怨念,如果赶走一个女人能让他态度有所缓和,这样的事对段章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
女人罢了,抛弃一个还有更多,没什么不能舍弃的。
段章无视白玲期盼的目光,声音冷淡道,“收拾你的东西暂时先搬出去吧。”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白玲声嘶力竭道。
她愤然指着段弋,问段章,“昱儿的事我已经装作不知道了!你说他被送去国外我就一个字都没有多问,你的儿子回来了多高兴啊,从下午就打电话来吩咐我准备好晚饭,我忍着厌恶憎恨都在努力谨小慎微地伺候你们父子!这样还不够吗!”
怨毒的目光看向段弋,“就算像你说的那样,我的孩子不也给你妈妈抵命了吗,你为什么要这样赶尽杀绝,就算没有我,你爸爸在外面的女人也一样不会少,这个家里总会重新搬进来一个女人,这些年我有哪里做的不够好,为什么你要这样!”
段弋薄唇勾起一抹冰冷弧度,“这样就接受不了吗,真可怜,以后的日子你要怎么熬呢。”
白玲疯狂怨恨冲过去,被收到段章示意的保镖中途拦下拖走,客厅里留下她不甘的咒骂声,然而无论是本就憎恨她的段弋,还是数年如一日谨慎伺候的段章,都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段章看向狼藉的地面,皱眉吩咐佣人来打扫干净,对段弋道,“有什么话跟我来书房说吧。”
书房内。
段章闭目坐在椅子上,听到段弋进来的脚步出声道,“你的要求我都已经满足了,咱们父子现在能心平气和地对话了吗。”
段弋站在门口,面色冷淡道,“不要插手我学校的事,别擅自干预我的人生,现在这样互不打扰已经是我的底线。”
段章睁开眼,刚刚流露的那丝亲情消弭殆尽,“恐怕不行,你是我的儿子,段家未来的顶梁柱,没有我的规划,你的人生只会像现在这样一事无成。”
赶在段弋开口之前,他补充,“赵家的小姐和你同岁,今年跟你一样都要上大学,赵家是从政世家,如果能和他们合作,段氏正在研发的人工智能科技在未来将有机会搬上更大的舞台,对我们而言是百利无害的事。我最近已经和赵小姐的父亲搭上关系,只要他们同意联姻,你的未来就拥有最坚实的后盾。”
听明白他在说什么,段弋神色冰冷愤怒,“别妄想拿我的婚姻满足你贪得无厌的欲望,我不可能答应!”
段章看着他异常愤怒的样子,意有所指道,“是因为那个叫孟芙的女孩吗,我见过,是很聪明,不过她的家世配不上你,如果实在喜欢也可以养在外面,男人风流一点没什么,这种事我不会管你,只要不被你以后的妻子发现就好。”
“你妄想!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轻贱感情吗,我这辈子只会娶她一个人,没有她也不会是别人,所以如果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侮辱她的话,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还有,我和你之间的事与旁人无关,别让我知道你私下去找她。”
段章轻笑了下,“你现在把感情看得独一无二,甚至愿意为之去死,然而再过几年回头去看,会发现这世上最一无是处的东西莫过于感情,谁都有资格谈论,也谁都有资格弃若敝履,这种东西只是生活的调剂品,既然是调剂品当然要常换常新才对,守着一个人过活没有新鲜感早晚会厌倦。”
“那是你,你鄙薄感情,所以身边尽是谄媚虚假之人,无人真心待你也是你的报应。”
段弋一步步退出去,声寒如冰,“你要怎么过是你的选择,离我的生活远一点,如果在你眼里我还有价值的话。
否则我们也可以两败俱伤。”
段章透过他似在追忆,“和你妈妈真是一个性子,过刚易折,为什么都这样固执呢。”
他淡淡呢喃出这句话,望着全程没喊过一声父亲愤然离去的儿子背影,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丝老态,“我错了吗。”
“我不会错。”他给出否定,
……
寝室内,孟芙擦着半干的头发从寝室出来,梁晶趴在窗边兴冲冲朝她招手,“快来,有热闹看,楼下有个酷哥,巨帅,站那半天了在等女朋友吧?不知道我们这栋楼里谁这么狠心,也不下去见见人家,估计是吵架了。”
孟芙走过去,顺着梁晶指的方向看去,轻淡的表情一变,扔下毛巾匆匆道,“学姐我下去一趟,你先睡吧不用给我留灯。”
梁晶望着匆匆离开的孟芙,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是吧,吃瓜吃到室友头上了?”
第103章 我选了自己
孟芙刷卡推开寝室玻璃门跑出来,微湿的长发在燥热夜色中带着潮气,她奔向静默立于原地的段弋,眼底担忧关切。
“抱歉,刚才在洗澡,你这么晚来做什么?校门都关了怎么进来……”
垂眸望着她的段弋突然伸手将还在问话的人拽进怀里,双臂箍紧,下巴抵在她颈窝,像流浪小狗突然找到主人一样依赖。
“那些都不重要。”夜色中他的声音低沉喑哑。
孟芙缓缓抬手轻抚他头顶,轻声询问,“那是为了什么事呢,这么晚还等在这里。”
她感到依偎的怀抱忽地收紧,段弋的声音低到好像随时会消散一般,然而又是那样坚定地响在她耳畔,令她一字一句听得清楚。
“我来是想告诉你,如果有一天你必须要在我和你的安全之间做选择,请无论何时都要选择自己,不要犹豫,就算不能和你在一起,只要知道你是自由的,我都会感到很满足。”
他闭上眼,感受脸颊贴上她湿发嗅到的清香,“我想过很多种方式向你表白,但现在不行了,其实在我拿不定主意反复犹豫时就应该想到的,我的存在对妈妈和你而言似乎都是厄难,大概只有远离我,你的生活才不会被搅得一团糟吧。”
他想到其实宋霁言早就提醒过的,段家是龙潭虎穴,段章阴狠毒辣,和自己牵扯过深她和她家人的平静生活都会被打破,他不想她受到伤害,所以一刻不停地赶来只为告诉她,任何需要选择的情况下,都可以毫无负担地放弃他。
等到他不再受制于人,到他有足够的能力来保护她,那时希望她还会喜欢他吧。
而现在,比起喜欢,他要她离那些阴暗恶臭的下作手段远一些,哪怕代价是疏远他。
女生寝室楼上,梁晶在玻璃窗后一脸激动抓拍下两人相拥的一幕,暖黄色路灯投下一圈光晕,高大的男生弯下脊背将头深深埋在女生颈窝,纤瘦的女生温柔抚摸着男生头顶,侧脸神情柔和安静。
地上交缠在一起的影子被灯光拉的斜长,爱意肆意疯长,任谁一眼看去都会为之动容。
梁晶激动不已,将照片发给宋霁言,紧随其后的是一段比语言更能表达心情的感叹号。
她手指飞快打字,“组长照片里的是你弟弟吧,不愧是能让我的学霸室友飞奔下去见面的人,巨帅啊,俩人配一脸!”
宋霁言好半天没回,不过梁晶并不担心,继续打字,“怪不得组长之前在群里主动把接人的活儿揽过去,一早就知道了吧,弟弟的女朋友是要多费些心思照顾哦,怪我吃饭的时候口无遮拦了,被组长弟弟知道多尴尬。”
消息发过去后梁晶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吃狗粮,这会儿发的消息宋霁言明天能回就不错了,以前甚至有隔了三天才回组里约着一起吃午饭的消息,她如果不是吃到口大瓜又没合适的人分享也不会去打扰他。
然而几秒后手机却发出震动提示收到新消息,梁晶解锁时还在感叹反常,宋霁言居然秒回消息了。
只是看到他的回复后她不免感到疑惑,宋霁言只回了她两个字:
“不是。”
不是什么啊?
她回过去个问号,“不是什么啊组长?”
这一次对面却再没回复。
梁晶挠着下巴猜谜,指的应该不会是她打趣组长和孟芙在一起的事被弟弟知道后会尴尬,语境不符啊。
难道不是因为弟弟的女朋友才多费心思照顾的?语境好像符合,但道德上似乎不对,组长看着就是光风霁月的正人君子,干不出那种缺德事吧?
……退一万步说,就算干的出,也会稍加遮掩吧?所以一定是她理解错了!
翌日。
梁晶一早外出,孟芙洗完衣服后在书桌前看书,昨晚段弋反常的举动令她一晚辗转反侧,能令他那样不安,一定是段章说了什么,和她有关吗?
她望着摊开的书页看不进一个字,段章像笼罩在头顶的巨石,所有人都生活在巨石投下的阴影中,不论段弋还是宋霁言都无法在现阶段做出反抗,受制于人的日子至少还要有三年。
孟芙眉心蹙起,娴静柔和的脸上隐隐透出几分郁色,她厌烦这种命运掌控在他人手中的压迫感。
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她侧目看一眼,原以为又是一些广告信息,却在看清短信内容时面色变得冷凝起来。
……
再次来到曾请倪美珂和段弋吃饭的那家餐厅,孟芙眉眼间冷色郁结,餐厅门外挂了停业休息的牌子,她推门走进去,等在前台的经理早已恭候多时的样子,迎上来客气请她上楼。
她被带到一处包厢,进去时看到坐在茶桌旁的段章正在沏茶,见她站在门边不动,沉声道,“进来坐吧。”
孟芙走近,站到茶桌旁,“我们之间应该不是能坐下来一起饮茶的关系,那条短信什么意思,我不赴约的话你打算对我的家人做什么?”
段章不紧不慢沏好两杯茶,“来者是客,这杯茶代表我的诚意,不到迫不得已,我也不想和你们这些孩子把关系搞僵,只要你肯配合,你和你的家人都会毫发无损。”
“你想要我做什么。”孟芙直截了当问道。
段章笑出声,“难怪他们兄弟两个都对你情根深种,聪明又清醒,识时务,如果不是家世上没有助益,我倒真不愿棒打鸳鸯。”
“我现在是该感恩戴德吗。”温和的声调透露出讥讽。
“不用为难自己,我们现在各有筹码,是平等对话的关系。”
段章气定神闲,“说来也有些惭愧,我和段弋虽是父子,但他对我这个父亲似乎存在诸多误解,我为他筹谋好了一条不会出错的坦途,甚至不惜花费你们这种人穷极一生也想象不到的财富和资源才争取到足以匹配他的联姻对象,可他呢,对这一切弃之敝履。”
他看向孟芙,一副苦恼之色,“孩子毕竟是大了,这个时候再管教总会伤到父子之情,所以我只能请你来谈谈了。”
孟芙平静发问,“你想让我离开他?”
段章摇头,“不只是这样,离开的同时你还要让他同意联姻和赵小姐订婚,以他对你的在意程度,这点要求你应该可以做到。”
“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的录取通知书很有可能会变成一张废纸。对了,我得提醒你,不要想着借助网络或者录音之类的东西故技重施,因为在那之前我会先让你和你的家人身陷地狱。”
孟芙眉目冷垂,掩住眼底一闪而逝的嘲弄,“在你眼里,一张录取通知书比得上段家少爷不顾一切的爱吗,还有什么能拿来威胁我的一起说出来吧,说清楚一些我才好考虑。”
段章笑了笑,“那么你妈妈呢,她知道你上不了A大会很着急吧?如果有机会挽回她一定会答应,你应该知道我的,养了很多女人,有的为了美貌,有的有利用价值,还有一些取代合同契约起到纽带作用,我不在意有多少女人,只要有用就行,如果我以你入学的事来逼迫你妈妈,她应该会答应,这对你们来说是难以接受的耻辱吧?”
“禽兽。”孟芙骂出这两个字,没有疾言厉色,平静陈述事实一般。
“为了维系父子情,我用的手段已经很文明了,考虑一下吧,离开段弋让他答应联姻,只要能做到你可以提出任何补偿。”段章说。
直到这一刻,孟芙才恍然明白段弋为什么会在深夜等在楼下只为告诉她一句,“如果有一天你必须要在我和你的安全之间做选择,请无论何时都要选择自己。”
他该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了吧,那样说也只是为了能让她毫无负担地放弃他。
孟芙觉得心底涌上一股哀伤,如果他没有坚定地让她选择自己,她或许真的会想也不想地答应段章,可现在不行,她不甘心,为段弋也为自己。
一想到未来的无数日子里都要忍受段章的威胁,甚至连妈妈也要被连累,孟芙心底充斥着无从宣泄的愤怒。
令人作呕的畜生,他怎么敢把主意打到妈妈身上。
三年才会迎来属于他的审判吗?
她现在等不了那么久了。
孟芙抬眸,清冷目光望向段章,“我可以和段弋就此划清界限,但联姻要他自己决定,我不会插手。”
段章露出思索之色,“只是划清界限可不够,那孩子不死心是不会回头的。”
“三天时间,我会让你看到诚意。”
段章脸上露出笑意,“静候佳音。”
孟芙转身离开,在门口碰上奔跑赶来的段弋,因为着急额上冒出一层细密汗珠,看到她平安紧悬的心才微微放松,“他和你说什么了?”
孟芙淡漠与他对视,放在以前会温柔帮他擦拭汗珠然后安慰他没关系,但现在不行,她平静叙述道,“我选了自己。”
段弋焦急的神色微僵,随即缓缓牵起抹笑,“没关系。”
孟芙继续说,“他让我劝你答应联姻。”
段弋半晌没说话,看着她,从眉眼到鼻唇,直到将她的样子深深烙印进心底,他张了张唇,而孟芙的指腹先一步抵上去阻止他将要脱口而出的妥协。
“就像你说的那样,选自己,我的事会自己看着办,你不用管。”
她缓缓移开手,轻声道,“段弋,别为了我妥协,别让赵小姐成为第二个莲莹阿姨。”
她说完与段弋错身而过,走出餐厅在路边随手招了辆出租车坐上去。
“美女去哪?”司机询问。
“随便,去哪里都行。”
司机面上犹疑,“这没有目的地可怎么……”
一张红色钞票递到眼前,坐在后排的女生神色冷郁,“够坐到哪就开到哪,现在可以走了吗。”
司机收下钱,面上陪笑,“好嘞,看您心情不好,我带您环湖兜风去。”
第104章 【因此程序一旦启动,段弋将不再爱你。】
八月正是天气最炎热的时候,湖边垂柳在燥热暖风吹拂下微微摇晃,蝉鸣声不绝于耳,为本就炎热的天气更添几许躁郁。
孟芙坐在后排垂眸思索,司机一路上喋喋不休和她搭话,数次抛出话题都以无人回应告终。
透过后视镜观察了半天,后排的女生自上车后始终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全程都没抬头看过窗外,这状态不太对,司机拉过的乘客如过江之鲫,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这姑娘一看就是那种容易想不开的青春期偏激少女。
想了想,他尝试继续找话题开导,至少也要让他顺利拉完这一单再说,人要是在车上想不开他可说不清。
“美女……”
“师傅我想安静一会儿。”后排的女生抬头透过后视镜与他对视。
司机笑着点点头,开玩笑活跃气氛,“好好,那我不打扰你,没什么过不去的坎,想开点,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人生都还没开始呢,别老皱眉。”
“师傅,我真的想安静一会儿。”
“哦,好好,那我不说了。”
车里冷气打的足,孟芙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没有去管,反倒觉得身体上的冷更能令人集中思绪。
她没有三年来等待段弋成长起来将段章送进监狱,那样太漫长了,何况段章已经让她的每一道血管都因愤怒而喧嚣沸腾。
如影随形的阴影吗?笼罩在她头顶还不够,居然妄想拉妈妈下深渊,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再作威作福三年呢。
剧情安排并非不能更改的吧,既然她都可以觉醒自我意识,段章这样的人为什么不能提前迎来属于他的审判。
三年太长,她等不了那么久,她要亲自裁决他的罪行。
要找到他的把柄才行,段弋能将他送进监狱,说明他一定存在违法行为,一点点调查太慢了,她需要一些更简洁迅速的方法。
垂落的眼睫轻颤了下,窥知的办法不是没有,那个灰白空间一定能寻到蛛丝马迹,怎样才能再进去一次?
拥有触发条件吗,上一次误入是濒死状态,如果达成同样的条件,是不是可以再次触发bug重回灰白空间。
“师傅停车。”她冷声要求。
“啊?美女行程还差五公里呢。”
“多的钱不用找了,请停车。”
司机喜出望外,利索答应后减速将车子停在路边,“谢谢美女,不过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去哪都不方便,我怕你一会儿不好打车。”
孟芙已经推门下车,却没急着离开,从兜里掏出随身带着的钱包丢给司机,“里面应该还有一些现金,麻烦您在这里等一下。”
钱包落在车里时已经散开,司机看到露出的一角红色钞票,数量实在诱人。
他推拒一番,“美女用不着这么多,刚刚的车费还没用完呢,我等你一会儿没事的。”
“收下吧,算是我请您帮忙的报酬。”
司机还没想明白只是等一下怎么就扯到了报酬,孟芙已经转身快步穿过路边绿化带朝护栏走去。
“哎!美女给钱就算了,你钱包里还有证件呢,留在我这不合适吧?”司机从车窗探出头喊道。
孟芙已经走远,回话声有些听不真切。
司机只来得及看清她目的明确翻过护栏往河畔径直走去,以为她是想散心,降下车窗高声提醒道,“美女这边有抓拍摄像头,翻护栏小心要罚款的。”
孟芙不做回应,越过青草茂盛的河堤毫不犹豫跳入湖中。
湖水瞬间涌进口鼻,她克制着想要挣扎上浮的本能,控制身体久久沉于水底,直至被窒息感包裹住。
坐在车里兀自做着数钱梦的司机被巨大落水声惊醒,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什么时已经不由自主惊叫出声:
“老子就说馅饼不会无缘无故砸到头上,千防万防没防住这一出!”
他手忙脚乱推开车门拼命奔过去,边跑边拨通报警电话,报清楚位置后接线员向他询问是否清楚乘客信息,他看向手里紧攥的钱包,里面身份证学生证一应俱全,好嘛!他可算明白没听清的那句话是什么了!
“您留着吧,待会儿可能有用。”
翻出身份证快速报完信息,司机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费尽全身力气才攀过护栏,正要提口气跑去湖边,一道迅疾的身影已经越过护栏从他身侧跑过,到了湖边速度不减,竟是想也不想就直接跳了下去。
通话还未挂断的司机一副天塌了的表情,“警察同志,又跳进去一个,你们快来!两个人我可救不起来!”
……
段弋面色冷峻走进包厢,段章正在清洗茶具,对他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
“来的这么快,看来你真的很在乎她。”
“我说过你不要去打扰她。”
段章平淡道,“前提是你要听话。”
“我可以和她划清界限,”段弋神色冷然,极致愤恨后的声音平静无波,“但绝不接受你来摆布我的婚姻,这是底线。”
段章脸上露出两分不以为意的嗤笑,“底线?再过几年我或许会考虑要不要尊重你的底线,但现在羽翼未丰,你的底线也就不值一提。”
他轻蔑的目光中,段弋一步步靠近,清洗干净整齐摆放在茶桌上的杯盏被他拿起一只,段章皱起眉,“你要干什么?”
瓷白的杯子被捏在手里莹润好看,段弋垂眸看着,突然用力摔到地上,瓷片四分五裂,段章气得脸色铁青,“逆子!”
段弋冷沉的脸上扯起讥笑,弯腰从地上捡起一道碎片。
段章猛地站起身,后退两步戒备盯着他,“你想做什么?”
守在门边的保镖快速围拢进来将段章严密保护在身后,手里的武器齐齐对准段弋。
段章表情凌厉,“你想弑父不成!我劝你脑袋清醒一点,别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否则就算你是我的儿子,做父亲的也很难一味纵容你的忤逆。”
段弋扯了扯唇,在他警惕的注视中将瓷片抵在自己脖颈间,尖锐的断面瞬间割破皮肤,鲜红血珠瞬间冒出来。
段章脸上露出惊惧,“你疯了!快放下!”
“我没有别的好威胁你,好在这条命对你而言还有些价值,别去打扰她了,如果不想我死在这里的话。”段弋声音无波无澜,冷寂的眸底透出说到做到的决然。
段章面色黑沉,恨铁不成钢道,“再过几年等你尝过金钱权利的滋味,你会鄙夷现在这个为了情爱要死要活的自己。”
段弋无动于衷,冷峭与之对峙,手中紧握的瓷片无声用力,伤口处的血珠慢慢凝结成蜿蜒而下的红色溪流。
段章气恼他的一意孤行,愤然踢翻茶桌,“你最好永远不要后悔!放着庄康大道不走,非要为了那点儿女情长把自己逼得不人不鬼,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愚蠢至极!”
他踏着一地随碎片愤懑离开,保镖快步跟上,包厢里很快只剩下被鲜血染湿衣襟的段弋和遍地狼藉。
手指如释重负般松开,染血的瓷片掉在地上,漆黑眸底像是瞬间失了所有神采,他望向窗外,烈日当空却觉得浑身发冷,他憧憬的美好成了一场海市蜃楼的美梦。
或许就该永远待在那间阁楼里吧,他的存在本身就会给人带去厄难,只有远离他,她的生活才不会被打扰。
……
孟芙在熟悉的灰白空间内睁开眼,四周迷蒙一片像是笼罩一层雾气,记忆中飞速流转的画面镜头并没有出现。
她撑着地面起身,声音急切,“画面呢?我要看关于段章的描述!”
无人回应,只剩她的声音还在回荡。
“我知道你在,段章的下场是既定的,比起他我这个配角脱离掌控才是你最担心的对吗?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合作,如果你不要我会再想其他办法,但自此以后我不会再遵循小说世界的秩序,你的反派要搅乱我的生活,那我就拉着你笔下的文字一起殉葬。”
片刻后冰冷机械音响起:
【警告!查看其他时间线人物结局将会强制启动拨乱反正程序,系统将清除促使男主偏离主线的诱因,程序一经启动不得更改,是否确认?】
孟芙面前凭空出现一块光幕,占据整块屏幕的两个选项正在等待她抉择。
确认,取消。
她沉静出声询问,“诱因指的是什么。”
冰冷机械音做出说明:
【小说世界主角因预期之外的情绪而做出背离主线剧情的选择,拨乱反正程序会强制消除诱使主角不受控的情绪,本位面中男主段弋未能按照主线剧情与女主夏星茉相爱,促使他违背剧情并产生自我意识的原因是对女配孟芙脱离设定的爱意。】
机械音在最后进行了通俗易懂的解释:
【因此程序一旦启动,段弋将不再爱你。】
沉默几秒,屏幕光芒映照在孟芙眼底,她缓缓抬手,指尖轻触确定的同时,脑海里和段弋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一幕幕闪过,从蓄意接近到心怀不轨地救赎,她对他从来企图大过真心。
而他在燥热的夏夜等在寝室楼下只为告诉她,需要选择的时候随时可以抛弃他。
随着她做完选择,屏幕上出现一道百分条,机械音遵循设定播报:
【正在启动拨乱反正程序,系统开始消除男主段弋对女配孟芙的爱意值,当前进度100%】
孟芙想到和段弋的第一次见面,办公室里她故作乖巧听着冯老师苦口婆心的教诲,而他因逃掉月考被班主任请来哥哥告状,她自以为情真意切的伪装换来他一声不屑嗤笑。
【90%】
真正对他的名字感兴趣是被何漾苒在生日聚会上针对后,何漾苒喜欢的人是他,一个不在预期内的想法令她迫不及待想要在他身上一展身手。
【80%】
贝舒言的算计中,她窥见段弋冷硬外表下不为人知的过去,于是一场虚情假意的救赎拉开帷幕。
【70%】
海上游轮,她蓄意落水后,他没有丝毫犹豫跳进海里救她,冰冷海水中他的侧脸坚毅俊朗,一道道海浪席卷而来,他却始终紧揽着她没有一刻松懈。
【60%】
发现自己只是一本小说里的女配,而精心捕猎已久的段弋正在顺应剧情朝夏星茉靠拢,不甘占据内心,她接受不了命运受人摆布。
【50%】
送别会上,为她挡下何韵咄咄逼人的傲慢,不在意旁人瞧热闹的视线,将她从非议中心带离。
【40%】
昏暗雨巷里他躲在墙角失落绝望的样子像被遗弃的可怜小狗,雨伞翻滚在地面,他目光近乎虔诚问她玩弄别人的感情开心吗。
【30%】
“没有任何人可以篡改我喜欢你的意志。”
“如果有我会再杀死它一次。”
【20%】
毕业旅行,菌子中毒的幻想世界里都是对她的爱意,傻到让人忍俊不禁的动作,偏偏是她心房被撬动的声音最清晰的时刻。
【10%】
女寝楼下,他的怀抱坚实有力。
“只要你是自由的,我都会感到很满足。”
进度条归零,机械音宣告:
【消除结束,启动修正程序,辅助男主段弋感情线归位。】
铺天盖地的画面再次出现,闪现的一幕幕都是她和段弋相处过的场景,随着进度条归零,这些画面被一一删除,直至最后一幕。
她看到包厢里段弋失力跪坐在地上,透过狼藉碎片依稀可以分辨出那是段章不久前还拿在手里把玩的一套杯具。
段弋的侧颈留下一道伤口,血液尚未干涸,他的表情由痛苦到茫然,最后环顾四周露出不解之色。
第105章 就算是始于利用也好,你选了我以后就只能是我
孟芙擦掉眼角湿润泪痕,眸色冷然问,“段章的剧情线呢。”
【系统正在为您*抽取小说世界终极反派段章的最后结局。】
【抽取成功,请查阅。】
光幕上出现新的画面,段章的形象始于段弋对童年的回忆,孟芙拖动进度条,在正常的主线剧情里阴郁暴躁的段弋被夏星茉救赎逐渐敞开心扉,然而随着高中生活结束,段弋追随夏星茉一起回到A市上大学,段章对他的掌控越来越深。
为了保护夏星茉不受伤害,段弋故作冷漠与之分开,大学期间一边接手公司业务暗中收集段章的犯罪证据,一边与宋霁言合作创立公司成为人工智能领域的新起之秀,不断挤压段氏在市场的生存空间。
内外夹击已经令段章焦头烂额,然而真正给与他致命一击的是宋霁言从白玲手中获得的一个U盘。
跟在段章身边数年,白玲清楚他自私狠绝的本性,知道仅凭婚姻关系不能保证自己永远不被舍弃,只有手里握有能令段章忌惮的证据才可以真正高枕无忧。
因此这么多年的时间里她表面无微不至地照顾段章的生活起居,私底下一直有保存他犯罪证据的习惯,并将这些图片、文字资料、以及偷录的视频都存在U盘里,一旦自己遭遇致命威胁,这些东西就是她自救的筹码。
但白玲并没有傻到以为有了段章的把柄就能为所欲为,手握利器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就如同小孩拿着菜刀朝穷凶极恶之徒挥舞,对方不仅不会受到实质伤害,反而还会被激怒。
所以这些证据不到万不得已白玲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后来愿意拿出来是因为段弋在段家已经大权在握,想清算她轻而易举,她为了给自己求一线生机才主动联系宋霁言把证据交出去。
宋霁言手握证据,掐准段章无力反击时上交,整个段氏在段弋的掌控下无人敢为段章疏通关系,曾经叱咤一时的商业大佬凄惨入狱,新闻爆出来时相关话题迅速占据热搜,段章早年纵容外室逼死发妻的禽兽行径也被扒出,网络上对他和白玲骂声一片。
段章的故事线定格在光线昏暗的监狱牢房里,男人头上一夕间冒出成片白发,苍老的脸上双目显得有些浑浊,望着唯一一扇能看见外面蓝天的小方窗喃喃自语,“一生风光,为什么会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孟芙收回视线,光幕上的画面随之消失,灰白空间恢复一片迷蒙。
窒息感令肺腑疼痛难忍,她的意识一片空白,隐约感受到正被人用力按压胸腔。
种满垂柳的河堤旁,宋霁言黑沉的眸底惊慌失措,身下孟芙面色苍白如纸,湿淋淋安静躺在地上的样子让他觉得心脏像是被扼住一般骤然发紧。
他一刻不停地按压她胸口,声音慌乱中带着一丝颤抖唤她名字,“孟芙!醒醒!”
司机也蹲在旁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诶呀!这可得救活啊,不然我可说不清了!”
“咳……”昏迷的人吐出一口湖水。
见她醒过来,司机总算放下心,怕再留下来又会惹事上身,找了借口匆匆离开。
宋霁言紧绷的神色一松,用力到骨节泛白的手指还在不可抑止地微微发颤,庆幸之余他一把攥紧正抚着胸口不停喘息的孟芙。
“不能和他在一起你就伤心到要自杀吗!”他气愤质问,这样疾言厉色的样子还是头一次见。
孟芙惨白的脸上黏着湿润发丝,水滴顺着下巴不停滴落,她抬眸,眼底流露出孤注一掷的执念,“我不爱你,甚至永远不可能像对段弋那样接纳你,这样你也愿意吗?”
宋霁言几乎下意识就明白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他脸上的紧张慢慢转为冷峭,“我对你而言又有了利用价值吗。”
孟芙直白承认,“对,如果是这样,你也愿意吗。”
宋霁言没有立刻回答,湖畔送来一阵风,垂柳摇曳,两人身下是松软的草地,他眸色黑沉如潭,专注盯着她的目光如有实质,仿佛能穿透她强作镇定的伪装看尽人心。
“一旦你迈出这一步,再想回头就没有后路了,孟芙,就算是始于利用也好,你选了我以后就只能是我,别指望一切尘埃落定后我会大方成全你和他的爱情,我没那么高尚。”
他面色平静反问道,“那么你呢?还愿意吗。”
“我和他之间,没有以后了。”她以此代替了答案。
宋霁言敏锐察觉到不对,却识趣地没有追问。
“好,你想我做什么。”
“我给你能扳倒段章的证据,你要保证我和我妈妈的安全,段章什么时候一无所有,我们就什么时候在一起。”
“段章谨慎多疑,做事不留痕迹,我在他身边安插过人手,不过都收效甚微,你才见过他几次,怎么会有能扳倒他的证据?”宋霁言并不怀疑她说谎,只是这种东西落在她手里不是好事,如果被段章发现端倪,以他的性格必然会不遗余力地灭口。
“东西不在我这,在段昱的妈妈白玲那里,她有一个U盘,里面保存了段章近几年的犯罪证据,你应该有办法能拿到手。”
宋霁言若有所思,“拿到手不难,她如今被段章安排在外面住,身边跟着的人不多,我可以先和她接触,不过如果她不配合将事情透露给段章我们会很被动。”
“不用,你直接带人去找,东西被她藏在莲莹阿姨墓碑前的石板下,她很聪明,没人能想到她会把扳倒段章的证据藏在那里。”
宋霁言眉心皱起,如果知道白玲手里有证据可以解释为机缘巧合,那么她是如何得知U盘藏在哪里的,她的身上藏着秘密,或许就连投湖都不是他以为的为爱寻死。
心存疑惑,但他并没有问出来,隐藏秘密只是因为他还不是那个值得她信任分享的人,所以他不会刨根问底,只要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就够了。
“好,我会尽快给你答复。”
……
自上次分别一晃过去三个月,孟芙没再见过段弋,剧情修正程序好像真的在起作用,段弋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逐渐归于正轨。
倪美珂几次旁敲侧击问过她和段弋怎么了,段弋朋友圈的背景恢复一片漆黑,曾经一起旅行发过的照片也都消失不见,大家私下问过段弋,可凡是关于孟芙的话题发过去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倪美珂担心两人是闹了别扭。
安睿拉的六人小群里段弋早已退出,或许不是他主管意愿上的,剧情既然启动修正程序,那么和她有关的痕迹自然都会被抹杀,就像灰白空间里那一幕幕删除的画面。
图书馆里孟芙坐在角落神色沉静翻看专业相关书籍,不时低下头在笔记上认真记录两笔。周围寂静无声,靠近的沉稳脚步停在她对面,高大身影坐下时挡住窗外透进来的暖阳,孟芙抬手拢了拢围巾,视线始终没离开笔下记录的文字。
一杯冒着热气的奶茶递过来,她抬眼,“忙完了?”
宋霁言撑住下巴,疲乏的脸上露出松懈笑意,“很快你就能听到消息了。”
“谢谢。”她接过奶茶,将摊在桌面的课本和笔收进书包,起身朝他伸手。
“走吧,去吃饭。”
宋霁言从善如流牵上去,薄唇勾起笑意,“算是对我的奖励吗?”
孟芙笑了笑,“对你辛苦的犒劳。”
两人走出图书馆,校园里银杏树撑开金黄枝叶,秋风萧瑟而过,空中飘下几片叶子,翻飞的样子像起舞的蝴蝶。
去食堂的路上宋霁言告诉她由宋氏出资创建的公司目前已经在A市站稳脚跟,段章这段时间忙于打压,行事越发肆无忌惮,他的精力投注在这里,其他方面自然就无暇顾及。
段章在A市只手遮天多年,白玲收集的证据里有一项是行贿,宋霁言花了些时间去调查才知道,A市官僚体系内有不少人是段章的保护伞,直接递交证据很可能会被人挡下,因此他多花了一些时间利用宋家的人脉联系上一位可以信任的检察官。
食堂门口学生进进出出,孟芙与宋霁言的谈话声并不引人注意,天气转凉,A市在北方,寒风吹在身上刺骨冰冷,食堂门口早早挂上遮挡寒风的防风帘。
帘子厚重,宋霁言抬手帮她掀开,里面突然走出一个高大清瘦的男生与孟芙迎面撞上。
“啪。”男生手里的钥匙掉落在地,不耐的视线烦躁看过来一眼。
女生被他撞得连连后退,跟在她身旁的男生及时伸手揽住腰肢将人带进怀里,段弋倦烦的神色在看到对方后有所收敛,不咸不淡喊了声“哥。”
随即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钥匙,习惯性拍了拍挂在上面的帕恰狗,好像很不喜欢它沾染灰尘一样。
而对这挂件的原主人却全然一副陌生的样子,黑眸甚至在瞥向她时带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冷淡。
将钥匙重新收好,段弋敷衍打了声招呼,“走了。”
宋霁言望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眸底复杂难辨,其实早在孟芙坠湖之后他就注意到了,段弋的记忆似乎有所缺失,他记得一切唯独忘记和她之间的过往。
而孟芙对这一切好像早有预料,她平静接受,在他投去关切目光时,主动收回落在段弋身上的视线道,“走吧,再晚没有位置了。”
随着两人走进食堂,段弋停下脚步回头,食堂门口已经空无一人,可他心底莫名涌起的悸动却久久难以平息。
为什么,看到她和哥哥在一起会有一种心脏被骤然扼紧的失落感?
叫孟芙吗?他是有印象的,池骞喜欢她,她好像也很喜欢池骞,可为什么又会和他哥哥在一起?
他想不出原因,不过也没什么好在意的,跟谁在一起都与他无关。
手里的钥匙被高高抛起又精准接住,他拎在手里看那只憨态可掬的白色帕恰狗,这东西娘们唧唧一看就不是他会喜欢的,可莫名其妙就挂在他的钥匙上。
第一次看到时下意识就想拆下来扔了,站在垃圾桶旁却突然迟疑了,内心有个声音在阻止他,这东西很重要吗?
他凑近了些对着阳光仔细看半天,怎么看都是一只没什么用的挂件,还是很廉价的那种。
可为什么他的内心会抵触丢掉这东西呢,哪里来的,总不会是他自己买的。
段弋想不明白,索性就不管了,不想丢就留着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第106章 他什么都懂,可他不逼她
隆冬的一场雪后段氏企业董事长接连爆出偷税漏税、挪用资金、行贿、涉足黑色产业等丑闻,消息一经证实相关词条便迅速冲上热搜,因牵连甚广为降低影响当天还爆出几条娱乐新文压热度。
寒假来临,孟芙在回家的高铁上收到宋霁言发来的消息,段章入狱的事已经尘埃落定,接下来是如何判刑的博弈,为此这一个寒假他都要奔波在A市。
上了大学后高中的朋友们各奔东西,好不容易盼来寒假大家总算有时间聚一聚,池骞在皇家一号续的专属包厢挺长时间没用过了,这次正好趁着有机会把大家都叫过去好好放纵一回。
倪美珂过去之前专门先去接了孟芙和夏星茉,她驾驶证到手家里给提了台新车,兴致勃勃带上两人去兜风,引擎声轰鸣穿过热闹街市引来行人纷纷注目,倪美珂的长发在夜空中飞舞,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自顾嗨的不行。
孟芙和夏星茉捧场鼓掌,天上突然开始飘雪,街道两畔挂满喜庆的红灯笼,远处城市边缘响起烟花炸裂声,一朵朵绚丽烟花绽放在夜空,将漆黑夜色点燃亮如白昼。
夏星茉挥舞双手激动不已,“马上我们就要一起度过第二个新年啦!大家年年岁岁,平平安安!”
她们到时包厢里已经聚了不少人,池骞和段弋坐在一起碰杯,大家得了孟芙叮嘱,不让在段弋面前提起两人曾经那些事,他刚才不小心在段弋面前提起她一次,段弋全无反应,甚至还用奇怪的目光看他,意味不明地提醒他孟芙现在有男朋友,让他不要心存妄想。
池骞这才信了他是真的把孟芙忘干净了,以前他可是为了孟芙连兄弟墙角都撬的人,这会儿倒装起正人君子,他想挖苦都无从下嘴,谁能跟一个失忆的病人计较呢。
孟芙三人的到来令包厢里各自娱乐的人不约而同看过来,刘欣恬惊喜大叫奔过来抱紧她,“我都半年没见你啦!又漂亮了哦!”
陶盼拿着话筒冷哼,“说是聚会还来那么晚,就想让大家等你是吧。”
林微将音乐声调小,“快进来吧,别在门口抱了,外面冷。”
刘欣恬热情拉着三人走进去,孟芙在U型沙发边缘落座,段弋隔着一条长桌坐在她对面。
在场的人多少都听说了段弋现在不记得孟芙,有意避开话题不去聊两人,大家分别半年,进入新的学校又重新认识很多朋友,每个人都有说不尽的趣事分享,因此气氛刚开始时虽然有些尴尬沉闷,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分享大学趣事,包厢里很快又响起阵阵欢笑。
直到安睿踹门一脸气愤闯进来,融洽的氛围立马变得鸡飞狗跳起来。
局是池骞组的,他跟安睿一向不对付,虽然一起出去旅行过,但也没到化干戈的地步,因此这次聚会并没喊他。
安睿知道以后气得不行,不喊他少爷自己来还不行吗!
他一进来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往沙发正中间一坐,洋洋洒洒开始跟众人控诉池骞的恶行,“不说咱们一起在星洲为孟芙起过义的交情,好歹毕业旅游的时候我也带你一起了吧?你小子蔫坏,聚会差点连你们星洲门卫都喊来了就是不喊老子!”
他为了佐证自己没说谎,从手机里找出旅行时在火锅店拍的照片给大家看,倪美珂离得近,眼疾手快一把给他手机夺过来,好悬慢一步就得在段弋跟前露馅了。
孟芙现在跟宋霁言只差一层窗户纸的事儿,以前跟段弋再怎么亲近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把孟芙都忘个干净,孟芙也明显不愿意大家再提起那些,作为好姐妹自然是不管她跟谁在一起都支持的。
“干嘛呢倪美珂,缺手机说一声送你呗,抢我手机干嘛赶紧还回来。”
倪美珂塞他嘴里一个苹果,“出来玩要什么手机,吃你的吧,走了再给你。”
池骞也反应过来,“呦!瞧我这脑子,把安少爷忘了,不过你脸皮也厚不喊自己也会过来的,我喝一杯给你赔罪。”
他还是头一次摆出这种低姿态,安睿志得意满,“算你小子识相。”
倪美珂和池骞刚松口气,结果安睿下一句话就指着段弋和孟芙问,“你俩吵架啦?坐那么远,搁这cosplay牛郎织女呢?”
包厢里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大家面面相觑,感受到源源不断的冷意从段弋身上散发,漆黑凌厉的眼眸几乎是下意识落到安睿身上。
安睿被看得浑身发毛,“看什么啊,说错了?”
他一副状况外的茫然,被倪美珂捂住嘴勒着脖子带出去教育。
段弋质疑的目光并未因安睿离去而收敛,掠过场上一张张故作轻松的尴尬笑脸,最终落在孟芙身上,直勾勾带着冷意和审视。
气氛骤然转为沉闷,段弋周身弥漫一层低气压,而被他不善目光盯着的孟芙恍若未曾察觉,淡然平静拿起面前饮料吸了一口。
看到她这幅模样,大家立马反应过来圆场,七嘴八舌说着刚刚才分享过一遍的校园趣事,慌张尴尬的样子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刚刚还安静至极的包厢立马如菜市场般喧闹起来。
而段弋的视线始终没有收敛,久久凝视着她,晦暗无光的脸上仿佛笼罩一层寒霜,冷锐的眸底露出不加掩藏的猜忌。
段弋起疑了。
孟芙下意识有了这样的推断。
她们之间的过往瞒不了一辈子,段弋总会发现蛛丝马迹,不过那并不是她要担心的事,剧情已经启动拨乱反正程序,在灰白空间里她曾问过系统,如果段弋再次觉醒自我意识,是否意味着拨乱反正程序已经对他失效。
冰冷机械音的回答是:【程序一经启动,不可更改,察觉到男主一旦存在爱意觉醒征兆,将会再次给予抹杀。】
所以起疑也好,发现那些曾关系亲密的端倪也好,只要段弋对她产生爱意,拨乱反正程序就会一次次进行消除,直至他按照剧情走向预设好的结局。
孟芙在段弋直白的逼视下垂眸,她越是淡然自若不作回应,段弋心底的猜疑越深,他敏锐察觉到大家似乎在隐瞒着他什么事,而这件事与她有关。
段弋在众人躲闪的目光中起身走出去,池骞叹声气,“我去看看。”
路过孟芙身边时,他脚步一顿,想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你们真就完了?”
孟芙沉默不作回应,池骞就明白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离开。
找到段弋时他正在露台若有所思望着远处,手里夹着根没点燃的烟,楼下万家灯火热闹喧嚣,偏偏他眼底蒙上一层阴霾。
池骞走过去,虽然当初和段弋冰释前嫌是因为宋霁言,但几年朋友做下来,哪怕被他不地道的撬过一次墙角,做兄弟的也还是不愿看他这副失意落寞的样子。
“一个人跑这儿发什么呆,装深沉啊?”
段弋没理会他的调笑,指尖点了点手里的烟,“我以前离不开这玩意吧。”
池骞啧一声,“岂止,爹都怕你抽死。”
“那我为什么会戒烟。”段弋漆黑的眼眸注视着他,企图从好兄弟这寻得答案,“我应该是有一段时间在戒烟的,就连现在看到这个,想点燃的本能蠢蠢欲动,但心底有个声音在阻止,为什么?”
池骞想说那还有为什么,怕孟芙闻到呗,二手烟伤害大,哪舍得她受伤害。
“兄弟你就是闲着了,大晚上容易emo,生活多姿多彩,别老是尝试思考,上学时成绩就吊车尾,难为自己干嘛,想吸就吸,反正也没人管,怕什么。”
段弋扯了下唇,要笑不笑地睨着他,“你撒谎时喜欢扯开话题,扯的越远瞒的事儿越大。”
他指尖轻弹,手里的烟精准无误落进垃圾桶里,沉默转身离开。
池骞吹着凉风又啧一声,自言自语道,“有那么明显吗?”
……
温家和孟家十多年的邻居,彼此知根知底关系亲如一家,往年除夕都在一起过,今年也不例外,温柏庭一早便来邀请,孟俞雪拎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带着孟芙一起登门。
大人们聚在厨房忙碌准备团圆饭,孟芙和温柏庭一起写春联,洒金的红色对联纸平铺在桌面上,孟芙挽起袖子,毛笔沾满墨汁专注认真写起吉祥寓意的春联。
温柏庭在她对面写,两家过年的春联是二人从小写到大的,一开始还歪歪斜斜狗爬一样好笑,温柏庭爸爸打趣过幸好这一层只有他们两家,别人看到只怕要笑掉大牙。
一年一年写下来,到如今两人的成品已经像模像样,放在一起看竟是字迹都如出一辙。
写完晾干后孟芙给温柏庭打下手将春联贴到门口,温柏庭垫脚贴横批时,孟芙撕下透明胶布递给他,两家的门贴好后二人对视一眼,孟芙笑着说,“马上又是新的一年,柏庭哥哥万事如意。”
温柏庭眉眼谦和温煦,“谢谢,祝你岁岁无虞,年年常安。”
“过来吃饭了!”温柏庭妈妈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餐桌上摆满一桌丰盛的菜,温柏庭妈妈把准备好的压岁红包拿出来递给孟芙,“天气冷,阿姨把压岁钱提前给你,明天好好睡觉不用来拜年了。”
孟芙摆手推辞,“我都上大学了不用给压岁钱的。”
“就算工作了在大人眼里也永远是孩子,阿姨的心意收下吧,你和柏庭能每年都陪我们过节才好呢。”
孟俞雪也把压岁红包拿出来塞给温柏庭,“这是长辈对你们的祝福,都收下吧。”
两人不好再推辞,收下后各自说了些吉祥祝福的话,两家人其乐融融吃完饭后开始包饺子。
窗外笼上夜色,电视里春晚小品逗得大人笑声不停,孟芙和温柏庭各自搬了小凳子在阳台嗑瓜子。
落地窗外灯火阑珊,白日里刚下过一场大雪,小区里覆上一层白绒地毯,楼下几个孩子正在追逐游戏,笑声远远传来。孟芙静静看着,脸上不觉带上笑意。
温柏庭看着暖光灯光下她映在窗上的柔和侧脸,这样温馨平常的日子他曾经规划过无数次,想着两人要步调一致,要上同一所大学,要留在同一座城市,最终组成这样一个仅仅是坐在一起就能感到满足的平常家庭。
他原本是这样打算的。
孟芙视线仍望着窗外,突然出声问,“不是说要和我一起考A大吗,怎么报了本地的学校。”
温柏庭将剥好的瓜子仁放到她手边的小碟子里,声音清润温柔,“如果不能帮到你,那也不要给你带去困扰吧。”
孟芙鼻尖一酸,眼底涌起泪意,他知道,他什么都懂,可他不逼她。
“温柏庭
“嗯。”
“温柏庭
“我在。”
“对不起。”
她别开视线,泪水一滴滴滑落手背。
“年年,没关系。”
电视里零点钟声倒数,随着《难忘今宵》前奏的响起,窗外无数道烟花腾空齐绽,夜空熠熠生辉,许多人趴在窗前向外大喊“新年好!”
餐桌前包饺子的大人们望着阳台上并肩坐着的孩子,眼底欣慰满意,知根知底青梅竹马长大的一对,难得关系还一直这么好。
窗外又一轮烟花升空,绚丽夺目光彩耀眼。
温柏庭在想那句万事如意的祝福。
他没有选择报A大,因为见不得她站在别人身边的样子,与其到那时因嫉妒变得面目可憎,不如就此体面退场,至少不会令她为难。
万事如意,唯缺一人尔。
第107章 现在他俯首称臣,问她可以和他在一起吗。
开学返校前一周的傍晚,孟芙收到宋霁言发来的消息,简单的五个字:
“在你家楼下。”
孟芙毛绒睡衣外套上一件羽绒服下去见他。
地上厚厚一层积雪,她到楼下时看到宋霁言只穿了件黑色大衣,内搭的驼色高领毛衣勉强抵御寒风,脚边依偎着一只肥胖橘猫。
“你上次来好像也是它。”孟芙拢紧衣服,屋里待久了,骤然出来免不了感到凉意刺骨。
宋霁言唇畔牵起笑意,“它的热情招待让我不至于太过紧张。”
孟芙看一眼半新不旧的小区,不懂一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有什么好紧张的。
楼下没有他的车,不知道是停在外面还是司机送过来的,她走过去牵他手想换个地方说话,在自家楼下总有下一秒就会被撞破的窘迫感。
宋霁言不知在楼下等了多久,手凉的像冰块,红的厉害,孟芙把羽绒服袖子拽下来一点,刚好能把他的手一起套住。
“怎么不多穿点就跑出来?”
“从机场打车过来的,没回家。”宋霁言解释。
“A市不是更冷吗,你在那边也这么穿?”
宋霁言默了下,冷白如玉的脸上微微发红,“外套落在出租车上了。”
……孟芙觉得有些冷幽默的好笑,但想到他是个大少爷,一切似乎又很合理。
宋霁言并非察觉不到她忍笑的样子,为了不被轻视,替自己辩解道,“因为在想事情,注意力不在那里。”
孟芙表示理解,“怎么不先去找回来?这种天气冻一会儿要感冒的。”
宋霁言直白坦言,“我觉得先来见你更重要一些。”
两人已经走出小区,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往前走,积雪被踩得咯吱响,孟芙听到这话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
“去年下雪的时候其实我也来过。”宋霁言似乎不需要她回应什么,自顾说下去,“是小年夜,鬼使神差地想来看你一眼,后来想过,大概不是出于对你的想念,只是那个时候不甘突然作祟,我想知道同样是凉薄冷清的人,你是如何做到干脆抽离的。”
“只是不巧看到你在圣诞树下哄他。”
孟芙想到那道骤然亮起的远光灯,在打破那一刻暧昧后绝尘而去。
倒从未想过会是他做出的事。
他说起这些时神色平静坦然,树枝抖落碎雪落在两人肩上,孟芙抬眸看他,“不是说寒假回不来了吗。”
“本来是,但突然想见你,所以提前处理好赶回来。”
“打视频也可以见到的。”
“不一样,”宋霁言不打算再给她顾左右言其他的机会,“面对面的告白会更有诚意一些。”
他停下脚步,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与她对视,“我想过应该准备一场有仪式感的告白,精心布置场地,邀请一些共同好友见证,但时间太长了,多等一天我都觉得是损失,所以尽管现在这样说有些唐突
他深邃眼眸里缱绻着柔情与认真,“孟芙,我们可以在一起了吗?”
一家三口从他们身旁走过,被爸爸妈妈牵着的小女孩眼睛亮晶晶说到,“妈妈,那个哥哥在表白哦!”
女人投来温柔一笑,和身旁丈夫对视一眼,眸底露出追忆,像看到年轻时的彼此。
孟芙心如止水,因为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唯一的意外是宋霁言好像真的对她动了情。
她觉得自己大概天生凉薄吧,温柏庭是她筛选下来最符合期待的伴侣,段弋有一腔真挚,甚至一度令她为之动容,而宋霁言让她觉得棋逢对手。
现在他俯首称臣,问她可以和他在一起吗。
他聪明地不去谈论爱与不爱,孟芙想他如果问的是愿不愿意爱他,那自己大概是会有所抵触的,爱人太难,做不到真心就是虚情假意,而一旦无所保留地付出所有,就等于给了对方随时可以弃若敝履的权利。
一定要选一个人的话是他也可以,至少在他面前可以不必伪装爱意,或者自私点想,她更愿意将真实的自己留给他。
温柏庭的爱意始于朝夕相处的合拍,段弋沉溺于她处心积虑编织出的救赎陷阱,而宋霁言似乎真的在喜欢那个并不真诚的她。
“宋霁言,我在你眼里应该称得上劣迹斑斑,所以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宋霁言认真想了想,回答她,“我以前觉得自己是不受拘束的鸟,注定要在一个日暮黄昏的傍晚挣脱束缚远走高飞。喜欢一个人是难以条理清晰给出论据的,如果非要解释,大概是在你这里,我有了归巢的眷念。”
孟芙看清他眼底隐晦的期许,衣袖下牵在一起的手慢慢与之交握在一起,“那就试试吧,我不擅长爱人,可能你在付出十分的时候也只能得到我两三分回应。”
“十分不是上限。”宋霁言这样回答。
孟芙轻笑,陷在围巾里的脸颊被冻得微微发红,灿灿暖阳照在身上,她嘉奖般留下一句,“拭目以待。”
……
孟芙对宋霁言的印象一直是周到可靠,成熟内敛,值得信任,直到她在接受表白后的第二天在甜品店碰见他。
身形修长挺拔,面容清隽矜贵的男人穿着明显不合身的工作服站在收银台为顾客打包挑选好的蛋糕,神情专注认真,动作也像模像样。
如果忽略掉妈妈欲言又止的表情,倒真不会觉得有多违和。
孟芙在看到他的同时心底已经升起逃避的想法,还未等退出甜品店,门上的风铃已经引得妈妈看过来。
她只好走进去,妈妈匆匆绕出柜台把她拉到角落,“年年,到底怎么回事?他一大早就过来了,说是你男朋友非要来帮忙。”
孟芙不敢和她对视,目光无处安放只好瞪宋霁言一眼,对方站在收银台似有所感,抬眸与她对视温柔一笑,有种动物世界里雄性动物求偶时疯狂展露魅力的炫耀之意。
孟芙在心底骂了句脏话,无奈解释,“就是他说的那样,妈妈,我交男朋友了,昨天的事。”
孟俞雪略显局促,“哦,这样啊,挺好的,妈妈不知道他今天会来,什么都没准备。”
“没事的,你当他不存在吧。”
她这样开解自己和妈妈,片刻后还是气闷,走过去将宋霁言拉到外面。
“你怎么说都不说一声突然过来?”
他不觉理亏,振振有词道,“你虽然答应了,但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一时兴起,万一只是想玩弄我的感情呢,所以当然要来长辈面前讨个名分。”
孟芙觉得他这种说辞还挺不可理喻的,“你这样没有一点铺垫,我妈妈很难接受的。”
宋霁言遇到难题般拧眉思索,“是我考虑不周,我会努力让阿姨接受的。”
“没让你往这种方向努力!”孟芙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宋霁言的冷幽默天赋。
半天没有回声,孟芙看一眼他,前一刻还清隽带笑的人,这会儿盯着店门口的圣诞树,眸底冷峭含嘲,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问她,“这破树两年了还不换?”
孟芙一噎,“现在和树有什么关系,我们在说你不打招呼就登门的事。”
宋霁言冷笑一声,翻起旧账,“去年织的挂件给段弋了,今年呢,不打算做点什么送给男朋友?”
静默两秒,孟芙妥协,“算了,随便你往哪努力吧。”
两人重新回到甜品店,孟芙的工作服被宋霁言穿在身上,收银台地方小站两个人有些拥挤,她索性去烘焙间给孟俞雪帮忙。
孟俞雪将饼干脱模在烤盘摆放整齐,孟芙端起烤盘放进预热好的烤箱,等待的过程孟俞雪问她,“你和柏庭……”
她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措辞更合适,“妈妈不是想插手你*的感情,这种事你自己拿主意,只是柏庭毕竟是和你一起长大的,脾气秉性都了解,你们感情一直也很好,妈妈原以为你和他会有结果的。”
“妈妈,世事无常的,没人能做到事事如意,我只庆幸能选择的人里宋霁言已经很好了。”她平静回道。
孟俞雪低喃,“妈妈吃过的苦总不想你再吃一遍的,有爱的婚姻能互相取暖,抵御生活棱角的磋磨,但爱也未必就会永远忠诚,所以选择和谁共度一生应当是道深思熟虑的选题,年年,别急着答卷,仔细想一想,人生的路还长。”
孟芙轻嗯一声,“我知道的妈妈。”
母女间谈话告一段落,烤箱里饼干的奶香味飘散出来,外面没有顾客,宋霁言走进来,礼貌询问道,“孟姨,我来的早没吃饭,有些饿了。”
孟俞雪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女儿的男朋友第一次上门,帮了半天忙才挑了个没客人的空隙说没吃早饭有些饿了,她不免有些手足无措,觉得自己招待不周。
早该想到的,孩子过来那么早肯定是饿了肚子的,这么久都没问一句真是太失礼了。
烤箱里的饼干刚好出炉,孟俞雪急忙夹出几个装在盘子里递给他,“阿姨没来及准备什么,中午去家里再好好做顿饭招待你。”
宋霁言笑意温和,亲切有礼貌地应下,还不忘恭维两句饼干真好吃,说他以前也经常没时间吃早饭,如果那时候也能吃到就好了。
孟俞雪立马目露心疼,可怜孩子,过的多苦啊,不吃早餐身体会吃不消的。
她转身又去倒了杯牛奶放在微波炉加热,招呼宋霁言赶紧喝两口暖暖胃,这种天气饿了那么久也不早点说。
宋霁言对她投喂的东西来者不拒,边吃边夸,把自己塑造的可怜兮兮,哪个长辈看见了都要叫乖乖的程度。
孟芙看得目瞪口呆,觉得自己对宋霁言的了解还是太片面,他不光拥有冷幽默天赋,就连装模作样哄长辈也是手拿把掐。
她犹记得妈妈十分钟前还一脸愁容地担忧她以后的婚姻问题,生怕选了错的人,这会儿就已经被宋霁言哄得服服帖帖,甚至还有点相见恨晚的遗憾。
趁着孟俞雪去给他做三明治的功夫,孟芙要笑不笑问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能吃。”
宋霁言正在喝第二杯牛奶,轻含笑意看着她,“我不做没准备的事,所以昨天查阅了一些和长辈相处的技巧。”
“技巧告诉你吃就行了吗?”
“很难跟你解释,不过我觉得收效显著。”
那确实。
孟芙懒得管他还要做什么,自己去了收银台收拾卫生。
宋霁言之后又怎么讨好的妈妈她不清楚,只知道结束一天营业离开时,妈妈像救济难民一样给他打包了许多点心,还笑眯眯喊他小言,叮嘱早上要按时吃饭。
……小言
孟芙觉得有种老黄瓜刷绿漆的装嫩感。
第108章 段弋却出人意料地挡住了她。
开学前孟芙和宋霁言去了一趟宋家。
得知儿子要带女朋友回家,宋箐提前推掉公司事务和丈夫季简明盛装出席,家里早早安排佣人打扫的一尘不染,晚餐上桌的菜品她都一一过目,叮嘱一定要保证食材新鲜,餐后甜点要多花心思,女孩子喜欢,而且对方妈妈还经营甜品店,对味道必然是有要求的,这方面一定不可以失礼。
季简明看着忙碌一天的妻子,劝慰道,“霁言不是说了吗,只是简单吃顿饭带回来给我们认识一下,准备的太隆重,人家女孩会不适应。”
宋箐还在指导佣人餐桌上的花怎么摆放,忙里偷闲反驳道,“霁言女朋友善解人意,但我们做长辈的不能不懂事,儿媳第一次登门怎么准备都不为过。”
季简明笑一声,“好好好,你说的有道理,是我想岔了,看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安排。”
“去门口等着吧,看到车来了让人来通知我。”
季简明应下,往外走时遇到刚回来的段弋,笑着训了他一句,“你还知道回来,你哥哥今天带女朋友回家,舅舅早就打电话通知你一家人聚齐吃顿饭,非要在外面磨蹭到这个时候才回来。”
宋箐让他别唠叨孩子了,“去洗洗手,你哥哥马上到了,见到嫂子别冷着一张脸,对人家笑笑态度友好点。”
段弋对她从来是不反驳的,嗯一声后上了楼。
季简明不平衡,“这小子,对我这个舅舅都没有对你听话。”
宋箐淡声反问,“你以为自己在孩子面前很有威信吗。”
季简明无从反驳,“咱们家里你最大,你有威信就行。”
他去到院子里,远处打进一道车灯,季简明对在客厅忙碌的妻子喊道,“好像来了!”
宋箐匆匆迎出来,一眼看到跟在自己儿子身边的孟芙,她这时心里还只是觉得有些怪异,倒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想着段弋这孩子到底会办事,说一家人吃饭就把自己女朋友也叫来了,不过还是太年轻,办事不妥帖,怎么自己先进去把女朋友落外面,等下得空了是要好好说一顿的。
视线越过两人再往后面看,一片漆黑夜色里没有第二个女生。
她脸上笑意微僵,这不对,她儿媳呢?
季简明还一副欣慰高兴的样子,热情邀请孟芙进门,觉得这姑娘有些眼熟,他看着印象就好,至于为什么好,他没想明白,就是觉得眼熟,好像冥冥中什么时候就认定过这姑娘该进他们家的门。
看到妻子愣在原地还以为她是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了,担心在儿媳面前失礼,季简明朝妻子使眼色,“站在那里干嘛,快过来啊。”
隔着几步远尴尬与宋箐对视的孟芙压低声音问宋霁言,“你满意了?我早就说过现在不是登门做客的时候。”
宋霁言也低声回她,“放心,宋女士接受能力很强,只是需要些时间适应新身份。”
孟芙只能硬着头皮问好,“叔叔阿姨好,我是孟芙。”
季简明高兴的不行,“好好好,快进来孩子,马上吃饭。”
宋箐这会儿功夫已经想明白自己儿子干了什么缺德事,她刚刚还让段弋对嫂子笑一笑态度友好点……这谁笑得出来?
她强撑起笑容走向孟芙拉起她的手,“你和阿姨也不算陌生,当成自己家一样别拘束。”
一行人客气寒暄进到客厅,段弋正好下楼,黑眸冷淡,目光越过其他人落在孟芙身上。
宋箐尴尬移开眼去看墙上浮雕。
季简明笑声朗朗,“正好你下来了,快来见见你哥的女朋友,嘴甜点。”
宋箐垂下的手不着痕迹掐他一把,季简明不明所以,“你掐我干嘛?”
“别说了,以为孩子们很想听你唠叨吗。”宋箐咬牙微笑。
段弋不紧不慢下楼梯,每一步都发出沉闷响声,随着他靠近,眸底冷色越发阴郁。
舅妈的反应也不对,所有人都在企图隐瞒他什么。
会从她身上找到答案吗?
段弋停在孟芙一步远处,唇角扯出抹笑来,按照长辈的嘱咐态度友好打招呼,“是应该叫一声嫂嫂吗?”
冷然的语调配上审视的目光,迟钝如季简明也察觉到了不对。
宋霁言的手搭上孟芙肩侧,揽着她走向餐桌,身影隔绝掉段弋的注视,声音清淡道,“不必勉强自己,你们是同学,喊名字就可以。”
季简明打圆场,“对对对,不说我还没想到呢,小孟跟段弋还是同学,这真是缘分。”
手臂一疼,他不解问站在身边的宋箐,“又掐我干嘛?”
女强人宋箐对自己的傻白甜老公感到无语,“你可以不用那么多话。”
大家在餐桌前落座,宋箐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孟芙,“这是我和霁言爸爸的心意,家里第一次招待女孩子,我们都没什么经验,有不周到的地方你可以和霁言说,以后都是一家人,不要拘束。”
孟芙正想推辞,宋霁言已经起身接过,一句废话没有就塞到她羽绒服口袋里了。
“谢谢妈。”宋霁言连回答都替她说了。
孟芙只得维持得体笑容,“谢谢阿姨。”
饭菜上桌,宋箐招呼大家动筷,段弋不客气,让吃就吃,丝毫没有等客人先动筷的情商。
一生要强的宋箐难得心虚,犹记得自己当时一语中的说这姑娘就该进宋家的门,话倒是没错,不过是她自己儿子带回来的,总觉得有点对不住段弋这个外甥。
她强颜欢笑看一眼自己儿子,淡定坦然的不行,体贴给女朋友盛汤,帮忙把垂落的发丝掖到耳后,毫不避讳在人前亲密。
宋箐闭了闭眼,觉得他这个做哥哥的已经这么缺德了,举止亲密多少也该避着点弟弟吧。
现在的情况来看,他显然没有这个自觉。
吃完饭,一家人聚在客厅聊天,段弋没兴趣参与这种互相夸赞的无聊社交,早早上楼去了。
借着季简明和孟芙聊大学专业的间隙,宋箐给宋霁言使了个眼色,借口道,“我去给你们切点水果,霁言过来帮忙把芒果皮削了。”
宋霁言起身跟过去,一进厨房就被宋箐拽到一旁,小声质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妈妈当初送你去机场的时候不是给你看过段弋朋友圈背景图片吗?他那时候是不是在跟孟芙谈恋爱?怎么现在又成你女朋友了,老实告诉妈妈,你跟段弋怎么了?”
“没您想的那么复杂,他们那时候也没谈恋爱,段弋出了点意外不记得她了,你儿子我又喜欢她那么久,等了两年才有机会追到手,怕夜长梦多所以先带回来给你们看一眼,孟芙是我女朋友,跟段弋没关系了。”宋霁言说。
宋箐担忧问道,“段弋出什么意外了?怎么都不跟家里说一声?”
宋霁言眸底若有所思,唇角沉敛,“不清楚,没受伤,但就是一夕之间忘记她了,除此外没有别的异常。”
“唉,有缘无分,既然如此妈妈也不多问了,孟芙这孩子我很喜欢,咱们宋家也没有那些门第之见,只要你们互相喜欢就行,你姑姑这辈子嫁错了人,我和你爸爸都追悔莫及,只希望你和段弋无论什么时候都引以为戒,身为丈夫爱护妻子是应尽的本分,你以后如果敢薄待她,妈妈是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宋箐半是教导半是警告提醒他。
客厅里季简明和孟芙结束对话,气氛一时陷入尴尬,在他挖空脑袋想新话题时,孟芙先提出了想去卫生间。
季简明为她指路,“卫生间在二楼,上去就能看见。”
孟芙道谢,起身离开。
她没有和长辈交谈的经验,也看出了季简明同样尴尬,与其继续对坐下去干巴巴找话题,不如先找借口避开好,等宋霁言回来大家相处会更自然一些。
去公卫洗了下手,孟芙没急着下去,手机上回了几条消息,打算再消磨一点时间。
二楼的公卫做了半开放,卫生间里面有门,外面则是开放式的洗手池。她垂眸回复消息时,段弋恰好从卧室里推门走出来,视线落在她身上一眼,没有打招呼的兴趣,径直下楼拿了罐饮料上来。
两人在走廊再次相遇,孟芙往侧面让一步与他错身,两人相向本该擦肩而过,然后继续做没有一句交流的陌生人。
段弋却出人意料地挡住了她。
孟芙抬眸,沉默两秒后见他没有先开口的打算,于是声音平静询问,“有事吗。”
段弋黑沉冷锐的眸子直视她,声音笃然,“躲我?”
“不是。”孟芙否认。
段弋眸光紧锁在她脸上,“刚刚还躲在卫生间消磨时间,看到我就想走,不是躲我是什么?”
他走近一步,几乎与她相贴的距离,居高临下斜睨着她说出早已在心底生出的猜测,“你身上有害怕被我知道的秘密,是吗?”
孟芙在他步步紧逼的注视下神色始终平静,“我们很熟悉吗?见面次数都屈指可数吧,算起来和陌生人差不多,所以你觉得我有什么秘密会害怕被你知道呢?”
她淡然从容的表现令段弋挑不出破绽,但身边所有人的态度,以及内心的直觉都在告诉他,她在说谎。
楼下,宋霁言询问她去向的声音传上来,季简明给出回答。
孟芙面上笑意轻浅,有种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敷衍。
“我先下去了。”
她又向旁边侧开一步,打算绕过他离开。
段弋眸底冷峭嘲弄,在她迈步的同时突然抬手用力攥紧她手腕,另一只手顺势捂在唇上掩住她溢出的惊呼,几乎不怎么费力便把人带进自己房间,随即紧闭房门。
第109章 “你可以爱他,但也该给我一点嘉奖。”
房间里,段弋挡在门前,抓住孟芙的手已经松开,黑眸锐利,冷嗤问她,“我看起来很好糊弄吗?”
“你这么做,被发现了想怎么收场。”孟芙平静反问,像对待无理取闹的孩子。
“不会有人上来,如果有,那正好说明我和你的关系绝非陌生,有人担心会出现眼下这种情况。”段弋有理有据反驳。
孟芙默然,片刻后问他,“你在怀疑什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你和我真的只见过寥寥几面吗?”
他一字一句问,“我们,真的关系生疏吗?”
“你在怀疑什么呢?记忆做不了假,我们见过几次面,说过什么话你都清楚,何况你从一开始对我的态度就是恶劣不喜,难道还指望我们会有后续的交集吗?”
她的说辞不漏端倪。
段弋声音低冷,似笑非笑望着她,“是吗?”
他迈近一步,身形高大硬朗的男生带来的压迫感令孟芙本能后退,然而她退一步,段弋就逼近一步,直至将她抵在衣柜上。
“如果记忆不能作假,那失忆的人算什么?我不知道记忆有没有出问题,但周围人对你我之间关系避之不及的态度一定有问题,就算这些你都能解释,那请你告诉我
他声音一顿,垂在身侧的手重新握紧她手腕,不容拒绝地缓缓举起,一枚颜色浅淡的清晰牙痕呈现在两人视野中。
“这个牙印是谁留下的?”
人的牙齿生长走向不一样,留下的牙痕也不尽相同,段弋凝视着她,如果说之前对一切都还只是猜测,那么刚刚抓着她不经意间看到的这枚牙印就是铁证如山。
他自己留下的痕迹一眼就能认出来,可记忆里并没有这段印象,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记忆为什么会缺失,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才会留下这样一个岁月都难以磨平的印记呢。
孟芙的视线也落在那枚牙痕上,系统可以消除段弋的记忆却无法抹除所有痕迹,身边处处是漏洞,只要有心观察,真相早晚会被戳破。
拨乱反正像支带有魔力的仙女棒,轻轻一挥就能让他苦苦寻求的真相化作飞灰四散,所有人都在圆这样一个谎,只有段弋如同生活在楚门的世界一样,他永远不会知道真相,因为在那之前他的记忆会再次回到起点,一切周而复始。
孟芙垂眸,长睫掩住眸底涌上的泪意,为这场骗局继续添砖加瓦,“你躁郁症发作的时候我恰好在旁边,牙印是你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咬的。”
段弋眉心皱紧,他想到自己的躁郁症似乎很长时间没有发作过了。
以前只是提到都会感到暴躁烦闷,现在却没有这种易怒的情绪了,是什么时候变好的呢,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的手一点点松开,觉得自己或许不该这么紧揪着些无凭无据的事不放,就算和她之间有些被忽略掉的事又能怎样,总归也不重要,她是宋霁言的女朋友,都被带回家里见长辈了,和他能有什么关系。
他退开一步,将搁在桌上的饮料重新拿过来,反手扣开拉环,思绪跑到九霄云外,指腹没注意被拉环的锋利边缘割伤,鲜血瞬间流出来,他不在意地随便拿纸擦了擦,仰头将饮料一饮而尽。
孟芙正要拉开门走出去的动作一顿,看到他脖颈仰起时露出的伤疤,她想起在灰白空间看到的那一幕,他跪坐在一地碎瓷中,脖子上涓涓流下的鲜血染红衣襟。
终是再难继续狠下心直接离开,她回身去置物柜里找出药箱,一言不发走到他面前将正在流血的手指拉过来,棉签沾着碘伏简单擦洗干净,然后贴上一个创可贴。
全程不过几分钟,做完这些她正准备离开,段弋漆黑锐利的眼眸却蓦地发紧,他盯着她,疑惑中升起更大的猜忌。
“你为什么会知道药箱放在哪里,我的房间你不是第一次来?”
孟芙背对着他,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是她疏忽了,只想着先帮他处理伤口,没有留意在段弋视角里,现在的她应该是第一次来他房间。
她脑海里飞速思索应当如何应付过去,然而不论什么样的说辞似乎都会与之前搪塞他的相悖,她说两人关系生疏,怎么解释不熟的人会对他房间物品摆放位置如此清楚?
甚至就算她勉强能解释一次,那也做不到打消他的疑虑,因为仅仅只来过一次根本解释不通她对这里的熟悉,她会知道是源于高中那段时间经常在这里给他和倪美珂补课,而这又是绝对不能说给他听的。
手心渗出细密汗珠,她想要不就这样不清不楚地逃了吧,反正只有到了楼下,段弋总不会在那么多人面前逼问她,不必绞尽脑汁去想如何向他解释的,一旦他的情绪积攒到引起下一次拨乱反正启动,一切就又会回归原点。
她想到这,匆匆迈步想去开门,却被段弋从身后一把扼住手腕,他声音冷寒,“不是很会说吗,怎么不解释了?”
他的手一点点收紧,疼痛令她蹙眉,沉默的僵持中房门外却传来有人拧动门把的声音,那点不轻不重的动静在静谧的室内被放大到极致,孟芙听到自己快速搏动的心跳声,可段弋却丝毫没有要放开她的打算。
“放手。”她说。
段弋黑眸冷戾,“不放。”
面前的门缓慢推开,宋霁言站在门外,清淡目光落在孟芙身上,确认她没出事才继续往她身后看去,段弋毫不避讳对她的逼迫,哪怕在看到他出现,攥紧孟芙的手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宋霁言眸底漫上一层晦暗,声寒如冰,维持着兄弟间最后一丝体面问他,“还不松开吗。”
“哥段弋没有松手,靠近一步站到孟芙身后,攥紧她手腕举起,让那枚牙痕暴露在宋霁言眼底。
“你可以解释一下吗?”
他动作没停,另一只手指向自己颈侧,“还有这里,你能告诉我这些怎么解释吗?”
“你想知道答案就自己去找,而不是来逼问她,你变成这样的原因是什么,如果连这都不清楚,那么下一次呢?段弋你不是孩子了,别告诉我连这都需要人教。”
“在彻底挣脱操控着你的东西之前,别来打扰她的生活,等到你真的记起一切,无论愤怒还是不甘都可以来找我,是我对她图谋不轨,她没有对不起你。”
他说完,脚步沉稳走近,握紧她另一只手从段弋身边带离。
宋霁言将她从房间里带出来,一路上没有多余询问,下楼与两位长辈辞别后开车送她回家。
夜色黑沉,车子行驶在无人的街道上,孟芙尚未从惊诧的情绪中抽离,她在副驾频频抬眸去看面无表情的宋霁言,或者也不能说面无表情,以他的性格,这样神色淡淡的样子多半是在生气。
“想问什么。”他目光直视前方路况,对她的注视做出回应。
孟芙迟疑片刻,还是问出来,“你怎么会知道?”
他知道段弋正在被剧情操控着,也或者他并不了解剧情的存在,只是单纯发现有一股力量在左右段弋。
宋霁言将车子驶向路边,“你的态度和段弋的反常,以段弋对你的在意程度,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放弃你,他的记忆出现问题,而你也一直试图在阻止他发现端倪,如果是人为造成,以你的性格不会坐以待毙,所以现在的局面是不可抗力促成的对吗?”
车子在路边停稳,他解开安全带,侧过身体面向她,“比起段弋,我是不是应该感谢这股力量,虽然这样会显得我这个做哥哥的有些趁人之危。”
孟芙惊讶于他的敏锐,剧情这种东西如果不是偶然进入那个灰白空间亲眼目睹自己的惨淡结局,换成任何一个人告诉她现在生活在一本小说世界里,她都会怀疑对方得了失心疯,可宋霁言却仅仅只依靠一些外露的信息便能推测出来。
面对这种违背常理的事情,他没有质疑更没有自以为是地归结到怪力乱神上,从头到尾都是理智推断,然后平静接受。
孟芙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好在宋霁言也不需要她作答。
“我其实很高兴,这让我有机会弥补曾错过你的遗憾,如果没有这样一个契机,我在想自己真的会就此放手成全你和他吗?”
他扯了扯唇,嗤笑一声,“以我对自己的了解根本不会,我只会在每见到你和他恩爱过后愈加偏执地想要得到你,哪怕是不合伦理。”
“年年,你能想到那会是怎样混乱不堪的关系吗?我会被人唾骂道德沦丧,会被你,被段弋,被所有人鄙夷敌视,但不重要,我本来就是那样的人,无论怎么装本性是藏不住的。”
他平静自嘲,车内空间狭窄,他每说一句话便向她更靠近一分,直至彼此间呼吸可闻。
“所以现在这样其实很好,我应该知足的。”
手指描摹上她脸颊,顺着眉眼一路下移,流连过挺翘的鼻,落在温软唇瓣上轻触。
“可是看到他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我很难再劝说自己继续沉稳内敛下去
他握紧孟芙搭在膝上的手抵在自己胸口,“占有欲在这里作祟,从刚刚就一直在努力压抑着,现在已经不想忍了。”
“你可以爱他,但也该给我一点嘉奖。”
描摹唇形的手缓缓下移捏住她下巴轻抬,宋霁言清贵俊朗的脸近在咫尺,漆黑发沉的眼眸看着她微启的柔软唇瓣,声音低缓微哑,“我可以吗?”
第110章 “宋霁言,你别再往上了……”
手掌抵着的胸膛坚实宽厚,孟芙能够清晰感觉到掌心下加速搏动的心跳,每一下都紧促有力,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有说服力。
他礼貌询问可以吗,目光却并不隐晦,孟芙与之对视,从中清晰看到欲念从崩塌的理智中生根发芽。
嘉奖吗?
一个亲吻的话其实没有那么难,于是她主动献上,挨在他唇边轻触了下,蜻蜓点水般柔和。
“可以了吗?”她退开,隔了些距离问他。
宋霁言坦诚回答,“还不够。”
下一秒人已经倾覆过来,身躯笼罩住她,清列如山泉的味道充斥鼻息,孟芙下意识后退,脊背抵在车窗上,才发现当下的处境已经退无可退。
宋霁言借着车窗做支撑纠缠上来,不同于她敷衍了事的轻啄,他的气息炽热缠绵,温热的手捏紧下巴迫她仰头承受,唇齿交缠的同时,宋霁言抓紧她抵在胸口的手有了松动,孟芙正想去推他肩,却反被他一根根手指交握住反剪在身后。
窗外落雪,车内供暖在窗上氤氲一层湿热雾气,狭窄的车厢内喘息声清晰可闻,孟芙因他缠绵加重的亲吻轻咛一声,宋霁言眸色徒然一沉,呼吸愈加炙热。
扼住她下巴的手松开,孟芙以为终于重获自由,偏头微微躲闪,宋霁言的吻落在她脸侧,却并未就此结束。
他一路偏移,无比耐心地埋在她颈间流连,松开的手揽在腰上,隔着一层紧身毛衣沿腰线一路上移,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作轻缓,指腹带来的温度灼热,若即若离间激起一层痒意。
“宋霁言,你别再往上了……”,她呼吸绵软无力,轻若蚊蝇的一声提醒。
“嗯,好。”他的手指便停在那里,反复游离,一分未曾僭越。
宋霁言从她颈间抬头,晦暗的眼眸紧盯着她唇瓣,色泽莹润,因喘息而微微张开,让人仅仅只是看上一眼便抵制不住诱惑甘心沉溺。
与她手指交缠箍在身后的手微微用力,她身体无处着力只能向他贴紧,宋霁言看清她眼底水雾弥漫,心疼但越发肆无忌惮,欺压上去碾着她唇不放。
“宋霁言!”孟芙唇齿不清地喊他名字。
“嗯。”他回一声,继续攻城略地。
孟芙被亲得声音发颤,“够了啊……”
“对不起他道歉,但动作不停,揽着她的双臂无声收紧,彼此贴合,亲密无间。
孟芙很难推算时间过去多久,她认知里的亲吻不过嘴唇相挨,宋霁言要嘉奖,这种安抚于她而言无关紧要,正因为有这样的想法,她才不懂一个平日里那样正经端方的人,怎会在这种事上紧缠着她不放。
他怎么能……如此放浪?
在那声道歉后动作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还更得寸进尺,她甚至怀疑那句对不起的初衷并不是为他之前的过分举动道歉,而是打个招呼告知她接下来要更过分了。
反感吗?似乎也没到那种程度,只是意乱情迷的感觉容易令理智沦陷,他眼底欲念清晰强烈,孟芙觉察到再不制止事情或许就要失控。
她抽手抵在他胸前,为自己挣得一点可怜空间,“宋霁言……你亲很久了……”
他埋在她耳畔,唇轻啄了下耳垂,声音低哑,“抱歉,情难自禁。”
他说完这句话后又亲了下她脸颊才退开,孟芙面上晕红发热,避过他的视线看向窗外,默默将松散的衣服拉链重新收紧,脖颈处严丝合缝,半张脸都陷在领口里。
宋霁言已经坐回去,重新系好安全带,冷静过后眼眸含笑看过来,“虽然现在承诺一些事情会显得很没有说服力,但我还是觉得应该要向你表态,下次我会注意分寸,点到为止。”
孟芙望着窗外落雪,面色绯红,“我现在不想听这个,短期内你不会有下次的机会。”
“我会很有耐心。”他说。
车子在风雪中重新启动。
第二天安睿在他的五人群里发了条视频,内容是他新家的内部布局,大少爷得意洋洋向大家介绍从装修到完工他花了多少心血,这么有特殊意义的地方他决定大发慈悲邀请群里众人前去参加乔迁仪式,就当是开学前的最后一顿散伙饭。
总归有一起旅游的交情在,何况返校前大家也确实该聚一聚,因此他的提议倒没人反驳。
去之前孟芙亲手做了乔迁蛋糕,耳读目染多年,加上经常给妈妈打下手,做蛋糕的流程她都清楚,特意选了样式简单不容易翻车的一款。
过程中最大的阻碍是不时凑过来把下巴抵在她肩上观看的宋霁言,只要店里没顾客,他不出三秒就会出现在她身后,语气轻淡问她什么时候也亲手给他做一个。
她一开始还会敷衍回两句,后来蛋糕抹面总不平整,她没心思应付就勒令他站到三步远外。
宋霁言当时倒没说什么,顺从退后,直到孟俞雪进来问他怎么不坐下,他才仿佛找到撑腰的主心骨般说刚刚想给她帮忙,结果笨手笨脚什么也做不好,在这里罚站也是应该的。
孟俞雪当即数落起孟芙,“小言在这里帮了那么久忙,每天来的比妈妈都早,年年,你对小言的态度要好一点。”
孟芙只得委曲求全咽下这口气,等孟俞雪走了才要笑不笑质问宋霁言,“你没有自己的家吗?能不能少往店里跑。”
宋霁言很享受这种把她气到险些跳脚的成就感,不管是骂他还是讥讽他都好,至少这一刻的情绪是独属于他的。
“年年,”他看不懂脸色般凑近,宽阔胸膛贴在她后背,手臂环在她腰间收紧,“我工作那么卖力,什么时候可以再得到嘉奖?”
孟芙强忍着把蛋糕扣他脸上的冲动,“你以为自己表现的很好吗?”
两道轻快脚步声靠近,倪美珂亲切和孟俞雪打招呼,“孟姨我们来接年年……”
声音戛然而止,烘焙间门口倪美珂和夏星茉仿佛石化一般僵愣在原地。
孟芙感到肩上抵着的下巴偏移了下,但仍未离开,仿佛只是为了侧头说话的姿势更方便,“我可以送她。”
倪美珂找回声音,有种颠覆认知的尴尬,宋霁言谈恋爱是这幅狗样子?
“打扰了霁言哥,那我们走了。”她面无表情拉上夏星茉要走。
孟芙掰开宋霁言还禁锢在腰间的手,含忿瞪他一眼去喊倪美珂,“珂珂等一下。”
她动作利落把做好的蛋糕装到包装盒,宋霁言站在旁边看着,“我送你过去不行吗?”
他摆出一副做小伏低的样子,换来孟芙铁面无私的一声警告,“你尽快从店里离开,别让我发现你私下又在我妈妈面前说什么。”
“那我去接你呢?”
“不用!”
望着愤然离去的身影,宋霁言眸底升起遗憾,交友圈不重叠的弊端就是这样,他连作为家属一同出席的邀请都收不到。
倪美珂车上,孟芙上来后就没说话,她和夏星茉对视一眼,好奇问道,“宝宝,宋霁言在你面前一直这样吗?”
她简直快颠覆认知了,那还是各家长辈从小耳提面命督促她们学习的榜样吗?黏在她宝宝身边的样子跟平时疏冷淡漠的人设不符啊!
夏星茉冒出星星眼,“学霸和学霸的恋爱是这样谈的哦,跟我想象的一点不一样!”
孟芙保持缄默,觉得自己和被围观的猴子没什么区别。
好在安睿的新家不算太远,车程只有二十分钟,下车后倪*美珂去按大门密码。安睿想要一片真正独属自己的空间,因此新家没请佣人,他自己又懒得一趟趟跑出来开门,于是就把庭院大门的密码直接发在了群里。
进去以后就看到客厅里坐了两个人,主人安睿正费尽力气把自己收集的大号超级英雄挪进展橱,坐着的两个没有丝毫要帮忙的意思。
孟芙走在最后脚步微顿,她没想到段弋会来,他不在群里,按理说是看不到消息的。
之前在宋家已经引起他怀疑,她原本想以后尽量减少和他接触的,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看到她们来,安睿总算有了告状的对象,“这两个人来到以后什么忙都不帮!还指使老子伺候他们!有没有天理了!”
“是挺过分的。”倪美珂点评了句,然后从善如流跟着一起坐下。
夏星茉夸他,“安睿你家真大,怪不得学校里的同学都说你是富二代!”
安睿皮笑肉不笑,“你刚知道吗。”
孟芙把蛋糕放桌上,“第一次做没什么经验,样子可能有些不好看,我的一点心意。”
皮笑肉不笑的脸上立马涌起感动之色,“老子就知道只有你是诚心来帮忙的!”
“到底什么时候吃饭啊?”池骞不耐烦催问。
安睿的笑脸耷拉下来,“饭有什么好吃的,老子的房子不好看吗!”
他愤愤不平,“不帮忙还想吃饭!”
池骞手机往沙发上一丢,“帮行了吧,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收拾的。”
他走到角落抱起一个堆放的收纳箱,“放哪啊?”
安睿看了眼箱上标记,“楼上影展房吧,小心点,里面都是宝贝。”
池骞轻嗤,抱着箱子上楼,脚下没注意被台阶绊了一下,幸好眼疾手快扶住把手。
人是没摔倒,手里的箱子掉在地上,封边胶带本就粘的不牢固,这下更是直接散开,不少封存在相框的照片摔出来,四散在客厅地面。
安睿崩溃大喊,“你是不是故意的!”
“真不是啊。”池骞摊手表示无辜。
段弋坐在最外侧,散落的照片有一些掉在他脚边,黑眸扫过去一眼,他看到一张在海边的合照。
褶皱的衣服,头发凌乱无序,朝阳在身后升起,而他的目光温柔眷念落在少女柔和侧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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