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重雾夕微笑着看他:“你说什么?雾太大了, 我没听清。”
雪云练果断摇头。
岛上白雾茫然一片,不见天际,人行其中如入迷宫, 方向难辨。殷九离的身影被浓雾笼罩, 重雾夕只能通过二人相牵的手,来确认师尊有没有消失。
又往前行了一段路, 白雾越来越浓, 四周一片静谧。白衣仙尊的身影逐渐被浓雾吞没, 就连皮肤相触的那一点温度也变得虚幻。
重雾夕停下脚步, 缓缓抬起手。
少年人垂眸敛目,周身灵气凝成利剑。剑锋在日光下发出耀眼寒芒, 劈开雾霭重重。
白雾与岛上的灵阵相连, 阵眼一破, 浓雾随风而散, 隐于雾中的山峦楼阁尽数显现。重雾夕抬起头, 终于看到了站在自己身边的殷九离。
雪云练惊呆了, 好半天才回过神:“这修为, 这剑意, 都能抵得上一位元婴真人了!主人, 您该不会是偷偷瞒着我渡过金丹雷劫了吧?!”
重雾夕摸了摸鼻子:“超常发挥, 超常发挥。”
雪云练正要问一句“超常发挥”是何意, 就见自家主人蹭到了九离仙尊身边, 抱着他的手臂撒娇, 说自己耗费了太多灵力,有些腿软。
雪云练:……
他默默移开视线, 开始欣赏灵岛风光。
在雪云练的想象中,这里的景象应当是绮丽而又诡异的, 整座岛屿或许会被参天古树环绕,树枝上结着骷髅形状的花苞,开出一朵朵血红色的食人花。
然而岛上却是一派鸟语花香,穿着奇异服饰的小姑娘在花丛间翩翩起舞,如瀑长发编成细细的辫子,珍珠宝石点缀其间,生动美丽。
雪云练被眼前的景象感染,学着那些小姑娘的样子,在自己的耳朵和尾巴上挂满了金银宝石,一身珠光宝气,晃得重雾夕睁不开眼。
“主人您也装扮一下嘛,入乡随俗。”
“我不要。”重雾夕果断拒绝,“你看起来很奇怪,像一个毛茸茸的首饰架子。”
“那是因为我没有头发,但是主人你有呀。”雪云练比划了一下,“主人你有这么多头发,能编好多好多小辫子呢!”
重雾夕连忙捂住小毛团子的嘴,偷偷瞟了一眼师尊。却没想到墨菲定律在古代也非常奏效,殷九离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银色的麻花辫。
他打量着手里的小麻花辫:“这是何物?”
“没见过,不知道。”重雾夕佯装淡定地摇头。
“整个清源界只有主人银发如雪,这当然是主人的头发了,更何况这缕发丝里还藏着尚未散尽的光灵力。”雪云练看着重雾夕,“主人,原来你喜欢编辫子呀?”
重雾夕:……
殷九离垂眸看他:“喜欢?”
重雾夕用力掐了一把雪云练毛茸茸的大尾巴,自暴自弃地点点头。
岛上日光炽盛,少年长发如雪,宛若流泉飞瀑,垂落双肩。殷九离抬手掐决,将一缕缕银色发丝编成细软小辫,发尾悬挂小巧金铃,清脆悦耳。
重雾夕皱着脸扯了扯身上的道袍:“这副装扮实在有些不伦不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身上的广袖云袍已经变成了绣着古老图腾的短袄长裙,脚上的鞋也变成了精致的皮革靴子。
重雾夕两眼一黑。
雪云练捧着脸惊叹道:“主人,你比那些跳舞的小姑娘还要美上几分呢!”
重雾夕扭过头,沉默地盯住他。
殷九离却似乎对雪云练的话颇为认同,开口道:
“好看。”
重雾夕心念一动:“师尊,要不您也换一副装扮吧?就当入乡随俗了。”
他原本以为殷九离不会同意,却没想到变成小团子的师尊格外好说话。只是……
“为何师尊着男子服饰,而我却要穿女子服饰?”
殷九离晃了晃手里的小麻花辫:
“你喜欢。”
“分明是您自己喜欢,却要赖在弟子头上。” 重雾夕可还记得当初那只小团子成日里抱着小麻花辫不撒手,还用干枯的草叶和花瓣编了一条小花绳系在上面。
雪云练没听清他的话:“主人,您说什么?”
“没什么。咱们先去看一看闻名天下的姻缘树吧,听闻姻缘树所在的红萝谷是岛上禁地,不过我们有玄苓师姐给的信物,应当能顺利进入。”
循着信物的指引,他们一路安然无恙地到达了红萝谷。岛上禁地无人敢入,重雾夕干脆撤掉结界,踏入峭壁环绕的深谷。
红萝谷果如其名,谷内遍植红萝,藤蔓交织,宛如红色罗帐。一道瀑布自山巅疾驰而下,藤蔓倒映在水雾之中,水花飞扬,飘落漫天红霞。
倒有几分像人间的洞房花烛夜。
被藤蔓环绕其中的那一株参天古树就是姻缘树,与想象中不同,姻缘树并不枝繁叶茂,而是一棵枝干交错,看起来有些丑的枯树。
“说谁丑呢?”
空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重雾夕吓得一抖。
雪云练安慰他:“主人别怕,这里没有妖怪,是那棵姻缘树在说话呢。”
“我不是害怕妖怪,我只是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到了。”重雾夕抬头望向高耸入云的姻缘树,“我没说你丑啊。”
“心虚气短,一听便知你在撒谎。”姻缘树不满意地甩了甩自己光秃秃的枝干,“敢惹本神树生气,还想不想求姻缘了?”
雪云练也生气了:“我家主人只是游玩到此,原本就没打算求什么破姻缘。天一门的高人都说了,我家主人的姻缘是天注定,谁稀罕你这棵破姻缘树!”
重雾夕连忙捂住小毛团子的嘴,鞠了一躬道:“凡间树木春盛冬枯,您是神树,自然与凡木不同,是我俗气了。”
“看在你说话讨喜的份上,本神树就大发慈悲地为你解惑。”
姻缘树哼了一声:“并非神树与凡木不同,只是世间情感姻缘,原本就是万般交错,纠缠不休,起始时美好灿烂,却在时光流转中渐逐渐凋零,就如同本神树的枝叶一般。”
重雾夕似有所感:“彩云易散,好景不常。”
姻缘树赞同道:“是这么个道理。”
重雾夕仰头望着天空。风越来越大,就在他觉得天边那些流云要被疾风吹散之时,丝丝缕缕的流云突然聚拢,凝成了一朵洁白柔软的云团,就算风再大也吹不散。
姻缘树目瞪口呆:“还能这样?”
大乘期修士能窥探到仙的意境,一念而动天象,他终于知道眼前这位看起来高不可攀的仙尊是谁了。
姻缘树晃了晃枝丫:“曜日青木见过九离仙尊。一念而动天象,我今日见识过,也算不枉此生了。”
雪云练也震惊了:“你居然是曜日青木?”
姻缘树得意道:“如何?是不是百闻不如一见?”
雪云练沉默片刻点点头:“确实百闻不如一见。”
“你竟敢阴阳怪气地嘲讽本神树!”姻缘树愤怒地掀起一阵狂风,惊飞许多蝴蝶小鸟,原本安静的山谷骤然变得热闹起来。
只是这些热闹都与重雾夕无关。
他站在殷九离身边,像是被笼罩在一方小小天地之中。白衣仙尊寒冽如霜,此刻却像浮在天边的柔软云团,在这方寸之间温柔下来。
雪云练化作一条长长的白练,将姻缘树裹得密不透风。姻缘树连忙求和:“不打了不打了,再打我要喘不过气了!”
雪云练十分得意:“曜日青木,就这?”
“那是老夫让着你呢。”
雪云练冷笑一声:“本神兽可不讲究什么尊老爱幼的道理。”
姻缘树闭目养神,片刻之后又忍不住开口道:“那个小姑娘,你是如何收服雪云练做你的灵兽的?这也太有能耐了。”
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回答,姻缘树睁开眼,发现那个漂亮小姑娘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姻缘树有点懵:“怎么了?”
雪云练鄙夷道:“你什么眼神啊?男女都分不清!”
“他不是穿着女子服饰吗?况且你们那么小,本神树如何能看得清楚。”
姻缘树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你们来我红萝谷,是要求姻缘吗?”
“我是替玄苓师姐带话来的。”重雾夕开口道,“玄苓师姐很想你。”
姻缘树有些失望:“不求姻缘啊?那你们穿我苗疆的喜服做什么?”
“喜服?”重雾夕睁大眼,“你说什么?”
雪云练立着耳朵炸毛道:“放屁!”
姻缘树无语极了:“不信你们自己看,你与九离仙尊身上的图腾是可以合在一起的。”
重雾夕低下头仔细观察,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图腾是一只盘旋于九天之上的神鸟,而师尊身上的图腾,则是一只傲立于大地之巅的神兽。
两个图腾确实可以合在一起,或者说,它们原本就是一对。
“若非你们穿着喜服,我又怎会将他认成女子,这可不能怪我。”姻缘树为自己开脱道。
重雾夕抬起头:“师尊,你为何会知晓苗疆的喜服?”
“忘了。”
“哦。”重雾夕摸了摸胸口的图腾,“要不我还是换身衣服吧?”
殷九离淡淡道:“不必。”
重雾夕提着亮晶晶的眸子看他:“好。”
第62章 第62章
姻缘树晃了晃枝丫:“当真不求姻缘?本神树促成良缘无数, 便是那话本里的月老,亦不能与本神树相媲美。”
“姻缘天定,岂是凭借人力强求来的。”雪云练翻了个白眼, “我看你就是在吹牛。”
眼见着又要掐起来, 重雾夕连忙抱着小毛团子脱离战场。雪云练很不乐意:“我还没跟那棵树道别呢!”
重雾夕捏他的耳朵:“你确定是道别,而不是打一架?”
雪云练不爽地甩了甩尾巴, 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糊了他一脸。
重雾夕:……
他掐了一个诀, 将小毛团子的尾巴全部捆在一起, 雪云练连忙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主人快看, 你的乾坤袋亮了!”
重雾夕狠狠捋了他一把:“竟还学会转移注意力这一招了。”
雪云练钻进乾坤袋:“主人,真的有一个玉佩在发光, 这是什么呀?”
“先前四师兄曾赠与我一幅万里江山图, 但是那幅图似乎有些问题, 四师兄复又送了我这块遥音佩, 可万里传音。”
玄穆的声音从另一端传过来:“说好的负荆请罪, 怎么我回来了, 你却不见人影了?”
重雾夕笑眯眯道:“我们方才离开雾隐灵岛, 准备前往青州的幻雾岭。我看师兄负荆请罪的心挺诚的, 不如师兄来幻雾岭找我?”
“幻雾岭潮气弥漫, 我一个火灵根, 去那种破地方岂非受罪?”玄穆摇头, “还是等你回宗门之后, 师兄再向你负荆请罪吧。”
“不过你何时回来?”
重雾夕想了想, 开口道:“暂时不会回去,我想在外游历寻些机缘, 再过一年就是宗门大比了。”
“你是变异光灵根,又是先天灵体, 与同辈弟子相比,你的修为已经很高了。”
重雾夕摇头:“还不够高。”
玄穆的声音飘飘渺渺传过来:“那你想要多高?”
重雾夕望着站在远处的殷九离,没有开口。
玄穆叹了口气:“行,我也不劝你了,只是清源界近来很不太平,各宗各派明争暗斗,还有魔族蠢蠢欲动,小师弟定要注意安全。”
重雾夕点点头:“师尊与我同行,还请师兄放心。”
通话结束之后,重雾夕施法换回原来的装扮。雪云练连忙阻止他:“别换呀主人,这身衣服多好看!况且我们在结界之内,别人又看不到我们。”
重雾夕抿了抿唇:“可是我怕师尊误会……”
雪云练疑惑道:“误会什么?”
“误会我与他同穿苗疆喜服。”
雪云练更疑惑了:“可这身喜服不就是仙尊变出来的吗?要误会也是你误会他呀!”
重雾夕点点头,将那一套苗疆装扮换了回来。雪云练抬头欣赏自家主人的美貌,突然发现主人笑了。
苗疆草木葱郁,百里春景,银发浅瞳的少年站在一棵树下,脸颊上旋出两个浅浅的小涡。
殷九离走到他身边,垂眸道:“开心?”
“很开心。”少年抱着他的手臂蹭了蹭,“师尊,我们买一艘船,然后乘船去青州的幻雾岭吧?”
殷九离摸了摸他的头:“好。”-
重雾夕想寻些机缘,在宗门大比前晋至元婴。游历一年以来,特殊的机缘没遇到,倒是让他找到了许多天然灵阵。
半年前师尊的身体终于恢复正常,重雾夕彻底放下心,开始认真修炼。
清源界灵气充沛,月光之中更是蕴含着大量灵力。重雾夕坐在灵阵中,按照师尊教给他的功法修炼了一个时辰,困意逐渐袭来。
夜间寒意重,又起了一阵风,重雾夕冻得哆嗦,运转周身灵力抵御寒冷。
不对!
就在他睁开眼的瞬间,浓墨般的黑色影子从树影中奔涌而出,笼罩了天地间最后一抹亮色。
重雾夕迅速隐去身形,凝光为刃,划破指尖。雪云练被血染红,夜色之下红光大盛。
红雾中弥漫的杀气兜头盖脸地浇下来,地面上的黑影惶然抬头:“且慢,我们没有恶意!”
重雾夕伫立半空,淡淡开口道:“你们是魔族。”
缭绕周身的黑雾散去,变成许多披着黑袍,戴着黑色兜帽的人。为首之人望着重雾夕:“你并未见过魔族,又如何得知我们是魔族?”
重雾夕估摸着他们应该打不过自己,于是设下防御阵法,落到领头的那人身前:“你们这装扮,太符合我对魔族的刻板印象了。”
收起杀气的漂亮少年,像一个修成人形的冰雪精灵,美丽却无攻击力。为首之人定了定心,行礼道:“久闻玄清宗六长老大名,今日有幸得见。”
重雾夕看着他:“说吧,你们找我有何事?”
“小长老不怕旁人见你与我们混在一道,诬陷你勾结魔族?”
重雾夕笑了一下:“你们应是用幽影乾坤罩隐去气息了吧?连我都没有发现你们,旁人就更不可能发现了。”
“小长老好见识。”为首之人称赞道,“可惜这幽影乾坤罩只能用一次,不过用来见小长老也是值得。”
重雾夕望了望远处的灯火:“还请各位快些说明来意。”
为首之人摘下兜帽,露出自己的脸:“正道弟子除妖驱邪,见魔族必诛,小长老却对我们手下留情,这是为何?”
重雾夕淡淡一笑:“你猜?”
为首之人盯着他:“因为你知晓自己是魔族,我们是你的族人,小长老自然不会对同族下手。”
见重雾夕没有反驳,为首之人兴奋起来:“清源界修士不知其数,唯独小少主与九离仙尊觉醒了光灵根。”
“光灵根借天地之力,日光月光星光乃至烛火之辉都能转化为源源不绝的灵力,小少主只需以身为引吸收灵力,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重雾夕抬眼看他:“小少主?”
“请小少主同我们回魔域,回到魔域之后,您便能知晓自己真正的身世。”为首之人突然跪下,“求小少主带领我们剿灭正道,一统清源界。”
重雾夕扯了扯嘴角:“你可知,正道魁首九离仙尊乃是我的师尊?”
“小少主与九离仙尊同为光灵根,假以时日定能超越九离仙尊,若是小少主能诛灭正道魁首,震慑天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蓦地飞出去,唇角立刻见了血线。
“我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但是我不杀你,并非因为你我同族,而是生命至贵。”
“你最好不要打我师尊的主意,否则——”
一道罡风横扫而过,幽影乾坤罩登时化为齑粉。
为首之人激动地看着重雾夕:“小少主修为如此之高,魔族复兴有望!”
“我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吧。”重雾夕留下一句话便带着雪云练离开了。
为首之人不甘心地喊道:“小少主,自古正邪不两立,您一定会回归魔族的!”
雪云练吐了吐舌头:“这些魔族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呀?”
重雾夕也十分无语:“不仅脑子有问题,还很固执,油盐不进的。”
“仙门弟子见魔族必诛,哪像主人您一样,对他们好言相劝。”雪云练撇嘴道,“他们见您态度亲和,才敢胡搅蛮缠。”
重雾夕抬头望着夜空,银发从肩膀垂落,宛若一缕自天边裁下的月色。
“我来自于另外一个地方,那里不像清源界灵气充沛,大家都是普通人,生病了就要去医院,病治不好就会死。”
他伸手捏了捏雪云练毛茸茸的耳朵:“那里可没有让凡人百病全消,修士增进修为的灵丹妙药。”
雪云练抖了抖耳朵:“瑶光界没有修行者吗?可是我听玄苓说过,瑶光界的灵力较之清源界更为纯净,修士的修为也更高。”
重雾夕愣了一下:“我说的那个地方,可不是瑶光界。你若是不说我还忘了,我其实是一个混血,瑶光界与魔族的混血。”
“现在魔族已经找上门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来自瑶光界的人找我。”
“虽然每个大世界都通过某种特殊的密道相连,但这些密道都是封闭的,修为极高之人才能打开。”
雪云练分析道:“方才那些魔族称呼主人为‘小少主’,说明主人乃是魔王之子,所以,您的母亲来自于瑶光界。”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重雾夕晃了晃怀里的小毛团子,“那些魔族称呼我为‘小少主’,难不成他们还有‘大少主’?”
雪云练抱着脑袋不让他玩:“这不是很正常吗?帝王都是三宫六院,妃嫔无数的,你看小殿下,有那么多兄弟姐妹呢!”
重雾夕想起宗政澜的赤色瞳孔,又想起那些黑漆漆的魔族:“魔族是什么样的?方才我见那个魔族首领,与寻常人也没什么区别。”
雪云练道:“魔族诞生于无风无光的地底深处,初级魔族都是一团漆黑的影子,没有思想,只凭借着嗜血的本能行事。”
“初级魔族修炼之后会变成高级魔族,就像那个魔族首领,高级魔族的外形与寻常人没什么不同。”
重雾夕叹了口气:“魔族生而为魔,人族生而为人。”
“这么一说,那些魔族是挺冤枉的,谁也不想生活在那种地方。可是他们生性嗜血,也确实做了许多恶事。”
见重雾夕拧着眉,雪云练连忙转移话题道:“主人,咱们快些回去吧,都过了给仙尊泡茶的时间了。”
重雾夕点点头,向着客栈的方向飞去。
他们此行游历到了锦城,锦城如其名,是一座花团锦簇的边陲小城,锦城最大的客栈,就开在一片花树林中。
重雾夕飞速掠进院子里:“师尊,我回来了!”
树下之人抬眸看过来:“迟了两刻。”
“有些事耽搁了一阵。”重雾夕跑到他身边,不甚在意地说道,“这些都不重要,师尊,我先去给您泡茶。”
他刚走出一步,手腕上就传来了熟悉的束缚感。
白衣墨发的仙人淡淡看着他:“何事耽搁如此之久?”
第63章 第63章
重雾夕眼神飘忽道:“锦叶酒闻名天下, 弟子有些馋了,便去打了一壶。没想到遇见一群不讲道理的醉鬼,因此耽搁了一段时间。”
殷九离颔首:“你且休息, 今日的茶不必泡了。”
雪云练跳到桌子上, 望着白衣仙尊离开的背影:“这就骗过仙尊啦?”
“当然没有。”重雾夕举起手腕晃了晃,“师尊绑着我, 就是惩罚我撒谎。但我又不想让他与那些魔族扯上关系, 只能撒谎了。”
他的两只手腕上都戴着一条用无色丝线编织而成的手链, 丝线中点缀着各色灵石, 串在一起十分好看。
每当灵石上的阵法生效,手链就成了束缚重雾夕的锁链。他必须待在阵法辟出的一方小天地之内, 寸步不得离。
雪云练绕着院子跑了好几圈, 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自由。
重雾夕很是无奈, 他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 对这个可以修仙的世界一直都很好奇。因此每到一个新的地方, 他总是忍不住四处闲逛, 浪费了很多时间。
后来师尊就用这对手链锁住他, 每日修炼够两个时辰才会解开。
只是不知这回师尊要锁他多长时间?
今晚的月色很好, 不时有微风拂过, 卷起阵阵花香。
重雾夕扭头望向庭院深处的屋舍, 那里已经亮起了灯火。他闭上眼, 将灵力运转周身, 借天地之力提升自己的修为。
雪云练不敢去骚扰仙尊, 又不能打扰主人修炼,百无聊赖地跑了几十圈后, 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已过,重雾夕睁开眼, 发现手腕上的锁链已经解开。他立马跑去卧房洗了一个澡,把先前沾上的魔族气息全部洗掉。
雪云练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殷九离坐在树下,手里捧着一本书。
重雾夕跑过去:“师尊。”
殷九离抬眸看他。
少年未曾束发,银色长发垂在肩头,身上氤氲着热腾腾的水汽。浮光锦制成的寝衣随风飘动,月白的布料衬得他面容清丽,宛若自天边裁下的一抹月色。
雪云练正在睡觉,重雾夕放轻脚步,悄悄走过去坐在师尊身旁。一颗水珠随着他的动作滴落,趟过颈项和锁骨,最终陷在颈窝里,汇成一汪春色。
殷九离垂眸,伸手拢了拢少年的领口。
重雾夕也觉出些冷意,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方素帕,眼巴巴递到男人面前:“师尊,弟子的头发还没干呢,夜风一吹怪冷的。”
殷九离顿了一下,接过素帕。
重雾夕的头发还在滴水,他不想让水珠沾湿面前这一截雪白的衣袖,便伸出手为师尊挽起袖子。
他刚泡完澡,又吹了一阵冷风,指尖一片冰凉。乍然间触碰到温热的肌肤,重雾夕觉得自己的指尖也染上了丝丝热意。
只是师尊平日里一身冰寒,今日怎么突然发热了?
重雾夕抬起头:“师尊,您怎么了?”
殷九离淡淡道:“无妨。”
重雾夕还是有些担心,他摸了摸师尊的手臂,正要用灵力探查一番时,手腕突然被人攥住了。
他下意识挣扎,整个人却被压在石桌上。
“别动。”
清新的雪香混着花木香气浸染过来,重雾夕僵了一下,彻底不敢动了。
殷九离俯身压着他,墨色长发倾泻而下。一缕发丝擦过少年精致的锁骨,带起一层细小的战栗。
重雾夕忍不住仰了仰头。
殷九离垂眸,目光落在少年雪白的颈侧,略停一息。等到重雾夕回过神的时候,他的头发已经被仙法烘干了。
而白衣墨发的仙尊,也已经离开了。
雪云练抖了抖耳朵,翻了个身,从睡梦中醒过来。重雾夕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你方才看到了什么?”
雪云练疑惑道:“我一直在睡觉,什么也没有看到啊?”
重雾夕呼出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躁动,闭上眼睛开始修炼。然而他此时心绪难平,完全没有办法静心凝神。
“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玄穆师兄说他五百五十多岁了,我一直以为他骗我呢,元婴修士的寿命会有如此之长?”
雪云练道:“在修真等级中,元婴通常被视为一道分水岭。从金丹期突破到元婴期,修士的修为会有显著提升,不仅肉身得到强化,寿元也会大幅增加。”
“大千世界三千,每界各不相同。反正在清源界,元婴修士的寿元可达千年。”
重雾夕眨了眨眼:“没想到玄穆师兄竟然真的已经五百岁了,下次再见到他我定要叫一声老爷爷。”-
“老爷爷,你怎么在这里?”
玄穆拍他的头:“什么老爷爷,你见过如此潇洒俊美的老爷爷吗?怎么外出游历了一年,连师兄都不认识了。”
“你的年纪,当我老祖宗都绰绰有余了,我叫一声老爷爷有什么问题吗?”重雾夕捂住额头,“对了四师兄,你怎么也在锦城啊?”
“锦城的锦叶酒只在这个时令售卖,锦叶酒天下闻名,我自然要尝一尝。”
玄穆晃了晃手里的酒壶。他今日穿着一件黑色锦袍,长发随意散在肩头,衬得唇色有些苍白。
重雾夕皱起眉:“四师兄,你怎么了?”
玄穆笑着看他:“被你师尊打伤了。”
“我真的很担心,你还开玩笑。”重雾夕十分无语,“你好歹叫我师尊一声‘师叔’,就算你真的惹怒他,他也会手下留情的。”
“确实如此。”玄穆点点头,“不用担心,修道之人谁不受一点小伤。对我来说,美酒就是治愈一切的良方,走,陪师兄去尝尝这闻名天下的锦叶酒。”
重雾夕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白玉酒壶,壶身雕刻着锦叶繁花,在太阳下透出温润的光芒。
“这就是闻名天下的锦叶酒,我已经替你买好啦。”
他将白玉酒壶递给玄穆,又拿出许多酒壶:“这是忘忧镇的紫金酒,很糙很烈,你要少喝一点;这是东极岛的灵犀玉液,据说只有心有灵犀之人才能品出其独特韵味;这是五百年的竹叶青……”
他将每种酒都介绍了一遍,抬头发现玄穆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眼里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重雾夕将这些酒壶收进储物符里递给玄穆:“怎么了师兄,你这是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了?”
玄穆摸了摸他的头。
重雾夕觉得他不好意思了,很贴心地转移话题道:“四师兄,我帮你治伤吧!”
玄穆扯开衣袖,露出流血的伤口,伤口周围还冒着丝丝缕缕的黑气。重雾夕有些疑惑:“师兄,为何你每次受伤,伤口都要冒黑气?”
他突然想到什么,捂着嘴低声道:“你该不会修炼了什么黑暗功法吧?”
玄穆学着他的样子捂住嘴:“因为我是魔族。”
重雾夕:……
“你就别跟我开玩笑了。”重雾夕无奈道,“我昨日可是见到真正的魔族了,那些魔族可没你长得好看,脑子也不太好。”
雪云练从乾坤袋里钻出来:“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魔族,我还以为魔族很厉害呢,太让我失望了。”
重雾夕诧异道:“你都活了三百岁了,居然没见过魔族?”
雪云练哼了一声:“那些魔族哪里敢来我们的地盘撒野,我青鸾姐姐一根羽毛就能把他们全灭了。”
“况且魔王下落不明,那些魔族群龙无首,沉寂了好些年。”
玄穆整理了一下袖子,开口道:“小师弟,这伤也治得差不多了,我就先回宗门了。宗门大比时日将近,有不少事等着我处理。”
玄清宗四长老来得突然,走得也很匆忙。重雾夕望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我总觉得四师兄怪怪的,似乎有什么心事。”
雪云练跳到他怀里:“主人您太在意玄穆了,玄溯和玄苓会吃醋的。”
重雾夕逗他:“我看是你吃醋了吧。”
雪云练嘴硬道:“才没有呢!”
“不要一分钱还能逗人开心的小毛绒玩具,真可爱。”重雾夕撸了一把蓬松柔软的小毛团子,“许久未见,我还真有些想念师兄师姐他们。宗门大比时日将近,也是时候回宗门了。”-
叶以舟听说重雾夕回来了,一早就在传送阵那里等着他。
重雾夕从乾坤袋里拿出准备好的礼物:“宗政澜和柳婉无尘他们呢,怎么就你来了?”
“马上就是宗门大比了,柳师妹闭关了,无尘师弟陪着她呢。至于宗政师弟,大概要你亲自去找……你懂的。”
叶以舟边说边晃了晃手里的小缸:“这是什么法器?”
重雾夕道:“这是我从东海带回来的灵鱼,烤着吃味道特别好,你回去养在池子里,就别祸害掌门师兄的幻银鱼了。”
叶以舟挺胸抬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师兄我如今可不干偷鱼这种行当。”
重雾夕笑眯眯道:“我可不信什么‘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只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叶以舟:……
小师叔得意洋洋的样子特别像一只猫,他很想摸一把头,但是辈分摆在那里,叶以舟只好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
重雾夕将另一份礼物递给他:“这是给掌门师兄的,你一并带回去吧,我去找宗政澜。”
缥缈峰四季如春,并不适合宗政澜修炼,因此掌门玄溯特意为他种了许多火灵树。宗政澜坐在火灵树下,看着银发浅瞳的少年一步步走到自己身边。
“师叔回宗,师侄缘何不来相迎?”
宗政澜抬头看他:“我就算不迎你,你也会来找我,不是吗?”
第64章 第64章
许久未见, 小凤鸟还是如此傲娇。重雾夕觉得他可爱,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一把头。
宗政澜不耐烦地倾身:“摸够了没有?”
重雾夕见好就收,赶在人生气之前将礼物拿出来:“这个送给你。”
礼物是一面古老的盾牌, 盾牌表面被锈迹侵蚀得斑驳不堪, 原本锋利的边缘变得圆钝,仿佛被无数次撞击消磨了锋芒。
宗政澜嫌弃道:“难看, 不要。”
“你别以貌取盾啊, 这块盾牌可是一件奇宝。”重雾夕指着盾牌上的划痕, “看到这些划痕了吗?每一条划痕都是一条人命, 这块盾牌可是救了许多人的命。”
“去年我游历到一处村落,那里的人得了一种怪病, 被我用灵力治好了, 他们便将这块盾牌送给我作为谢礼。”
宗政澜接过盾牌:“你不送给仙尊?”
重雾夕摇摇头:“你可是要继承皇位, 统御四海的, 盾牌与你很相配。清源界最近不太平, 我希望它能保你平安。”
宗政澜盯着他看了好几秒, 将盾牌放进乾坤袋里收好。
重雾夕突然想起什么:“先前你来信, 说要与我一同游历, 之后怎么又不来了?”
“你想与我一起游历吗?”
“想啊!”
“那便等宗门大比结束之后, 我们一起游历吧。”宗政澜强调了一遍, “只有你和我两个人。”
重雾夕答应道:“好, 等我师尊闭关之后, 咱们就外出游历。”
“你已经长大了, 不该事事依赖仙尊。”宗政澜皱了皱眉,“不过一日为师, 终身为父,你依赖他也是应当的。”
重雾夕愣住了。
古代社会长幼有序, 尊卑有别,师父如同父母一般,因此师徒相恋被看作是违背人伦道德的行为,为社会所不容-
重雾夕坐在梨花树下,手里捧着一壶酒。雪云练跑到他身边:“主人,您怎么喝醉了?”
“我没醉。”重雾夕睁大眼睛,“你,你灵魂出窍了?”
雪云练:……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主人您喝醉了,眼前出现了重影。”
重雾夕灌了一口酒,自顾自说道:“如果我叛出师门,是不是就不会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种困扰了?”
雪云练捂住他的嘴:“主人,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当心一语成谶。”
重雾夕摸了一把小灵兽毛茸茸的脑袋:“赶紧回去休息吧,你还是个未成年呢。”
雪云练:“那我睡觉去了,主人您少喝一点。”
重雾夕点点头。
月亮逐渐升起,即墨峰的夜色永远映着雪色,与极寒惊雪的九离仙尊十分相配。
不知何时一壶酒已见了底,重雾夕去拿另一壶,恍惚之间竟然看到了小团子。他揉了揉眼睛:“你不是与师尊合为一体了吗?怎么又分裂出来了?”
小团子捧着肉嘟嘟的脸颊,大眼睛亮闪闪地盯着他。
“不对,先前师尊与小团子融合不稳定,变小了很长时间,我们外出游历许久,师尊才变回来。”
重雾夕盯着小团子:“你是原本那只小团子,还是师尊变成的小团子?”
小团子拿出系着花绳的小麻花辫,凑到他耳旁比划了一下,重雾夕立马就懂了:“你是之前的那个小团子!”
小团子笑眯眯点头。
酒意持续肆虐,重雾夕的大脑逐渐失去控制,他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仿佛随风飘荡的一片花瓣。
那些压在心底许久的话,也随着风轻轻地飘了出来。
“我喜欢师尊,柳伯父对柳伯母的那种喜欢。”重雾夕盯着小团子,“你不是师尊的七情六欲吗?不如你分析一下,师尊会喜欢我吗?”
小团子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重雾夕很不满意:“你这也太敷衍了,都不思考一下。”
小团子歪头想了想,然后他飘过去,用自己肉嘟嘟的脸颊蹭了蹭重雾夕的脸。
滚烫的脸颊突然贴上一线凉意,重雾夕迷迷糊糊地揉了揉脸:“你……你不是一团虚影吗?怎么还能……还能碰到我……”
小团子看着他,轻轻地笑了一下。
重雾夕直觉有什么不对,然而他的大脑被酒意侵蚀,很快便睡过去了,直到次日中午才清醒。
阳光斜斜照入轩窗,窗棂中嵌着的琉璃晕出彩色阴影。重雾夕揉了揉眼睛,望着窗外的日光发呆。
他记得在他喝醉之后,小团子突然出现了。紫金酒太烈,他忘记了许多细节,却清楚地记得贴在脸颊上的那一丝凉意。
“主人,您终于醒了!”雪云练从窗外跳进来,“归元峰今日可热闹了,所有参加宗门大比的弟子都在命魂炉前排队呢!”
雪花被风灌进窗户,落在地上融化成冰凉的水滴,重雾夕突然又有些不确定了,或许昨日落在他脸颊上的只是一片雪花。
雪云练扑进他怀里:“主人,咱们也去归元峰凑热闹吧!”
重雾夕回过神:“你方才说了什么?”
雪云练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又继续道:“在以往的宗门大比中,恶意伤人者有之,灵力不受控无意伤人者亦有之,所以参加比试的弟子都要入命魂炉。”
“命魂炉可保玄清宗弟子神魂不散,不至因一场比试而丢了性命。”
重雾夕惊讶道:“玄清宗还有如此逆天的法器?我怎么不知道?”
“主人您到底是不是玄清宗的六长老啊?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雪云练很无语,“您成日里围着仙尊打转,一点都不关注宗门事务!”
重雾夕心虚地眨眨眼:“你不是想凑热闹吗?咱们快去归元峰吧。”
归元峰大殿外的广场上,排着好几条长队。玄溯带着缥缈峰弟子,玄苓带着洒蝶峰弟子,还有几条队伍没有领头之人。
重雾夕走过去:“五师姐,这都宗门大比了,二师姐还不回来啊?”
玄苓点点头:“可不是嘛。”
重雾夕:“三师兄呢?又闭关了?”
玄苓摊了摊手。
重雾夕看了眼不远处的裴冬:“四师兄也没回来?”
玄苓无奈道:“你云游这一年时间,四师兄都不在宗内,追云峰弟子都是裴冬带着。”
重雾夕:……
他想起常年云游不回宗的二师姐,闭关上瘾放养弟子的三师兄,放浪形骸的四师兄,修错道的五师姐,还有想搞师徒恋的自己……
重雾夕两眼一黑。
玄苓看出他心中所想,安慰道:“虽然我们几个不成器,但师叔强啊!有师叔坐镇,咱们玄清宗不会没落的。”
重雾夕被她理所当然摆烂的态度震惊到,默默后退一步。
裴冬拿着一壶酒走过来:“此乃师尊亲酿之酒,师尊特命我送予小师叔,祝小师叔此番一举夺魁。”
重雾夕接过酒拍他的肩膀:“摊上这么一个师尊,你辛苦了。”
裴冬摇摇头。
裴冬离开之后,玄苓凑上前:“小师弟,以你如今的修为,必能在宗门大比中夺得魁首之位。”
重雾夕捂着嘴小声道:“你这么说,那只小凤鸟可要不高兴了。”
“真凤血脉自然绝顶,但你的光灵力可是源源不绝的。”玄苓指了指天上的太阳。
重雾夕想起原著剧情。按照原著剧情,宗政澜第一次下山历练期间,炮灰重雾夕与其他宗门的炮灰反派们相互联合,屡次陷害宗政澜。
但这些事情并没有发生,所以原著剧情是可以更改的。
“三宗四门七大派优秀弟子无数,话还是不要说太早。”重雾夕笑了一下,“不过我确实想与那只小凤鸟好好较量一番。”
“四门七派就算了,他们不配。离云宗药人之事牵扯甚深,哪有心力顾及宗门大比,落英阁那群女弟子倒是很不错。”
重雾夕晃了晃手里的酒壶:“对手太强劲,我得好好喝一喝四师兄送我的出征酒。”
转眼便是宗门大比前一日,重雾夕拿出玄穆送的出征酒一饮而尽。就在他喝完酒的瞬间,手里的酒瓶化作一缕青烟,完全消失无踪。
重雾夕懵了一下,很快他就察觉到自己的灵力有些不受控了。经脉受到冲撞,四肢百骸皆有真气游走。
一缕黑气悄无声息冒出,在夜色的掩映下,很快消失无踪。
重雾夕正要打坐运功,体内的灵力突然又平静下来了,他更懵了:“四师兄酿的酒如此烈吗?”
酒意迅速发酵,花草树木都出现了重影,重雾夕看着眼花,趴在桌子上缓了小半个时辰。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他在簌簌花瓣中看到了殷九离。
酒壮怂人胆,重雾夕扑过去,将白衣胜雪的仙人压在桌子上:“师尊,我喜欢你,想和你结为道侣。”
月光给殷九离的面容蒙上一层阴影,重雾夕看不清他的神色,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师尊喜欢弟子吗?”
四下里一片沉寂,没有一丝风,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连呼吸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一片云朵飘过,遮住了月光,重雾夕被男人拉了一把,下一秒天旋地转,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紧紧压在身下。
“喜欢与否……”殷九离笑了一下,“不如你猜猜看?”
重雾夕被那一抹笑意勾迷糊了,晕晕乎乎地开口道:“怎,怎么猜?”
殷九离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这么猜。”
第65章 第65章
次日, 宗门大比正式召开。
“小师弟,你怎么了?”玄苓扭头看着重雾夕。
“没什么,就是稍微有些不舒服。”重雾夕皱眉道, “西北大煞之地, 听着就不吉利,非得在这里召开宗门大比吗?”
玄苓指着隐匿在云雾中的若木树说道:“奖品摆在眼前, 弟子们才会动力十足嘛!”
重雾夕叹了口气:“此地云雾浓重, 我反正是没有动力了。”
“对哦, 你是光灵根。怎么办, 宗门大比马上就要开始了。”
重雾夕摇摇头:“没事,问题不大。”
宗门大比接连举行了七日, 最终有十名弟子登上星云台。辰时二刻, 日头渐高, 忽有一人拨云踏雾而来, 只见他轻轻一挥衣袖, 晋级玉牌便纷纷飞向诸位弟子。
师尊怎么会来!重雾夕不由自主想起那日的吻, 整颗心瞬间提了起来。以至于跟着众人行完礼后, 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并未拿到晋级玉牌。
为什么不给我?他抬起头, 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瞄了一眼殷九离, 却正好对上男人看过来的眼神。
重雾夕心里一慌, 仓促地低下头。
“小夕。”
殷九离慢悠悠走到小徒弟面前, 将晋级玉牌递给他。重雾夕接过玉牌, 对面的人却握着令牌上的系绳不放。
重雾夕都快哭了。
殷九离勾了勾唇角, 将玉牌戴在小徒弟的脖子上,又为他整理好道袍宽大的领口。
重雾夕低着头, 仍能感觉到四面八方传来的目光,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冒烟了, 硬着头皮行礼道:
“弟子谢过师尊,定不负师尊所望。”
殷九离颔首,飞身离开星云台。凝固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落英阁一名女弟子凑到星戊身边问道:“星戊道友,你可知方才是哪位仙人降临?”
“重前辈是玄清宗六长老,与他如此亲密的……”星戊拖长语调。
重雾夕竖着耳朵,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自然是玄清宗圣君——九离仙尊了,你方才没听到重前辈叫‘师尊’吗?”
落英阁女弟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光顾着看脸了,没注意到。”
星戊笑眯眯道:“月缇道友亦是倾城绝色。”
蒙月缇瞬间变脸:“别跟我套近乎啊,我可不会因为你长得好看就让着你。”
“女侠饶命,在下只是一个寡淡无味的小道士罢了。”星戊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二人,“要说好看还得是那两位。”
宗政澜看着重雾夕:“你与仙尊之间透着一种怪异。”
“没有啊,哪里怪了?”重雾夕故作镇定道。
宗政澜盯着他:“那你脸红什么?”
重雾夕:“你的瞳孔是红色的,你又看着我,我整个人倒映在你眼睛里,那我可不就变红了吗?”
“不要以为说一些好听的话,我就会让着你。”
宗政澜扔下一句话就离开了,留下满头雾水的重雾夕。
星戊摇着鹅毛扇走过来:“昨日我卜了一卦,卦象言明,重前辈和小殿下会登上升仙台,决出最终魁首。”
重雾夕笑道:“那你可算出最终魁首是谁?”
“天机不可泄露。”星戊将一张纸条放在他手里,摇着鹅毛扇离开了。
重雾夕展开纸条。
——胜非全胜,败非全败,无有定数,无不可能-
一如星戊所料,最终登上升仙台的是重雾夕和宗政澜。
见小凤鸟板着一张脸,重雾夕开口逗人:“不管咱俩谁赢谁输,若木果都是咱们玄清宗的,不要紧张嘛,说不定咱俩打个平手呢。”
宗政澜看着他:“你知道些什么。”
这只小凤鸟也太敏锐了,重雾夕无奈,只好将纸条上的内容告诉他。
“‘胜非全胜,败非全败’,这不就是平手的意思吗?”
宗政澜正色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重雾夕无奈极了:“你就这么想赢过我?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想赢过你。”
“当初你比我先结成金丹,也是你先学会御气之术。”宗政澜盯着重雾夕,“我不是想赢过你,我是想追上你。”
“一直是我,在追逐你。”
轻薄如烟的云雾在两人之间流动,重雾夕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宗政澜便已祭出金色灵剑,万道剑光冲霄而起。
“好家伙!”台下围观的玄苓差点咬到舌头,“小殿下来真的啊!”
玄溯严肃道:“拼尽全力才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
“反正都是宗门内斗,随便比比不就行了吗……我的妈呀,小师弟这一招也太吓人了!”玄苓忧心忡忡地托着脸,“他们两个无论谁受伤我都会心疼死的。”
玄溯道:“强压之下方能突破。”
玄苓毫不客气地嘲笑他:“可拉倒吧,你的表情看起来比我还紧张呢。”
玄溯板着脸教训她:“你安静一些,别吵到师叔了。”
玄苓偷偷瞄了一眼殷九离,捂着嘴小声道:“要不是有小师弟,师叔肯定不会来。”
玄溯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玄苓摆摆手,重新将目光移回升仙台。
升仙台上,赤金光华流转,一株红莲破土而出,化成一方莲台。须臾过后,一只巨大的凤鸟带着烈火红炎扑杀而来。
“太可怕了,这只小凤鸟来真的。”重雾夕捂了捂心口,双手迅速结印。
凤鸟俯冲而下,尾羽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红芒。重雾夕眼神一凝,周身灵力化成剑气直逼凤鸟而去。
玄苓惊得心都不跳了。
凤鸟与剑气相撞,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整个天空都被染成了一片火红。
玄苓心急如焚地伸着脖子,想要看清楚台上的情形。然而山间起了狂风,整座升仙台陷入天昏地暗之中。
玄苓快要急死了:“到底什么情况啊?”
九天之上,黑云滚滚如潮,以汹涌澎湃之势迅速汇聚。紫色的电光穿梭在云层中,如同潜伏在深渊的蛟龙,时不时露出狰狞的爪牙。
玄苓惊呆了:“这是元婴的雷劫,小师弟突破了?!可是在先前的比试当中,小师弟已耗费了大量灵力,这雷劫……”
灵力在身体内部激荡,重雾夕抹掉唇角的血:“你快下去,元婴雷劫可不是开玩笑的。”
凤鸟以一种保护的姿态落在他身边,重雾夕无奈道:“好吧,那就允许你保护师叔度过雷劫。”
云层越压越低,沉闷的雷声从黑暗深处传来。宗政澜戒备地盯着天上的雷云,一道轻柔的掌风突然将他送至台下。
“跟师叔比你还是嫩了些。”带着笑意的声音还未传到耳边,就被轰然落下的雷光劈碎。
各种各样的法宝从乾坤袋里飞出来,挡下第一道雷劫,也给重雾夕博得些许喘息之机。晋级玉牌贴着胸口处的皮肤,散发着丝丝暖香,他摸了摸胸口,剧烈跳动的心脏安定了不少。
第二道雷光落下,身上的山水云梦道袍瞬间被血浸透。
认主的灵兽与主人心意相通,重雾夕察觉到雪云练想为他挡第三道雷劫,连忙阻止道:“这本书,不,清源界的设定是修士必须亲自经历雷劫,不然无法晋升。”
手腕上的白色绸带湿透了,重雾夕压下胸口的窒痛,安慰道:“别哭了,我先抗几道,然后你再帮我挡,好吗?”
白色绸带抽泣着蹭了蹭他的手腕。
在清源界,每个境界所面临的雷劫均为九道,然而威力却各不相同。第五道雷劫落下,重雾夕清楚感觉到了自己灵魂的震荡,血肉仿佛被全部搅碎,灵力彻底不受控制。
意识消散的瞬间,他被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里。
玄苓泪眼朦胧地盯着台上的人影:“过半了,师叔终于可以帮小师弟挡剩下的雷劫了。”
“小师弟的灵力外泄了。”玄溯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看。”
丝丝缕缕的黑气从重雾夕身上冒出,源源不绝。
玄苓想起小师弟结成金丹时的那一场雷劫,不同于寻常雷云的昏暗黑沉,重雾夕的雷云光明耀目,只在电光闪过之时带出一缕黑气。
那时她觉得小师弟来自瑶光界,又觉醒了变异光灵根,雷云才会如此不同,却忽略了那一缕黑气。
魔族。
作为宗门大比的最终场所,升仙台上无法设下任何结界,以至于所有人都看到了重雾夕身上冒出的黑气。
“快看,好像是魔族!”
“什么?重前辈是魔族吗?”
“玄清宗的六长老是魔族!”
玄溯沉下面色:“此乃我玄清宗内部事务——”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风雷剑派的掌门打断:“如此明目张胆地包庇弟子,莫非玄溯掌门与魔族达成了某些不可告人的交易?”
“是啊。”有人附和道。
“玄清宗身为正道之首,竟与魔族沆瀣一气,妄图颠覆正道!”
“仙门弟子见魔必诛,诸位道友切莫迟疑,与我一同卫道除魔!”
玄苓一只手拽着暴怒的宗政澜,另一只手指了指升仙台:
“那你们去啊,看天雷劈不劈你们。”
“放开我。”宗政澜沉声道。
“放心,他们绝对不敢过去。”玄苓死死拽着宗政澜,压低声音道,“小殿下,你可千万不能去啊,你是太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整个西陵王朝。”
宗政澜望着升仙台:“这个太子,我不做了。”
“可是只有你承袭了帝尊的真凤血脉。”玄苓用灵力压制着他,“请小殿下放心,我和师兄一定会保护好小师弟的。”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一群不怕死的年轻弟子向着升仙台冲过去。
“你们找死。”
玄苓面如寒霜,双眸紧闭,周身气息骤然凝结。她缓缓抬起双手,在空中画出一道来自远古的苗疆咒文。
刹那间,天地间的灵气疯狂向她涌来,在她身边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玄溯望着玄苓,在这一刻,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师妹,修的是无情道。
升仙台上风云突变,不计其数的灵力法宝汹涌而至,有的意在杀戮,有的意在守护。
殷九离轻轻抬手,须臾之间光芒凝固,杀意停滞,原本喧嚣的场面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他搂着重雾夕,轻柔地擦干净少年脸上的血迹。
玄苓嗤笑了一声,风雷剑派掌门脸上挂不住,硬着头皮开口道:“九离仙尊,是,是,是要包庇弟子吗?”
殷九离扬了下唇,伸手捏了捏小徒弟柔软的脸颊。
重雾夕迷迷糊糊醒过来:“师尊?”
殷九离捏着他的下巴,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第66章 第66章
清源界最近出了一件大事, 正道魁首九离仙尊与魔族搅和在一起了。不仅如此,他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与那魔族行双修之术,简直就是自甘堕落, 罔顾正道, 丧心病狂,天理难容!
重雾夕惊得目瞪口呆:“双修?”
雪云练点点头:“流言是这么传的。”
重雾夕无语道:“这也太离谱了, 明明就只是亲了一口, 怎么到他们嘴里变成双修了?”
“只是?”
一道声音自门外传来, 雪云练迅速溜了, 重雾夕尴尬地抬起头,望向走到床边的人:“师尊。”
殷九离垂眸看他:“小夕还想要怎样?”
“不, 不, 不想怎样。”重雾夕拼命摇头。
然而否认的话刚出口, 他就开始后悔。嘴硬是没有办法追到师尊的, 想搞师徒恋就得不要脸!
重雾夕做了几分钟的心理建设, 重新开口道:“其实也, 也没那么不想。”
殷九离放下书:“那小夕想要如何?”
“我, 我想……”重雾夕偷偷瞥了一眼对面之人的唇, 话出口时拐了个弯, “弟, 弟子想问问师尊, 弟子一共昏迷了多少时日?”
“七日。”
“哦。”重雾夕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晨曦破晓, 金色的日光透过窗棂, 悄然洒入屋内。他再次鼓起勇气开口道:“宗门大比前一日,弟子酒醉, 因此忘记了许多事。”
殷九离抬眸看他。
“那壶酒也太烈了,哈哈哈。”重雾夕尴尬地笑了两声。
想说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要这张嘴有何用!他自暴自弃地钻进被子里,想用被子把自己闷死。可他还没闷多久呢,就被人挖出来了。
重雾夕刚想说些什么,结界外突然传来两道声音:“弟子玄溯、玄苓求见师叔。”
殷九离置若罔闻,盯着重雾夕开口道:“想让我亲你?”
重雾夕连忙摇头:“不,不想,师兄师姐还在外——”
殷九离撤下结界,俯身吻上小徒弟红润的唇,将他还未说完的话堵在嘴里。
重雾夕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没有多久,门外传来逐渐靠近的脚步声。重雾夕理智回笼,挣扎着想要逃脱禁锢,可殷九离却全然不顾,愈发加深了这个吻。
就在脚步声即将迈进房门的最后一秒,重雾夕终于被放过。他手忙脚乱地整理好仪容,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拜见师叔。”
行过礼后,玄苓急匆匆地跑到床边看着重雾夕:“小师弟,你可终于醒了,你昏迷的这几日,师姐差点担心死了。”
重雾夕不自然地舔了舔唇:“我这不是没什么事吗?”
“可是你的脸很红,不像没事的样子。”玄苓忧心忡忡地打量着他。
殷九离淡淡道:“为何脸红?身体可有何处不适?”
重雾夕:……
他憋屈地抿了抿唇:“没有不适,只是……只是屋子里太闷了。”
玄溯板着脸教训他:“身体难受就不要硬撑,无论发生何事,你永远都是玄清宗的六长老。”
“我没有硬撑,真的是屋子里太闷了!”重雾夕崩溃道。
殷九离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我觉得我师尊的人设崩了。”重雾夕忧愁地托着脸,“该不会他也被人魂穿了吧?”
雪云练同样托着脸:“‘人设’是什么意思呀?‘魂穿’又是什么意思呀?”
重雾夕看着他:“这几日师尊老是捉弄于我,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雪云练好奇道:“怎么捉弄的?”
重雾夕:“……别管这些,你就说奇不奇怪。”
“不奇怪啊,那个白衣凶神不是一直都满肚子坏水吗?”
“我师尊哪里坏了!”重雾夕捏他的耳朵,“九离仙尊朗月清风,你竟敢说他坏。”
“哼,反正从他驯服我的那一天起,这梁子就结下了。”小灵兽气滚滚地敞着肚皮,“更何况他还要跟我抢主人,可恶!”
重雾夕美滋滋地捧着脸:“会说多说。”
叶以舟踏进房门:“说什么?”
重雾夕迅速从床上爬起来:“叶以舟!你怎么来了!”
“干嘛一副惊喜的表情,怎么,我不能来探望自己的小师叔吗?”叶以舟拿出烤好的幻银鱼放在桌子上,“小师叔,这可是我亲手烤的鱼,你尝尝味道如何。”
重雾夕尝了一口:“好吃!但你不怕掌门师兄发现你又偷鱼吗?”
“师尊不在,整座缥缈峰都是我当家,我有什么好怕的。”叶以舟得意地挑眉。
重雾夕嘲讽他:“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看看你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什么小人得志,我这叫踌躇满志。”叶以舟站起身,“既然小师叔身体无恙,那我就先回去了。”
重雾夕:“这么忙?”
“师尊和玄苓师叔离开之前将宗门事务交付于我,我可不能辜负他们的信任与期望。”
重雾夕拍他的肩膀:“去吧,师叔看好你。”
“主人,我们也出去转转吧。”雪云练开口道,“闷在屋子里好无聊啊!”
重雾夕点点头:“躺了好几天骨头都软了,是该出去走走。”
甫一踏出即墨峰的护山结界,他就看到了站在结界外的柳婉和无尘。重雾夕连忙跑过去:“你们来这里多久了?怎么不跟着叶以舟一起进来?冷不冷啊?”
柳婉吐了吐舌头:“我怕扰了仙尊清修,所以在这里等着小师叔。”
重雾夕失笑道:“我师尊又不吃人。”
柳婉绕着他转了一圈:“小师叔,从金丹晋至元婴是什么感觉呀?”
重雾夕逗她:“被雷劈的感觉。”
柳婉:……
无尘拿出一串闪着隐隐金光的佛珠:“这是由我师尊开光加持的渡厄菩提,今日我将它赠予小师叔,贺小师叔晋至元婴之境。”
重雾夕笑眯眯地收下佛珠:“被雷劈也挺好的嘛,还有礼物拿。”
“我也想收礼物。”柳婉抬头望天,“金丹雷劫什么时候才能劈我呀?”
重雾夕:……
“怪我,把师侄们都教坏了。”他从乾坤袋里取出两张储物符,“总是收你们的礼物,师叔也给你们准备了礼物。这个给你,这个给无尘。”
“小师叔已经送了我许多仙草丹药了,我可不能再收小师叔的礼物了。”
话虽如此,柳婉还是很诚实地接过储物符。
无尘正色道:“修道之人,所言必真,所行必实,言行相契,方能通玄。”
柳婉翻了个白眼:“你个半吊子佛修懂什么。”
“你们继续打情骂俏,我先走了。”重雾夕御气成剑,向着灵秀峰的方向飞去。
柳婉气愤跺脚:“哪里打情骂俏了!”
无尘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灵秀峰负责登记的弟子并不认识重雾夕,确认过他的令牌之后,才开启了护山大阵放他进去。
雪云练疑惑道:“主人,咱们来灵秀峰干嘛呀?”
重雾夕道:“不干嘛,就是想四处逛逛。拜入宗门这么久,我还从未到过二师姐的灵秀峰呢。”
灵秀峰如其名,灵气充沛,花草繁盛,溪流潺潺,鸟鸣婉转。一条条青石小径贯穿其间,连接着弟子们的居所和修炼之地。
在灵秀峰逛了一圈后,重雾夕又去了三师兄玄锦的叠玉峰。甫一踏入叠玉峰,他就被道道金光闪瞎了眼。
叠玉峰的石壁上镶嵌着无数颗巨大的宝石,通往峰顶的台阶皆由纯金打造,每一级都雕刻着精美的图案。
重雾夕惊得目瞪口呆:“平日里总听五师姐提及三师兄之富贵,却没想到这么富贵!”
“玄清宗的三长老玄锦,出自于西陵之首的世家大族,富可敌国,小殿下都不及他财帛丰盈。”雪云练恶向胆边生,“主人,咱们偷偷搬几块金砖回去吧?”
仇富心理作祟的重雾夕点点头:“好。”
设下隐身结界之后,他带着自家小灵兽潜入后山,还没来得及偷金砖,就碰到了两名弟子。重雾夕正要离开,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若不是那重雾夕,我们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旁边的人连忙捂住他的嘴:“你小声一点,当心被圣君听到。”
小弟子不服气道:“听到又如何!”
年长一些的弟子耐心道:“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何事。”
“明日是我祖母的寿辰,我就想买一坛菖蒲酒为她祝寿。然而那个老板死活都不肯卖给我,非说我们玄清宗勾结魔族,他只是个普通百姓,不敢跟魔族扯上关系。”
小弟子红了眼眶:“镇上的人都避我如洪水猛兽,无论我怎么解释他们都不听。”
年长弟子宽慰道:“于其他宗门而言,玄清宗勾结魔族此等之事,已然板上钉钉。师弟,日后你下山莫要再穿山水云梦道袍,换作常服,他们就不知道你是玄清宗弟子了。”
小弟子擦了擦眼泪:“凭什么要因为一个魔族,害得我们宗门变成这样?”
年长弟子叹了口气:“听闻重师叔善良亲和,还救过许多弟子的命,或许魔族之事另有隐情。”
小弟子沉默片刻,最终开口道:“他的善我并未看到,但他带来的恶,我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
雪云练担忧地望着重雾夕:“主人……”
第67章 第67章
重雾夕站在原地, 目送着那两名弟子慢慢走远。这几日,他始终不敢提及魔族之事,然而有些事, 并非他不去提起, 便能当作从未发生过。
“主人,别听那些小弟子胡言, 这不是你的错。”雪云练跳进他怀里, 用热乎乎的大尾巴蹭他的手腕。
“那玄清宗的其他弟子又做错了什么?因我一人, 害得他们都背上了勾结魔族的罪名。掌门师兄和五师姐又做错了什么?因我之事, 东奔西走。”
重雾夕轻轻笑了一下:“我师尊又做错了什么呢?”
向来光风霁月、备受尊崇的九离仙尊,如今竟在漫天流言蜚语中, 沦为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是于众多人而言, 主人永远都是他们的小师弟和小师叔。渡厄菩提由菩提岛的空明法师亲自开光加持, 无尘将如此珍贵之物赠予主人, 说明在他眼里, 主人仍旧是那个与他一起拜入玄清宗的小师叔。”
“可是我很内疚, 他们越是如此, 我就越内疚。十座主峰的护山大阵都加强了, 说明其他宗门很有可能会联合起来, 攻上玄清山。”
“如此种种, 皆因我一人。”重雾夕轻声道。
他的面色很平静, 雪云练却心慌得厉害:“主人……”
“其实这件事很好解决, 只要我离开玄清宗就行了……不能说是离开, 应当说是叛逃。”
“叛出师门,堕入魔道。”重雾夕笑了一下, “原著剧情果然还是没有办法更改的。”
即便他更改了部分小剧情,大方向仍旧会朝着特定的结局修正。
雪云练抹了抹眼泪。认主的灵兽与主人心意相通, 他知道自家主人已经下定决心了。
重雾夕摸小灵兽毛茸茸的脑袋:“哭什么?灵秀峰和叠玉峰我们已经逛过了,就算离开也没有任何遗憾。”
他从乾坤袋里取出十几张储物符,储物符里装着各种仙草丹药,飞向玄清宗的各个主峰。
雪云练突然明白,主人早已做好离开的准备了。他吸了吸鼻子开口道:“主人,咱们要去哪里呀?”
“现在还不能离开。”重雾夕摇摇头,“我必须偷走拜师玉令,这样别人才会相信我是叛出宗门,私逃下山的。”
雪云练:“拜师玉令在仙尊那里收存着,我们能偷得到吗?”
“别担心,我已经有办法了。”-
殷九离甫一踏进院子里,就被醉鬼抱住了腰:“师尊呜呜呜,很多人都想杀了我,因为我是魔族呜呜呜……”
他伸出手,摸了摸小醉鬼的头。
“师尊会保护弟子吗?”重雾夕仰头望着他,眸子里浸着水盈盈的光。
“会。”
重雾夕呆呆点头。安静了片刻之后,他又开始耍酒疯:“那弟子想和师尊结为道侣,师尊也同意吗……”
殷九离拂去他脸上的泪痕:“为何想与我结成道侣?”
冰凉的手指触过肌肤,带起一片消不下的热。重雾夕用手背贴了贴通红的脸颊:“好热啊……”
“为何想与我结成道侣?”
手腕被人强硬地攥住,重雾夕挣不开,迷迷糊糊开口道:“因为师尊亲……亲我了……要对我负责……”
“没有。”
“怎……怎么能不认账呢?”重雾夕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明明就亲我了……”
他撑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仰头在殷九离唇上亲了一下:“就……就这样亲的……”
天光骤暗,殷九离欺身压住小醉鬼,里里外外把人亲了个透。
“呜……”
重雾夕有气无力地攀着男人的肩膀,发丝凌乱地散在肩上,嘴唇微微张着,像一只受尽欺负后茫然无措的猫。
小猫迷迷瞪瞪愣了好久,缓过神之后又倒了两杯酒:“喝……喝交杯酒……”
殷九离盯着他看了良久,最终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酒里所下的万年天灵蕊即刻生效,白衣墨发的仙人彻底失去意识。
“主人,主人!”雪云练抱着锦盒飞出乾坤袋,“您怎么了?”
我怎么了?重雾夕摸了摸脸,触手竟是一片湿润的水迹。原来在不知不觉当中,他已然泪流满面。
“主人……”
重雾夕摇摇头,接过锦盒注入灵力,锦盒瞬间变成一方玉匣。
“还剩最后一步了,最后一步……”
心脏疯狂跳动,震得整个身体都不住地颤栗。重雾夕深吸了一口气,将周身灵气凝成利剑,剑光裹挟着风雪,向靠在梨花树下的人席卷而去——
一柄血色长剑凭空出现,赤色暗光直冲天际。
重雾夕怔怔地望着天边燎起的那一片火焰。
赤色火焰翻涌咆哮,仿佛要将整个苍穹燃烧殆尽。人世间的爱恨情仇在它面前显得无比渺小,只要一束火焰扑过来,便什么都不复存在了。
等他再次回过神的时候,玉匣已经变成剑鞘,将九离剑的剑意强行压制。雪云练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太可怕了,主人,真的好可怕啊!”
重雾夕想安慰他,却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沉沉地往下坠。
雪云练飞奔过去:“主人,您怎么了!”
重雾夕撑着桌子,在一片头晕目眩中摇了摇头。
他往酒里下了万年天灵蕊,然而即便是万年才得一株的绝品仙草,也只能将师尊压制片刻时间。趁着师尊失去意识的须臾片刻,他对师尊使出最强杀招,九离剑感受到杀意便会护主。
“幸好仙尊将九离剑鞘赠予了主人。”雪云练后怕地拍了拍胸口,“若非剑鞘压制了剑意,恐怕我们都要死在九离剑下了。”
“是啊,师尊将剑鞘送给我,我却用它来对付他。”
重雾夕自嘲地笑了一下。
雪云练小心翼翼道:“主人也是被逼无奈……”
重雾夕盯着挂在殷九离脖子上的拜师玉令。六岁那年,他强行服用龙骨草锻体,惹得师尊生气,将拜师玉令归还于他。
后来他哭闹了很长时间,缠着师尊收回拜师玉令。再往后,师尊将拜师玉令化成一个吊坠,始终挂在脖子上。
重雾夕抖着手去取吊坠,就在他触碰到吊坠的瞬间,四周陡然迸发出无数光芒,吊坠上的法阵瞬间被激活。凌厉的光宛如利刃,顷刻间便在他身上划出道道血痕。
——强行取走此物者,必受结界反噬。
仿佛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被锤子一寸寸敲碎,放到火中淬炼。重雾夕紧紧握着吊坠,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
“主人!”
雪云练双眼通红地冲过去,挡在主人面前,抵挡法阵的反噬。不知过了多久,吊坠终于落到重雾夕手里。
雪云练嚎啕大哭,重雾夕想安慰他,却提不起任何力气。身上的疼痛已然感受不到,他缓缓地闭上眼睛。
就在重雾夕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一阵狂风呼啸而起,吹散乌云,阳光顷刻洒满大地。金色的阳光转化为源源不绝的灵力,缓慢地修复着他破损的身体。
半个时辰之后,重雾夕终于有力气爬起来。雪云练指着他身上逸出的黑气:“主人,这……”
“我体内的光灵根受损严重,魔气压制不住了。”重雾夕苦笑道,“还好拜师玉令已经拿到了。”
梨花树下盛开着成片的冰凌花,宛如阳光洒落在雪地上的碎金。重雾夕用袍角擦干拜师玉令上的血迹,而后对着殷九离深深拜下去:
“师尊在上,请受弟子三拜。”
第一拜。
感谢师尊收我为徒。
那个躺在病床上油尽灯枯的孤儿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自己会来到一个新世界,拥有一个举世无双的师尊,不再受伶仃之苦。
第二拜。
感谢师尊护我爱我。
很久以前,他堆了一个叫重雾夕的雪人,又堆了一个叫师尊的雪人。师尊掐诀将雪人师尊变大,自那以后,雪人重雾夕一直依偎在雪人师尊身旁。
狂风卷着雪花直直砸进眼睛里,刺心凉,又马上化了,从眼角流出来。带着魔气的眼泪落在花瓣上,浅金色的冰凌花瞬间枯萎。
不能哭,重雾夕拼命忍住眼泪。
第三拜。
此去一别,再难相见,愿师尊道心通明,顺遂安康,此生无忧,长乐无极。
重雾夕闭着眼,在殷九离唇畔落下一个吻。
一盏清茶,六礼束脩,缔结师徒之约。到如今,三拜而别,了断师徒之缘。
“走吧。”重雾夕抱起雪云练。
雪云练仰头望着自家主人,在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原来痛苦的尽头是麻木。
第68章 第68章
星辰寥落, 月隐云间,一艘小船孤零零地漂浮在海面上,船头劈开墨色的海水, 溅起水花无数。
重雾夕蘸着水在甲板上写了三个字, 怎奈一个浪头扑过来,将他写好的字尽数抹去了。他站起身, 终止了这种无意义的举动。
雪云练被海浪声吵醒, 迷迷糊糊睁开眼:“主人, 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重雾夕道:“西北大煞之地。”
“怎么又要去这个破地方啊!”之前发生的事犹在眼前, 雪云练忍不住皱起眉头。
重雾夕道:“你还记得叶以舟曾经送给我的无影伞吗?无影伞的伞面由无影树的果实串成,伞柄为风狸之骨, 撑开此伞即可隐匿踪迹。”
雪云练明白了:“所以我们要去西北大煞之地, 取无影树的果实。”
重雾夕点点头:“叶以舟送我的无影伞被宗政澜弄坏了, 得重新做一把。”
“不仅需要无影树的果实做伞面, 还需要风狸之骨做伞柄。风狸之骨乃是一味药材, 药铺应当能买得到。”
“可是主人, 我们为何要用无影伞隐去踪迹啊?”
“不隐去踪迹的话, 那些魔族来找我怎么办?”
“杀了!”
“其他宗派弟子来找我怎么办?”
“也杀了!通通都杀了!”
重雾夕淡淡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这么暴躁。”
“我已经三百岁了, 才不是小孩子。”雪云练打了个滚, 雪白的肚皮露出来, 九条尾巴在空中舞动, 宛如盛开的花朵。
平常他撒娇的时候, 主人定然会笑得极为开心, 然后将他搂进怀里揉搓一番。但今日主人却只是摸了摸他的头,继续望着汹涌澎湃的海面发呆。
雪云练忧愁极了。
苦思冥想了许久之后, 他从乾坤袋里搬出两个雪人,眼巴巴地摆在自家主人面前。
重雾夕看着靠在一起的雪人。拜入玄清宗的十几年里, 他每日都会堆一个雪人师尊,再堆一个雪人自己,用雪人来记录时间,也记录一下他的身高变化。
即墨峰有成千上万个雪人,他悄悄偷走两个,想来也不会被发现。
法宝灵船行进的速度很快,仅仅一夜时间便抵达了西北大煞之地。
日头渐升,飞光照进山林,雪云练在暖融融的日光下昏昏欲睡,尾巴突然沾到冰冷的液体,惊得他跳起来:“什么东西!”
“别害怕,只是普通的水。”重雾夕淡淡道,“雪人融化了,就变成水了。”
雪云练觑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开口道:“主人,咱们可以用灵力……”
“没必要。”重雾夕笑了笑,“离开即墨峰的雪人,注定会融化的。”
晨光拉长他的影子,孤零零的影子倒映在水迹上,映出一片暗淡的残像。
法宝灵船逐渐靠岸,雪云练正要跳下船,岸上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师尊快看,是玄清宗那个魔族!”
雪云练骤然抬头,岸上的山林中涌出一群穿着深蓝色道袍的弟子,道袍的衣襟和下摆处绣着淡青色的风纹图案。
是风雷剑派的弟子,还有风雷剑派的掌门——天枢真人。
“原本想着到魔族最后出现的地方探寻一番,没想到还真让我们给逮到了魔族!”一名小弟子兴奋地说道,“不过这魔族长得也太好看了。”
长得太好看的魔族施施然走下船:“晚辈重雾夕见过天枢真人。”
天枢真人拔出剑:“孽障,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孽障?初次见到晚辈之时,真人可不是这般说辞。”重雾夕笑吟吟道,“那时真人还夸赞晚辈‘独具慧根’呢。”
天枢真人怒道:“那是老夫被你这魔物蒙蔽了双眼!”
一名弟子走上前:“师尊,何必跟一个魔族多费口舌,直接将他诛灭便是。”
“诛灭?你师尊有那个本事吗?”
重雾夕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师尊是元婴真人,但你们别忘了,我也是元婴真人。”
“说来着实可笑,我不过十八岁,修为便已晋至元婴,而你师尊已然好几百岁,却仍旧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元婴真人。”
“你竟敢侮辱我师尊!”那名弟子愤怒地拔出剑,“诸位师兄弟随我一起,诛灭魔族!”
“师兄等等,有些不对劲……”
“天怎么黑了!”
原本明亮的天空瞬间变得暮色沉沉,漆黑的天幕上悬挂着一轮圆月。月光洒在重雾夕身上,透过漫天的雾气,渲染出一幅浓墨重彩的水墨画。
“玄清宗乃天下第一宗门,你们与玄清宗的弟子相比如何?”重雾夕把玩着手中的物件,“玄清宗的弟子我都敢杀,何况你们。”
“他手里拿着的,是……是玄清宗亲传弟子才有的拜师玉令!”一名弟子惊恐道,“那个魔头,竟然杀了与他朝夕相处十几年的同门!”
重雾夕笑吟吟道:“无规矩不成方圆,身为玄清宗六长老,我当然有权利处置犯错的弟子。”
“你既已叛出玄清宗,怎还有脸说自己是的玄清宗的六长老?”
重雾夕耸了耸肩:“叛逃下山的六长老,怎么不算是六长老呢?我师尊爱我至深,他若听到你这般指责我,定会不高兴的。”
小弟子义愤填膺道:“九离仙尊可真是瞎了眼,被你蒙骗至今!”
“没办法,谁叫我长得好看呢。”重雾夕散漫地勾起唇角,“不想与你们多说废话了,去死吧。”
一道剑光划破长空,风雷剑派众弟子惶然抬头。
鬼气森森的少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他抬起手,一片红雾笼罩下来。殷红如血的绸带幻成一柄剑,血色魔剑凌天一斩——
天枢真人双手飞速结印,灵力从他体内源源不断地涌出,形成一道坚固的结界,将弟子们护在其中。
“诛。”
雪云练的声音响在耳边,重雾夕连忙阻止道:“装一装就行了。”
雪云练强行压下肆虐的杀意,劈碎结界之后,立马带着自家主人离开-
“主人,此处乃是青鸾姐姐飞升之前的住所。她曾于此设下一处结界,任何人都无法闯入。”
雪云练又变成了毛茸茸的小灵兽,只不过他的眸子还是红色的。
重雾夕摸他的头:“我的光灵根受损严重,全靠我家小灵兽保护我了。”
幼年小灵兽骄傲地挺起胸膛:“反正我们雪云练一族半神半魔,谁欺负主人,我就杀谁!”
重雾夕明白,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他在演戏,目的就是为了让人相信他已叛出宗门,和玄清宗的所有人再无任何关联。
然而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的小毛团子,方才是真的想杀了那些人。
重雾夕想了想开口道:“你还记得离云宗的大长老离虚吗?”
雪云练点点头:“记得,他将离云宗的很多弟子都炼成了药人。”
“天枢真人就不一样了,他不仅不会将弟子们炼成药人,还会在危险来临之际保护弟子。”重雾夕摸小灵兽的头,“你说是不是?”
雪云练咬牙切齿道:“可我一看到他那副恨不得立马将主人除之而后快的模样,我就怒火中烧!”
重雾夕道:“一开始我也以为天枢真人是那种道貌岸然的仙门正派,如今想一想,倒是我狭隘了。仙门中人见魔必诛,他杀我也无可厚非。”
雪云练不说话了。
重雾夕安抚好小灵兽后,闭上眼睛开始打坐调息。待他再度睁开双眼之时,天色已然变黑。
洞府四周的石壁上,镶嵌着无数颗散发出柔和光芒的夜明珠,光芒投射在地上,形成一片片交错的光影。
重雾夕借着光线,端详自己不断逸出黑气的双手。他体内的光灵根受损严重,魔气彻底压制不住了。
“我自认为我没有错。我非但没有滥杀无辜,在跟着师尊外出游历的那段时间,我还救助了不少人。”
“可是风雷剑派的那些人也没有错,他们同样未曾滥杀无辜。他们杀我,只是因为我是魔族,在他们看来,除魔就是一件最正确的事。”
雪云练扑进重雾夕怀里:“主人你笑一笑嘛。”
“之前演戏的时候笑得太多,现在彻底笑不出来了。”重雾夕扯了扯嘴角,“不过你放心,我并不难过,我只是在思考这世间的仙魔和善恶。”
雪云练回忆道:“我们雪云练一族半神半魔,小时候的我十分厌恶自己的半魔血脉。后来,青鸾姐姐跟我说,万物皆具灵性,不应以仙魔来区分,而应当用善恶去分辨。”
“不以仙魔分人,只以善恶论道。有人曾经也说过同样的话。”
“是时候去见见他了。”-
玄清宗的四长老玄穆模样俊美,半长不长的黑发用一根带子扎着绑在脑后。他站在一条河边,望着平静的水面。
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悄然涌动。一旦有石子落下,激起的层层波纹便会以势不可挡之姿,荡平前行路上的所有阻碍,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身后传来法器破空的轻响,他回过头:“小师弟。”
重雾夕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
“大哥。”
第69章 第69章
“我已经五百多岁了, 小师弟才只有十八岁。咱们的年龄差距做爷孙都十分勉强,何谈兄弟?”玄穆吊儿郎当地笑道,“小师弟可真坏, 净想着占师兄的便宜。”
重雾夕盯着他:“可是你曾经说过, 或许你和我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玄穆随意道:“或许是吧。”
“别装了!那日我遇到魔族,他们口口声声称呼我为‘小少主’, 我便猜测他们可能还有一个‘大少主’。”
重雾夕拔高音量:“难道你不是魔族的大少主吗?!难道大哥不想认我这个弟弟吗?!”
玄穆沉默了。
重雾夕的语气里掺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哀求:“我不是来与你对质的, 我只是想弄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玄穆看着他:“你是如何察觉到我的身份的?”
“当日我在修罗山秘境外遇到受伤的师兄, 当时我便觉得师兄身上的伤口很奇怪。”
“前些时日我在锦城遇到再次受伤的师兄, 那时候我问你,为何每次受伤, 伤口都要冒黑气?”
“彼时, 师兄给出的回答是:因为我是魔族。”
重雾夕顿了顿, 继续道:“也是师兄骗我服下龙骨草锻体, 还赠予我能引出魔气的万里江山图和出征酒。”
当初他穿越到玄清宗遴选弟子的现场, 那里摆着一块比人还高的镜子, 叫伏魔镜, 能识破魔族的所有伪装。
他照了伏魔镜, 却没有暴露魔族身份, 说明在那个时候, 他体内的光灵根是完全可以压制住魔气的。
只是后来, 他用龙骨草锻体, 导致自己的气海枯竭, 又在使用万里江山图的时候出了差错,让那幅图吸了他的血, 还有那杯出征酒……
就这样一步一步,终于在宗门大比那一日,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暴露了自己的魔族身份。
玄穆勾起唇角:“怎么又不叫大哥了?”
“或许是我认错了,四师兄只是一个普通的魔族,并不是我以为的大哥。哥哥怎么会这样对待弟弟呢?一定是我认错了。”
重雾夕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眼泪掉在草地上。
玄穆沉默地掐了个决,让那片枯萎的草地恢复生机。灵力牵动体内的伤,他蓦地吐出一口血。
重雾夕盯着地上的血迹看了一会儿,最终走到他身边施展治愈术。
在那片刚刚恢复生机的草地上,一丛野花悄然绽放,微风拂过,花朵轻轻摇曳。重雾夕呼出一口气:“怎么受伤的?”
玄穆道:“被师叔打伤的,上次也是。”
重雾夕看着他:“为什么?”
“我让那群魔族找你麻烦,师叔生气了,就把我打了一顿。其实师叔很早就知道我是魔族了,那日我问他,为何不揭穿我的身份?”
“你猜他说了什么?”玄穆自问自答道,“他说,是人是魔,与我有何干系?”
“从那日开始我便知道,九离仙尊确实是一个无情的人,他不在乎这天下,只在乎你。”玄穆对着重雾夕笑了一下。
重雾夕揪着心,表面上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玄穆继续道:“这次我害得你当众暴露魔族身份,师叔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却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留了我一命。”
师尊,殷九离。
重雾夕在心底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他用力掐着手心,压下这三个字带来的悸动。
“我给你治伤,作为交换,你要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玄穆扯了扯嘴角:“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一个魔尊,还有一个魔后,魔尊和魔后育有一子。后来魔尊爱上了一名来自天外的女子,和那名女子生了另外一个孩子。”
“可惜魔尊与女子的血脉相冲,以至于那个孩子从出生起便陷入沉睡。魔尊将他封印在两界相交的密道里,期盼着有朝一日他能够醒过来。”
“后来那名女子回了天外,魔尊跟着她离开,毫不犹豫地抛弃了魔后和她的孩子。”
“魔后绝望自尽,被抛弃的孩子怀恨在心,他唤醒了那个沉睡多年的孩子,精心策划了一场报复。”
古井无波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激起一片沉默。没有一丝风拂过,树叶静止不动,仿佛也被这沉重的寂静所压制。
重雾夕开口道:“所以是你救了我,否则我至今仍在沉睡。”
玄穆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挺会抓重点。”
心里似乎没有那么难受了,重雾夕终于有力气去回忆他和眼前之人的种种过往。
由于自己懒惰,不愿意学习诸多法术,所以四师兄为他炼制了各种各样的符纸。除去那幅有问题的万里江山图,他还送了自己很多法宝,比如能够抵挡一次致命攻击的照莲生月。
这个人其实对自己,也是有那么一两分兄弟亲情的吧?重雾夕抿着唇,悄悄地看了玄穆一眼。
玄穆失笑:“看我干什么?”
重雾夕移开视线:“原本以为自己是个孤儿,没想到我竟然还有哥哥……”
“不仅有哥哥,你还有父母呢。”玄穆指了指旁边那条小河,“还记得玄苓曾经说过的话吗?清源界与瑶光界相交的密道,就在长宁村的一条河里。”
“喏,就是这条河。穿过这条河,你就可以去见你的父母了。”
原来如此,重雾夕明白了。四师兄知道自己会通过遥音佩找到他,所以故意在这里等着自己。
他想让自己离开清源界。
我哥哥还是挺讨厌我的,他不想见到我,重雾夕想。
不过离开也没什么不好,倘若他依旧待在这里,那些人和那些魔族定然不会放过他,师尊也必定会找到他。唯有离开这个世界,方能消除自己的魔族身份给玄清宗带来的麻烦。
可是他好舍不得啊,舍不得照进窗棂的阳光,舍不得山间落下的雪花,舍不得浩渺无垠的星空,舍不得师兄师姐师侄……
更舍不得他。
重雾夕眨了眨干涩刺痛的眼眶,恍惚中竟然看到了师尊的身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九离仙剑毁天灭地,唯有剑鞘能压制狂暴的剑意,这也是几千年前,失去七情六欲的师尊为自己设下的一道禁制。
他不可能这么快冲破禁制的。
“魔尊设下的结界支撑不了多久,这块石头能开启密道里的封印,你快走!”玄穆将一块石头塞进重雾夕手里,“去瑶光界找到你的父母,你便再也不是孤儿了!”
重雾夕闭了闭眼,接过石头纵身跳进河里。结界开启之后,他回头望了一眼,看到师尊手持九离剑,凌厉的剑光劈碎结界。
那便是最后一眼,穿过扭曲的空间,他看到的师尊的影子-
五年后。
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青年,抱着一只既像兔子又像猫的灵兽,凭空现身于一条河边。他的双眼被白色丝带蒙住,雾蒙蒙的白色中和了青年过分昳丽的容貌。
不知想到何事,他扬起唇轻轻一笑,恰似误入人间的一池春色,温暖而不炽热,明亮却不刺眼。
“果然有了比较才会有差距,与瑶光界一比,清源界的灵气稀薄得很。”雪云练撇了撇嘴。
重雾夕点点头:“是啊,瑶光界的光灵根修士遍地走,哪像清源界,只有我和师尊两个光灵根。”
雪云练道:“所以我们为何要回到这里?在瑶光界待着难道不好吗?虽说重云神女早在五百年前就已飞升了,可她把整座神宫都留给主人了呀。”
重雾夕叹了口气:“我想把群魔令还给大哥。原本还想着找到父亲,带他回清源界向大哥道歉的,却没想到父亲已经失踪很多年了。”
魔尊将他封印在密道里,设下结界护他周全,还将群魔令留给他,或许对他来说,魔尊确实是一个好父亲。
可是对于大哥来说,魔尊将他们母子俩丢弃,还害得大哥的母亲自杀……
“算了,先不想这么多了。离开清源界整整五年,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重雾夕设下隐身结界,带着雪云练来到距离长宁村最近的小镇。小镇并不繁华,但也不算冷清,三三两两的人群坐在茶楼里谈天说地。
“你们听说了吗?帝尊即将闭关,太子殿下要登基了!”
“我们既不修道,又不当官,谁登基跟我们有何关系?”
“怎么没关系?这位太子殿下竟然主张人族与魔族生来无异,应平等相待,你们听听这像话吗?”
重雾夕怔了一下:“小凤鸟……”
雪云练托着脸道:“我也有些想念小殿下了。”
重雾夕道:“我也想他,还想大哥,掌门师兄,玄苓师姐,叶以舟,柳婉,无尘……还想师尊。”
雪云练见他面色平静,忍不住开口道:“主人,你已经放下了吗?”
“放下了。”
重雾夕抬头望着远处的风景。青山绵邈连天际,碧水奔腾向海涯。
山河如此辽阔,人不应拘泥于小情小爱之中。
“哦。”雪云练点点头,淡定地钻进乾坤袋里,“仙尊好像找过来了,我先躲一躲,主人你自求多福吧。”
重雾夕猛地回过头,五年未见的人就站在他身后,白衣墨发,一如从前。
重雾夕红着眼眶想,放下个鬼,他还是很喜欢这个人,想跟着他,缠着他,赖着他一辈子。
“师尊——”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殷九离抱进房间,用力掼在床上。幻境之中没有烛火,唯有幽幽月光,映照着烟雾缭绕的红色床幔。
“交杯酒既已喝过,那便洞房吧。”
第70章 第70章
被子下传来微弱的啜泣声, 一截白皙的手腕伸到外面,颤抖着抓住床幔。紧接着又伸出一截线条流畅的手臂,缠着那只手腕缩回被子里。
腕骨被人攥着, 重雾夕被迫敞开怀抱, 冰冷的手掌在他身上带起消不下的热度。
殷九离揉弄着青年泛红的眼尾:“平日里眼泪那么多,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忍着。”
“因……因为……”重雾夕抖得不成样子, “哭了就……看不清……师尊……了……”
有些变调的尾音戛然而止在空气中, 将整个卧房蒸腾成一潭氤氲着热气的池水。重雾夕昏昏沉沉地仰着头, 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叫我一声‘夫君’。”
殷九离诱哄着精神恍惚的人。
混沌晕眩的大脑已然无法思考, 重雾夕张了张嘴,下意识重复那两个字。
“夫君……”-
远处的山峦笼罩在晨曦中, 田野里的庄稼也被阳光镀了一层金边。重雾夕坐在院子里, 愤怒地喝了一口水。
他已经整整三日没有见过阳光了!
喜欢是一回事, 生气是另一回事, 任谁被折腾这么久都会生气的吧。卧房门被推开, 重雾夕板着脸回过头——
一只大眼睛长睫毛的小团子从卧房里缓缓走出来。
重雾夕呆住了:“师尊, 您怎么突然又变小了?”
殷九离道:“这五年, 为师一直在找你。”
他的声音很平淡, 重雾夕的心却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痛。这五年为了寻他, 师尊必定耗费了大量心力, 以至于自己灵根不稳, 再度变成了小团子。
“弟子发誓, 再也不会离开师尊了!”重雾夕施法把自己变小, 跑过去搂住小团子师尊的手臂。
殷九离垂眸看他:“方才见你皱着眉,不开心吗?”
重雾夕既心疼又自责, 他拼命地摇头道:“没有不开心,这几日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小团子师尊点点头, 搂着他亲了一口:“我的小道侣。”
相同的话语勾起了不堪回首的记忆,重雾夕脸一热,低头避开男人的目光。
然而小团子师尊却不依不饶地盯着他。
……
重雾夕败下阵来,他不仅被迫认下“道侣”这个称呼,还在玄清宗的姻缘灵契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小团子师尊收好姻缘灵契,满意地摸了摸他的头。
重雾夕早就发现了,师尊变成小团子之后,不仅话多了不少,性格也会发生改变。他刚提及想念叶以舟他们,师尊便立刻将人抓到了这里,还把他们都变小了。
重雾夕甫一踏出房门,就看到了三个迷茫的排排站的小团子,还有一只为了合群把自己也变小了的小灵兽。
重雾夕:……
他差点笑出声。
叶以舟激动地扑过来:“小师叔!好久不见,我可想死你了!”
小团子师尊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重雾夕咳了一声,拿出姻缘灵契给他看:“别动手动脚的,我现在是有道侣的人。”
叶以舟看着灵契上并排的两个名字,惊呆了。
殷九离满意地摸摸小徒弟的头,设下结界,留给他们说话的空间。
柳婉终于敢开口了:“小师叔,你的眼睛怎么了?”
“无碍,这是瑶光界的幻光绫,不影响视物。”重雾夕取下蒙在眼睛上的丝带,露出一双红色眼瞳。
柳婉震惊道:“小师叔,你的眼睛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叫混血,你们可知晓何为混血?”重雾夕开玩笑道,“就是魔族血脉混极品光灵根。”
叶以舟心疼地看着他:“小师叔,回来吧,大家都很想你。”
重雾夕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反倒开口问道:“这些年玄清宗情形如何?”
叶以舟道:“离云宗内部已然四分五裂,落英阁和菩提岛则超然世外,几大宗门皆不理会魔族之事,剩下的那些小门派也蹦跶不起来。”
“小师叔,你快回来吧,师尊他很想你,我们也很想你。”
重雾夕并不相信他的话:“除了三宗,还有四门七派呢。”
他还记得风雷剑派的掌门天枢真人,那位老人古板认死理,他不可能放下魔族之事不管。
柳婉叹了口气:“四门七派最近商议着围剿新魔尊呢。”
重雾夕心一跳:“新魔尊?”
“就是玄穆师……师叔。”柳婉犹豫着开口道,“听闻玄穆师叔乃是昔日魔尊之子,他率领着所有魔族,欲与仙门正道开战。”
见重雾夕忧心忡忡的模样,叶以舟转移话题道:“对了,小师叔你知道吗?宗政师弟即将要登基了。”
重雾夕点点头:“我知道。没想到那只和我一同拜入玄清宗的小凤鸟竟然要登基了,时间过得可真快。许久未见,我倒有些想他。”
叶以舟道:“宗政师弟去年就下山了,我也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
重雾夕笑了笑:“放心,我能找到他。”
又过了几日,殷九离的身体终于恢复正常。重雾夕放下心来,向师尊提出自己想要出去一趟的请求。
尽管他再三保证过了,师尊还是将那两条手链绑在了他的手腕上。
熟悉的束缚感竟然让重雾夕感到安心,他在心里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番。
“主人,主人!”雪云练唤回他的思绪,“你怎么脸红了?”
“没事,我们快点找到小凤鸟吧。”
宗政澜曾赠予他一颗琉璃珠,珠子里装着真凤天血。循着这滴血的指引,他很快找到了宗政澜所在的位置。
那只小凤鸟正在被人围攻。
重雾夕身形如风,剑光起落之际,硬生生辟出一条通道。他纵身跃入包围圈,与宗政澜并肩而立:
“我就说吧,太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职业,尤其是即将登基的太子。”
宗政澜看他一眼,继续与那些人战在一起。
重雾夕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的那些影卫队呢?”
“他们陷入了幻境。”
重雾夕明白了,真凤血脉能堪破世间所有幻象,所以这只小凤鸟才没有陷入幻境。似乎在原著里也有过这样一次刺杀,可惜二十年过去了,他已将原著的诸多情节忘却。
重雾夕想得入神,并未注意到远处射来的一支冷箭,宗政澜撑开伞替他挡了一下。
自家主人差点受伤,雪云练秒变血云练,将那些刺客全灭了。
宗政澜惊讶道:“他的修为……”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只三百岁的幼年小灵兽已经化神了。等什么时候我带你去瑶光界走一趟,你就明白了。”
宗政澜沉默片刻,开口道:“登基之后,我就没有时间了。”
“对哦,你要登基了。”重雾夕怅然地叹了口气。
“这把伞还给你。”宗政澜将无影伞塞进他手里。
重雾夕疑惑道:“你不是说伞坏了吗?”
宗政澜抿了抿唇:“没有坏。”
“好吧。”重雾夕点点头,“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宗政澜看着他:“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所以我就先去找你了。”
重雾夕失笑道:“这都要争个先后啊?”
“没有先后。”宗政澜定定地望着他,“一直是我,在追逐你。”
一直是我,在追逐你。宗门大比那一日,小凤鸟也说过这句话。
重雾夕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开口道:“我们一起拜入玄清宗,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是我的亲弟弟,你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宗政澜:“当年在仙州,你曾对我说,你有一位相识多年的友人,你对他产生了不同寻常的感情。那名友人是全天下最出众的人,他还将珍贵之物赠予你。”
重雾夕迟疑着点点头。
宗政澜继续道:“你曾经跟我说过,我才十五岁已经是筑基大圆满,全天下再没有人比我更出众了。”
“而我送你的琉璃珠,确实是我能拿得出手的,最珍贵的东西。”
“是我误会了。”
重雾夕惊讶道:“我说过的话你都记得?”
宗政澜苦笑了一下,没有开口。
他明明在笑,可我为什么却觉得他要哭了呢?重雾夕捂住胸口,被他弄得也有点想哭。
宗政澜抬起头:“倘若在即墨峰陪着你的人是我,陪你外出游历的人也是我,那你会喜欢我吗?”
重雾夕不愿做这种假设,他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登基之后,我会想办法解决人族与魔族之间的矛盾,至于你和我。”
宗政澜看着他,最后一眼。
“我们不必再相见了。”
重雾夕红着眼眶,望着小凤鸟离开的背影。雪云练跳进他怀里:“主人,你怎么哭了?”
“我把他当成亲弟弟,他难受,我当然也跟着难受啊。”
在原著结局中,主角宗政澜是当之无愧的千古一帝,他的功绩传颂万载,成为后世帝王难以企及的高峰。
可重雾夕却觉得,那只鲜活的,傲娇的,嘴毒的小凤鸟,要被永远地困在皇权中了。
“或许因为我是现代人吧,所以才会产生这种思想。”重雾夕自言自语道,“但我曾见过他无拘无束的少年模样,实在没有办法想象他登基为帝的样子。”
雪云练安慰道:“人都会长大的。”
重雾夕叹息一声:“是啊,人都会长大的。”
雪云练突然慨叹道:“我家主人举世无双,九离仙尊和未来帝尊都喜欢你呢。”
“这里是别人的故事,我也并非主角。”重雾夕下意识摇头。
不过很快他又笑了:“就算是配角,也要有自己的人生,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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