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亲赐,舞姬不仅代表她自己,还是胜利者的战利品,殷子戬也不好推辞,拱手谢恩。
就这么领着个大美人回去了。
消息传开的时候,京中高门子弟们,无人不羡慕。
陛下得了美人自己不留着,偏偏赏给殷子戬,这是何等的圣宠,几位皇子都没得到呢!
除开圣意不说,这艳福也不是谁都有的,换做旁人敢沾染什么舞姬歌女试试,不被长辈敲断腿!
佟右妤听说时,并无意外。
这世间男子为尊,他们可以三妻四妾,不拘伶人美婢,反正样样占全了,殷子戬只是比同龄人更早享用罢了。
她与人相看,来日做了别人的妻子,怕是很快就要面临这些……
佟右妤忽然不想找什么好人家了,倒不如寻个舅舅这般的,年轻时身家不显,迎娶才女彭氏,敬爱有加,也不纳妾。
舅舅在旁人眼里没有多大本事,为官多年,还是个小官,可对舅母而言,想来是个好丈夫。
父亲在宥州经营多年,当上了郡守,以外祖母之见,是可以给佟右妤挑个更好的人家了。
好歹也是郡守之女。
可往上的门楣,深宅大院,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呢?
佟右妤以前不曾想过这些,这会儿犯了愁,去竹意堂看望老夫人时,带了点在脸上,一下就被看出来了。
沈老夫人喝了陆神医的药,果然有好转,气色红润些许,沈乘带她去复诊时,神医还给减轻了药量。
老夫人就快大好了,精神头也充盈,便问了佟右妤为着何事发愁。
她听完后直笑:“姑娘大了才会有心事,也是你年岁小,才会更在意这些。”
“外祖母笑话我。”佟右妤抿嘴。
“并不是笑话你,大家也都是这样过来的,哪个女子不想与夫君琴瑟和鸣。”老夫人道:“只是你要记着,切莫将太多心思放在男人身上,他们全是靠不住的。”
长辈们都是过来人,更看重家世门楣,至于男子是否花花心肠……?那么选了小门小户,他们难道就不花么?
这天下乌鸦一般黑,哪有几个例外呢。
既如此,不如选个出身最好的,当上一府主母,把持着家中一切。
这几乎是所有大人的想法,小姑娘未经世事,怕是会不解,怎的长辈们全都是势利眼不成,只用身家权财去看人。
而这些想法,说好听点是参透了,说难听点那是无奈妥协。
“她们无力改变外界,只能改变自己了。若不如此,时时为着男子的去向劳心劳力,捕风捉影,属实心累。”
索性就不那么在意,以保全自己的心绪宁静。
佟右妤从未听外祖母说过这些,不由讶然。
仔细想想,大人们确实对男子的风流习以为常,一笑了之,似乎无人在意,无伤大雅,不是什么大事。
但深究内里,却是这般……
“鱼鱼是不是怕了?”沈老夫人揽过她笑道:“凡夫俗子如此,但若找个不同的,那就不一样了。”
“何种不同的?”佟右妤不解。
老夫人想了想,道:“读书使人明理,若醉心于某一样事物,想必就不会将女i色看得太重了。”
佟右妤没听明白,但是外祖母言之凿凿,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痴情人的,她眼神好,必然帮着细细挑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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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门房处收到了帖子,给风荷苑送来。
金葵一看,竟是殷家姑娘的邀约。
“小姐,你瞧瞧这个,可真是稀奇,”金葵奉上帖子,道:“也不知殷姑娘又搞什么名堂。”
这是邀请佟右妤过府饮茶的,就在下午。
“她既然下了帖子,瞒不住殷夫人。”佟右妤道:“夫人和蔼,我必须要去拜见一下她。”
金葵听了一点头:“大将军夫人确实是毫无架子,可亲得很。”
既然要去,就得好生装扮一番。
佟右妤换上一身折枝堆花烟霞裙,搭配两支芙蓉水晶花穗钗,是柔和亮丽的藕粉色泽,乖巧又娇嫩,比之夏日荷苞都俏丽。
金葵看得直赞叹:“小姐越发的好看了,与几年前大不一样,倘若回到宥州,怕是无人敢认。”
佟右妤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道:“父亲也会不认得么?”
“那当然不会,前年春节老爷不是才来过,去年因为宥州大雪他走不开,今年定会来京与小姐团聚。”
佟右妤的母亲去得早,即便她没有失忆,估计也记不清了。
之后爹爹一直未取继室,身边只有一位侍婢伺候。
那侍婢是沈氏陪嫁,给他做了通房,如今也伺候多年,前年跟着来京城拜见老夫人,老夫人开的口,才给抬做姨娘。
姨娘已经不年轻,但一直没听说肚子有动静,看爹爹的反应,既不寻医问药,也不着急半点,恐怕是他不想生。
佟右妤没有弟弟妹妹,父亲自己拿主意,她并不过问此事。
她失忆后就被送往京城,对父亲的印象已经很浅薄了,远不如沈家人深厚。
今日要去大将军府,倒是可以顺势问问,娘亲是怎样的。
佟右妤去跟舅母说了一声,乘坐马车出门,准时抵达大将军府。
那里早已有婆子等候,一路笑意盈盈,引着她去花厅。
名义上是殷鸣雁下帖邀约,实际上是殷夫人张罗的茶会。
佟右妤一来,殷鸣雁就挽着她的手,一口一个佟妹妹,请她入座,喝茶吃点心。
这姐姐妹妹一叫起来,就是不一样,都觉得她们很要好了。
殷夫人见状很是满意,坐到佟右妤的另一侧,笑道:“厨房见菊花开得好,给做了两样尝鲜,鱼鱼试试看。”
这茶是菊花茶,小点心是清炸白菊和玲珑菊花卷,既有巧思也有心意,咬上一口,还很美味。
“夫人太客气了,这些都很好吃。”佟右妤道:“菊花疏散风热,赏食皆宜,当真是极好。”
“叫夫人就太生疏了,”殷夫人道:“若非你娘去得早,我又随夫君远走,也不会这么多年不得一聚,你该唤我一声姨母的。”
她这样说,佟右妤岂能不知礼数,忙起身施以一礼:“姨母好。”
“就该这样叫。”殷夫人颇为欢喜,让身边婆子去把她那个映荷嫩蕊琉璃杯取来给鱼鱼喝茶。
“这个颜色正相宜。”
一旁的殷鸣雁已经在偷偷撇嘴了,耐着性子听母亲忆当年。
两家相识于微末,年轻时候的情谊最是动人,何况当初,殷夫人与丈夫成婚不久便陷入婆媳不睦的难题当中。
明明生了双胞胎,却只能带着儿子去宥州,留下女儿给婆婆扣住了。
儿子体弱,婆婆无赖,丈夫为难,殷夫人难免心性郁结,幸而碰见了沈氏。
殷夫人倒不会对孩子说婆婆的不是,只道:“昔日宥州是贫瘠之地,它如今的繁华,佟大人功不可没。”
若非小地方,三五年就该调任别处了,也不会在他升官后还待在宥州。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都是爹爹应该做的。”佟右妤道:“我对宥州已无印象,很想回去看看。”
“可怜见的,当初怎就坠马了,可是摔得很严重?”殷夫人问道。
佟右妤轻抚脑门:“摔破了脑袋,险些留疤,爹爹四处问药才给去除了痕迹。”
殷鸣雁看了看,笑了:“应是伤口不深,不然就跟哥哥那牙印一样,什么灵丹妙药都无用。”
牙印……佟右妤理亏,低头不接话。
殷夫人瞥她一眼:“还提陈年旧事做什么?”
殷鸣雁也不说了,眼珠子一转,道:“听说佟妹妹学过舞,不如随我一起去鉴赏鉴赏。”
“什么?”
佟右妤不解,人已经被她拉了起来。
“你这孩子……”殷夫人摇头,却也没拦着。
佟右妤被殷鸣雁带出了花厅,穿过曲折的回廊,去往一个小院。
她稀里糊涂的进去了才知道,竟是让她来看舞蹈的。
便是那位南蛮献上的绝世舞姬,被陛下赏赐下来,这会儿就安置在这个小院里。
佟右妤一惊,反手拉住殷鸣雁:“虽是舞姬,可如今已是少将军房里人,命她跳舞给我看合适么?”
尤其这还是御赐之人……
“有什么不合适的,一个舞姬,又不是公主!”殷鸣雁让身边婢女去传话,非让出来跳舞不可。
佟右妤隐隐看出来了,殷鸣雁非常厌恶这个舞姬……
小院里伺候的婆子见她坐立不安,笑着解释道:“一个南蛮人罢了,姑娘尽管看就是了。”
殷家军是在前线厮杀的战士,手里不知染过多少南蛮人的鲜血。
他们比普通百姓,更为厌恶狡诈的南蛮人,甚至可以说是带着仇视情结的。
战败国为了求和献上的舞姬,一文不值,何况这个舞姬可不是个安分的。
才来几天,就动作频频,想去贴近少将军,近不得身了,许是怕自己被悄悄弄死,竟然把媚眼抛给了大将军。
可能她想求得一人庇护罢了,可落在夫人小姐眼中,家中两个爷们都被骚扰了,哪有不气之理。
舞姬姓罗,不敢违背小姐的命令,被请出来行了礼,乐曲一响便舞了起来。
当真是腰如蛇,步生莲,铃铛一响,柔i媚天成。
佟右妤学的舞可不是这个路数,舅母替她寻的舞娘,那是正经人,为了给她减一减身上的肉,还能强身健体。
罗姬跳完了,低垂着眉眼:“还望二小姐怜惜……”
殷鸣雁懒得看她,扭头问佟右妤道:“怎么样,你学会了么?”
金葵听见这话忍不住了:“殷姑娘说笑了,我们小姐学这个做什么。”
佟右妤看完一场绝世舞姬的艳丽之美,道:“我学不会,不过……倒是体会到了身为男子的快乐。”
且不说罗姬的来历,有这样一位美人倾尽全力展示她的美,唾手可得,只为惹来垂怜,难怪外人都说艳福不浅……
佟右妤略有感慨,冷不防一回头,突然发现殷子戬不知何时过来了,悄无声息的,就站在她身后。
高壮的体型,黢黑的俊颜,怎么跟个鬼魅一样!
她吓了一跳,连忙离开座位:“少将军何时来的?”
殷子戬不答,冷笑着反问:“你体会到什么快乐了?”
佟右妤张了张小嘴:“我……”
“既然佟姑娘这般快乐,不若就把这舞姬领回家去?嗯?”殷子戬脸色不善,欺身逼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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