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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闲家三人


    七月, 连日大雨不绝,雨急似箭,将夏日的暑气都浇去大半。


    在这场连绵的大雨来临之前, 林潮生就带着大林二林收获了这茬银耳。紧跟着就是连日大雨, 林潮生等人也被困在家中不得出门。


    这天, 陆云川坐在檐下擦拭他的弓箭, 手边摆着小桌几, 上头放了一杯金银花茶。


    这金银花是前段时间叶子带着林潮生去山上采摘的, 一个拿回家做了香露,一个拿回家晒干泡茶喝。幸好那时候还是艳阳天, 金银花晒了一天就全干了,要是如近来大雨连绵,只怕那些金银花要放得发霉。


    叶子和田岚已经知道岑家发生的事情了, 父子两个回到溪头村后就听曹大娘把事情经过和他们说过了。


    林章文救回一条命,但这辈子也算是废了, 以后只能躺在床上养着, 每天能起来走两步都算是不错的。林钱氏整日在家哭爹喊娘,又是骂天骂地,气上头还要跑到岑家把岑婆子指着骂一顿, 最后再把岑家仅剩不多的鸡鸭肉蛋全抢了。


    林钱氏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人, 岑婆子年纪大了, 哪里争得过她, 也是天天在家哭。


    至于岑大为, 被官差押走后就没了消息,听说是判了流放。


    叶子没什么反应, 古来重孝道,岑大为到底是他名义上的父亲, 他面上不说,只在心里骂了一声痛快。


    田岚倒是愣了一会儿,显然是没想到这个折磨他近二十年的男人最后竟是这样的结局,他唏嘘两声就把这事儿抛之脑后了,随即又把心思放回正事儿上。


    他家叶子的铺子开得红火,如今两个人竟有些忙不过来了,父子两个还想着在村里雇一个可靠的妇人。


    首选就是曹大娘了,但曹大娘年纪有些大了,又得忙着自家事儿,怕是脱不开身,最后考虑再三,请了曹大娘的大儿媳妇。


    她大儿媳妇叫香兰,今年二十五岁,因方家条件不错,对儿媳、儿夫郎也都十分好。所以香兰的模样并没有因为年长和家事磋磨而沧桑,仍如婚前少女时候般标致清丽,更甚至还多了一丝成熟韵味。


    在悦己容做活儿,接待最多的就是年轻的姐儿、哥儿,帮工自然也要年轻女子或小哥儿最好,长得端正清秀的就更好了,香兰正正合适。


    近来,悦己容推出了上妆、染甲,叶子是个小哥儿,到底不如女子擅长,在铺子里都是香兰在忙活这些。


    她从前在村里也是素面朝天,从来没用过胭脂,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这方面还挺手巧的,没两日就上了手,上妆、染甲都像模像样的。


    今日又下了雨,林潮生苦于不能出门,只得闷在家里给自己找些事儿做。


    穗穗长牙了,现在看到什么都想要咬两口,平常最喜欢的就是咬自己的手指头。


    林潮生决定给他做些磨牙棒。


    是用老南瓜加面粉做成的长条小棍,出锅后他装了一小碗端着往灶房外走,准备让穗穗试一试。


    出了门才发现陆云川已经放下手中的弓箭,擦拭大弓的碎皮也被他随意丢在地上,此时正把穗穗抱在怀里,轻声教小崽子说话呢。


    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只要仔细看,就能看出陆云川深藏在眼底的温柔。


    “喊阿父……阿、父。”


    穗穗怀里抱着一只布玩具,这是田岚做给他的,是一只狗狗形状的布玩具。


    他很喜欢二黑,二黑也和他亲近,田岚自然也清楚,就连这布玩具也是按着二黑的模样做的,有一只狗爪子是白的。


    穗穗听到陆云川的声音,睁大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父亲,学着他的模样张了张嘴,然后“呼”了他一脸口水。


    陆云川:“……”


    陆云川沉默着抬起手抹掉脸上的口水,想了想还是挤出一个笑容,夸奖道:“没事,我们穗穗真有劲儿。”


    林潮生站在门口悄悄听,听到这句终于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


    他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说:“好啊,川哥,你想悄悄教穗穗先喊‘阿父’!”


    陆云川:“……呃,我。”


    还不等陆云川说话解释,林潮生已经走了过去,他将手里装南瓜味磨牙棒的小盘塞进陆云川手里,然后又从他怀中抱过穗穗,捏着小崽子的小脸蛋儿哄道:“儿啊,喊小爹!”


    穗穗也不知道听懂没有,他冲着林潮生嘿嘿笑,又拿着怀里的二黑布娃娃轻轻撞着林潮生的脸颊,玩得不亦乐乎,但就是不肯开口喊“小爹”。


    林潮生对此讲究个顺其自然,也不强教孩子说话。


    他抱着孩子颠了颠,又说道:“小爹给你做了……”


    一边说,林潮生一边扭头朝着陆云川看了过去,正要去拿被他塞进陆云川手里的磨牙棒。


    扭头一看,就见陆云川正捏着一根磨牙棒咬得嘎嘣脆。


    林潮生:“……”


    陆云川:“味道不错,就是费牙。”


    林潮生气笑了,没好气拍了他一巴掌,说道:“这是给你儿子磨牙的。”


    陆云川:“……”


    说是费牙,但也就一小会儿的功夫,陆云川已经把小碗里的磨牙棒吃了个精光,此刻手里拿的已经是最后一根了。


    不过幸好林潮生只装了一点儿在小碗里,灶房还有更多,他使唤陆云川去灶房再装些出来,自己则抱着孩子进了主屋。


    穗穗越长越大,如今抱在怀里时间久了已经有些累手了,进了屋他就将孩子放在床上,随即又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胳膊。


    小崽子正学爬,爬得飞快,扭摆着圆乎小屁股没一会儿就从床尾爬到床头,去找被他藏在枕头下的玩具了。


    这时,陆云川也拿着磨牙棒进来了,林潮生立刻拿了一根递给穗穗。


    穗穗丢掉手里的玩具,用两只小短手抓着南瓜味的磨牙棒往嘴里塞,没一会儿就啃得口水直流,幸好他脖子下系了一块口水兜,这才没弄脏衣裳。


    穗穗吃,陆云川也拎了个小杌子往一大一小两人跟前一坐,也捏着根南瓜磨牙棒吃起来。


    他似乎还挺喜欢这个嘎嘣脆的口感,吃了两根又说道:“还可以做山药味、红薯味的,应该都不错。”


    瞧瞧,还点上菜了。


    穗穗啃得很慢,但他知道这一小碟磨牙棒都是小爹做给他的,看阿父又伸手去拿,立刻不满地朝人“啊啊”两声,噘着嘴很不高兴。


    陆云川讪讪收回手,又屈指在穗穗脸上刮了一下,小声道:“小气。”


    穗穗:“啊啊!!”


    林潮生:“行了!哥,你可别闹了,还和穗穗抢吃的!”


    陆云川当然不会故意和穗穗抢吃的,就是看穗穗护食的模样觉得有趣,故意伸出手做出一副又要去拿磨牙棒的动作,气得穗穗咿咿呀呀一通叫,一边叫还一边对着林潮生手舞足蹈呢,显然是在告状!


    陆云川被小崽子逗得大笑,不过他也怕逗过头把孩子逗哭了,立刻将手里的磨牙棒塞进穗穗另一只手里,随后起身准备朝外走,走前还解了林潮生腰上的围裳,又将其系在自己腰上。


    “晚上吃咸菜鸡蛋面怎么样?”


    这小的吃着,大的也要吃啊,陆云川系好围裳扭头看向林潮生问道。


    灶台上有揉好的面团,是林潮生刚刚做磨牙棒时顺带揉的。


    他冲着陆云川点头,说道:“成啊!”


    陆云川进了灶房开始忙活,拿擀面杖把面团擀薄,然后切成长条,又往上撒了一把面粉放一旁搁着。随即又转身出门去菜园子里摘菜掐葱。


    他刚走出去没一会儿,就在外面喊道:“潮生,陈二来了。”


    林潮生正坐床上和穗穗玩拍手的游戏,听到声音只好又抱着小穗穗走了出去,刚出门,果然看到站在院门口的陈步洲和元宝。


    大少爷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袍子,小厮元宝站他身后撑着伞,但雨势太大,仍将他的半边袖子潲湿了。


    大少爷并不在乎弄湿的袖子,他两眼亮晶晶看着系了围裳的陆云川,像在看什么稀奇物种。


    “陆兄弟,你家里是你做饭啊?!”


    陆云川瞥他一眼,满不在意道:“多稀奇。”


    说罢,他就攥着一把青菜绿葱往灶房走,走到一半又忽然顿住脚步,扭头说道:“你已经一个月没上山练箭了。”


    陈步洲有一种少时被夫子训话的紧张感,下意识就挺直了脊背,说话都有些磕巴:“啊……这个……我这段日子不是忙活银耳的事儿吗!你们在县里签的单子,都是我帮着送货的!”


    陆云川没再开口,只说了这样一句就扭头进了屋。


    陈步洲抻着脖子看了两眼,最后瞅着林潮生问道:“哥夫郎,我陆兄弟手艺怎么样啊?”


    林潮生笑道:“肯定比你好啊!成了,你可就别惦记这个了!这还下着雨呢,你怎么来了?”


    说起这个,陈步洲正了色,二人进了堂屋坐下。


    陈步洲说道:“去年江阳府的事情还记得不?”


    林潮生立刻答道:“就传我椴木银耳有毒那事儿?这肯定记得啊。”


    陈步洲点点头,又说道:“祝老板来了信。”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林潮生。


    又说道:“那件事祝老板也一直在想法子解决,不提银耳的利润,此事也关乎着祝老板生意上的名声,她这一年也一直在想办法。今年不知怎么搭上府尊夫人那条线,反正当时的谣言是澄清了,如今官府那边也重新下了令。”


    “细节都写在信里了,你看看吧。”


    没想到竟然是这件事,也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还有转机。


    林潮生十分意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听了陈步洲最后一句话才回过神,拆了信封开始读信。


    乍一听虽然意外,但细究起来也在意料之中。


    吃了这么大个暗亏,若不想法子弥补,那以后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林潮生一目十行读完信,顿了顿才说道:“祝老板这是又想和我合作了?想要本草银耳?”


    陈步洲点点头说:“她信中怎么说的,就是什么意思了。”


    林潮生也说道:“可我这一季的银耳已经全卖出了啊,货还是你帮我送的。”


    陈步洲立刻道:“她说了,秋季银耳也行。”


    林潮生点点头思考起来,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其实对祝清筠,林潮生的印象很不错,那是个很能干的女人。


    他想了想说道:“那敢情好啊,我这秋季银耳还没种,这单子就先签下了!不过我这孩子还小呢,可不能长途跋涉,这契书怕要请她亲自来签了。”


    陈步洲也点头道;“这是应该的,她那边本来就准备在月底前来一趟。”


    林潮生点点头,对此也十分满意。


    钱嘛,谁还嫌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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