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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你是不是没吃过麻辣烫啊


    沈郁澜把手机揣兜里, 端着盆把半开的大冰箱门全拉开,眼一瞥,看见端着一碗刚做好的麻辣烫的刘大姐从后面厨房出来了。


    刘大姐看见闻砚书这么光鲜亮丽, 眼睛一亮,热情道:“美女, 要吃啥, 自己夹啊。”


    沈郁澜端着快要冒高的盆,总算想起来闻砚书, 咋把她忘了。


    破旧桌椅拥挤地没有秩序地排列在小屋, 垃圾溢出来的黑色塑料垃圾桶旁边,闻砚书像是刚刚降落烟火人家的仙女, 右手抵着唇,看着那些埋头苦干麻辣烫满头大汗的人, 流露出新奇的眼神。


    店里的客人陆续看见闻砚书,然后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脸上汗水哒哒地流, 胡乱擦一把, 黄毛飞机头小子拿着酷炫翻盖手机,跃跃欲试准备过来要微信,但被一手拿着夹子, 一手抱着盆的沈郁澜具有杀气的眼神震住了。


    他从小和沈郁澜一起玩的时候, 总是玩不过她, 从别的小孩那里赢来的溜溜球最后全都被她赢走了,难免心里不服, 犯犯贱, 每次都被沈郁澜按在地上好一顿揍。


    飞机头小子遗憾地叹口气, 不再惦记过来搭讪了。


    沈郁澜朝闻砚书努努嘴,那得意的样子仿佛在说——咋样, 姐厉害吧。


    闻砚书不懂她什么意思,“嗯?”


    夸我啊,夸我英雌救美啊。


    沈郁澜继续努嘴,试图讨来一句夸赞的话。


    闻砚书不知是故意还是有意,总之,她一定是成心的,挑眉的动作把她看破沈郁澜的小把戏暴露出来了,向上勾起的唇角转瞬压住,“你嘴疼?”


    我的亲娘四舅姥爷,这人会不会聊天啊。帮了她,她还不领情,行,下次还帮,我倒要看看她有没有领了情对我感激不尽那一天。


    沈郁澜呲着两颗牙儿暗笑完毕。


    “选菜啊,不选菜你吃啥,我都选完了,你快点快点,我等你,咱俩一起去结账。”


    沈郁澜说着递过去空盆和夹子。


    闻砚书接了,不时有人借着加白糖和醋的由头过来,偷偷看她。她皱着眉,侧着身,捏着沈郁澜袖口一点衣料,小心避让。于是一分钟过去了,盆里除了几根可怜不见的菜叶,再没别的了。


    沈郁澜看着站着不动的闻砚书,往盆里一望,好家伙,叫花子要饭碗里装着的都比这个丰盛,“夹啊,想啥呢?”


    “可以了。”


    沈郁澜哭笑不得,“不是吧,这点玩意儿都不够我塞牙缝的,笑死,我以前养过的兔子都没有这么小鸟胃的,你赶紧再捡点,这老大盆就装这几根我平时用来点缀的菜,我都不好意思找刘大姐摇称。”


    闻砚书为难道:“可是,真的够了。”


    “服了,操不完的心啊。”沈郁澜把手里的盆放到一边,拿过闻砚书手里的盆,从头走到尾,几乎每样东西都夹了,装了满满一盆。


    闻砚书阻止过,但没用。因为不管她说什么,沈郁澜都会说:“这个好吃,这个真的好吃。”


    沈郁澜抱着两个盆去摇称了。


    刘大姐撕了两张小纸条,边写边说:“枣儿,哪份儿是你的呀?”


    “有方便面那份。”


    “重麻重辣,多醋少糖哈。”


    “对对。”


    刘大姐把小纸条扔到盆里,按住另一张,拿着油笔看向闻砚书,“你吃啥口味啊,美女?”


    闻砚书站在沈郁澜右后方,打开微信对准贴在收银台的二维码,“清水煮熟就行,谢谢。”


    沈郁澜扑哧笑了,“那能吃出来啥滋味啊,还不如直接啃鞋底子算了。”


    “她刚说啥?”刘大姐问。


    沈郁澜这就化身翻译官了,不过她这翻译做的,多少有点谎报军情了,“她说正常做就行。”


    “哦哦。”刘大姐把盆递给厨房里的她老公。


    沈郁澜问:“一共多少钱啊姐?”


    “41,40吧。”


    沈郁澜手肘碰碰闻砚书,“40,扫码扫码。”


    闻砚书点头,把钱付了。小屋很热,人也多,一个会摇头的风扇根本不够吹。她应该是热到了,拿着手机扇风。


    沈郁澜细心地看到了,“太热了,出去吧,外面能稍微凉快点。”


    “嗯。”


    沈郁澜边走边回头看闻砚书,生怕又有哪个不识好歹的小子过来骚扰她,毕竟她可是丛容要追的人,作为丛容的朋友,她可千万要帮丛容保护好她啊。


    一不小心,一头撞到低矮的门框,低低地嘶哈一声,她捂着额头,打了门框三下,“让你撞我,让你撞我,长没长眼睛啊。”


    她保持捂头的动作,边倒着走边看向闻砚书。


    闻砚书先是抿了唇,然后露齿而笑了,头发长长的,皮肤白白的,笑起来真好看。


    看着这个笑容,沈郁澜突然觉得额头都不疼了,很想举起手机,把这一刻的闻砚书记录下来。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当然是因为答应了丛容要帮她追闻砚书啊,既然选择做一名红娘,那就没有退路了,请一往无前,拍张照片给丛容看看吧。


    沈郁澜顿觉肩负如此光荣使命,肩上担子都变重了。


    想着,她都有点感动到自己了。


    好人做到底。


    她趁着揉额头手心挡住眼的时候,偷瞄闻砚书一眼,闻砚书拿着手机,对着听筒给人发语音。


    不是普通话,也不是粤语,是……英语。


    天啊,牛批。


    知道这对一个学生时代偏科严重英语从来没有及格过的小女孩是多大的震撼吗?


    好苏的口音。


    沈郁澜有点愣了,掏出手机,假装玩手机,实际打开相机,把摄像头对准闻砚书,根本不需要找角度,怎么拍都好看。


    闻砚书按住手机的手一松,语音条发出去了,手机斜斜地拿着,发现沈郁澜不在身边,视线下意识往四周搜寻,呆呆看着她的沈郁澜在她诧异的目光中回神,脑子没有转,是手非要做接下来这件事的。


    她按下了拍摄键。


    下秒,沈郁澜此生最尴尬的事发生了。


    相机的闪光灯对着闻砚书的脸亮了。


    闻砚书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使劲,走过去,用机身轻敲沈郁澜的肩,“你在偷拍我?”


    “我…… ”


    沈郁澜吞吞吐吐不出来什么,眼珠子精明地转,鬼主意就想出来了,她把摄像头调成前置,伸长胳膊,把镜头对着自己挂着尴尬假笑的脸,美美自拍一张,走着调唱了起来,“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底下枣儿好美……”


    没有歌唱家的嗓子,唱一半夭折了。


    “你是在自拍?”


    “嗯,对啊。”沈郁澜撒起谎来可像那回事了,“多好的天儿啊,当然得合影留念一张了。”


    不,严谨一点,算上刚偷拍的那张,是两张。


    她改口,“当然得合影留念两张了。”


    闻砚书撩了下脖子后面的头发,看着沈郁澜的表情意外有点宠溺,“好吧。”


    沈郁澜厚厚的脸皮,大大的尴尬,红晕挂在脸颊,嘴角一直扯着假笑,都有点僵了。


    关键时刻,是刘大姐把她解救了。


    “麻辣烫来喽!”刘大姐手上垫着抹布托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麻辣烫出来了。


    什么尴尬不尴尬,瞬间飞去九霄云外了。


    沈郁澜连咽口水,奔着香味就去了。


    “在哪吃啊,枣儿?”


    沈郁澜跑进屋里拿了两双一次性筷子,再出来,指着外边支着的桌子,急切道:“放这放这,我们在外面吃。”


    “好嘞。”


    里面刘大姐老公喊她,她把麻辣烫放到桌上,抹布随手擦擦落灰的桌子,提着抹布就走了。


    刘大姐还没进门呢,沈郁澜呲溜方便面的声音就响起来了,“就是这个味儿,爽爽爽,太爽了。”


    嘴里塞满食物,抽空抬眼,发现闻砚书正看着一眼脏的桌椅,以为她指定能从手挎包里拿出来纸,嫌弃地反复擦来擦去,没想到她直接坐下了,没有嫌弃这里和大城市不一样的可能有点不太卫生的接地气,她很努力地把格格不入的自己融入小镇的圈子,和大多数人一样,坐下来享用一顿简单的午餐。


    沈郁澜夹起来的丸子掉回碗里,突然对着闻砚书那无趣的灵魂,提起了一丝兴趣。


    她撕开筷子包装,再把筷子劈开,伸长胳膊送到闻砚书手里。


    闻砚书看着飘着红油的麻辣烫,拿在手里的筷子放下了。


    “咋了,咋不吃啊?”


    “太油,太辣。”


    沈郁澜挠挠眉毛,问:“你是不是没吃过麻辣烫啊?”


    “嗯。”


    卧槽,麻辣烫都不吃,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有钱人究竟吃什么啊,难道喝露水不成。


    沈郁澜觉得好吃,因此她疯狂推荐,“油是油了点,但偶尔吃一次没事的,而且它只是看着辣,其实一点也不辣,辣椒是香的,你信我,可好吃了,吃一口保证还想吃第二口。”


    “真的吗?”闻砚书被沈郁澜成功说服了,动了想试一口的想法。


    让别人品尝自己喜欢的美食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沈郁澜手舞足蹈道:“真的真的。”


    说着,她还吃了一大口示范给闻砚书看,吃得可香,就是她那副可爱的样子驱使闻砚书拿起筷子,夹了一片土豆,咬了一小口,左手微微遮住嘴,细嚼慢咽起来,然后在沈郁澜期待的目光中点了头。


    “好吃吧!”


    “还不错。”


    沈郁澜乐了,朝里面喊道:“刘大姐,给我拿两瓶汽水!”


    “冰的温的啊!”回话的是刘大姐老公。


    沈郁澜扭头问:“闻阿姨,你要冰的还是温的。”


    闻砚书吃不了辣,一点点辣她就受不了了,嘴唇已经被染成辣椒的颜色,她往后仰,顺了口气,“要矿泉水,常温。”


    沈郁澜直想笑。


    都欺负人吃麻辣烫了,再给人喝不健康的小汽水,那真是太不地道了。


    她喊道:“姐夫!要一瓶冰汽水,一瓶常温矿泉水!”


    “行!等我收拾完这张桌子哈!”


    沈郁澜吃急了,三两口就有点吃不动了,先休息休息,待会儿再吃。


    她放了筷,看着吃相斯文的闻砚书,“闻阿姨,你有啥重要的事想跟我说啊,现在说呗。”


    “行,郁澜,我打算…… ”


    闻砚书的声音淹没在那边叶琼突然而起的怒吼声中。


    叶琼从沈枣儿食杂店出来,手里攥着一只掉了鞋跟的蓝色拖鞋,大喊一声:“沈枣儿!你给我滚回来!”


    沈郁澜心一紧,回了头。


    她眼睁睁看着叶琼手里那只倔强的老拖鞋在天空划过一道完美曲线,空中似乎定格一瞬,然后,稳稳地落到了闻砚书面前的麻辣烫碗里。


    第18章  这个世界就容不下平庸的人了吗


    红油溅起, 一点也不浪费,奔着闻砚书就去了。


    脸,手, 头发,裙子, 还有摆在桌子旁边的昂贵包包, 无一幸免。


    “完了。”


    沈郁澜第一反应,有的赔了, 赶紧过去, 虚情假意好一顿关心慰问,“没事儿吧, 闻阿姨,哎呦, 这不长眼的死脱鞋,往哪落不好, 非要落你碗里, 你说说吧,哈哈,买彩票也没有这么准的。”


    “你是在幸灾乐祸吗?”


    “这说的什么话, 我是那样人嘛, 我不就是可惜这碗麻……”


    “嗯?”闻砚书抬了眼。


    沈郁澜眼珠一转, 改口道:“我不就是可惜你这被麻辣烫弄脏的裙子和包嘛,唉, 可惜, 真可惜…… ”


    话没说完, 叶琼从后屁兜掏出另一只脱鞋,丢了过来, 脱鞋也有一颗攀比的心,不然干嘛学它同胞,人家落碗里,它也落碗里。


    好好两碗麻辣烫,就这样被鞋底子入了味。


    这一次劲儿使得更大了,油啊汤啊,溅得哪哪都是,守着两碗麻辣烫的她们,一个更比一个狼狈,尤其是沈郁澜,像是脸直接扣在碗里,蘸了底料,眼睛都眯不开了。


    闻砚书没有笑话她,抽出一张纸递给她。


    她来不及接了,因为怒气冲冲的叶琼过来了,揪着她的耳朵就要往食杂店拖。


    她撇着嘴巴,可怜成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羊羔。


    不管不顾地把前面还不算太灾难的衣服往上一撩,头埋下去,吃奶劲儿擦擦,总算能睁开眼睛了。


    大概是从小到大,每次都孤立无援地任人宰割,所以当她已经习惯了这一切的时候,突然有人朝她伸出了手,站在了她这一边,好感动,眼睛要尿尿了。


    闻砚书拉着沈郁澜的胳膊,看着叶琼说:“姐,郁澜惹你生气了吗?你先别急,坐下,你们好好聊一聊,万一有什么误会呢?”


    叶琼这才注意到闻砚书的脸,愧疚不已,“砚书,我收拾这个兔崽子,怎么还连累你了啊,你快把裙子换下来,还有包,里面东西都拿出来,我拿洗衣粉泡一晚上,保证洗得干干净净,一滴油都看不见。”


    沈郁澜实在憋不住自己这张破嘴了,“妈,拿洗衣粉泡爱马仕,亏你想得出来。”


    叶琼吼她,“大人说话,小孩儿插什么嘴,闭嘴!”


    “哼。”沈郁澜生气地把头扭到一边。


    闻砚书起身,先是拉着沈郁澜坐到她的位置,再过去把叶琼按到沈郁澜的位置,然后站到她们中间,擦着脸,耐心道:“琼姐,遇到事情要学会跟孩子沟通,打骂解决不了问题。”


    是谁,究竟是谁,怎么把我藏在心里这么多年不敢说的话,就这么淡定地没有任何铺垫地直接说出来了。


    哦,原来是这位人美心善的神仙姐姐。


    沈郁澜看着闻砚书的眼睛顿时充满崇拜的小星星。


    闻砚书扭头对她说:“还有你,长了嘴就是要说的,憋着不说谁知道你有委屈。”


    好,两边各大五十大板。


    沈郁澜眼里哪还有什么小星星,这里哪还有什么神仙姐姐,只有一个头顶烧着火的老妈和一个铁面无私的老阿姨。


    待宰羊羔,还是乖乖受死好了。


    叶琼把闻砚书的话听心里去了,讲清楚她生气的原因,“砚书啊,我是性子急了点儿,但这事真不怪我,我还因为昨儿那事儿愧疚呢,一大早我就骑车过来了,想着给她收拾收拾屋,干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你猜怎么着,这个兔崽子嘴里说什么不婚主义,其实背着我不学好,跟人家开房,插着房卡的花都送店里去了。”


    “等等。”沈郁澜乐了。


    叶琼嗓门提更高了,“狡辩什么,别给我狡辩,赶紧如实招来,我不把这事儿告诉你爸。谁家黄毛臭小子啊,安的什么心,大白天给你递房卡,还有,送的什么花,难看死了……”


    流浪狗舔着地上流淌着的红汤,大舌头都辣得伸出来了。


    闻砚书小声说了句,“可是琼姐,那束花,是我带给你的。”


    “啊?那房卡呢?”


    “也是我的。”


    “不是,砚书,我去找过你啊,那不是你的房间号啊。”


    “我换了一间。”


    “啊?”


    流浪狗辣得转圈了,叶琼尴尬得也要转圈了,“啊,误会啊,这事儿整的。害,我也真是,干活干糊涂了。砚书啊,你和枣儿先吃着哈,我回去好好欣赏欣赏那束漂亮的花。”


    叶琼臊得脸通红,快步走了,身后跟着那只被辣懵了的流浪狗。


    沈郁澜指指脱鞋版麻辣烫,哭笑不得,“我妈让我们接着吃。”


    “你想吃的话,我不拦着你。”


    沈郁澜摇头,“不不不,我是馋,口味儿倒没这么重。”


    闻砚书扫了一眼这片狼籍,拿着手机进去了,一分钟不到,出来了,紧随其后是刘大姐。


    刚闻砚书进去跟她说了几句话,她也没怎么听懂,紧接着就听到微信收款五百元的提示音了。


    还以为咋了,跟出来一看,明白了。


    “美女啊,这么客气干嘛,就两个碗,不值几个钱儿,桌子擦擦就行了,不费事的,你看你,枣儿从小就吃我家麻辣烫,你这给我整的怪不好意思的。”


    天!付了五百啊!闻砚书是我阿姨,她付钱跟我付钱有什么区别。


    闻砚书什么都没说,沈郁澜率先装起了大尾巴狼,“刘大姐,没几个钱儿,你就收着吧,我们把你这儿折腾成这样,你不收钱,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啊。下次来你家吃,记得还给我抹零哈! ”


    里面刘大姐老公听见了,赶紧拿出来汽水和矿泉水,“忙忘了,枣儿,给给,你们要的水。”


    沈郁澜一手接一瓶,胳膊夹着,随后在刘大姐夫妇震惊的目光中,分别把麻辣烫碗里两只脱鞋拿了出来,拉拉着汤带走了。


    “就走了呀,枣儿!”


    “嗯嗯!”


    闻砚书走在她身边,看见左边有一个垃圾桶,说:“扔了吧。”


    “那哪成。”


    闻砚书不确定地眨眨眼,“不扔,你还要?”


    “对呀。”


    “要它干什么?”


    “穿啊,刷刷还能穿啊。”


    “这,这怎么穿。”


    “两只脚伸进去就穿了呗。”


    沈郁澜看看掉了的鞋跟,“不就是跟儿掉了,那有啥不能穿的,给李大平他爷两块钱,他就能给我粘好了,和新的一样呢。”


    “你还蛮节俭。”


    “该省的省,不该省的不省,我没苦着自己,也不会糟蹋我爸妈的血汗钱。”


    闻砚书有那么一瞬间动容了,“你的食杂店不赚钱吗?”


    “赚点儿,但不多。”


    “那你想赚更多吗?”


    沈郁澜都是油的手摸摸鼻尖,“当然想啊,钱多好啊,你都没看见,刚刘大姐夫妻俩咋看你的,有钱谁都得高看你一眼,但是如果做着那种剥夺我自由的工作,才能发大财,我宁愿没有钱。”


    “可是郁澜,你的同龄人都在努力,都在争取,你在等什么?”


    沈郁澜认真地看着她,“闻阿姨,不是每个人都有远大抱负,都想做出一番事业的。咸鱼怎么了,这个世界就容不下平庸的人了吗?我是很平凡,至少我很快乐不是吗?”


    “这不该是你不上进的借口。”


    沈郁澜无所谓地笑笑,“随便你们怎么看我,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走,谁也别想干涉我。”


    闻砚书停下脚步,认真道:“倘若我非要干涉呢?”


    “凭什么?”


    “凭我是你妈妈的朋友。”


    沈郁澜回头,不卑不亢地看着闻砚书,仰头看着她是因为比她矮,盯着她的眼是因为尊重,地位身份阶级的不同,的确让她羡慕,偶尔小自卑小嫉妒,却从来不会成为她低声下气的理由。


    “闻阿姨,没必要把我妈拎出来,你觉得我会怕吗?”


    “我没有威胁你的意思。”


    “你就是在威胁我。闻阿姨,难道这就是你准备跟我说的重要的事吗?”


    “是。”


    沈郁澜假笑一下,“好了,现在说完了。我这人二十多年了,就这样,改不了。我知道你厉害,但你别想着拿你那毒鸡汤往我肚子里灌了,今天我就把话撂这了,我不吃你这套。”


    “真的?”


    “当然。”


    闻砚书微微叹气,呢喃道:“既然你不愿意做的话,那我就找别人好了,一个月给两万,总会有人愿意…… ”


    “什么!什么! 什么给两万! ”


    “给我做翻译。”


    “翻译啥?”


    “我想在这边谈生意,但是当地人经常听不懂我讲话,我需要一个给我翻译普通话的人。”


    “不白翻译啊,我的姨,就,就就翻译两下,一个月你就给两万啊。”


    “嗯。”


    闻砚书故意皱眉,略显遗憾地看着她,“说过了,不是威胁,我不会强人所难…… ”


    “强什么啊,难什么啊。”


    今儿啥好天气,天上竟然掉金子了,掉就掉吧,还掉我头上了。天上掉的钱谁不捡,嘴皮子一动就得来的钱谁不赚。


    要自由有自由,要两万有两万,去哪找这么轻松的活,早说啊,早说是干这个,我早厚脸皮舔上去了。


    从此以后,我也是月入过万的人了,哈哈。


    沈郁澜变脸比翻书还快,赔笑道:“闻阿姨,刚那话是沈枣儿说的,跟我沈郁澜没有半点关系,你别放心上哈,我跟你开玩笑呢,什么自由不自由,自由算个屁啊。再说,你是我妈朋友,那就是我妈。以后,我就是有两个妈的人了。”


    闻砚书盯了她两三秒,手背在身后,微微倾身,道:“那你叫声干妈,我就不放在心上了。”


    第19章  调那个教,主那个人


    为了钱, 别说喊干妈了,喊奶奶都成。


    “干妈干妈干妈干妈…… ”


    沈郁澜一口气喊了能有十几声干妈,喊到喘不过来气, 喊到闻砚书倾向她的身子慢慢收回,打了个响指, “ok, 五月份马上过完了,你的翻译工作就从六月开始吧。”


    “啥时候发工资?”沈郁澜只关心钱, 别的一概不想问。


    “月底。”


    “这么好, 不是押十天半个月那种?”


    闻砚书摇头。


    沈郁澜把头转向一边,露出一个小人得志的笑容, “嘻嘻,这等好事, 怎么就拉我头上了呢,我可得好好表现, 千万不能惹闻阿姨不开心, 她要是不高兴,把这肥差给了别人,我非得气疯了不可, 哼, 到时候再闹出来人命……”


    “你嘀咕什么呢?”


    沈郁澜大笑, “吉古,哈哈哈, 闻阿姨, 你还会说嘀咕呢。”


    “会, 怎么了,你笑什么?”


    “没, 没笑。”


    “我口音不标准吗?”


    以后闻砚书就是她老板了,老板放个屁都是香的,沈郁澜赶紧阿谀奉承起来,“标准啊,闻阿姨,你就是说得少,跟我在一块待久了,保证你说话也一股枣味儿。”


    闻砚书没理她,嘴里一直念叨什么。


    沈郁澜竖起耳朵细听——


    “吉,吉虎,迪五……”


    一个美到人神共愤的大美女,揣着手走在每几步一个香蕉皮的街道,气质依然贵,只是满身油污,皱着眉头说着笑死人的普通话,有一种像是被谁从香港把她偷来的滑稽感。


    沈郁澜把落在嘴边的头发丝吹走,老成语气说:“闻阿姨,不必太心急了,一口吃不成胖子,慢慢来吧,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的口音调教得地地道道。”


    “调教?”


    “啊…… ”


    我的妈,这词儿有歧义,可不能乱用。


    沈郁澜迅速找补,“调教的意思啊,就是,就是…… ”


    停顿几秒,飞快眨眨眼,她终于憋出来了,“就是主人调教…… ”


    “主人?”


    沈郁澜假笑眨眼。好,越解释越歪了。真是钱难挣,屎难吃。要是换做别人,找茬似的挑她话里的毛病,她绝不会惯着,非得发挥叶氏家族祖传基因,怼到那人再也不敢造次为止。


    她不傻,怼谁都不能怼闻砚书,不仅得忍着,还得说漂亮话把刚那茬儿圆过去,“说错了说错了,闻阿姨,你也太厉害吧,竟然听出来我说话不得体了,我就说嘛,只要多练,你普通话指定能好。”


    闻砚书懵懵地看着她,“哪里不得体了?”


    “就,调那个教,主那个人,你不懂啊,诶,大家都成年人了,你别说你不懂啊。”


    闻砚书看外星人一样的眼神看着她,“我真的不懂。”


    “天天跟小老外待一起的人,你在这跟我装纯良呀,我是没出过国,网还是连得上的,外面啥样,我是知道一点的。”


    闻砚书一脸纠结,“调教怎么了,主人怎么了,我为什么一定要懂,还有,你好像很懂的样子?”


    “那是自然。”


    话音刚落就紧急转弯了,“那是自然不可能的。”


    “好吧。”


    三十多了,连这个都不懂,看来闻阿姨也是个心思单纯的人,这样的小单纯,我只需伸伸手指,便可轻松拿捏。


    沈郁澜渐渐放松了对闻砚书的戒备警惕心。


    已经是干妈干女儿的关系了,还有叶琼在那呢,闻砚书怎么都不可能亏待她。沈郁澜是个爽利人,就不讲什么合同了吧,讲了别再伤了和气。


    沈郁澜小脖一仰,小腿一抬,踢出去搞笑的正步,“嘿嘿,一个月两万,一年就是二十四万。”


    卧槽一声,她激动地原地转了两圈,“不是吧,谁能想到啊,没指上妈,也没指上爸,我沈枣儿凭我自己的本事也能飞黄腾达了,有朝一日,我必开豪车,住豪宅,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全都对我刮目相看。”


    “这不是蛮有远大抱负吗?”


    “我夸张一说,吹吹牛批呗,你咋还当真了呢。”


    正走到食杂店门口,沈郁澜把胳膊夹着的那瓶水朝向闻砚书,“你的水,快拿着。”


    “嗯。”


    闻砚书拧瓶盖的时候,往食杂店里看了一眼,眼神睿智,她把水递给沈郁澜,“拧不开,你帮我拧。”


    “我哪有手啊。 ”


    “你帮我。”闻砚书坚持。


    Buff叠满了,美女,老板,有求于她,作为一个一心只想献殷勤的势利眼员工,作为一个早已把属性昭告天下的猛1,怎么都不会拒绝。


    眼都不抬,拖鞋就被甩回屋了。可准了,套圈一样,掉到了里面叶琼用来洗抹布的盆里。


    水盆旁边站着的是,嫉妒得眼睛快要冒火的沈半月。


    拧开瓶盖的水送到闻砚书手里,沈郁澜感觉吹到怀里的风都变得阴冷了,侧头一看,沈半月迈着杀气腾腾的步伐走出来了。


    沈半月身上充满一种平静的疯感,简言之,惹到她了,她百分百是会去跳河的,跳不跳不知道,但一定会让大家都知道她要跳河了。


    “半月啊,你,你别这表情,有什么事儿咱好好说哈。”


    沈半月过来,拳头直接砸沈郁澜胸口了,没怎么使劲,却也让小身板的沈郁澜差点喷出来老血。


    “姐,我恨你。”


    沈半月阴森森地看着她,沮丧地摇摇头,低头进了食杂店。


    沈郁澜追进去了。


    闻砚书握着手里那瓶水,瓶盖边缘沾了红油,那是从沈郁澜手里沾过来的,她把已经被沈郁澜拧开但还扣在上面的瓶盖拿走,喝了一小口水。


    看着手上沾着的红油,她神色凝重,迈过门槛,也进去了。


    叶琼不知去哪了。


    沈郁澜和沈半月待在里屋。


    听见脚步声,沈郁澜探出来脑袋,“咋啦?”


    “洗手。”


    沈郁澜伸手指指,“那了。”


    闻砚书点头,走了过去。


    这时,沈半月出来了,看见闻砚书,眼神一变,打算好好闹一闹。


    闻砚书说:“郁澜,裙子脏了,你能帮我去酒店,拿条裙子过来吗?”


    “可是半月她……”沈郁澜为难地看向沈半月。


    “郁澜,去吧。”


    “半月她……”


    “去吧。”


    沈郁澜懂了,闻砚书让她取裙子是假,故意把她支走才是真。她点点头,房卡都没拿,走了。


    沈半月想跟着走,闻砚书拦住了她。


    “你干什么?“沈半月语气不耐烦。


    闻砚书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洗手去了。


    有病啊。


    沈半月跟过去,在她后面,问:“你什么意思?”


    闻砚书淡淡道:“我没有恶意,我是想跟你说,镇上有一家狗肉馆,你应该知道。”


    闻砚书普通话意外没那么离谱了,沈半月反应一阵,大概听懂了。


    “我知道,你跟我说这个是想干什么?”


    “他们偷狗,我看到了。”


    “所以?”


    闻砚书认认真真地把手洗干净,“半月,我听你妈妈说,除了郁澜,你最喜欢的就是狗了。我了解过,这家狗肉馆有正规执照,合法经营销售狗肉并不是违法行为,但盗窃是。”


    “接着说,你接着说。”沈半月来了兴趣。


    “我会去救助那些被偷窃的狗,你在学校不要闯祸,让你妈妈和你姐姐放心,好不好?”


    “是交易吗?”


    “不是交易,是商量。”


    闻砚书说话真的很让人舒服,沈半月对她隐隐的敌意减少了,“你是我妈派来的吗?”


    “这不重要。”


    那些小狗真的很无辜很可怜。


    沈半月低头想了很久,“好,我尽量不再闯祸,也希望你能信守承诺。”


    闻砚书微笑着点头。


    聊着,沈半月想起昨天那只被石子砸瘸脚的小狗,被她抱到枣园小房外边的草垛里了,也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越想越担心,她跑着出去了,准备回去看看。


    沈半月前脚刚走,蹲在后窗听了半天墙根的沈郁澜腾一下站起来了,“闻阿姨!”


    闻砚书神色平静,“舍得出来了?”


    沈郁澜惊讶地把手撑着窗台,“我很谨慎了呀,你咋知道我在这儿呀?”


    “闻出来的。”


    “啊?闻出来啥了?”


    “麻辣烫。”


    沈郁澜口齿不清地嘟囔,“狗鼻子啊。”


    清清嗓,接着说:“还说我呢,你不也满身油吗?咱俩,彼此彼此,一个小麻,一个小辣,凑在一起刚好是一碗麻辣烫。”


    闻砚书有时候真的很不能理解她奇怪的脑回路,“我的裙子呢?”


    “不对啊,是我理解错了吗,闻阿姨,刚你不是故意把我支走的吗?”


    “是有意把你支走,但让你去帮我取裙子也是真。”


    “害,没默契了哈。”沈郁澜拍拍脑袋,“我现在去吧。”


    “不用。”


    沈郁澜的视线从上到下扫过,笑了,“那你就这么回去呀,万一被别人看见,你可是他们心里的女神…… ”


    “他们心里?”


    沈郁澜赶紧说:“是大家,大家心里的女神。”


    油嘴滑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已经分不出哪句真哪句假了。


    闻砚书微信响个不停,她按开看了看,说:“你的衣服,找一件给我穿吧。”


    啊?


    沈郁澜张了大嘴。


    那些破布料子,怎配穿在一身高奢的闻砚书身上,岂不是蚂蚁高攀了凤凰,再说,夏天的衣服都是贴身穿,闻砚书穿她的衣服,不太妥吧。


    闻砚书态度坚决,“快点。”


    好吧,凤凰主动的,蚂蚁没有罪。


    沈郁澜进了里屋,这里放不下衣柜,只有地上一个大大的塑料整理箱,捡豆一样翻啊翻,总算找到一套款式简单,大小合适,非常难得且幸运地没有被爱吃辣条的她溅上油点的运动半袖和短裤。


    闻了闻,嗯,香香的。


    担心闻砚书嫌弃她,她拿起床头的劣质香水,两元店买的,可香可香了。


    往上喷了四五下,她把闻砚书喊进来,自己出去了。


    闻砚书在里面换衣服,她蹲在地上刷拖鞋,想着刚闻砚书对沈半月说的那番话。


    使劲刷,呲牙咧嘴地刷,后面门帘掀开,闻砚书出来了。


    沈郁澜回头,再仰头,看向闻砚书的时候,手里拿着的拖鞋掉回盆里,红刷子往下滴着水,她咽了口水。


    白衣黑裤,是她大学跑运动会时候买的,被她穿得像流浪汉,却被闻砚书穿出了很贵很贵的感觉。


    那阵昨夜被她搂在被窝里的劣质香水味从她身边经过了。


    闻砚书举手投足间透露出来贵气,那是起球的衣服褶皱也无法掩盖的来自维港的顶级风情,她把咸湿的风留在港口,扶着那扇半开的旧门,用没有什么感情的声线说:“一号见。”


    第20章  那有女朋友吗


    沈郁澜的噩梦是从六月一号早晨四点开始的, 平日最勤快的鸡都没打鸣呢,可恶的手机响了。


    嘟嘟嘟。


    枕头边震个不停。


    被迫从住豪宅开豪车的梦里醒过来,睁开眼那瞬, 看着被蚊香烧出一个黑洞的窗帘,想跟这个世界同归于尽的心都有了。


    化身哼唧怪, 睁只眼闭只眼拿起手机, 尾号是豪横的六个八,闻砚书来电可以不接, 老板来电不仅得接, 还得好声好气地接。


    有钱能使鬼推磨,沈郁澜做着发财的春秋大梦和这个世界握手言和了。


    “早上好, 闻阿姨,这么早打电话过来, 请问有何指示啊?”


    “四点半之前,来酒店找我。每晚十分钟, 罚一百。以后只要我找你, 都是这样。”


    不是,说好的自由呢,啊?


    沈郁澜腿一蹬, 直挺挺地坐起来, “闻, 闻老板,闻总, 闻干妈, 咱都这关系了, 你就通融一下,体谅一下我这个身娇体弱的小女孩呗, 再让我睡半小时嘛。”


    “还有二十七分钟。”


    闻砚书挂电话的速度很快。


    沈郁澜愤怒地把手机摔到床上,没往地上摔,摔坏了还得再买一部,太奢侈,摔不起。


    普通人的生活就是这样,愤怒都只能低成本愤怒。


    她带着起床气去洗漱了。


    “冷酷的女人,黑心肝的女人,压榨小女孩的女人,恨你恨你,我恨你。”


    拔着小腿儿往祥和酒店冲刺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太久不运动,前面碎刘海儿已经分不清是被自来水还是汗水弄湿了,她跑得比老牛还要呼哧带喘,再喘两口,好被路过她的人当成牛,牵走犁地去了。


    东边隐隐透出红黄光,太阳像是随时要钻出来了。


    即使生活在小镇,每个人眼里的凌晨四点也是不一样的。对于推板车抗铁锹的枣农和庄稼人来说,是泼洒向田地的一缕微光,是希望的开始。而对于沈郁澜来说,是摆烂的开始。


    能混一天是一天,混不下去了,咱就不干了呗。


    心态倒是好。


    跑到祥和酒店,看眼时间,还差十分钟才到四点半,时间还来得及,对面奶茶店灯还亮着,她过了马路,进店了。


    丛容趴在桌上睡觉。


    沈郁澜拍拍她的肩,“哎,姐们,醒醒。”


    连推好几下。


    丛容闭着个大眼,一脸狰狞地起来了,“有病啊,这么早,让不让人睡觉了。”


    “开门做生意哪有不让客人进店的道理。”


    丛容指指门,“姐们,你要不要看看我挂在外面的牌子,九点营业,我刚睡,梦还没做一场呢,你就把我推醒了,咋,失眠了失恋了还是失失失…… ”


    “失不出来就别失了,快给我做杯奶茶。”


    “谁家好人一大早喝奶茶啊。”


    “我呗。”


    丛容朝她竖起大拇指,“服。”


    “谁让你答应请我喝一辈子奶茶呢。”


    提起这事儿,丛容精神了,“爱情真是折磨人啊,我这两天,那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满心都是我那得不到的姐姐,沈枣儿,我可就全指着你了,你一定得找到让她跟我接触的机会啊。”


    “没问题。”


    沈郁澜摸着下巴,眼珠转了转,顿时心生一计。


    此计,甚妙!


    沈郁澜看眼钟,“卧槽,四点二十八了。”


    “丛容丛容,来不及了,奶茶你先给我做着哈,等会我来拿!”


    声音还飘在店里,人已经飞出去好远了。


    和时间赛跑是一件非常刺激的事,沈郁澜进到酒店,上了二楼,敲开闻砚书房间门,手机时间刚好跳到四点半。


    “你迟到了。”


    一句话让沈郁澜脸绿了,“有没有搞错啊,我刚看过时间了,刚四点半,你别欺负人啊,别欺负我手机破啊。”


    “没有欺负你,你手机时间不对,调一下吧。”


    沈郁澜搓搓手,“情况特殊,这也不怪我吧,那我的工资……”


    “这次不罚。”


    “嘻嘻,大老板就是敞亮哈。”


    闻砚书把门拉开,“进来吧。”


    伸手的时候,左边细肩带微微滑落,手指熟练一勾,提上去了。


    纯白丝绸睡裙,包裹住身体,却在不经意的动作里,恰到好处地暴露出胸口上方的小痣和大腿内侧的半截石斛兰纹身,房间没有开灯,亮着的手机屏幕闪烁出说不清的旖旎柔情。


    闻砚书手背托腮,抿抿唇釉还湿润的唇,眼睛微微眯起,透露着一种平时没有的慵懒和绵延拉扯。


    举手投足,皆是独属成熟女性的艳红韵味。


    沈郁澜不小心往那圆润的微微起伏的地方瞄了一眼,整个人就不自然了。


    “那个,那个,我我,是不是不太方便,我还是出去等你吧,出去等出去等。”


    “怎么?”


    “你这屋子吧,有,有点热。”


    “开空调了,24度,很凉。”


    沈郁澜揉揉脑门,口齿不清地呢喃:“不知道我是弯的啊,穿成这样,他爹的,直女就是没有分寸感。”


    “你说什么?”


    “我说啊,我说我真没分寸感,你这衣服都没换,我就上来了。”


    闻砚书愣一秒,“不懂你在说什么,没换衣服怎么了,都是女的。”


    行,都是女的,直女口头禅都出来啦,赶明儿咱俩睡一被窝了,你是不是还得说一句,都是女的。


    沈郁澜尴尬地咳嗽一声,“对,都是女的,但是吧,人与人之间还是应该适当地保持一点距离,衣服还是得好好穿的,不然,不然…… ”


    “嗯?”


    “不然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那就不好了。”


    闻砚书眼角往上挑起来一个小小的勾,拿起一条薄纱披肩,随意裹着,咬了根烟在嘴里,“你进来。”


    “哦。”


    闻砚书坐在沙发,两条充满力量感的细长美腿并拢偏向一边,打火机砂轮磨擦出声音,她偏头点烟,昏暗之下,她的视线深邃而朦胧。


    “坐吧。”


    “坐哪儿?”


    “随便。”


    沈郁澜有点看不清,想要开灯,使劲看看,发现闻砚书并没有想要开灯的意思,想法作罢,她摸黑过去了。


    靠着沙发边坐下,醇厚烟味飘过来,她情不自禁地把脖子探过去,使劲闻了闻。


    闻砚书靠着沙发背,指间环绕烟雾,她声音微哑,“你会抽烟?”


    沈郁澜眼神一变,立刻乖乖女坐姿,“不会啊,我从小就最讨厌烟味了,闻着就受不了。”


    “是吗?”闻砚书叼着烟,手边一整盒烟准确地扔到沈郁澜腿上,“抽一根。”


    “哎呀,不抽不抽。”


    沈郁澜看着一百多一盒的烟,假惺惺地往回递,“闻阿姨,我真的不抽烟,闻到烟味儿就受不了,真的,我现在都想咳嗽了。”


    说着,夸张地咳嗽起来。


    闻砚书勾着一缕头发,手指缠绕,火星的光芒影影绰绰,她挡着胸口,弯腰弹了烟灰,聊家常语气问:“有男朋友吗?”


    “没有。”


    “那有女朋友吗?”


    我靠,什么意思啊,就就,就这么直接问出来了,这样真的好吗?不觉得不太礼貌吗?


    沈郁澜心里小人还没吐槽完呢。


    闻砚书接着说:“我有几个女性朋友是女同,这很正常。”


    “你真的觉得很正常?”


    “嗯。”


    沈郁澜捏捏手,开始诧异一件事,“闻阿姨,你这么开明一个人,我妈那么古板,你平时能受了她啊?”


    “琼姐很好的。”


    得,不愧是好闺蜜,你护我,我护你,合着我成挑拨人俩关系的大坏蛋了呗。


    沈郁澜抱着胳膊,哼哼两声。


    “所以,你有女朋友吗?”闻砚书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窗外吹进来的微风。


    谈话中,天渐亮,足够看清人脸了。


    一根烟抽完,闻砚书没有点第二根,她把玩着打火机,深深看着沈郁澜,等待她的答案。


    “没有。”


    只有干干的两个字,没有其它多余的话。


    其实她可以多说两句,比如我不喜欢女的,但回望闻砚书那双幽深的带着几分清愁的眼时,一股湿湿的酸酸的滋味心间蔓延开来,她撒不出谎了。


    闻砚书点点头,手抵着唇,轻咬一下,“好了,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闻砚书胸有成竹地轻笑,“知道你会抽烟,知道你喜欢女孩子。”


    沈郁澜头皮发麻,急了,“你你,你别乱说啊,你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


    闻砚书勾着右肩吊带,动作是媚的,眼神表情却是寡淡的,“你急什么?”


    “谁,谁说我急了,呵,老娘冷静着呢。”


    “老?娘?”


    沈郁澜烦得要死,“没错,就老娘了,咋了吧,你平白无故诬陷我,我自称一声老娘还不行了。我的嘴,我爱咋说我就咋说。你谁啊,你就管我…… ”


    霸气的话语还没说完。


    闻砚书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表情无比严肃,“我不仅是你老板,更是你阿姨。我答应过琼姐,只要我在这里待一天,就会管你一天。你愿意听我话,那再好不过。你要是不愿意听,我也有办法让你听。”


    沈郁澜心里已经怕了,嘴巴还逞强,“我就不听就不听,咋,俩腿儿长我身上,我爱咋迈就咋迈。”


    “好。”


    闻砚书拿起手机,边解锁边说:“琼姐应该醒了。”


    沈郁澜吓得不轻,腾一下站起来了,“干嘛啊,闻阿姨,你要干嘛?”


    “当然是履行作为你的老板和你的阿姨的责任,把你会抽烟,还有喜欢女孩的事,全都告诉你妈。”


    闻砚书说着把手机放到耳边了。


    “不行不行,闻阿姨,冷静,你给我冷静。”


    沈郁澜把手机抢过来了,看着还在通讯录界面的屏幕,嘴角丧丧地撇下去,“吓唬我呢。”


    “不是吓唬。”


    “这还不算吓唬。”沈郁澜拍拍胸脯,“我就这么一颗小心脏,再给吓坏了,你赔得起吗?”


    “不知道。”


    闻砚书摇摇头,再点一根烟,走到窗边,清晨最新鲜的风把烟雾带走,低矮楼房隔音不行,楼下喧闹的声音钻了进来。


    她说话的声音本来就不大,这下子更听不清了。


    但沈郁澜的耳朵像是装了过滤器,那些除了闻砚书以外的声音她全都听不见,只有闻砚书吐烟的声音,还有转身时候,来不及弹进缸里的烟灰掉落地板的声音。


    轻轻地,缓缓地。


    几颗浑浊的尘埃置于沈郁澜愈发浑浊的眼,像是一道突然垒起的墙,挡住了绵延不绝的生生不息的吹向她的风。


    这秒过后,她只能听得到闻砚书声音里的坏,却看不到闻砚书眼神里的好了。


    “闻阿姨,你又拿不出来证据。”


    闻砚书反手撑着窗台,“你觉得琼姐会信我,还是会信你?”


    好闺蜜都是穿一条腿的裤子,她那老妈,除了她的话,谁的话都得信一信。


    沈郁澜心里没底了,不说话了。


    闻砚书天生给人一种冷淡的不可靠近的感觉,冷脸的时候,特威严特教导主任。


    沈郁澜彻底怂了。


    不要再跟闻阿姨作对了,现在不适合据理力争,况且,她还没理,因为闻阿姨说的那两件事,都是真的。


    眼下,还是先夹着尾巴做人为好。


    被人抓了把柄怎么办,当然是抓回来。


    闻阿姨在网上不是有很多粉丝吗,只需把她和丛容撮合成了,留下证据,然后威胁她,以后再也不许在叶琼面前告她的状,不然就把她和丛容谈恋爱的事发布到网上。


    高明!此招甚高!


    一时忍辱负重,换来来日痛痛快快地反击,不算吃亏。


    沈郁澜想开了,小跑过去,卑微地说:“闻阿姨,虽然你说的那两件事是假的,但是还请您大发善心,不要去我妈面前告状,你知道她的,听风就是雨,万一再把我腿打折了,我找谁说理去啊,你说是不?”


    “嗯,你继续说。”


    沈郁澜讨好地笑笑,“以后,你就是我亲妈…… ”


    “什么?”


    “啊,不是,不是亲妈,我只是打个比方,我是想说,以后,你在我心里的地位,那是非常非常高的。”


    “有多高?”


    沈郁澜手指戳戳下巴,“你就是女王,我就是女王的仆人。你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你让我吃麻辣烫,我绝对不吃麻辣拌。你让我四点半来,我前半夜就待命在你门口,保证…… ”


    “这么听话?”闻砚书夹着快要燃尽的烟,手指透出烤烫出来的红。


    沈郁澜非常有眼力见地从她手里拿过烟头,烟灰缸里摁灭,“是的是的,只要你平时能在我妈面前多多美言,我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闻砚书挑眉,“行,看你表现。”


    她进了洗手间。


    门一关,沈郁澜挂在脸上的假笑立刻收回去了。


    她叉着腰,这苦日子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必须得赶紧行动起来,早日把丛容和闻砚书撮合成。


    于是她倚着窗台给丛容发了微信。


    「丛容丛容,姐有一件天大的事要跟你说! 」


    「咋的啊,还不过来拿奶茶,刚被你弄醒,我到现在都睡不着,满心都是我那美若天仙的姐姐。」


    「巧了嘛,这不,我找你说的还就是你这神仙姐姐的事了。」


    丛容发了能有五六行「啊啊啊啊啊」。


    沈郁澜看多了,快要不认识这个字了,倒是嘴角挂着的笑,越扬越高了。


    「是这样的,丛容,想追她,你得找机会跟她相处啊,但目前的情况,不太可能,是不是。」


    丛容发来一个哭脸。


    「但你别急,丛容,你先别急。遇到姐了,你算是遇到贵人了。姐有办法啊。」


    「姐,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亲姐了,你有啥办法,快说快说。」


    沈郁澜松快松快手,看着洗手间紧闭的那扇门,边憋笑边打字,「闻阿姨想在咱这跟枣户谈生意,你也知道,她普通话不行,她就找了我,让我给她当翻译,说是一个月给我两万。我想了想吧,我要是把这个机会让给你,你不就可以整天和她待在一起了嘛,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不是你想咋追就咋追嘛。」


    「枣儿姐,你就是我亲姐!!!」


    「但是吧,我把这活儿让给你了,我岂不是没钱赚了,容容,咱俩这关系,我帮了你这么大忙,你怎么都不能亏了我吧。」


    一点钱对丛容来说不算什么。


    「枣儿姐,只要这事能成,那两万我一分都不要,都给你。」


    一点活不干,还有钱拿,赚疯了好吧。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啊。


    嘴上说着,打字就不是这样了,「行吧,我就帮你这忙。」


    「那啥时候我能上任呀?」


    沈郁澜眼珠一转,搜主意就出来了,「就这两天,等我消息吧。」


    因此闻砚书走出洗手间,就看见沈郁澜痛苦地捂着头,蜷缩着蹲在墙角的情景。


    闻砚书走过去,略显焦急的声音响起,“郁澜,你怎么了?”


    “头疼,闻阿姨,我头特别疼。”


    闻砚书把手放到她太阳穴,冰凉的手温,痒痒地轻轻地揉了揉。


    沈郁澜莫名身体一抖,抬了头。


    脆弱小狗一样蹲在那里,楚楚可怜地睁着眼。


    于是她看到了不一样的闻砚书。


    皱起的眉,咬住的嘴唇,耳旁的珍珠耳环焦急晃荡,然后,那朵向来维持着本身骄傲,习以为常站在所有人仰望目光中,遥远的不可侵犯的高岭之花,为她弯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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