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鹤道:“见过。”
“但不熟。”
“有七分熟吗?”
苏鹤回道:“不保熟。”
听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苏鹤显然不愿在人前过多提及口中的另一位。
以他经常追宫斗剧与古早爱情片的经验来看,这是有事情的节奏啊?
按照剧情发展,刻意回避的要么是单向暗恋,要么是被单向暗恋。
二者总有其一。
李叔瞬间燃起了八卦之心,看苏鹤提起谢迁时的态度,俩人之间必定藏着什么事。
但苏鹤仿佛预料到他的想法般,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只要他默不作声,话题再这么绕也套不出半句有用的内容。
刚好他们抵达现场时,苏父刚谈完生意,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胳膊上,白衬衫打底,西裤皮鞋,经过二十多年时光的摧残,他早没有了以往惊艳的模样,好在身材走形不是很明显,眉眼之间还能依稀窥见当年帅气模样。
往路边那么一站,倒颇有几分霸道总裁的意味。
但只要一联想到车身装饰,心里的这点感慨转瞬之间荡然无存。
你一个快迈步向四十岁征程的公司老板,这样幼稚的审美合适吗?
但很显然,当事人不仅不引以为耻,还偏偏引以为傲。
“怎么样?小鹤,有没有一种父爱在身边环绕的安全感?”
顺着苏父的视线,他发现身后的靠枕上竟然还印了一张独属于他父亲的俊脸,苏父似乎对于自己的长相抱有极高的自信心,死亡视角都挡不住他眼中溢出的自信。
父爱的潮水来势汹汹,他翻腾两下,差点没溺死其中。
到家后,苏父一直眯着眼睛冲他笑,直到他推开房门,眼睛弯曲的弧度更大了。
苏父果然是个有求必应的,估计是觉得原主不经常与他交流,更极少向他讨要什么东西,他才更感到这样的相处弥足可贵。
苏鹤观察着苏父的表情,发现他开门的一瞬间,苏父眼中隐隐有泪花闪出。
这样一位爱子如命的父亲,苏鹤简直不敢想象,他要是知道了原主以往被孤立霸凌的一桩桩,一件件后,又是如何一副吃人的表情。
等到进了客厅,苏鹤发现苏父将自己原本放置古董瓷器的一面墙大小的展示柜腾出来,变成养着他之前所提到的活生生的毒物,有几个通过透明保温箱打量外面的苏鹤能叫出名字。
十几个神态各异,相貌不同的蜘蛛不知是苏父从哪里找来的,明显比普通的蜘蛛要外表颜色艳丽,个头也大,有一只腹部有一个比较鲜艳的如沙漏形的图案的苏鹤一眼认了出来。
这是一只具有剧毒的蜘蛛,名为红背蜘蛛,也被称为黑寡妇,这么形容可以说不太清楚具体的毒性,这么说吧,它身体所含的毒性是响尾蛇的十五倍。
更有几只黑白相间条纹的,全黄皮肤等各式蜘蛛在一旁陈列着,看着这架势,他爸可比他要猛上太多了,所搜集来的全都是毒中之最,没有最毒只有更毒。
他一路看过去,发现一个保温箱里躺着的蜈蚣没有一点动静,苏鹤凑近看了下,发现是一只红头蜈蚣,大概有两个手掌并在一起的长度,它听见动静,回应的动弹了两下,便再次盘成了个圈。
苏父上次没让苏鹤买有毒的是没想好怎么处理,但现在他拥有绝对的自信心保证自己连夜让人赶出的设计试了又试,绝对不会出现半分差错。
他要求要的蛇在拐角处放置着,从上到下,五条有余,品种还不带重样的。
苏鹤突然觉得,他能当苏父的儿子是一种多么幸运的事。
不过在父子即将上演一场深情拥抱时,苏鹤突然注意到了保温箱前面的装饰,一左一右共两个蟾蜍模样的木雕栩栩如生。
就连蟾蜍张嘴后,自舌头处淌下的唾液都雕刻的清清楚楚。
苏鹤向苏父投去了探究的目光,苏父冲着李妈使了个神色,不愧是在家中干了五六年的保姆,还是留的最长的一任,当即理解了苏父的意思。
她道:“老爷害怕。”
苏父觉得自己眼神白眨了,都说相处久了,会自然而然萌生出一种奇妙的默契配合。
他现在只看到了配合,默契是半点不见啊。
在儿子面前可以失了威严,但他还是要脸的。
为了及时挽尊,苏父岔开话题,下巴示意着最底下的,专门为青蛇留的位置:“那条青蛇还是放在这里面比较稳妥些。”
他这么一提,苏鹤垂下眼睑,想起在自己衣袖中躺了一下午没动静的青蛇,幅度很小的抖了下袖口,一丝响动也无。
有那么一刹那,脑海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碎掉了,那是代表理智的弦。
苏鹤骤然想起下午汹涌的人流推搡,貌似有什么东西从袖口滑下,但也只是猜测,唯一一点比较确信的是青蛇丢了,但至于青蛇究竟爬向了哪里,他一概不知。
但面上,他依旧镇定自若:“爸,听说你前不久从拍卖场那里收了一堆铜钱,我能看看吗?”
对待自家亲儿子,自然没必要藏着掖着,苏父将他带到自己的收藏室洋洋得意的展现自己的成果,苏鹤摸了一遍,又从中挑选出一只磨损不是很严重的铜钱放在指尖捻了捻,闭眼一两秒,在心中默念完自己想问的问题过后,将铜钱轻轻投掷在桌子上。
这一系列动作下来,一直不信鬼神的苏父还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儿子刚刚貌似在用这些占卜。
好像占卜过后,现场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他儿子的举动更是古怪,苏鹤只是道了句“我忘拿课本了”,就火急火燎的要求司机将他带往学校。
苏父还没交代上一句,声音就被关上的车窗隔绝在了外面,他现在有点怀疑自己儿子是不是中了什么邪。
性情大变也不是这个变法啊?
中年人的自尊不该被小心呵护吗?
花会谢,他只会谢的更早。
——————
蛇现在还在吃着冷风惨兮兮的在学校靠近围墙里的草坪里待着,它已经待了一下午了,自从意外从苏鹤的袖口滑落后,它顾不得被人流冲走的主人,一溜烟的钻进铁栏,顺利来到了学校的后花园。
刚巧它全身翠绿,趴在过脚脖的草丛中只要一动不动,很少有人能注意到它。
胃里的老鼠消化了大半,早上刚饱餐一顿,它不仅不饿,又能享受到暖洋洋的充足阳光,想找主人的计划早就被它抛在了脑后,眼睛一闭,睡得昏天暗地。
一觉醒来,终于感到一丝凉意的蛇这才开始想念起苏鹤暖烘烘的袖口了。
可惜,它现在连苏鹤的半点踪迹都琢磨不到。
但它隐隐有种预感,苏鹤一定会过来接它回家,便安安静静的待在原地,时不时的伸头向铁栏外观望着。
“开车回学校一趟,麻烦了,李叔。”
苏鹤随意套了件外套就出来了,跑了几十米距离,受原主身体状况影响,低头沉声咳了几下,说话时,气还没喘匀。
“小鹤,可学校现在不是已经锁门了吗?”
苏鹤肺里灌进来不少新鲜空气,总算把咳嗽压了下来。
“我去学校附近取样东西。”
李叔以为苏鹤要拿回什么要紧东西,趁着夜间人少,差点没一脚油门踩到底。
原本该半小时到达的路程,提早了整整十分钟。
苏鹤没让李叔跟着一起帮忙去找,李叔自己有一个跟苏鹤年龄差不多相仿的儿子,知道这个阶段的男生有自己不可说的小心思。
他比了个手势,表示自己会在驾驶位上等着,快去快回。
苏鹤根据占卜所得出的方位,一刻不停的来到了青蛇所在的位置。
蛇听见了脚步声,闻到熟悉的气味儿后,终于从铁栏里主动爬出来,根据热源爬到苏鹤脚边。
如果是白天,苏鹤就能清楚目睹到蛇看见他时,眼中迸发出的亮晶晶,活像看见了自己的救世主。
天色实在晚了些,手上的手表指针滴滴答答的,过了九点,四周黑漆漆的,大有一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架势。
蛇为了暴露自己的位置,拼命吐着芯子不断的发出嘶嘶声,尾巴尖因为期待一晃一晃的。
苏鹤刚找准位置蹲下身,蛇就迫不及待爬上他伸出的手,钻进了期盼已久的窝里。
尽管它钻进去的速度很快,但苏鹤依旧抓紧时间弹了一下它的脑袋。
“下次记得藏深点,再逃跑就不要你了。”
他刚站起身,铁栏里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几道手电光柱快从拐角处照过来。
“前面的小子你站住!”
“班主任是谁?叫什么名字?哪班的?”
“嘿,非等我逮住你了才肯服输是吧?”
被两道光柱追寻的黑影趁此机会,退后两步借力一下,奋力一跃,一脚蹬上了铁栏,双手扶着顶部,腰腹用力,不费吹灰之力就跳了出来。
他半穿着校服外套,搭在肩上松松垮垮的,在半空中就做了个帅气的落地姿势。
如果不是当场把苏鹤压在身下的话,这个姿势就更帅了。
那压在他身上的人先说了句抱歉:“兄弟,不好意思,用力过猛了。”
苏鹤瞳孔一缩,认出是谢迁的声音。
有一种孽缘叫从天而降。
苏鹤还没将人从身上推开,手电筒的光先照过来了。
“喂!那俩!搂搂抱抱的干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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