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似曾相识
华姝将牌匾稳妥地放到旁边, 眸光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人。
昨日收到这些人要来的消息后,他们便知道来者不善。但起初也只是以为这些人想趁火打劫,捞点好处罢了。
但是方才见对方竟然对一宗牌匾出手, 这摆明了是来覆灭剑宁宗, 夺取玉峰山的。
“他们这是要毁我剑宁宗的根基!”
“可恶!”
看着地上的牌匾, 众人从刚开始的犹豫逐渐变为愤怒,纷纷拿出武器, 一改之前那一盘散沙的样子。
先前那些不想与对方有正面冲突,只想避开或是主动拿出点宝贝来息事宁人的长老弟子们都眼里冒火。
就连觉得剑宁宗已经没有任何前途可言, 欲要离开的弟子反都是一反常态地留了下来。
“不行!不答应!”
“死也不能叫他们得逞!”
“大家主动离开宗门可以,反正留下也没什么好处。”
“这和离开家徒四壁的家出去闯荡一样,等自己实力够了,还可以回来扶持扶持宗门。”
“但是你们覆灭我宗门不行, 这跟抄家灭族有什么区别, 以后出去混,到哪都是丧家之犬,那还出去混个屁啊!家都没了。”
“混出头了也是野人一个。”
众人心情激动地你一言我一语,听得对面的上悬宗弟子一头雾水。
“剑宁宗的人是不是受刺激了,脑子有病?”
他们实在理解不了这些人咋想的, 宗门没了再换一个就是, 还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当然,这得是今日能活下来的前提下。
华姝倒是对宗门弟子的态度没感到意外, 因为大家平时都这样,天天嚷着散伙得了。
估计是受乌屈爻这个不着调的掌门的影响,一出事大家都想苟起来多活几天, 或是干脆离开宗门,四处潇洒去。
但要是真说宗门覆灭, 那他们得和敌人拼命。
一宗上下就没见哪个是心口如一的。
“倒是我小瞧了你们,没想到骨头很硬,就是不知道你们能扛多久。”
上悬宗长老冷笑一声,不想再和这群人多费口舌,大手一挥就有无数弟子向着玉峰山的山门逼近。
就在双方都剑拔弩张之时,几个长老对华姝传音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会儿打出一条血路出来,你带着这些师弟师妹们先走,我们给你们争取一点时间。”
说罢,不待华姝反应,几位长老便一同发令,“护宗大阵,开!”
“小小阵法能拦得住谁!”
上悬长老大喝一声,无数弟子便蜂拥而上,两股激烈的攻击猛地冲撞在一起。
“嗯?”
看着大阵,上悬宗长老意外地嗯了一声,他没想到在这么多人的攻击下,竟然没有给那阵法造成什么威胁。
下一刻,这长老面露狰狞和贪婪。
“就说剑宁宗有秘密嘛,这次捡到大的了!”
光是这个阵法就抵得上天财地宝,何况这剑宁宗里面肯定还有其他宝贝。
“上!给我上!谁第一个进入剑宁宗就收为本座内门弟子!”
上悬宗众人一听这话就立马打了鸡血。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从众人都没有注意的角落里传来。
“这是因何如此热闹?”
华姝听见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就见不知何时,陆风竟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台阶上,手里拿着青竹竿静静地朝着众人的方向看来。
“是那位先生唉!”
与陆风见过的江竺他们立马就惊呼道,觉得如果是陆风的话,今天就得救了。
华姝也没有想到陆风竟然会提前几天过来,眼中不禁泛起泪花。
“你是何人?”
上悬长老看见突然出现的人,很是惊讶,剑宁宗的护宗大阵已经开启了,外面的人应当很难进去才是。
但是陆风竟然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护宗大阵里面。
“陆某是来此赴约的,不过……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陆风杵着竹竿缓步走来,剑宁宗的弟子赶紧给他让路,见他眼睛这么不好,就怕把陆风给绊倒了,毕竟这里是台阶,滚下去可不好看。
看见陆风走来,那上悬长老眉头紧蹙。
他虽看陆风并没有任何神异之处,身上也不见半点修行的痕迹,但是这样的人给他的感觉却是深不可测的,让他有些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使得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进退。
“长老?怎么了?”
身旁众多上悬宗的弟子都看着自家长老,很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就什么都不说了,反而一直看着这突然出现的瞎子,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怎么就不继续了?”
在他们看来,一个宗门是屠,多一个人也是屠,何况还只是多杀一个瞎子。
上悬长老并不着急,而是警惕地问陆风:“敢问这位前辈出自何门何派,从哪里来,意欲何为?”
陆风无奈叹息,他本不欲参与这些因人类无穷欲望所引起的纠纷战争,但如今事情就在眼前,也只能无奈一挥袖子。
霎时。
剑宁宗的护宗大阵消失不见。
“啊?这瞎子是内奸?”
“该死,我们被……”
“闭嘴!”
众弟子看着陆风,内奸的话脱口而出,但是剩下的话都被华姝和江竺她们死死给堵回去了。
护宗大阵消失。
但对面上悬等人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欣喜。
这个阵法便是他们多人合力都没有打破,但是面前的瞎子却是在挥手之间就将其抹去。
“小心了,对方只怕是不简单。”
江竺他们也不懂陆风为什么要抹去大阵,但是纵有诸多疑问也都只能埋在心里不敢说出来。
陆风好似没有听到内奸二字。
自然走到剑宁宗山门前,站在台阶之上,俯视下面上悬的那位带头长老,他对这人实在无甚好感。
“无门无派,只是来赴约罢了。”
“不过今日我既然来了此处,那我在这里的期间,便不希望有人打搅,所以诸位还是早些离开吧。”
上悬宗的人被这云淡风轻的话激怒,正要发火,却被身边的长老抬手阻止。
要说话的人实在是不理解自家长老为什么到现在什么都不做,反而是一言不发地任由那瞎子装大,甚至对着那瞎子拱手躬身,沉默着转身离开。
“走吧。”
“这……唉!”
见上悬宗浩浩荡荡离开,剑宁宗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爽快离开,但见是因为陆风,众人都对陆风拱手行礼,“多谢前辈解我宗门之危。”
陆风随意摆摆手,转头看向华姝,“带我去见他们吧。”
华姝回过神,激动地连连点头。
“先生这边请。”
她带着人离开,独留剑宁宗众人留在原地,都感心中迷茫空虚。
从昨夜到陆风出现之前,他们的心情一直都很是沉重,但是没想到事情轰轰烈烈而来,却如落叶一般平淡离开,实在是太随便,倒是叫他们一时反应不过来。
还是长老反应过来后吩咐道:“派几个人跟上去看看上悬宗是否真的离去了,若是他们并没有彻底离开,而是驻守在玉峰山下,那就多派人监视他们的动静,实在情况不好,咱们就早早离开吧。”
此话一出,众人劫后余生的喜悦都一扫而空。
他们也看出陆风不是凡人。
但是同时也看起他并没有插手各派之间争斗的想法,所以陆风做完事情后还是会离开,事情最后还是得靠他们自己。
“唉……要是这瞎……这位前辈能一直留在咱们宗门就好了。”
“你倒是想得美,人家凭什么留下来啊,你刚还骂人家的内奸呢!”
“我……我可没骂!至于凭什么留下来……”
几个臭皮匠挤在一起,想半天也只能道:“好像全宗上下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你们说上悬宗那群家伙怎么想的?哪有人会打劫乞丐的?”
“就是,这宗门咱们自个儿都瞧不上,灭了咱们剑宁宗他能得到个啥?一个山头?他们要占山为王不成!”
这时,旁边的弟子突然道:“也不是,我记得掌门好像在自己院里养了只乌鸡来着。”
那乌鸡被乌屈爻宝贝得不行,听说不是凡鸡。
“你的意思是,咱们把那鸡抓来给前辈顿了?”
其他人恍然大悟,而后同时点点头,“可行!”
他们看陆风素衣素衫的,身上连个像样的法器都没有,就暗暗揣测陆风虽然修为不低于宗门里的长老师父,但应当过得挺拮据的。
有灵气的鸡可遇不可求,就是外面有也很难见,更别说吃了。
达成一致后,几人就兴冲冲去抓鸡去了。
玉峰山下。
就如剑宁长老猜的那样,上悬众人并没有离开,而是退到十里外驻扎了。
“长老!刚才怎么不一鼓作气……”
那长老冷眼看了说话的弟子一眼,“我都没有把握能拿下那个瞎子,你们要是觉得自己杀得了他就去,我不拦你们!”
闻言,众人也不再敢说话,灰溜溜退了出去。
屋里顿时只剩长老一人。
他眉头紧蹙,一直在回想是在哪里见过陆风的。
突然。
“是他!”
当初剑宁宗掌门带着他的混蛋两个徒弟和他与吴忠琦交手后,在他怒火中烧想引爆法器时,陆风就是在那时出现的。
当时,他同样也说只是路过。
那云淡风轻的态度和方才一模一样。
可当初,就在陆风说完这句话后,他手里原本准备用来引爆的法器就在他眼前化成了一堆灰。
法器的无声销毁让他脊背发凉,再抬头时却根本没有陆风的身影。
当时可把他自己吓得不轻,但是不知怎的,这么重要的事他后来竟然慢慢忘记了,以至于第二次见陆风时他都没有认出来。
剑宁宗,后院。
华姝他们三人与乌屈爻住得近。
第182章 寒冰外溢
几座房屋交错散落在这不算小的空地上。
华姝并没有带陆风进屋, 而是走向房屋后,来到一处山壁前,面前赫然就是一个山洞。
杵着竹竿缓步走到山洞口, 还没有进去就感受到有一阵阵的寒意扑面而来。
山洞有石门关着, 外面还长有许多藤蔓吊在洞门口, 好似一帘绿幕。
扒开藤蔓,华姝很是容易就打开了紧闭的石门。
“轰!”
石门打开之后, 这寒意就更加浓厚,几乎到了让人不想踏入其中的程度, 光是在这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让人受不住了。
“先生请。”
华姝虽然早已经习惯了山洞里的温度,但刚进来时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越往里面走,她的发丝上都开始结雪白的冰霜。
华姝回头去看陆风,发现陆风没有受丝毫影响, 就连一点呼出的雾气都没有看见。
“这里是寒洞, 是师父很久以前搬来寒冰给我们修炼的地方,里面有几张寒冰床,所以洞里面很是寒冷。为保师兄师弟的肉身,我只能将他们放在这里,连累先生一起受寒, 先生勿怪。”
“这样的寒冰极为难得, 我便也顺道看看吧。”
陆风温和回应,看来确实是对洞里面的东西感兴趣。
不过他虽面上不显, 但心里还是微微诧异,没想到乌屈爻竟然能找到这样的东西,难怪上悬宗的那些人对剑宁宗虎视眈眈, 一心想要拿下玉峰山。
有这些东西在,很难让那些修士不心动。
说话间, 两人已经来到了山洞的尽头,入眼就是几座冰床,其上放着的就是林禹和齐霖磐的尸体。
有寒冰的存在,他们的尸体被保存的很好,只是这尸体上都附着了一层白霜,若是叫寻常人看见,定然会被吓跑,还以为冻死人了。
陆风走到冰床前,挥挥手就见两具尸体上的冰霜如白色烟雾一样褪去。
他仔细打量起这两具尸体。
齐霖磐的还好,手脚俱全,看着倒是问题不大,就是那胸口处多了一个骇人的大窟窿而已,但是林禹的情况就很是让人不忍心看了。
只见他宛如一截木头,躯干光秃秃的,也不知道四肢是被鬼吃了,还是被那自爆给炸成粉末了,反正就剩一只断臂在旁边。
这断臂应该是后来才断的,掉下的手被华姝给捡回来放在旁边。
除了四肢,他的头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剩前额那半块,后脑勺已经被轰飞了,五官倒是还好,看着像是林禹死前拼命护住了这张脸。
“先生,我能做什么?”
华姝在旁边看着陆风一动不动,不禁有些着急,想自己能帮上忙。
谁知陆风却道:“你也坐到石床上去吧。”
“是。”华姝还以为陆风是想让她帮忙扶着师兄师弟。
“盘膝,谨守心神。”
华姝照着陆风的话做,然后便看见陆风一抬手,林禹和齐霖磐的尸体就坐了起来,漂浮着一左一右地落到华姝面前。
华姝猛然对上林禹的后脑勺,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然后不着痕迹地挪开了目光。
陆风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禁觉得这丫头好像放松了许多。
方才看见她的时候,陆风就感觉到这人的神经是紧绷着的,整个人如同拉紧的弦,一直到现在她才微微放松,都开始嫌弃师兄了。
要知道之前在兖州城门口的时候,她能一个人拖着他们两个,面对林禹的残肢断臂都还记得要捡回来,也没有任何一点害怕的情绪,哪像现在。
“运转你的灵力到他们二人的身体里面去。”
陆风开口,华姝毫不犹豫就起手作势,将自身灵力送入面前的两具尸体中。
灵力进入,途径那些断裂或伤口时,华姝能感觉到那些地方就像是破了的窗户纸,寒风呼呼往里灌,同时也让她的灵力流失不少。
“我知道一个人维持三个人的灵力运转很是困难,但是除了你,就没有更合适的人了,所以你要多坚持一下。”
他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彼此最为熟悉,灵力也最是亲近,所以华姝来做最好。
“好,先生尽管做便是,华姝一定不会放弃的。”
“你也不必太过紧张,我会在旁边看着。”
陆风边说边拿出自己一直放在袖里乾坤中的三个光球。
同时黑蛋它们也跟着跑了出来。
为了不让三个家伙捣乱,陆风让它们去守好山洞口,不让外面的人进来打扰。
看着陆风手里的东西,华姝想起这是在天山之时陆风给他们见过的。
“幸好你们当初没有选择拿走这东西,否则今日我也没有办法。”
“可是先生不是说,如果我们用了这个东西,就有可能变成另外一个人吗?”
就是这个原因,他们才选择拒绝的。
陆风微微一笑,其实变成另外一个人是其次。
他当初最担心的是三人太过年轻,心性不稳,如果贸然接受一段陌生的记忆,那势必会与他们现在所拥有的记忆产生排斥,引发体内灵力暴动。
但当时魔种已经不在,暴动的灵力没有一个发泄的出口,要是两段记忆处理不好,轻则记忆混乱,性情大变,重则直接精神失常,沦为废人。
但是……
“今时不同往日,且我最近偶有所得,知道如何剥离其中记忆。”
陆风说着就将三枚光球抛到半空中,悬浮在三人头顶。
“我也要吗?”华姝有些意外。
“以你现在的修为,体内灵力无法维持他们两个吸收光球里面的东西,所以你也需要变强。”
不再多言,光球见到三人就像是找到了目标一样就要融入,但被陆风拉住。
手里功德化作锁链飞入光球之中,不多时就各自从光球之中拉出一个虚幻的东西。
陆风将东西收入手里,这才放任三个光球融入三人的体内。
光球一入体,华姝才真切感受到,陆风说仅靠她现有的灵力无法维持是什么意思了。
三个光球都需要灵力更好地帮助它们融入身体,但是光球里面的力量太强大,仅靠她一人灵力真的无法维持。
好在她自己也有光球,其内磅礴的修为更是叫她诧异。
见三人情况稳定,只差完全吸收光球。
陆风走到旁边空置的冰床上坐着,手里的青竹竿已经变小插回发间。
现下的事无需他出手,那光球里面的能量自己就能将林禹他们的身躯复原,只是这样的事他也是头一次见,不禁觉得十分好奇,就静静地在一旁看着。
分离神魂再造分身之事他也曾听过,只是没有见过。
说起神魂,陆风不禁有些头疼。
林禹和齐霖磐那原本的神魂在之前就已经破碎消失,就是身躯复原后也只是两具没有神魂的行尸走肉,不知这光球里面有没有解决之法。
若是没有……
陆风想着想着便扶着脑袋思索。
没有神魂,总不能让这两人以后就做个傻子吧。
但是他也不能凭空给他们弄出个两个陌生的魂魄出来。此举人虽活,身体里面的芯子却已经换人了,哪里还叫复生。
所以,只希望那光球里有办法。
他之前欲要探光球的深浅,但是发现里面除了有部分三祖师的修为和记忆外,还有一处下了禁制的地方。
陆风怕再探会使光球自毁,他虽好奇,但是也没有非要窥探禁制的癖好,所以也不知道里面的东西究竟有什么。
“但愿你们的运气没有这么差。”
他之所以让华姝来运转灵力,也是有借助她的好运的想法。
冰床上,三人身上灵光流转,修为在以不慢的速度增长着,气息节节攀高。
陆风看了一会儿觉得其中并无特殊,就不再看了,转头从袖里乾坤中拿出书简来仔细悠闲地翻看,时不时地看一眼华姝她们的情况。
洞中寒冷,陆风看书看得入迷。
不知不觉,竟然三日过去。
“怎么还不出来?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江竺敲了一下江笺的头,“乌鸦嘴,哪里能出什么事。”
江笺不满,“我这不是担心嘛,要是先生和师姐他们在里面住上十天半月的,那山脚下的人能沉得住气吗?”
这些日子,他们有人试图离开玉峰山,但是无一不是被山下的人给逼了回来,叫他们进出不得。
“事情哪里能这么容易,再等等吧,反正先生在,他们也不敢上来。”
几日过去,洞外的人都等得着急不已,山脚下的敌人也没有离去的意思,他们就像是被圈养在山上的鸡,时刻等着被宰。
但是除了等待,他们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聚作一团等在山洞门口。
这人一聚在一起,就忍不住谈论一些闲事。
“两位师兄的尸体被华姝师姐带回来,但迟迟不下葬,看来就是在等这位前辈,只是人都已经没了,前辈还能起死回身不成?”
当日华姝带着人回来的时候,他们可是看见两位师兄惨烈的模样,不觉得还有什么希望。
说起这事,众人便看着江竺他们,听说这姐弟俩此前和陆风见过。
“江师妹,那位前辈真的很厉害吗?为什么前辈说不想人打扰,上悬宗的人就真的离开了。”
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自己,江竺也很是无奈。
“我们初见先生时,先生在冰天雪地中于江岸垂钓,虽能感觉到先生的神异,但是我们根本就看不透先生有多少本事。不过再见之时,师父说先生当比不得他。”
“啊!!!”
原本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的,觉得能在雪中垂钓的人实在是叫人心生好奇,但是在听见最后一句后,众人都是目瞪口呆。
“不可能吧,护宗大阵花长老一个人都打不开,前辈却能挥挥手就抹去了,这谁高谁低不是一目了然的吗?”
“就是……师妹,花长老是不是一出门就经常吹嘘自己很厉害啊?”
江竺尴尬一笑,不禁想起平日师父的言行,实在说不出反驳的话。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不远处的花长老尴尬地藏身在转角,他旁边的两位长老憋笑憋的厉害,但念在平日的同门之谊没有敢笑得太过分,只是各朝一边笑罢了。
花长老老脸涨红,咬牙切齿解释道:“昔日我只是于飞舟上遥遥见前辈一眼,当时距离太远,前辈又丝毫不显修为,我,我哪里知道是……”
从兖州种种,知仙人现身,再结合华姝从兖州回来后一直对林禹和齐霖磐复活抱有希望。
即使知道这个想法有些异想天开,但是真能起死回身的,他们就只能想到那传说中的仙人,就算不是,也一定是有大能耐的人。
这样的人哪里是花长老能比得上的。
“好好好,知你不是故意眼拙,但是你这脾气可要收敛收敛,别再闹大笑话了。”
旁边的长老笑着拍拍花长老的肩膀。
“咔嚓!”
下一刻却被山洞中传来的异样吸引,就连花长老也躲不住了,赶紧朝着山洞跑去。
“这是怎么了?”
众人来到山洞门口一看,发现有冒着寒气的冰从石门缝中跑出来。
只见寒气所到之处万物都瞬间被寒冰覆盖,从石门向着四面八方溢开。
不多时,整个石壁和周遭都被寒冰覆盖,那些藤蔓也被冻住,风一大就能将其生生吹断。
“不好,定是洞里面出问题了!”花长老说着便想阻止寒气外溢。
但是那寒气根本就无所畏惧,他的法力招数都不起作用,甚至连寒冰都不能击碎。
其他长老见状立马一起出手,结果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见寒气向众弟子扑来,连忙大喊:“快跑,这寒气的架势只怕是能冰封整个玉峰山!”
闻言,这些弟子哪里还敢逗留,连忙往外面跑,“师姐这么办?她还在里面呢?”
花长老送江竺他们几个跑得慢的一把,道:“你师姐身边有高人,只会比你们安全,你们就别添乱了!”
就在一群人慌乱外逃时,黑蛋它们咻地出现。
黑蛋张嘴一吸,竟然将那些四散的寒气全部都吸入了嘴里,而后黑溜溜的身体打了个冷战。
好在这波寒气被吸走后,门缝里不再有寒气溢出,看起来像是被从里面堵住了。
众人见寒气消失,回头看守在石门口的一牌一龟及那只黑黢黢的家伙,不明白这三个家伙是哪里来的。
不过对方既然处理了寒气,便知不是心怀恶意,而且多半与山洞里的那位前辈有关。
“灵兽灵器……之前是谁说前辈没有灵物,要杀掌门的灵鸡来招待来着。”
“……”
这个时候,谁也不会搭话,不想在犯花长老犯过的糗事。
“也不知道山洞里面情况怎么样了……”
第183章 一片叶子
山洞里, 因为光球中的修为太过强大,以华姝三人现在的情况来说,并不能完全吸收。
所以外泄的力量催发了冰床中的寒气, 导致极致的寒气四处溢散, 瞬间就冰封了山洞内部, 还向外侵袭。
“止!”
陆风抬手封住了整个山洞,防止寒气再往外面跑。
至于那些已经跑出去的他倒是不担心, 有黑蛋它们在外面守着,无甚问题。
寒气的事情暂且缓解, 陆风缓步来到华姝她们面前。
此刻,林禹和齐霖磐的身体已经复原,断掉的四肢、捅破的伤口都已经全部重新长出。
林禹的后脑勺也恢复如初,就是光秃秃的没有一根头发, 有些扎眼。
陆风打量二人, 见他们面色红润,呼吸平稳,与活人无异,仿佛睡着了一般。
“收。”
光球里的修为还在源源不断往三人身体里面灌。
但是三人身体已经到极限,修为无法再继续增长, 华姝甚至承受不住强大修为的注入, 人已经晕了过去,倒是那磅礴的灵力还在源源不断流走在三人之间。
陆风单手起势, 在他的干预下,修为停止灌入,光球重新悬浮着回到陆风手里。
此刻光球与之前相比, 光芒显然暗淡许多,就连个头也变小了, 只剩夜明珠样大小。
收回光球,陆风看向三人。
华姝静静盘腿而坐,修为虽然停止增长,但人却没有要醒的迹象。
陆风倒是不担心她,她一下子吸收修为太多,只需要好好沉淀沉淀,而这冰床就是最好的辅助。
所以重心便放到旁边两人身上。
他掌中运起功德对着两人仔细检查,一切细微变化都了然于心,手下甚至能有血液流动的感觉。
只是身体没事了,还得看看脑子。
陆风手指在他们眉心处,神识悄然进入两人的识海中。
踏步进去,识海中空荡荡一片,宛如白纸。
陆风在识海中小心一探,却是没有发现任何神魂的痕迹。
“……难办。”
现在的林禹和齐霖磐就是一个没有智慧,不会思考甚至没有七情六欲的木偶。
还是两个拥有强大修为的木偶,落入有心人手里就是一柄杀人的大刀。
陆风从识海中退出,看着二人半晌,最后还是将目光放在手里的光球上,他总觉得里面那上了禁制的东西,或许能解眼下的困境。
“当得一试。”
若是光球里面真的没有用得上的,就再用那个他不太想用的办法。
山洞里寒冰覆盖,四处皆白。
光球抛出,陆风随意择一个光球进入。
里面关于三祖师的记忆已经被拿出,修为也被吸走了一些,现在就只剩那个禁制。
要解禁制不大容易。
它就像是一个比普通鸡蛋还要脆弱的蛋壳,而陆风就是要将这生蛋壳徒手剥开,不能有一点意外,否则禁制会连带里面的东西一起消失。
陆风神识探入其中,谨慎试探许久才完全打开禁制。
“这是……什么?”
只是映入眼帘的东西却叫他愣住。
一片叶子。
一片枯黄即将化灰的叶子。
在一个光球的禁制打开之时,其他两个光球里的禁制也同时打开。
这时陆风才发现这三个光球内的禁制是相通相扣的。
禁制一开,那叶子周围就出现了三个神魂碎片。
神魂气息微弱,陆风并不陌生,此刻他应该感到高兴,因为这神魂正是他要找的东西。
只是现在他的心神都落到那片枯黄的树叶之上,并没有注意到神魂碎片。
“为何只是一片叶子?”
如此精心保护的,竟然只是一片叶子。
“莫非这叶子上有什么玄机?”
陆风伸手欲触,但是指尖还未到叶子边缘,它就化作灰尘顺着陆风的手落下。
陆风有一瞬间的恍惚,再睁眼时好似身处另一片天地。
在这里,他看见遍布疮痍的天地间有大雨落下,但细看才发现那并非是雨,而是漫天落叶无边无际。
落叶中,一座巨大山柱耸入云霄,其内传来震耳欲聋的崩裂声。
同时周遭生机层层跌落,各种混浊气息充斥在天地间,宛如……
“天地凋零。”
陆风看着消散的叶子呢喃一声,正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突然,空间震荡,陆风意识回归现实,却见三个神魂碎片正要消失,来不及多想,陆风赶紧出手护住,而后神识退出了光球。
看神魂碎片不安,陆风连忙引其中两个神魂进入林禹和齐霖磐的识海中。
他看了看华姝,略一思索,同样将另外一个碎片送入她的识海。
此过程中他见华姝神魂虽然虚幻,但也称得上完整,加上后来的神魂碎片,她的神魂要比之前更加强大。
无需他出手,华姝神魂便能融合得很好,本身它们就十分契合。
只是林禹和齐霖磐的识海中什么都没有,一缕碎片于他们而言并无大作用,所以还需他来补全。
陆风取出黄纸,照着林禹和齐霖磐的模样剪成两个小纸人,而后又从光球中牵引修为注入。
强大的能量将纸人活生生撑得鼓胀起来。
“合!”
在两人的识海里,神魂碎片与纸人在陆风的控制下缓缓融合,最后竟然变成一个完成的虚幻神魂。
陆风看着这合成的结果很是满意,虽然神魂半真半假,但是它好歹是原装的,比他预想的结果要好很多。
神魂修复完毕,现下只等他们自行适应,陆风不再关注。
他把注意力放在方才的事上,负手身后在冰洞中来回缓慢踱步。
“那叶子究竟是什么来历?”
明明叶上不再有任何气息残留,当和普通树叶一样,但是偏偏能被他这双瞎眼看见。
而且还叫三祖师留神魂碎片来陪它,应当是很重要的东西。
但是如此重要的东西又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不带走。
要知按事情原本的走向,这光球会和林禹他们三人在天山与魔种同归于尽,树叶也是如此。
此举实在是让人觉得矛盾。
给人一种重要又不重要的感觉。
冰床上,华姝幽幽转醒。
她双目一睁,周身气势鼓荡,就连山洞外面的人都感受到了里面的变化。
“我们剑宁宗难不成还有大修士藏身在寒洞里面吗?”
“不可能,若是真有大修士,岂会现在才出现。”
“我倒是觉得这气息有点像是师姐的。”
其他人闻言没有反驳也没有同意。
他们不觉得华姝能一夕之间就修为暴涨,但也无法反驳,因为这个气息实在是太像华姝了。
洞内。
华姝睁眼后就见陆风正站在她面前,“可有感觉不妥之处?”
“感觉……我一人就能捶爆上悬宗的那群家伙。”
华姝双手一握一张间,她感受自己的修为今非昔比,不禁面露喜色。
但抬头见陆风好奇的看着自己,吓得她赶紧从冰床上下来给陆风行礼,“是华姝失礼了。”
华姝暗暗懊悔,突然变强,她有些兴奋,都敢在陆风面前嚣张地说捶死谁了。
陆风微微一笑,“无妨,只是没想到你会有如此变化。”
按华姝性之前的性格,大概是说不出方才的话,也不知是不是受神魂影响的原因。
不过这应该只是一时的,等适应了就好,随即看向林禹和齐霖磐,“你好好守着他们,他们二人醒来时记忆可能会有些错乱。”
“是。”
见师兄师弟已经恢复,华姝万分欣喜,就寸步不离地守着,余光见陆风走到一旁,手心上幻化出一枚翠绿的树叶。
陆风盯着树叶看得出神,华姝忍不住也多看树叶两眼。
“这叶子……”
“你见过?”
华姝摇摇头,“不,我只是觉得我的修为好像与这树叶有关。”
她说着就放出灵力,果不其然,灵力十分亲近树叶,哪怕只是幻化出来的。
“莫非是可助人修行的树,”
陆风细细思索一番,突然他眸色一震。
“那不是山柱,而是一棵树。”
到现在陆风才反应过来,他方才所看见的并不是什么耸入云霄的山柱,而是一棵巨大无比的树干。
而如此巨大恐怖的树,陆风能想到的只有几棵。
见到陆风的反应,华姝有些意外,在她的记忆中,陆风是个稳重如山川,温和如春风细雨的人,从不轻易显现悲喜惊怒。
但现在却因为一片叶子出现这样的情绪变化,遂没忍住问:“先生说的是什么树?”
寻常灵树也是可以助人修行的,一些灵花灵草还能延寿救人,但是这种东西应当不值得陆风有这么大的情绪变化。
“我也不知具体是什么树,”陆风收起手里树叶的幻影,沉声道:“不过心中有些猜测。”
见陆风神色严肃,华姝不禁支起耳朵听,不敢遗漏一个字。
“一为不死树,千年只结一果,可炼神仙药,食之长生不老。”
“二为扶桑,生于汤谷之上,载九乌,可撑九日。”
“三为建木,位于天地支柱的昆仑山,其上栖九天鲲鹏,连通天地人三界。”
这些都是神树,其威能自然不可言说,但是细细对比下,陆风觉得都与自己看见的那棵树不一样。
漫天树叶如雨落,壮若山川,叶覆无边无际,身上神光覆盖。
但在方才的幻境中,这样的树却正在崩塌,那真实崩裂的感觉在陆风心中挥之不去,宛如身临其境。
陆风想得入神,没注意他身边的华姝在听他所言后整个人呆若木鸡。
陆风说的任何一棵树她都没有听说过,仿佛那根本就不是能存在于这个世间的东西。
华姝思绪混乱,一会儿想陆风是从哪里知道这种树的?一会儿又想陆风是从哪里来的,他究竟活了多久?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陆风叹息一声,看了看林禹他们后道:“我出去走走,等他们醒了再来寻我。”
“是,恭送先生。”
华姝忙不迭拱手行礼,而后目送陆风离开山洞。
第184章 山中百鸟
“前辈出来了!”
众人一见陆风出来就立马围了上去。
“前辈, 里面……”
“他们还需过段时间才能出来。”
听见陆风的回答,众人悬着的心总算是稳稳落下。
但反应过来陆风说的是“他们”之后,心里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说明林禹和齐霖磐真的死而复生了。
此事实在是令人不可置信, 有人欲要向陆风求证, 却听陆风道:“这里可有空闲僻静的屋子,我需要在此多留两天。”
他要见林禹他们真的醒来才离开。
“有有有, 前辈这边请。”
花长老上前一步,对着陆风拱手行礼。
众人见陆风此刻并没有多言的心思, 便也不敢再多问,齐刷刷拱手送陆离开。
黑蛋它们见陆风要走,不需陆风招呼就自己跟了上去。
路上,花长老也并未多言, 安静地带着陆风到一处小屋前, “房屋简陋怠慢了前辈,前辈若是看此处不喜欢,可再另寻它处。”
“不用了,这里就很好,多谢。”
陆风看不见眼前的屋子如何, 但是他听见了周围清脆的鸟鸣声, 确实是一处安静清幽的地方。
花长老听见陆风的回答,心中松了一口气, 生怕陆风不满意。
“前辈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尽管开口,可要找两个弟子随侍左右?”
花长老面对陆风可谓是战战兢兢,虽然到目前为止, 陆风表现得都很是随和,但这只是匆匆两面, 陆风具体性格如何花长老并不知道,所以很是害怕开罪了他。
陆风不知修真者身边是不是都有弟子随侍,但是他确实不需要。
他也感受到了花长老话语间的那份谨慎小心,遂温和地坦言道:“陆某喜静,不喜人打扰,诸位一切照旧,忽视我便是。”
“是。”
花长老虽然拱手称是,但是心中却是忍不住碎碎念,这样一个厉害的前辈住在宗门里,谁能当不存在,谁敢当不存在。
不过见陆风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行礼后离开。
寒洞门口,众人朝着里面张望,相互交头接耳。
“现在我们能进去看一眼了吗?也不知道师兄他们是不是真的复活了。”
“之前那厉害的气息真的是师姐吗,师姐是不是得前辈指点了?”
不仅是弟子们想进,旁边两位长老也想进,但是他们也同样犹豫着,不知道现在是否可以进去了,要是里面正是什么关键时刻,被他们打扰了可怎么办。
就在这时,花长老终于赶了回来。
江竺他们立马问:“师父,我们现在可以进去看看吗?”
花长老看看众人,一咬牙道:“我和两位长老先进去看一看,你们先回去吧,注意着山脚下的动静,不要叫人有机可乘。”
说完,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嘱咐道:“记得不许去后面打扰,要是得罪了前辈,别怪我没警告过你们。”
见花长老神情如此严肃,之前那些心中怀有求前辈指点的想法的弟子都歇了心思,与三位长老行礼之后就离开了。
三位长老来到寒洞前,对视一眼后小心谨慎地走了进去。
“我记得从前寒洞里可没有这么冷。”
外面的冰已经全化了,他们还以为里面也是如此,但是进来之后才发现这里面冰天雪地,温度比从前还要低。
不仅如此,他们还感觉到了浓郁的灵气。
“这里面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些灵气哪里来的?”
三人怀着诸多疑问往里走,走得越深,洞里气温越低,让三人不得不御气抵挡寒冷。
走到尽头时,便看见了令他们大为不解的一幕。
只见之前已经断气的林禹和齐霖磐完好如初地坐在冰床上,看模样与常人无异,而旁边的华姝周身气息外放,强大的威压叫他们止步的腿软。
“真的是大修士!华姝真成大修士了,这是如何做到的,前辈真的是仙人吗?”
以往他们还能指点一下的小辈此刻竟然成大修士了,修为远远在他们之上,便是遇上那些圣地皇朝的天骄也毫不逊色,甚至比他们还要略胜一筹。
三人短暂的惊愕之后,便是狂喜。
“咱们宗门后继有人,不用怕了!”
华姝早就感知到三人的到来,只是她现在还不适应自己的修为,所以正忙着收敛自身威压。听着三人的谈话,她自己也很是唏嘘,宛如犹在梦中。
“出去吧,这次轮到咱们扬眉吐气了。”
花长老三人见华姝他们情况都很好,便又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三人出寒洞后先晒晒太阳,祛祛寒气,而后兴奋地直奔山门,吩咐弟子们把山下的人看好了,绝不能叫人跑了。
众弟子将三位长老的反应看在眼里,顿时明白师兄师姐的情况要比他们想的好,好到能让长老们脸色红润的程度。
剑宁宗顿时气势大盛。
在屋门口坐着休息的陆风感受到这宗门里上涨的气势,不禁微微一笑。
耳边清脆鸟鸣声不断,仿佛是玉器在相互敲击,陆风坐在屋前想不通那幻境中的树是什么来路之后,便也不再继续想,起身叹息一声,“随缘吧。”
那方幻境既然叫他看见了,偏他又算不出看不透,那想来也不是什么寻常事,不会如此不了了之。
天意叫他遇上,那断不会如此虎头蛇尾的结束,以后自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倒是这山中的鸟鸣声叫他来了兴趣。
陆风拔下发间青竹,化成竿执于手中,循着鸟鸣声寻去。
“灵鸡这样的好宝贝,哪里能叫我抓住,师兄他们是逗我玩的吧。再说为什么非得抓来吃了,难道那位前辈喜好吃鸡?”
山林间的小路上有个小修士,手里正拿着扫帚清扫林间小路,每到一处他就要扒在林中四处寻找宗门里的那只灵鸡。
“小友,敢问这林中鸟声具体是从哪里传来的?”
听见声音,小修士回头一看,就见一个儒雅的青衣修士杵着竿向自己拱手问路。
“这,你……”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陆风,见人陌生得很,加上那双眼睛,立马兴奋道:“您就是那位救了我们宗门的前辈!”
陆风淡然一笑,“陆某什么都没有做,是你们宗门气数未尽。”
小修士听不懂什么是气数,也不知道陆风具体做了什么,他因为入宗门不久,比凡人强不了多少,所以之前上悬宗的人上门来的时候,师兄师姐们并没有叫上他。
不过后来找他的师兄说是前辈救了宗门,想来这事不是骗他的,所以他并没有将陆风说的那句“什么都没有做”放在心里。
“前辈要找什么鸟?我引您去。”
小修士十分热情,好奇地看着陆风的眼睛边走边道:“咱们玉峰山什么值钱的都没有,就是山中鸟多,但是林中山路复杂,要是迷路就不好了。”
尤其是瞎子入山更加危了。
虽然听师兄们说前辈很是厉害,但当他亲眼看见这前辈,他觉得这人就是个寻常的教书先生,此外并无任何特殊,看不出有多强。
陆风杵着青竹竿跟在小修士身后,温和地搭着小修士的话,“并非要特地寻什么鸟,只是偶然听见这声音十分悦耳,所以想凑近了听。”
“啊?只是为了凑近听啊!”
小修士有些诧异,头一次听见有人漫山找鸟,就只是为了凑近了听这鸟鸣。
“那前辈大可以叫人把鸟抓了送到屋里去,何必亲自来山中找。”
陆风莞尔,“若真这样做,我反倒是不想听了。”
“这倒是,林中自由的鸟声和笼子里的鸟声终究是不一样的,”
说话间,两人不知不觉就到了玉峰山深处,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越密集。
“幸好这些鸟没有跑。”小修士感叹一声。
剑宁宗在玉峰山建宗已久,这里的人和鸟相处的还算和谐,所以这些鸟并没有因为二人的到来而吓飞,如此多的鸟聚在一起,也算是玉峰山的特色。
陆风站在树下,并没有因为看不见这些鸟而感到失落,反而是认真倾听辨别,而后问小修士。
“前方三十步的树上,右侧枝干最末的鸟是什么鸟?”
他准确指出了位置,小修士一眼便找到了陆风说的那只。
“此鸟名为翠峦,背上及翅羽都是幽蓝色,胸前为白毛参少许浮金,虽为短尾,但头上有三根翎羽极为神气,所以模样也是极漂亮的。”
陆风闻言温声呢喃:“翠峦,倒是声如其名。”
他能听出林中鸟雀很多,只是可惜了……看不到。
“小友,我打算在林中待上两日,华姝她们出来后若是寻我,劳烦你告知一声我在此处。”
听见陆风说要在林中待着,那小修士皱眉不解,林中鸟雀虽多也漂亮,但是这终究是鸟兽待的地方,看看便够了,如何待得下去?
“前辈,这里鸟粪还,还挺多的,要不咱们换个位置待吧,林中干净的地方还有很多……”
“无妨。”
见陆风如此坚决,那小修士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毕竟前辈做的决定,哪里是他能置喙的。
这么说来“高人都有自己的怪癖”的这句话不假,就连眼前温文儒雅的人也不例外。
虽不解,但尊重。
“那好吧,我会每日都来扫一扫的。”
小修士提着扫帚在一棵树下扫出一片净土,又将石头清理干净,给陆风弄出一个休息的地方。
这些事陆风挥袖间便能解决,但他没有这么做,只是看着小修士道,“多谢,另外,我对吃鸡并没有执念,不必非要抓那灵鸡来给我。”
“啊……好……”
“我路还没有扫完,前辈我先告辞了。”
小修士尴尬挠挠头,与陆风行礼告别后,提着扫帚离开。
陆风站着送对方离去,直到听见脚步声了才来到树下的石头上坐着。
因为二人的打扰,林中鸟鸣比之前少了许多。
那小修士一走,树下就只剩陆风一人。
不少鸟雀大着胆子飞到陆风头顶的树上,好奇地打量着他。
更有但大的直接落到陆风旁边,小心试探。
但是陆风将青竹插回发间后就在树下盘溪而坐,闭目养神,渐渐与山林融为一体。
夕阳西下。
陆风久坐不动,树上的那只翠峦打量陆风许久后落到了他的肩头。
翌日。
林中树影婆娑,鸟声如玉。
小修士如约来打扫,却见诸多鸟雀围着陆风,它们或玩乐、或休息、或斗声,热闹非常。
奇怪的是陆风周围却无一点污秽之物,身上更是连一点鸟羽都不沾。
给人的感觉依旧如山间清澈的溪泉,如花草间拂过的春风。
那些飞鸟都像是被陆风吸引一般,守在陆风身边不肯离去。
“奇怪……”
小修士干脆将周围全部清扫干净,而后学着陆风的样子放下扫帚、盘腿休息,但没多久他就觉得无聊,拿着扫帚早早离去。
第二日。
小修士兴冲冲过来,见陆风还是那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将周围扫干净后,他心生好奇,又学着陆风在树下打坐。
微风轻拂,陆风青衫微动,墨发飞舞,嘴角露出似有似无的笑意。
这一次小修士坚持的时间比昨日久一点,但最后他还是耐不住寂寞离去。
第三日。
这一次小修士终于坐了许久,他早上来的,傍晚才归。
想来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能在此处坐这么久,甚至怀疑自己中途是不是睡着了。
“奇怪,坐一整天,反倒觉得神清气爽。”
小修士伸着懒腰,活动活动筋骨后,感觉到前所未有的一身轻松,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在山里跑几个来回都不带喘气的。
不过陆风在此打坐,他可不敢瞎跑,拿着扫帚安静离去,走到半路却突然想起自己这一天滴水未进,但依旧精神抖擞,不知困倦疲累。
第185章 涅槃重生
陆风在林中一连坐了三日, 在第四日清晨,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今日那小修士也来了,此刻正坐在不远处打坐。
这几日陆风虽然双目紧闭, 未发一言, 但是三日里发生的事情他都知晓, 所以见到小修士时并未意外,反倒是感觉欣慰。
这样好的心性, 若是蒋育道遇见,定会收入门下, 只是可惜他已入剑宁宗,道缘浅薄,否则陆风真会替蒋育道收下这个弟子。
不过有这几日做基础,想来这小修士今后在修行路上也能走得比他人更远。
不再注意那孩子, 陆风细细整理这几日所得。
他听群鸟齐鸣有感, 欲作一曲以和之。
陆风双手一挥,一把虚幻透白的七弦琴出现在双膝之上。
此琴由功德凝聚并无实体,不过陆风手指在上一拨,琴上就传来阵阵清音。
“真是怀念啊。”
陆风许久未摸琴,如今再次触碰, 熟悉之感涌上心头。
突然, 一只灵物从旁边树丛里窜出来,谨慎地盯着陆风看。
陆风见到灵物丝毫不感到惊讶, 因为这家伙其实三日前就来了,但是它不像这林中的普通鸟类敢靠近,只敢远远躲在树丛里面观察。
“这哪里是灵鸡, 明显是只未开羽的灵鸟。”
陆风看着对方圆滚滚的身体感觉有些好笑,好好的灵鸟, 却被剑宁宗的人养成只圆润壮硕的大肥鸡,方才听见琴音从树丛里挤出来的时候,差点就卡在树缝里出不来了。
“罢了,既然来了便是缘分,今日助你开羽。”
鱼无鳃不下水,鸟无羽不会飞。
陆风拨动琴弦,一阵琴音传遍玉峰山。
在琴弦拨动的那一刻,群鸟振翅围绕着陆风,地上那只灵鸟也张开翅膀在原地打转。
陆风随心而奏,琴音初时婉转悠扬,后逐渐高昂起来,一圈圈白色音浪在陆风头顶上荡开,震得树叶摇晃。
不知何时,周围的鸟雀都盘旋在林间,宛如一个五彩斑斓的漩涡随着琴音旋转。
地上那只灵鸟看着盘旋的鸟群,着急地在地上鸣叫。
旁边静坐的小修士也是眉头紧蹙,额头冒出豆大的汗水,开始坐立不安,脸色煞白。
陆风见状,手拨琴弦的动作不停,平静开口道:“凤凰之翔至德也,雷霆不作,风雨不兴,川谷不澹,草木不摇……还至其曾逝万仞之上,翱翔四海之外,过昆仑之疏圃,饮砥柱之湍濑……”①
随着陆风的话音,小修士眉头渐渐舒展。
同时,一只凤凰虚影在琴音中浮现,随着高昂的曲调盘旋而上,周围百鸟仿佛受到召唤一般,争先恐后地振翅而去,独留地上那只灵鸟着急地在原地拍打着翅膀。
陆风见状厉声喝道:“你得百鸟之所不得,福运深厚,偏不知进取,见百鸟振翅而不飞,与家畜何异?”
明明是灵鸟,却被人养得像鸡一样,纵是灵物也被鸟雀所看不起,连人都要抓它来杀了吃。
忆及种种,灵鸟身躯一震,引颈长鸣,眼中满是不甘。
“呖~”
一声长啸,灵鸟双翅咔咔展开,翅羽舒展后呈五彩之色,双翼竟然比山鹰的还要长。
灵鸟挥动翅膀掀起大风将小修士吹得没办法再静坐,他睁开眼睛就见宗门里的走地鸡大变模样,身体如离弦之箭冲天而起,一举穿过鸟群,率先追上了那只虚幻的凤凰,将百鸟远抛身后,展翅翱翔。
小修士看得目瞪口呆,这一幕将永远刻在他的记忆中。
在琴音鸟鸣相和时。
寒洞里突然爆发两道强劲的气息。
“不会吧……”
值守在外面的两个弟子已经傻了眼,“这两个气息难不成是师兄他们?”
今日的玉峰山实在是太过热闹,先是琴音流淌,后又有百鸟相随,现在他们师兄又突然弄出动静,威压从寒洞中向四面八方压去。
原本要去寻琴音的长老弟子们此刻都呆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去看谁。
是去听仙人抚琴?还是去看人涅槃重生?
但是下一刻就无需他们选择了,因为寒洞方向,三道身影直奔山林,从他们上空快速掠过。
“大喜!大喜啊!”
花长老他们看着林禹三人,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的威压,以及那看不透的修为,激动得脸色涨红。
原本一个华姝就足够他们欣喜的了,哪怕林禹他们两个复活后修为尽散也没有关系,虽然很是可惜,但是他们也知足。
但是没有想到,他们不仅活了,修为还大涨。
一门三个大修士,这在大虞来说,便是位列普通中等宗门都要排在首位。
其实这些长老不知道,华姝她们修为可不是如此简单,要知三祖师底蕴深厚,谁也不知道他们修为到了哪个地步,更是不知他们给林禹三人留下的修为有多少,三人修为可谓是无时无刻不再增长。
等到完全将修为吸收融合时,只怕仅凭三人都可位列五大世家之上,若是宗门里再出天才,日后必晋升大势力之流。
玉峰山下。
等了一日又一日,早就等得不耐烦的上悬等人原本在攻玉峰山和回宗门两个选择之间争论不休。
前者上悬长老不许,后者大家又不愿意,就这么一无所获地回到宗门,被罚不说,只怕是会被同门笑话死。
但是就这么守在山下也无济于事,所以众人争论不休。
可就在这时,玉峰山上传来大动静,那袅袅琴音便是他们都能听得见,尤其是百鸟相逐,翱翔九霄。
“宝贝!灵鸟!剑宁宗竟然有灵鸟!”
众人激动得双眼发红,就连上悬长老也是如此。
“我就说剑宁宗肯定有宝贝!”
“长老,别再等了,咱们打上去吧!万一去晚了,说不定好东西都被那群家伙藏起来或者损毁了!”
在众人的催促下,上悬长老也是心一横,再等下去宗门那边不好交代,而且宝贝当前,他也顾不上陆风究竟是什么厉害的角色,摸着怀里宗主给的底牌玉佩,眼神狠辣。
“杀!”
“杀杀杀!”
一时之间,山脚下杀声震天,一群人乌泱泱朝着山上去。
监视的剑宁弟子连忙往山上跑。
“速通知长老他们,山下的人坐不住了。”
山林之中,琴音渐缓而后消失,风静树止。
林禹三人随着百鸟一起落下。
不同的是百鸟落在枝头,三人落到陆风面前。
“拜见先生。”
三人齐刷刷地拱手,身上威压收都收不住,将旁边的小修士吓得瘫坐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三人。
陆风一挥手,身前的琴就宛如一缕白烟一样消失,他起身从石头上下来,看着林禹二人问:“你们感觉如何?”
两人劫后重生,还因祸得福,心中对陆风是道不尽的感激。
林禹上前一步,拱手躬身道:“修为突长,有些不适应,威压也收不住,冒犯了先生。”
华姝还好,经过几日在寒洞中的修行,她自身威压收敛得远比林禹他们好。
相比之下,他们二人带着威压匆匆而来,就仿佛是在给陆风下马威一般,虽然他们已经尽力在收敛了,但是对方是陆风,二人难免心中忐忑。
好在陆风只是笑笑,“威压之事无妨。不过总这么敞着也不像话,就去山门处适应一下吧。”
“是,这就去。”
三人不敢耽搁,以他们现在的修为,即使相隔甚远也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所以立马化作三道遁光消失在山林中。
那些上悬宗人无需林禹他们三人一起出手都能解决,陆风自然就更不用过去了,宗门利益之争他也不想插手其中,徒惹些因果沾身。
三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旁边小修士愣愣地抱着扫帚咽口水。
“师兄师姐他们……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了?”
陆风没有管他,让他自己好好缓缓。
灵鸟无需陆风召唤便自己落到陆风面前。
此刻的灵鸟可谓是大变样,在它身上丝毫看不出之前那畏畏缩缩的影子,整只鸟都变得神气起来。
雄赳赳气昂昂,一身五彩羽毛鲜艳夺目,站在枝头俨然是百鸟之王的气势。
灵鸟站在陆风面前,见陆风看向它,它便低下自己的头,对陆风表示臣服。
陆风知其意,双手负于身后平静道:“那老掌门有恩于你,将你养大,如今掌门逝去,你当努力修行,守护剑宁宗百年,百年后你可自行离去。”
鸟头抬起,对着陆风点点头。
有老掌门的三个徒弟在,它感觉这剑宁宗也无需它来守护,但是恩情确实是真的,无论有没有那三个脱胎换骨的徒弟在,它都要报这份恩。
至于陆风的点化之恩,它是连还恩的资格都没有。
陆风也不需要它来还,他所做的这一切,只是想当初相识一场,让乌屈爻走得更安心些罢了。
山门处,上悬等人与花长老他们才刚交上手。
下一刻,三道威压从山门内压来,无差别地将所有人震得双膝颤抖。
林禹他们走上前后,剑宁众人身上的威压才消失不见。
“抱歉,这威压我们还控制不好。”
华姝对着几位长老歉意一笑,同时也是叫他们安心,今后的剑宁宗不是谁都能打上山门的。
众人看着他们三个激动不已,哪里会在乎威压之事。
但是上悬等人就不一样了,在三人走近之后,他们近乎跪到了地上,身上冷汗浸湿了衣服,心脏更是跳如鼓雷。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此话不假,没想到用在修士身上也适用。
前几日还吃力接匾的小丫头如今高站台阶之上睥睨众人,粉色衣裙随风荡漾,长发与春风纠缠不休,脸上神情如看蝼蚁。
“先生叫我们在战斗中将威压释放,所以要把他们当初磨刀石,别太快结束。”
“知道了。”
话落,三人一下子冲入人群之中,所到之处哀嚎遍野,看得剑宁众人大呼痛快。
不过为了不让这些人的血弄脏山门,林禹他们只废筋骨不杀人。
弄不清楚为什么林禹两人没死,也弄不清楚为什么他们三人会变这么强的上悬长老可谓是气红了眼。
想当初就是这三个家伙的师父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现在林禹一人就能轻松震开他的防御,打断他的骨头。
屈辱、恐惧、不解,种种情绪汇聚在心,那长老掏出玉佩大喊一声,“我和你们同归于尽!”
但他捏碎玉佩后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上悬长老看着手里的玉佩碎片,半晌后自嘲一笑,“宗主……你好狠的心呐。”
说罢便自绝于山门前。
领头的一死,剩下的人更没有抵抗之心了。
半空之中,陆风看见这一幕就不再停留,驾云飘然离去。
等林禹他们处理好事情再回山林时,林中虽然还有灵气激荡,但哪里有陆风的身影,只有一个抱着扫帚的小童。
“前辈说,让我把这个给你们。”
小修士摊开手,掌心里赫然是三个小光球,里面是他们没有吸收完的修为。
林禹接过东西,看着小修士问:“看你身上气息流转,这几日你可是一直待在先生身边?”
现在的林禹他们今非昔比,面对询问,小修士紧张点点头。
“没想众人渴求不来的机缘竟然被你捡到了,如此造化……”林禹三人对视一眼,看小修士的眼神与之前不同,“以后别扫地了,就跟在我们身边吧。”
小修士紧张地搓着扫帚,“我觉得打扫山林挺好的,我不想离开这里。”
一个人扫山间小路自由自在,而且他已经习惯在这里打坐休息了。
华姝温柔笑道:“不必紧张,我们还是从前的我们,只是变强了,其他并没有变,而且我们也打算留在这山林的修行。”
这里可是先生静坐点化灵鸟的地方,道运不散,闭眼时还能感觉到有琴音袅袅,要是在这里修行,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便是他们三人也舍不得离开。
“那,多谢师兄师姐!”
小修士高兴得举着扫帚道谢。
三人笑笑,转头看着树上灵鸟,华姝双眼微红,“如果师父在的话,看见我们三人与灵鸟,定然会无比高兴吧。”
当日齐霖磐死在前头,并不知乌屈爻来寻他们三人而后身死道消的事,此刻乍然听闻,那原本修为大涨的喜悦在此刻都当然无存。
林禹也很是不是滋味,如果不是师父,他哪里还有身躯残留,哪里还能有现在。
到头来他们三人平安无事,只有师父再也不回来。
……
离开玉峰山后,陆风原路返回。
他如今身处锦州,若按现在的速度,还需半日才能回到璋县。
但是途径一村时,他却停了下来。
“罢了,不着急,明日再回吧。”
第186章 急于留人
这场春雨来得急, 陆风驾云落到一处废弃茅屋前,打算先在此落脚歇息。
“在下路过此地,想借此处歇歇脚。”
茅屋虽是废弃的, 但进门前陆风还是敲了敲, 见里面没有声响后, 才推开嘎吱作响的破旧木门。
“叨扰了。”
陆风并未着急进屋去,而是站在门口, 看着绵绵不断、如烟如纱的春雨笑着感叹。
“细雨要留人啊。”
看这样子,这雨估计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非得留他在此处过夜不可。
茅屋应当废弃很久了,走进去能感觉到四处透风,脚下还能踩到干草,想来此处经常有乞丐行人落脚休息。
虽说是个废村, 但其实根本没有几户人家, 零星三两屋还相隔甚远,看着人烟稀薄,不过这地方离锦州下辖的一小县城倒是不远,有乞丐在此落脚也正常。
刚进去,陆风就听见了一阵不大正常的微弱呼吸声, 声音时断时续, 仿佛下一刻便要断气归天。
躺在角落里的人是个老乞丐,陆风杵着青竹竿走近, 蹲下身仔细一探后发现这人确实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只是不知为何他始终吊着一口气舍不得断。
“唉~”
陆风叹息一声,起身在一处背风的角落生了堆火, 捡来老乞丐的破碗热着水,又将老乞丐移到火堆旁, 远离冷风口。
许是感觉到暖意,老乞丐呼吸总算是平缓了一些,但陆风看出他过不去这个夜晚。
等破碗里的水被烤热乎后,陆风将热水给老乞丐喂下,可算是让对方好受了些。
半晌后,见人睡着,陆风便不再管,就着屋里的石块坐下看书休息。
这一坐便坐到了傍晚,陆风时不时看看老乞丐的状态,温暖的火光映衬在破屋里,屋外细雨绵绵。
陆风看书看得正入迷时,忽听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陆风眉头微皱,下意识放下手里的书看向房门。
下一刻,木门被缓缓推开。
那是一个还没有木门一半高的小乞丐,一头污糟头发盖着脸庞,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也看不出是男娃还是女娃,走路也不利索,腿脚颤颤巍巍的。
对方推门进来,看见陆风的时候还愣了一下,身体一抖,下意识想往门外跑,但是看见躺在陆风身边的老乞丐,他还是哆哆嗦嗦走了进来。
小乞丐带进来一阵凉意,估计和他全身湿透有关。
陆风见状没有贸然管他,拿起书继续看。
那小乞丐在旁边蹲了许久,见陆风不管他后他才一点点挪到老乞丐身边,谨慎地从怀里拿出两个冰冷的馒头出来。
这过程中他一直盯着陆风看,仿佛是怕陆风突然来抢。
“啊,啊!啊……”
小乞丐拿着馒头就往那只剩一口气的乞丐嘴里塞。
见塞不进去,那老乞丐又不动弹后,他就歪歪头,选择将馒头藏进乞丐的衣服里,这才顾得上拿着自己的馒头啃。
那馒头虽然是冷的,但是上面并无异味,想来是哪个好心人给他的吧。
不过看这模样,他出去一天也就得了这两个馒头,现在饿极了狼吞虎咽的还被堵住了喉咙。
陆风将烤暖和的水递给他,却吓得他猛地窜出去,眼中全是害怕,直到见陆风递过来的是水后他才慢慢靠了过来。
知道这孩子警惕心很强,陆风便不再做什么,见他把水喝了,又小心翼翼地靠近火堆取暖,陆风便继续看自己的书。
只是不知过去多久,面前突然多了一只黑黢黢且骨瘦如柴的小手,手上拿着小半截馒头。
“啊,啊!”
小乞丐不会说话,只会一个劲啊啊,稚嫩的声音和圆溜溜的眼睛看得人心中酸涩。
尤其是他还将自己的东西分一半出来。
陆风看书的手顿住,他虽看不见,但是对屋里的一切都感知得很清楚,甚至能听到那孩子没吃饱的肚子在叫。
见陆风没有接,那小乞丐就拿着馒头想藏进陆风的衣服里。
还不待陆风说话,门外就又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看来还不止一个人。
破旧的房门被一脚踹开,吓得那小乞丐一溜烟躲到了老乞丐的身边。
“大哥,有人。”
几人一进屋就见屋里生着火,除了那一大一小的两个乞丐外,还有个读书人。
“啧~你看我像瞎的吗!”
几人一进屋就聚在一起,各自将手里的钱都拿给了那个领头的。
这里的乞丐不少,这些人白天去城里乞讨,晚上又回到这地方休息,听声音还有四五个人。
不过有乞丐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乞丐处处都有。
陆风不是朝廷,他向来又是两袖清风,身上没几个钱,有善心也暂且做不了什么,只能继续看自己的书,时不时看一眼那孩子。
只是等那边数完钱了,却好像盯上了他。
几人径直走来问陆风能不能借个火,不待他回答却已经自顾自坐下,见位置不够还要踢旁边的老乞丐,将那一老一小赶走。
陆风收起书无奈叹息,“诸位,此屋不小,不妨另生一堆火。”
言罢他将战战兢兢的小乞丐带到自己身边,让他离火源近一些。
见陆风说话不紧不慢,语气不容置疑,那几人心中泛起嘀咕,对视一眼后还是借陆风的火苗另烧火堆。
“这位先生是哪里人?前面不远就是县城了,怎会歇到这里来?”
“不是本地人,偶然路过。”
领头的与陆风搭话,陆风随意回了两句对方便不再问了,各自躺着睡觉。
陆风看了一眼老乞丐的状态,又看着在火堆旁蜷着的小孩,也跟着闭眼休息。
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的,直到半夜才停。
下过雨的夜晚,外面没有动物出来游荡,只能听见屋檐处的滴答雨声。
火堆熄灭,炭火被风吹的忽明忽暗。
陆风听见那逐渐走近的脚步声,心中很是无奈。
“小心些,我瞧这人像是大户人家的,身上一定有钱,别把人弄醒了,到候麻烦。”
那领头的小心靠近,伸手去够陆风的钱袋,打算拿到钱就离开。
谁知他还没摸到钱袋子,身体就猛地被震飞出去,摔在地上一头雾水。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飞了!”
领头的估计是被突然摔懵了,被旁边的人搀扶起来后眼神空洞,后知后觉地看向陆风。
此刻陆风哪里还有一点睡着的样子,正端坐在火边撬弄炭火。
“你,你……”
领头人指着陆风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出来。
突然,旁边的老乞丐呼吸开始急促,胸腔起起伏伏,双眼也鼓瞪如牛。
“呃呵~”
老乞丐痛苦地在地上挣扎着,看得旁边那些人都皱起眉头,“晦气。”
死在这里,他们还得将人拖出去,不然烂在屋里他们就得另寻一处房子栖身。
陆风不搭理他们,挥挥手减轻老乞丐的痛苦,而后看着对方温声道:“我会给他寻个好的去处,不必挂念。”
老乞丐费力地看着蜷缩在火堆边的孩子,终是一口气没有上来,断了气。
“人死如灯灭,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切前尘往事尽勾销。”
陆风伸手覆盖在老乞丐的双眼上,助其闭上眼睛。
人死如落叶凋零,来时哭声震天,去时悄无声息,叫人不是滋味。
突然一抹烟白从老乞丐的身体出来,俨然就是对方的魂魄。
此时时辰特殊,正是三更天阴气最盛的时候,就是另外那几个肉眼凡胎都看见了老乞丐的鬼魂,哪怕是模模糊糊的,都可把他们吓得不清。
齐刷刷向后退去。
陆风见状摇摇头,人活着的时候都不怕,人死后反倒是怕的要死。
新生的鬼魂浑浑噩噩,飘荡在屋里不知道要做什么,直到看见地上的小乞丐眼中才恢复点神智。
陆风向对方打出一点功德入体,助他魂体更加凝实,老乞丐的鬼魂诧异地看着陆风,半晌后拱手道:“多谢这位先生。”
也不知是谢他答应带走小乞丐,还是谢他助自己魂体凝实,不至于在天亮后魂飞魄散。
“敢问先生是修士还是仙人?”
虽是乞丐,但是活这么久,天天混迹在市井,知道的消息可不少。
陆风微微一笑,“陆某只是一个路人。”
见陆风不说,老乞丐也不多问,只是眼中尽是迷茫。
“鬼也有鬼的去处,不必在人间游荡,只是此处并无引路人,所以还需你去到兖州,你可愿意过去?”陆风看出对方迷茫,便问道。
“先生说得可是……地府?”
老乞丐有些激动地问,这些日子地府的消息可谓是人尽皆知,尤其锦州与兖州府相连,更是清楚。
陆风点点头,“兖州离此尚还有一段路程,你若是愿意,我也可以送你一程。”
听见这话,老乞丐忙不迭地点头,“愿意,愿意。”
鬼不好做,尤其是在县城周围,这里来来往往难免遇上修真者和捉鬼人,就算运气好没遇上,那时间长了还是会魂飞魄散。
除非杀人吃鬼修炼,成为恶鬼厉鬼。
但是老乞丐显然不想如此,他虽乞讨大半生,也时常怨恨上天不公,叫他一生几乎都在饥饿中度过。
但是因为陆风的那一碗热水,他死时心中并没有怨念,只是担心小乞丐而已。
“我这里有一把伞,你进入其中休息吧,到兖州时我再告知你。”
破屋里的人看陆风凭空拿出一把油纸伞出来,一个个都吓坏了。
原本看着老乞丐的鬼魂开口和陆风说话,他们就害怕得要死,现在又见陆风根本不是什么普通人,就更害怕了。
尤其是那个领头的,深知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油纸伞撑开之后有一些破旧,但是老乞丐丝毫不介意,魂魄一颤就化成一缕白烟进入伞中。
处理好老乞丐的事,陆风抬眼看向面前的几人。
“噗通!噗通!噗通!”
几人相继跪下,不断给陆风磕头,“仙长饶命,仙长饶命,我们也只是想谋点填饱肚子的钱,求仙长饶我们一命啊。”
此时几人无比后悔,他们胆大包天了敢去偷仙人的钱。
但他们也想不到仙人会是陆风这样的。
从前他们也见过那些修真者,但谁不是气势汹汹、眼高于顶的,根本就没有见过像陆风这种身上什么都没有,粗布麻衣抱着书看的人。
“起来吧。”
陆风脸色平常,并没有要责罚他们的意思,但是温和的脸上也没有笑意。
几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起来。
陆风见状便指着旁边老乞丐的尸体问:“天亮后把这尸体埋了可做得到?”
“做得到!做得到!我们一定给他建个大坟。”
几人连忙回话,见陆风没有其他吩咐后才敢从地上起来,但这一次他们挤在一张,没有一点睡意,直接睁着眼睛到天亮。
天亮后,几人就提着棍出去挖坑去了,他们也不敢跑,老老实实地做陆风吩咐的事。
第187章 赴兖州府
小乞丐看着那几人将老乞丐用草席一裹放入挖好的坑中, 就立马冲上去对那几人拳打脚踢。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几天爷爷不和他说话,也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把爷爷丢坑里。
他起初以为是自己惹爷爷生气了,所以他努力去找吃的, 每天都给爷爷带回来, 但是爷爷怀里的馒头到现在都没有吃。
陆风就站在旁边, 那几个人不敢对小乞丐怎么样,只能看向陆风, 然后在陆风的示意下将老乞丐的尸体放在地上。
“啊啊,啊……”
小乞丐立马扑到草席旁, 毫无章法地将草席拨开,见到老乞丐僵硬灰白的尸体,才笑着从老乞丐怀里摸出硬馒头往人嘴里喂。
见老乞丐不吃,他又试图把老乞丐的嘴掰开, “啊, 啊。”
旁边的人看着小乞丐扑在一具尸体上,固执地想把硬馒头塞进去,纵使是平时偷抢习惯了的人,也忍不住别开头。
陆风上前一步蹲到小乞丐身边,摸摸他的头不知道说什么。
小乞丐心智不全, 心中大概只记得住两件事, 一是去人多的地方找东西吃,二是天黑前要回到破茅屋睡觉。
从前这些事都是老乞丐陪着他一起做的, 他现在应该很奇怪老乞丐为什么突然不和他一起了。
死亡这件事很难解释,尤其是一个心智不全的孩子。
陆风无奈地只能拿出那把油纸伞。
伞叶撑开,老乞丐出现在陆风身旁。
“娃。”
听见熟悉的声音, 小乞丐迷茫地从尸体上爬起来四处张望,直到看见熟悉的人, 才献宝似的将馒头递给老乞丐。
趁着小孩分神,周围的几人连忙把尸体放入坑中,用黄土掩埋。
哪知小乞丐却突然回头,只是他这次没有扑上去,他看看逐渐被泥土覆盖的尸体,又看看站在自己面前虚幻的老乞丐,愣怔几息后开始抱着馒头嚎啕大哭。
“哎~”老乞丐重重叹息一声,边安慰小孩边对陆风道:“之前我带着他埋过几个人,所以时间长了他可能明白一些东西。”
说到这里,老乞丐犹豫地问陆风:“先生,我能和他聊聊他吗?”
陆风自然无有不应的,在老乞丐去哄孩子的时候,那黄土已经填了一大半,不多时就冒出了土堆尖。
等坟墓立起来后,那几人忐忑地看着陆风,站在一边等着陆风接下来的吩咐。
但是陆风只是看了看他们,平静道:“既然已知地府的存在,就该知道因果循环自有报应,所以日后好自为之,不要为非作歹,徒增罪孽。”
“是是是!仙人教训的是。”
几人哪里敢反驳。
刚好那边的小乞丐也不哭了,陆风就收回油纸伞带着小乞丐驾云而去。
看陆风消失在天际,站在坟墓边的几个人仰着脖子看傻了眼。
“这,不会真的是仙人吧?”
虽然修真者也被他们叫为仙人,但是仙人和仙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看着陆风,他们就觉得这个仙人和那些修真者不一样。
“咱们这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领头的呢喃一声。
“老大,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突然见过大世面后,不禁就开始对眼前的生活产生了疑问。
“做什么!当然是填饱肚子。”
“也是。”
像他们这样的人,没有什么比填饱肚子更重要了。
……
白云之上,身边的小孩十分安静,一直盯着脚下的云朵看,手紧张地抓着陆风的衣裳。
陆风虽然没有听老乞丐给这孩子说了什么,但是从这孩子一直紧紧贴着自己的模样就猜到了一些七七八八。
在天上飘了一个多时辰之后,陆风总算是看见了兖州府。
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兖州已经恢复大半,大家都在努力的生活。
陆风牵住小乞丐的手悄然而下,落到一处无人的巷子里。
兖州城的人都见过他,为了避免麻烦,陆风给自己身上施了点小手段。
然后牵着小乞丐的手从巷子里走出,路遇一家店铺,陆风进去用一个铜板买了三支香,离开的时候,那店铺掌柜很是郁闷。
“哪里有人只买三柱香的?真是奇怪。”
掌柜追出门,但在来来往往的街上并没有看见方才买香的人,他只能奇怪地挠头,“人呢?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实则陆风就站在他的面前,牵着小乞丐朝不远处的面摊走去。
“来三碗面。”
“好嘞!”
面摊老板听见声音回头一看,见只有一个青衣人带着一个小乞丐,“呃,先生,确定是三碗吗?”
老板倒不是担心陆风付不起钱,因为陆风已经摸出十多个铜板放桌上了,“多加点肉,有劳。”
老板拿钱数一数立马高兴道:“好嘞,客官稍等。”
小乞丐坐在陆风身边,眼巴巴地看着隔壁桌客人碗里的面,肚子一直咕噜噜地叫。
陆风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帕子,倒桌上的水给小乞丐擦脸洗手,不一会儿那帕子就不能要了。
小乞丐不习惯洗脸,一直在不舒服地扭动。
等老板端面上来看见脸庞干净的小乞丐,诧异地笑了笑,“这孩子倒是可爱。”
陆风看不见小乞丐的模样,对此也只是笑笑。
三碗面都上齐,陆风一遍一遍地教小乞丐用筷子,直到他能笨拙地把面扒到嘴里为止。
陆风拿出刚买的三柱香微微一晃,香就凭空点燃,而后将油纸伞放到碗旁边,又将香插进碗里才开始吃自己的面。
他这奇怪的举动自然也引起了那老板和隔壁桌吃面的客人的注意,但是这些人都好像见怪不怪,对陆风的举动并没有说什么,反而是隔壁桌的人谈论道。
“最近城里奇怪的人越来越多了。”
“别说他们奇怪,这些人可都是修真者,要是被听见了,遇见个脾气不好的,咱们少不了要吃苦头。”
“谁敢,咱们可是有城隍爷庇护的人,城隍爷背后可是那位,谁敢欺负我们。”
“哎,城隍爷也只管妖鬼之事,人与人的事还是归官府,城隍爷可不会插手。”
像是被说动,旁边的人重重一声叹息,“修真者的事,官府哪里管得了……”
陆风一言不发地吃面,听半晌也听了个大概。
自上次的事情之后灵气反哺,兖州首当其冲,最先收益的也自然是兖州人,于是有不少人来兖州招收弟子,还要买地,在兖州境内建立宗门。
这样的宗门还不止一个,光是和这些人打招呼都够官府忙活的了。
只是这些修士显然没有料到兖州竟然会突然多出一个叫城隍的鬼神,这城隍前身还是兖州的前任知府,深得民心,导致兖州百姓对修真者并没有多少信服,反而更敬重那位城隍,所以他们收弟子遇见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陆风无奈一笑。
其实这只是暂时的,等城隍的这股新鲜感过去了,等众人深刻意识到城隍的职责和能力之后,一切又会回归寻常,人鬼有别,该修仙的还是会去修仙。
旁边碗里的香已经燃尽大半,若是有心人能注意的话,就会发现这香的烟一直都流向旁边油纸伞的方向,就连香灰也都只落到桌上,并没有一丝落到碗里。
等到三炷香燃尽,陆风将剩余的竹签拔出,而后将那碗面端到小乞丐面前,“慢慢吃,不着急。”
陆风的面早就已经吃完了,此刻他正悠闲地喝着水,时不时看油纸伞一眼。
“前面不远就是城隍庙了,那里会有鬼差送你去阴司,你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油纸伞动了一下,下一刻,一道声音从中传出。
“我没什么放不下的,娃能遇见先生我很放心……”
老乞丐停顿一下,有些恳求地道:“那娃虽然不会说话,但他其实是听得懂话的,只是比较迟钝,需要重复好几遍,还望先生不要嫌弃他。”
“好。”陆风微微一笑。
“多谢先生。”
两人的谈话如一阵风来,又如一阵风去,没有人注意到。
小乞丐已经吃不下了,但是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陆风无奈,只能亲自把碗挪开。见他念念不舍的,陆风便指指对面的包子铺,小乞丐这才不大情愿地放开面碗。
吃完面,陆风便要拿伞离开,但是小乞丐快他一步将伞抱在怀里。
陆风也不在意,牵着他离开面摊就往包子铺去。
各种口味的包子陆风都要了一些,后又买了几个烧饼,路过一家成衣铺子时,陆风停了一下,手在小乞丐身上扫了扫,这孩子立马变得干净起来,从头到脚,一切污秽都被清理干净。
清理好这孩子,陆风才带着人进铺子里去,叫那掌柜给拿几身小孩的衣服。
掌柜是个女子,见陆风杵着棍看不见,便也不叫陆风挑了,自己比比孩子的身量,拿了身衣服就叫陆风身边的小孩去换。
只是小乞丐显然不想和她去,让她一顿好哄。
陆风在外面听见里头的一阵兵荒马乱,他也是无奈摇头。
“这女娃子之前还没有发现,现在换一身衣服后,还是个漂亮的。”
陆风闻言微愣,他也没想到这孩子会是个女娃,这倒是让他头大了。
他并没有养孩子的经验,纪明悟和平生到他身边的时候都不是能让他操多少心的年纪了,而且这还是个情况特殊的小女娃。
付完钱,陆风摸着空荡荡的钱袋子,不禁感叹养娃烧钱。
离开店铺后,陆风将所有东西都收入袖里乾坤中,只有那些吃食被小乞丐眼巴巴的盯着。
无奈之下他就拿包袱装上,又把包袱给小乞丐背着,小乞丐这才没有再盯着他,只是去城隍庙的路上,她这嘴就没有停下过。
知道她是从前饿怕了,所以陆风并没有阻止,好在这丫头知道吃不下了就会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城隍庙远比陆风想的还要大,短短的时日就五脏俱全,庙里来来往往都是香客,法眼下陆风能看见这盘旋在庙中的香火有多么旺盛。
昔日在蔡世均身边的师爷也变成了这城隍庙的庙祝。
陆风走进庙中,他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在周围人眼中,只是来了一个杵着竹竿的瞎子,还带着个背满一袋吃食的丫头。
就连师爷看着陆风都只是眉头微皱,觉得陆风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只能上前问。
“这位先生可是要上香求平安?香烛在这边。”
“不用了,我只是来看看。”
听见回答,那师爷也没有多管,毕竟这庙里每天都会有修士进来看看。
他说了请自便后就去引导其他人了。
陆风看着那正中央的泥塑,感叹和蔡世均确实有七分像。
泥塑还是彩色的,可见一身红袍坐于高堂,手中拿着玉色笏板,严肃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还有文武两位判官立于城隍左右。
突然,那城隍泥塑好像晃动了一下,随后一个虚幻的身影从中走出,文武判官紧随其后。
三人径直来到陆风面前,拱手躬身道:“若非是先生踏入殿中,我等都不知先生来了,兖州府城隍,拜见先生。”
“拜见先生。”
陆风温和一笑,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只是不想引人注意罢了。”
听出陆风的言外之意,又清楚陆风性子的蔡世均立马做出请的手势,“还请先生移步后院。”
“好。”
陆风走在前面,蔡世均落后一步,后面的文武判官跟在最后面,只有小乞丐什么都不知道,抱着烧饼乐呵呵地任由陆风牵着。
等陆风离开,庙里的人都没有任何反应,好似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陆风这个人。
第188章 六亲无缘
城隍庙的后院并无任何奢华, 和一般人家的后院差不多,砖石围成的一方小院里,只有一套石桌椅和一棵桂花树。
陆风与蔡世均同坐桌边闲聊, 文武两位判官只是静静地听着, 直到陆风说起来这里的原因。
他将那把油纸伞从小乞丐手里拿出来撑开, 老乞丐的魂魄就出现在桂花树下。
见到城隍的时候,老乞丐身体本能地抖了一下, 他仿佛置身于公堂之上,过往种种在城隍眼里都无处遁形。
看出老乞丐的害怕, 陆风对老乞丐温和道:“和他们走吧,去你该去的地方。”
见人是陆风亲自带过来的,文武判官都不敢怠慢,召来两鬼差将人带下去。
小乞丐没注意到这边的事, 见陆风将伞递给她, 她便高兴地抱着伞去角落里蹲着去了。
“这孩子?”
从刚才蔡世均就想问陆风身边的孩子是怎么回事了,他瞧这丫头的运数可不大好。
陆风叹息一声,平静道:“你没看错,她是个六亲无缘、天煞孤星的命。”
六亲无缘之人注定一生孤苦,但是这样的命格竟然会出现在一个心智不全, 不足六岁的孩子身上。若无他人相助, 这孩子的苦只怕是难以想象,但若是有人与她走太近, 下场也不比老乞丐好到哪里去。
听见陆风的话,蔡世均愣了一下,他虽然看出这小乞丐有一些不好的地方, 但是却看得不如陆风深,起初他还以为是运气问题, 没想到竟然是命数。
偏命之一字最难解。
心中虽然惋惜,但是看着陆风,他还是笑道:“能遇上先生,是她的福气。”
若说命数,那这世间最不受命数约束的,估计只有陆风了。
可是陆风闻言却是重重叹息,“这便是我的为难之处。”
陆风答应老乞丐要给这丫头寻个好去处,但这去处可不好找啊。
看出陆风的困扰,蔡世均浅淡一笑,成神后的威严在陆风面前荡然无存,“恕下官也爱莫能助了。”
“不过说起命数,下官有些好奇,若是两个天煞孤星命格的人凑到一起会如何?”
“那便要看孰强孰弱了。”
陆风伸出手,两片新生的桂树叶子突然掉落,缓缓飘到他的手里。
“按理说在同一个时期是不会出现两个相同的命格,就像一棵树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它们尽管看着很像,但是终究不同。”
树叶落到石桌上,陆风平静道:“它们在同一棵树上是相生,但汲取同一棵树的生命是相克。”
看着桌上的叶子,蔡世均若有所思地呢喃:“相生相克……若是两个命格中的一个十分强悍,便可以完全压制另外一命格,使其不发挥作用,那被压制的那个是不是便可以安然无恙?”
陆风点点头,“不过若是两个命格同样强悍的话,那两人中就只能活一个。”
蔡世均倒是觉得死的那个要轻松一些,否则背着这样的命格,活着也只有没完没了的痛苦。
时间如白驹过隙,几人在院中坐聊一会儿,日头便偏西了。
陆风正要起身离开,却突然见蔡世均拱手行礼道:“先生,我庙前还差一副对联,不知能不能求先生赐副墨宝。”
陆风微一挑眉,他就说怎么进庙的时候,见大门两侧的柱子上空荡荡的,原来是蔡世均故意留下的。
“罢了,且拿纸墨过来。”
听见陆风开口,文武判官连忙将准备的纸墨给陆风摆开。
一只乌黑的笔凭空出现在陆风手中,他沉吟片刻便提笔写到:
阳世三间积善作恶皆由你。
古往今来阴曹地府放过谁。
笔停时,一股清气从城隍庙的后院里荡开,震得桂树摇晃,庙里来来往往的人都是身躯一震,仿佛听见有大冥冥之音在脑海中回荡,叫有心人脊背发凉。
庙门口,一个身后背着二胡的女子的头发被风吹起。
师爷看那女子已经在门口站很久了,一直盯着庙里看,就是不进来,挡了许多来敬香人的路。
犹豫再三后,师爷还是上前问对方有何贵干?并委婉地表示她挡着路了。
“抱歉,我总是习惯站在中间,”女子说完便要向旁边走去,但是走两步后又回来给师爷道:“城隍旁边的文武判官位置放得不大对。”
“啊?”师爷一头雾水,下意识问:“哪里有问题?”
女子立马伸出手指给师爷看,“那文判官离城隍要比武判官离城隍近两指的距离,所以文武判官的位置不对称。”
“嘶~”
师爷倒吸一口凉气,仔细地眯着眼比对,发现武判官离城隍爷确实要远一丢丢,难怪最近武判大人总是来他梦里晃悠。
师爷笑着正要给女子道谢,结果回头一看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蹲到了路边,她双手揣在袖子里,背着二胡往路边一蹲,活像个……
“哐当~”
一个铜板被丢到那女子面前的地上。
“谢谢,但我不是要饭的。”女子笑着朝给她扔铜板的妇人道。
那妇人愣怔一下,而后宽慰着:“城隍爷当面,姑娘不用不好意思,谁没有过难处。”
看着人走远,女子看了看地上的铜板,半晌后还是将铜板捡了起来揣怀里。
城隍庙后院。
在陆风停笔后,蔡世均三人反复看着纸上写的东西。
文意虽差一些,但刚正之气浸透纸张,若是将之刻于大门梁柱之上,定能震慑来来往往的人,便是对那些鬼神阴差都有警醒的效果。
陆风收起笔,满意地看着纸上的字,这对联还是在那个世界看见的,当初看见的第一眼就觉得鬼神的刚正不阿跃然于眼前,叫人心生敬佩、敬畏。
“谢先生赐宝。”
对联上有灵韵缠绕,正气长存,可助城隍庙里的众鬼神修行,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至宝。
“只是这横批……”
“这有何难!”陆风大手一挥,“你可来了”四字便出现在纸上。
做完这些,怕蔡世均又有所求,陆风匆匆撂下一句告辞便带着小丫头走了。
看着陆风的背影,武判忍不住笑了笑,“没想到先生是这样的性子,倒与想象中不同。”
初见时陆风大展神威,叫人只有敬畏,再见后才发现陆风性子竟然这般温和,敬畏之余又多了些难言的心软。
文判也感叹道:“世间有先生这样的仙人,真是众生之福。”
“好了,先生已经走远,听不到你们的好话。”蔡世均哪里不知道这两个家伙在说好话给陆风听。
其实此举也没什么,毕竟那可是陆风啊,所以蔡世均虽然又变成了冷峻的模样,但话语中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不过这两个家伙显然说得不是时候,人家都走了才敢说出来,说了有何用。
……
陆风从庙中穿过,看得师爷一头雾水,“这位先生何时来的庙里?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等他追出门去,陆风又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三忘江上,一团白云飘到上空。
云上的小乞丐已经睡着了,嘴里还咬着半个没有吃完的烧饼,在她身旁,陆风负手看着江面。
那三忘江岸旁多了一个江祠,里面供奉的就是江里的那条金色大鱼。
陆风见水中金光闪烁,欣慰地驾云离去,总算是在天黑时回到了小山村。
因为蒋育道的存在,村子里清净了许多,少了很多修真者的身影。
抱着小丫头落到村口,陆风回头看了一眼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女子,见对方什么都不说,他也不打算问,点点头后转身往村里走。
一路畅通地回到草堂,平生最先窜出来,看着陆风怀里的丫头很是惊讶,“先生,你又在外面捡人了?”
草堂可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苏木你来养养看。”陆风将小丫头交给苏木,毕竟要论经验的话,苏木比自己要多一点。
不待苏木开口拒绝,陆风便转头问平生,“最近功课如何,给我看看。”
平生笑容一僵,转身就跑。
“小师兄果然还是最怕先生。”蒋育道笑着走过来。
平生的功课其实都完成得很好,交给谁看他都底气十足,但如果是陆风的话,他就本能地心虚。
“不过先生这次带什么回来了?”
能聚到陆风身边的人大多各有不同,蒋育道往苏木怀里的丫头身上一瞧,果然看见了异样,不过看完之后他又抬头看向了远处,眉头一皱道:“怎么还惹了一个?”
蒋育道的语气就像是陆风走夜路,然后在路上惹了不干净的东西,把对方带回家里来了。
“你认得?”
蒋育道怔了一下,“呃~倒是宁愿不认得。”
这次别说是陆风,就连苏木也发现了蒋育道的不对劲,不过见他一副陷入痛苦回忆中的样子,两人也不再追问。
陆风洗漱洗漱便去屋里休息去了。
看陆风这模样像是打算闭关一段时间。
“也不知道这次先生能闭关多久。”
蒋育道摇摇头,“难啊,寻常人闭关短则几个月,长的有数十年,甚至不计数的,但是从以往来看,先生估计闭不了多久。”
说着说着,蒋育道往村里看了一眼,然后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激灵,连忙跑去池塘旁修行去了。
苏木看着他的样子很是好奇,蒋育道究竟是看见了什么。
翌日,平生早早出门,几乎是躲着陆风走。
而苏木在发现陆风交给他的小丫头心智有缺后,便将人带到村学堂去,结果把自己好一顿累。
不过好在几经磨合后苏木也摸清楚了对方的习惯,只要不拿她的伞就都好说,只是想对方开口说话是个难题,这事还是的问陆风才行。
第189章 众人齐聚
在苏木等人都以为陆风是在闭关之时, 陆风其实只是睡了一觉,但是这一觉睡得有些长,足足睡了几天几夜。
但他从床上睡醒伸个懒腰后, 还是觉得没有睡够, 毕竟以前常听人说一觉大梦千年, 相比之下他睡得着实有些短了。
但因不想错过这个春日,所以便起来看看。
穿上外衣, 陆风拿着床边的青竹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来到井边,陆风探头往井中一瞧, 发现水里灵光若隐若现,已经和凡水有很大区别了。
陆风将木桶扔至井中,等蓄满之后才稳稳拉起麻绳。
草堂周围的一草一木都有受池塘里的白莲影响,加上自己的缘故, 这里的草木远比其他地方的草木涨势喜人。
但这些都只是寻常草木, 成不了事。
洗漱完后,陆风看着桶里剩余的井水觉得就这么倒了有些可惜。
突然,他才想起什么似的打开袖里乾坤。
黑蛋它们立马迫不及待地跑出来玩,后面还跟着个头顶一串红色果子的人参娃娃。
“都把你忘了。”
袖里乾坤中虽然有功德滋养,但是大好春时, 将它放在袖里乾坤中着实不大合适, 这家伙出来的时候都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样。
陆风在院子里找了处不错的位置,将小人参埋了进去。
长期被灵气功德浸染, 院里的土已经不是凡土。
种进去之后,陆风又往土里淋上好些井水,大槐树见状也挪开树枝, 让一束晨光落到人参上。
陆风顿时就看见那串有些恹的红果子立了起来。
“先生这是种什么呢?”
村长和王有壮手拿麻绳从院外路过,见许久不见的陆风正挽着袖子在地里种什么东西, 不禁感到稀奇,所以站在院外与陆风搭话。
陆风从地里站起来,看着二人温和一笑,“随便种点,二位这是要下田去?”
“是啊是啊!”
许久不见,看陆风还是和从前一样平易近人,村长他们心中都松了一口气,感叹道:“没想到先生竟然会亲自种地,我还以为这种事先生挥挥手就行了。”
陆风笑了笑,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问二人要不要进来休息喝口水。
二人虽然有些心动,但是想想还是拒绝了。
“田里忙,就只有这几日下田的时间,便不来叨扰先生了。”
为了插秧的事,村里人提前打过招呼,所以前来上香的人很少,村长也才腾出时间和大家一起下田。
说起这个,村长很是不好意思地问:“先生,您那大青牛能不能借我们用一用,实在是村里田地多,大家一时忙不过来。”
最好的时节就这几天,但是村里因为人来人往的事没少耽误地里的活。
不待陆风说话,大青牛就自己跑出来了,牛尾在身后摇得很是欢快。
陆风见状微微一笑,拍拍青牛的背,“那便去吧。”
无需村长他们招呼,大青牛便自己往田的方向去,看得村长两人啧啧称奇,“不愧是先生的牛。”
说罢,两人同陆风拱手告辞跟了上去。
黑蛋它们一出来便直奔池塘,此刻正在水车上玩得欢快,赑屃更是泡在水里,由水车带起来又落下去。
在院中坐了一会儿,陆风突然觉得有些无聊。
苏木他们去学堂了,吴羽子两人也不知去向,剩个蒋育道也出去找合适的弟子了,以往热闹的草堂突然只剩陆风一人。
他坐了会儿,也打算出去转转,许久没有在村里看看了。
陆风拿上青竹竿,推开院子的门便走了出去。
此时春日正好,陆风走在小路上还可闻到花香,路上偶尔遇见几个村民,大家笑着同陆风问好后便各自忙自己的事去。
比起其他人,村里人对陆风可算是非常熟悉,所以心中虽然因为陆风的身份心怀忐忑,但时间长了,发现陆风一如往昔,并没有什么变化后,便少了些畏惧和好奇。
陆风杵着竹竿不知不觉走到了村外的那条河边。
当初在这里除鬼的事还恍如昨日,但细想下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老李头的尸体也早已化作尘土,浑浊的河水也已经变得清澈见底。
“噗通!”
一尾巴掌大的河鱼跃出水面,将水面漂浮的桃花瓣掀翻,打破了平静的两岸。
陆风心情大好,循着桃花香来到岸边的老桃树下便开始抛竿钓鱼。
老树蜿蜒探到水面上,春风抚着桃花纷纷扬扬。
树下陆风盘膝而坐,一手执竿,一手执书,静待水中鱼儿上钩。
若是今日运气好,钓几条鱼回去他就亲自煮汤给大家喝。
河对岸是一大片水田,田中人忙忙碌碌,并未注意到陆风,直到发现大青牛总是时不时回头看,村民们才发现陆风正在对岸桃树下钓鱼。
“你们先忙着,我将鱼篓给先生送去。”
村长见陆风身边就只有一根青竹竿,没有装鱼的东西,便要把田埂上的鱼篓给陆风送去。
河上有一座简陋木桥,是村民们自己亲手搭的,村长挽着裤退赤脚从小桥上走过。
“先生,春日里鱼鲜,但没有饵可不好钓上来。”
村长将鱼篓放在陆风身边,晃眼看见陆风那白色鱼线上一点东西都没有,甚至是没有鱼钩,如此细线,哪能将鱼钩住。
可对此陆风只是微微一笑,清风微拂,桃花雨纷纷落到他肩头,宛如画中仙一般。
“不妨事,我本也不是非鱼不可。”
村长闻言笑道:“懂了,先生只是想换一个地方看书罢了,那老头就不打扰先生了。”
田里还有活,村长与陆风说两句便赤脚往回走。
两岸新草青青,村长回去之后大家继续插秧,只是时不时直起腰休息时会看一眼陆风的鱼有没有钓上来。
当然偶尔也会感慨,“每每看着先生就觉得所有不适都消失的一干二净,神清气爽。”
老桃树下青衣人,洗手执书钓鱼身。
陆风看书看得入迷,并未细听周围的声音,时间不知不觉也随着河水流逝。
突然,手上青竹竿上传来拉力,陆风心神从书中抽出来,不紧不慢地拉起鱼竿。
鱼儿离水时不停扑腾,啪啪水声传到对岸。
“真不愧是先生,这样都能钓上鱼!”
方才村长回来之后,大家一边插秧一遍闲聊,说起了陆风光线钓鱼的事,没想到还真的钓上来了,奇哉!
陆风将鱼取下放在鱼篓里,看离学堂放学还有些时辰,便继续抛竿。
鱼篓里的鱼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人来人往的河里难得有小臂长的鱼,所以陆风对这一尾很是满意,但是草堂人多,一条鱼也只够大家尝个味道。
只是这第二竿不大好钓,直到夕阳西下,陆风准备收竿了才有鱼堪堪咬线,好在这次的鱼也不小。
陆风心满意足地从树下起身,提着装着两条鱼的鱼篓朝对岸的众人打招呼。
众人笑着朝陆风喊:“先生先走便是,我们也快收工咯!”
陆风朝众人摆摆手,正要离开时伸手在老桃树上折了一枝桃花。
礼尚往来,他送老桃树一点功德,叫它来年依旧能枯木逢春,花开不败。
将桃花枝放在鱼篓里,陆风杵着竹竿往回走。
路遇地里摘菜准备晚饭的妇人,不得已停下闲话两句。
“先生这是钓着鱼了?刚好我这里有刚摘的新菜,送先生一把。”
说是送一把,实则被绳捆住的有两大捆。
陆风一个推辞不掉,便会有很多个推辞不掉,村里走一圈下来,身上的东西至少能做全八菜一汤,不仅是鸡鸭肉,还有自家做的豆腐。
有人见陆风什么都有了,便亲自送两捆柴到草堂去。
长生殿外。
陆风拿着许多东西走过时脚步顿了一下,随后他径直转身来到角落处,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躺在地上的人一身酒味,蓬头垢面也不知是醒是睡。
“哎~”
陆风叹息一声问道:“何故在此喝得酩酊大醉?”
听见寻问,躺着的人动了一下,然后僵硬地抬眼看陆风,随后又将头埋了下去,抱着酒坛子蜷缩起来。
见人颓丧不答,陆风也不再追问,闻声道:“既然找到这里来了,就跟我走吧。”
酒鬼有些犹豫,但是几息后还是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站到陆风面前。
见他头一直垂着,陆风将身上的东西都一股脑地交到对方手里,“拿好了,这可是今日的晚饭,若是掉了,大家都要饿肚子。”
酒鬼显然没有想到陆风会如此,但他真的将酒坛子丢了,小心拿着手里的东西,亦步亦趋地跟在陆风身后。
陆风提着鱼篓没走两步,回头对后面不远的女子道:“道友若是想来便来吧。”
说罢,他不再多言,自顾自往草堂走。
身后酒鬼摇摇晃晃地跟上,那不远处背着二胡的女子犹豫了几息也跟了上来。
陆风出来一趟收获满满,还捡了两个人,想到草堂里的人越来越多,他也有些头疼,怕身上的这点家当不够吃。
草堂。
进了院子陆风就直奔厨房,还叫那酒鬼跟上。
至于背二胡的女子,她一进来就盯着那池塘挪不动腿,若非是有黑蛋它们在那里玩乐,她早就过去一探究竟了。
草堂的屋子都十分简陋,这厨房还是纪明悟从县里回来之后为了填饱肚子简易搭出来的草棚子。
那酒鬼估计是没有想到陆风会住在这样的地方,没忍住看了两眼,然后放好东西便打算离开。
只是脚还没动,陆风却突然递来鱼篓,叫他去洗漱洗漱顺便把鱼鳞给处理干净。
酒鬼没说话,只是认命地拿着鱼篓来到井边,然后看着手里的鱼左右为难。
“大善人,你这是要活剐了这两条鱼啊,你因该先敲死再刮鳞。”
那女子估计是看不下去了,又或许是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再盯着池塘,好心地指点起酒鬼该如何做。
陆风听着并不管他们,自己在屋里处理其他东西,等酒鬼提着鱼进来后再问烧火会不会。
晚间,苏木他们从学堂回来的时候就闻到了阵阵香味。
平生一溜烟跑进院里,就见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恰好蒋育道也回来了,只是他身边还跟着多日不见的袁成杰和吴羽子。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一回来就有饭吃,刚好我还带了壶酒。”
数日不见,吴羽子和袁成杰身上尽显疲倦,不过手里确实提着两壶酒。
三人一落入院中,在看见草堂又多了两个人之后,都愣了一下。
尤其是看见那女子都齐刷刷地后退一步,女子看到三人也略显诧异。
“人到齐了,便都坐下吃饭吧。”
陆风端着最后的鱼汤出来,哪怕此时都各有心事,也都将之抛于脑后。
“既然是先生亲手做的,那就一定要尝尝了,平生啊,去拿几个碗出来,今日不醉不休。”
平生数了数人,“咱们草堂哪有这么多碗?”
“没事,用我这个。”
苏木往树上一招,无数叶子如游蛇一样向他飞来,这些叶子一片接一片,团成了半球的模样,等落到桌上时,便是一个个绿意盎然的碗。
那女子好奇地看苏木,又看看平生,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都坐吧。”
院中石桌过小,陆风便用大小如意神通将之变大,刚好容纳所有人。
酒鬼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也又一席之地,所以一时拘谨,始终埋着头,尤其是平生问陆风为什么袖子被烧后他更加坐立不安。
不过对此陆风只是说方才没注意。
陆风看着这一桌老的小的、有人有鬼有乞丐酒鬼,颇觉得有意思。
众人吃饭的猛吃饭,就像小乞丐、平生以及背二胡的女子。
小乞丐如此陆风能理解,但是平生和那女子都饿极了的样子倒是叫他看不懂了。
加上旁边倒酒不断的吴羽子、袁成杰和那酒鬼,三人是各有各的愁。
满桌只剩陆风和苏木还算正常,至于蒋育道,他看着吴羽子的白衣白发,估计在想要不要把自己的白发收起来。
陆风观众人而不语,看着手里的碗对苏木道:“看来修为长了不少。”
“在草堂住了这么久,若是没有长进,便是给先生丢人了。”
陆风闻言一笑,“你教书育人功德无量,修为差些又如何。”
苏木抬起酒歉意地看着陆风,“当年先生告诉我,应当去红尘中走一遭,看看这百年来的人世变化,看看何为人?何为鬼?何为妖?何为仙?”
这话陆风自然还记得,所以当苏木提起之后,他便明白:“可是想离开了?”
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谁都想出去走走,何况是苏木这样被困了许久的。
苏木点点头,“是。”
闻言,平生也顾不上吃东西了,有些不是滋味的看着苏木。
他来到草堂后,苏木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就是陆风和纪明悟都没有陪过他多久。
见平生这模样,苏木安慰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平生你总有一日也会离开的。”
他们受陆风庇护许久,但不可能一直都让陆风庇护,苏木也想拥有能帮到陆风的力量,所以他非要去外面走一遭不可,不过……
“不过不是现在,还需再过些日子。”
第190章 寿命之问
突然知道苏木要离开的消息, 在草堂住了许多日子的几人都心情复杂。
不过苏木说得对,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对于这种事, 活的最久的吴羽子他们最是清楚。
但他们能接受, 平生却不能, 他直接没了吃饭的心思,闷闷不乐地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汤。
晚间, 众人吃饱后就各做各的事去。
蒋育道他们老友重逢,当有不少话说, 苏木也拉着平生好一顿讲道理,只是平生看起来效果不大。
陆风在一旁喝着茶,看不下去道:“若是不想看着别人离开,那就自己先走便是。”
“啊?”
“先生你要赶我走?”
比起平生的震惊无措, 苏木则是诧异地看着陆风, 他当然不会觉得陆风这是在赶平生走,只是他没有想到陆风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何须赶你,你不是很早就想出去玩了吗?不过……”陆风话锋一转,“平生你若是想离开,那得先完成三件事。”
“哪三件事?”
“第一件, 救人。这事在上次兖州鬼祸中你已经完成了, 做得很好。”
“第二件是修为,要达到鬼皇后期, 你现在还差许多,所以要努力修炼。”
“至于这第三件事……便是作一篇文章给我,无论写什么都好, 也无需写得多么天花乱坠,随意写一写便好。”
三件事已经完成了一件, 剩下两件对平生来说都不难,所以平生更混乱了。
先生这是不想让他走,还是在催他走啊?
平生不明白,苏木却是看得清楚。
第一件事是看平生身为鬼物,是否还有当初的嗜杀之心,第二件事是希望平生出门在外有自保的能力。
特殊的则是第三件。
这最后一件事说难不难,可若说不难,又好像没有这么容易。
陆风只说随便写来给他看,但是无论写什么,过不过都全凭陆风一句话。
若是写个十篇八篇都没有写到陆风想要的,哪平生岂不是一辈子都没有办法离开。
苏木看着脸上已经露出喜色的平生很是同情,他还不知道将要面对什么。
不过高兴之后,平生也想起似的问道:“先生,你方才说若是不想看着他人离开,那不如自己先走。这话是不是说先生你若是遇见和我一样的难题,也会自己先走?”
这充满逃避意味的话,可真不像是陆风能说出来的。
对这个问题,苏木也是很好奇。
但陆风只是笑了笑。平生遇见的难题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但若是将问题无限放大,他应当也很难抉择。
所以陆风并没有回答,只是敲了一下平生的头,叫他还是想想文章的事,然后起身来到院外,看着坐在地上的酒鬼。
“先生……”
酒鬼看见陆风过来,便抱着坛子从地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同陆风打招呼。
“终于愿意开口了?”
袁尧没有回话,依旧低着头,不过估计是怕自己身上酒味冲人,所以放下了酒坛子。
陆风看着眼前的人也很是唏嘘。
当初在天山,他对袁尧还算是有些印象,记得是个身份尊贵、意气风发的太子,但是没想到再见时,他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哪里还有一点朝气蓬勃的样子。
大祈的事他也听说了,现在的大祈重新立了一个皇帝,有新皇帝自然有新太子,他这个前太子处境就变得尴尬起来。
虽然袁盅帮他捡回了一条命,还重塑身躯,但是经过那一遭后,他有如此表现也实属正常。
陆风负手望月,平淡问:“此来为何?”
袁尧看起来十分纠结,半晌后无精打采道:“我不知该何去何从。”
过去种种萦绕在心中,不断重复地出现在袁尧的梦里。
他以为父皇只是政务繁忙,所以冷落他,他以为那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鬼皇,所以折磨他。
可后来什么都不是,他什么都没有。
只能一个人浑浑噩噩离开皇宫,离开大祈,也不知是想求什么,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他只是本能地觉得如果是陆风的话,或许知道他该做什么。
“先生,我这样的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从前身为太子,尚有所求,现在一朝跌落,全盘皆被否定,实在难以接受。
可对于袁尧的话,陆风却没有正式的回答,而是对着坐在树下玩耍的小乞丐招招手。
小乞丐抱着伞便向陆风走来,她现在已经改了一定要抱着吃食的习惯,估计是被苏木带去书院后吃到了许多好吃的,天天都是饱腹状态,便对吃食不那么看得紧了。
“先生这是?”
看着膝盖高的小娃娃被唤过来,袁尧有些不理解,他看这孩子神情呆滞,不发一言,不知陆风叫来能如何。
陆风拍拍小乞丐的头,对袁尧道:“她因心智不全被弃,后被一老乞丐捡到乞食长大,但在前不久,老乞丐重疾而亡,这才被我带回来。”
“我且问你,你与她谁苦?”
袁尧听着陆风的话,看着那小乞丐满是诧异,他没想到这孩子的身世竟然如此可怜,可若是问他谁比较苦,他却觉得……
“万千苦难,各苦不同,其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所以难以相较。”
同样的苦难在不同的人身上有不同的结果,苦难之下哪里还能说谁比谁幸运。
“是啊,各人有个人的苦,谁言谁好过。”
陆风负手看向袁尧,晚风吹动的他头发,那双眼睛在夜色中明亮通透,好似看透人心,叫袁尧不敢直视。
“但这孩子尚且能艰难求生,你难道还比不上她吗?”
袁尧犹豫,“……她什么都不懂,哪里知道什么是苦。”
闻言,陆风笑着摇摇头,“罢了,你既然不知道要做什么,又寻到了我,那不如就将养这孩子长大。与其毫无意义的醉生梦死,不如留待有用之身做件好事。”
陆风的话实在突然,袁尧看看那丫头,然后又指指自己,无言地表示这决定的荒唐。
对此陆风自然知道有些草率,但是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妙不可言,他也不过是顺应天意而已。
“这也只是一个提议,所以并不强求,你自己想想吧。”
陆风说完便转身往院中走,独留袁尧站在原地哀声叹气,“这还有什么可想的。”
袁尧拒绝得坚定,只是到了第二日,他在村里毫无目的的游荡时,他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去书院的路上,几个小孩和小乞丐待在一起,很是好奇地想看看小乞丐的伞。
但小乞丐哪里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自顾自地在地上挖刨。
被无视的孩子好脾气地拿出手里的吃食,问小乞丐能不能换那伞来看一看。
小乞丐看见吃的就接来吃了,但在那些孩子想要拿她的伞时却立马变得狂躁起来。
“你不讲道理,都说是交换看一看,你东西都吃了却不给我们看,我们不要和你玩了。”
小乞丐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见人都走了,她一个人只能无措地留在原地,瘦弱矮小、形单影只的身影让人觉得可怜
袁尧在旁边看了始末,不禁感到五味杂陈。
这时苏木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
“老乞丐的鬼魂在伞中住过,所以那孩子一直以为爷爷还在伞里,所以除了先生,谁都不让碰。”
“……”
袁尧闻言不知该说什么。
苏木继续道:“这孩子与普通孩子不同,需要有人耐心教导,但是我不久就要离开,先生亦是……”
说完这两句苏木就摇摇头走了,袁尧站了许久,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上前对小乞丐伸出手。
小乞丐有些怕人,犹豫了好久才选择相信他,顺便将自己刚挖到的野菜送给袁尧。
草堂,陆风与吴羽子三人同坐树下。
吴羽子说了这几日他在外面遇到的事,原是与那鬼帝动手时,对方好像被从裂缝中劈出来的黑色雷霆影响了,狂性大发,让他不得不下使些大手段。
但是偏凑巧了,他的修为在与鬼帝交手的过程中突破,不知是何原因,吴羽子当时感受到了有前所未有的压制,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将他从这个世间抹去一般,平日里他们几个老家伙感受到的禁锢在那一刻达到了颠峰。
所以吴羽子不得不找地方静坐苦苦压制修为,直到袁成杰找到他,花了好长时间他们才将修为给稳住。
“我的修为还要稍逊他们两个家伙一些,但是他们当初突破的时候受到的压制、禁锢远不及我,这可是与那日的天倾有关?”
吴羽子这个时候也不和袁成杰、蒋育道争修为的高低了,坦然低承认自己确实不及他们,只是为了能问陆风为什么。
其他两人也同样目光灼灼地看着陆风,有种即将窥探天机的紧张感。
陆风静默了几息,而后伸手在茶杯中拿出一片茶叶放在桌上,片刻后,茶叶变成一棵微形茶树,陆风再将茶杯倒扣在茶树上。
“混元界犹如这个茶杯,它的大小有限,其内所含能量也有限,若是放任这杯中的茶树成长,势必会影响整个茶杯。”
随着陆风的话,那杯中的茶树缓缓生长,然后将要把茶杯顶翻。
这时,陆风抬手悬空停在茶杯上方,然后突然下压。
这只是一个很寻常的动作,甚至旁边的蒋育道三人都没有察觉到任何法力、灵气的流动。
但是在杯子嘭地将茶树压回去的瞬间,三人同时皱起眉头,一股无形的恐怖压力出现在他们的身上,将三人直接镇压。
三人心中大骇但不敢反抗,只能默默承受着威压。
陆风见三人坐着一动不动,脸色苍白,一副很是难熬的样子,不禁心中奇怪,觉得三人或有急事,所以陆风打算简化了说。
“为了茶杯不被顶翻,有人在茶杯之上施了禁锢,就如我方才那般,我们称它为诸神禁制。”
陆风边说边收回手,旁边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在听见诸神禁制的时候三人心神巨震,一是终于知道一直束缚他们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二是陆风说的是“我们”。
“天倾那日,诸神禁制受到各方影响,所以它就如困兽一般无限将自身力量放大,恰好你当时就像是那棵要顶翻茶杯的茶树,所以它才会拼命镇压你。”
闻言,吴羽子额头冒出冷汗,脑海中浮现当日受到的恐怖威压,若非是陆风急时补上缺口,后来袁成杰又找到他助他压制修为,他估计就要交代在那里了。
这时,蒋育道突然开口问:“先生方才说杯中能量有限,是不是代表我们其实是混元界的毒瘤?”
他突如其来的形容叫其他两人眉头一皱,实在是毒瘤一词不好听。
但陆风却是点点头,“混元界能量可分十斗,你们几人就各占一斗,对混元界来说可不就是毒瘤。”
“若是如此,诸神禁制当从我们有冒头之势时就开始镇压我们了,为何会让我们长到这个地步,甚至放任我们活几万年?”袁成杰满肚子疑惑。
若真如陆风所说,只需他们身死道消就能将自身拥有的东西归还混元界,比如可以安排天劫,直接让他们渡劫而亡,偏他们活了这么久,一次天劫都没有见过。
这个疑问显然不是袁成杰一个人有,其他两人也有。
他们从很久以前就觉得奇怪了,元婴寿命最多只有千年,但化神却能突破万年的大限,活得久的甚至能像蒋育道这样活七万年。
虽然这七万年他一直都是个没什么远大志向的种地老头,但是他是真的活得久啊!
“是啊,为何化神与元婴之间寿命会差这么多?”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