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梅雨
司徒厌战斗力虽然卓越, 但到底双拳不敌四手。
折腾下来,还是被□□捂住了嘴, 失去了意识。
制服司徒厌的人问:“白姐,这人准备放哪儿去?”
绑人的也是白母认识的村民。
白母喘了口气,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和衣服,"捆了,扔山上t?那个破屋里。"
村民声音很哑,带着当地的口音:“就是翠翠小时候经常去玩的那个地儿?”
翡杏村在山脚下, 靠山吃山,常常有人上山砍柴,采山货。
时间长了,山上也有了那种令人暂时落脚的小屋子。
村里的小孩没处去玩,就喜欢在这些山上的小房子里玩捉迷藏。
白母:"就扔那。"
她说完, 看了一眼司徒厌,忽然顿住。
“……”
“白姐?”
白母回过神来, 心想绝对不可能,骂道:"……还在这愣着干什么!"
*
司徒厌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入目是陈旧、漏光的屋顶, 横亘着爬满了蜘蛛丝的房梁。四周摆满了一些柴火,还有乱七八糟的杂物。
司徒厌感觉有点头痛,她想伸手揉揉脑袋, 才发现手被捆到了后面。
司徒厌:“……”
她费劲地靠着柴火垛, 勉强直起身体。
这小屋子有个窗户,能看到外面的景象, 外面的远山一闪而过, 又变成了一片蓝天。
不远处有个沾满泥土的铁锹。
司徒厌试图跳过去。
然而扑腾了几下,就摔到了另一个柴火垛上, 口袋里的火车票哗啦啦的掉下来,摔了一地。
司徒厌本来就很少出远门,这一路颠簸过来,加上吸入了过量□□,更是精疲力竭了。
她缓了一会儿,又蹭过去,一路龟速,总算磨到了铁锹那。
铁锹很钝,司徒厌用边缘磨着捆着她手的麻绳,磨了得有一个多小时,那拇指粗的麻绳才断了。
“……嘶……”司徒厌解放了双手,先把地上乱七八糟的火车票捡起来塞进兜里,又拿着铁锹,又把捆着脚踝的麻绳给磨开了。
等弄完这些,天色已近黄昏。
她站起来,往窗外看了一眼,发现好像是在山上,山岚白雾缭绕,混着几朵黑云,扑面的风带着些潮湿的雨气。
朝东的方向有个小门,但锁死了。司徒厌试图用铁锹敲,但她没吃东西,没多少力气,敲了几下,嫌沉,把铁锹扔到了一边。
她靠着门,四下看,才发现这个屋子墙壁上还有粉笔画着的一些乱七八糟的涂鸦。
只是涂鸦大多掉了色,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楚。
司徒厌闲着也是无聊,她扫了过去。
一个绿线条,扎着两个小辫的女孩,牵着一只黄线条的小狗,在一片抽象的绿色草丛里,发现了一个黑线条长头发的女孩。
绿线条女孩、黄小狗、草丛都是用彩色粉笔画得,黑线条的小女孩应该是用的炭笔,边边角角有些模糊,有些地方还掉色了。
但很奇怪,司徒厌一眼望过去,就知道这画的是什么。
而且她还清楚的记得,那个炭笔是从灰里拿的烧焦的木棍,粉丝是从村头爷爷的小黑板那里摸过来的,她的身边还有一只小狗……
那只小狗……小狗……!
一霎间,好似什么破碎,无数记忆汹涌而来。
……
冬天的山野,冷得吓人,太阳落了山,乌云凝聚,蒙蒙间又落了雪花。
雪花渐渐大了,鹅毛一样落下,风里都藏着彻骨的寒意。
警察铐住了白母,押送到了警车上。
白母对沈墨卿尖叫着,"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儿,你害死了我的女儿……”
她挣扎着,不叫警察抓她的肩膀,看沈墨卿的眼神充满了恨意。
沈墨卿看了一眼警察,轻声说:“薛警官,有些事,我想跟她谈谈。”
警察给白母上了手铐,松开了手。
沈墨卿语调很淡:“翠翠真的是你的女儿吗。"
白母脸色一白,"……当然是。"
她下意识地避开了沈墨卿的目光,语气强硬了很多:“翠翠当然是我的女儿!”
沈墨卿冷笑了一声。
“她不是你的女儿。”
沈墨卿拿出了一张单子,说:“她是你买来的孩子。”
白母看见那张诊疗单,面色陡然一变,她伸手就要抢夺,沈墨卿一扬手,她就落了个空。
“而且,你认识葛兰。”沈墨卿语调凉凉:“你后面会收养我,也是葛兰的请求。”
白母脸色宛如打翻了调色盘,半晌,她恨恨道:“不管她是我亲生的,还是我收养的……”
她说着,神色有些慌乱地看了一眼警察,强辩似的:“我没有买孩子!”
白母:“……总之无论如何,你都害死了她!!”
“翠翠没有死。”沈墨卿:“当时,她只是回家了。”
“就在今天,你还绑架了她。”
白母瞳孔骤然一缩:“你撒谎!!”
沈墨卿看了她一会儿,拿出了一张私家侦探找来的老照片,随后按亮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的屏保是司徒厌在游戏公司拍的照片,老照片是翠翠。
两者虽然差别极大,但眉眼在那里。
白母看着照片,半晌无言。
沈墨卿:“告诉我们,她在哪儿。”
“……山上。”她说:"……让人把她捆到山上了……那个房柴火垛的屋……”
沈墨卿看了一眼落雪,脸色骤变。
山上本来就冷,又是这么个难熬的冬夜,寒风刺骨。
沈墨卿:“你疯了?!你想冻死她吗!!”
白母:“谁想到今天晚上会下雪……”
沈墨卿:“你让人带我上去!”
白母:“……”
周围人脸上都是为难。
“还是别了吧,你们都是城里来的,不懂。”
旁边有村民说:“就算我们这些靠着山吃饭的,下着雪也不敢上山,一打跌就要命了。”
没人愿意去,冬天下着雪,山道湿滑,不说一个打跌就是要命,越往上越冷,还是晚上,可能还会遇到熊和狼。
谁都不愿意为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冒险。
白母哆嗦着嘴巴,说:“我不去,我不去……”
警察把人拷到车上以后,出来说:"我和你一起去找。这天太冷了,要命。"
*
司徒厌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像一串长镜头。
梦里有被妈妈扔进垃圾桶的兔子,还有一只被抛弃的,在墙外汪汪叫得小狗。
小女孩在公主房里哭泣着,抱着妈妈,说翡翡在外面叫得很厉害,说它很伤心,说不要抛弃翡翡。
“厌厌,那只是条野狗。”
“你要记得,你是淑女,不是穷山恶水里跟狗一起打滚的野孩子。”
她看见母亲握着自己的手,谆谆嘱咐着。
其实那么多年过去,母亲的面貌,在记忆里已经模糊了许多。但此刻,也许是因为情绪,也许是因为,此刻,她睁大了眼睛,用力看着眼前这个人,这让她的脸变得这样清晰。
——母亲好像致力于洗去她有关翡杏村的所有记忆。
她似乎顽固地相信着,只要翡翡和翠翠一同消失,身为公主的,她的亲生女儿厌厌回来。
她的丈夫就能原谅她的失误,放弃外面的莺声燕语,和她重新组建一个美满和睦的家庭。
而那些由于酗酒犯下的过错,以此撕裂的伤痕和爆发的争吵,发自本心的不合适,也同样会像被扫进垃圾桶的兔子和翡翠一样,消失不见。
但一个孩子如何能忘记她所经历的一切呢。
翠翠如何能忘记翡翡?
“你必须忘记它。”母亲说:“厌厌,你不能再提起那些事情了。”
司徒厌记得自己总是在哭,一直在哭。
她说她不要漂亮的公主裙,也不要完美的兔子玩偶,她要一只叫翡翡的野狗,也要一个叫卿卿的姐姐。
她母亲对此不厌其烦,最后,她说:“……你真是病了。你该去看医生。”
她带她去看了精神科的医生。
……
就这样。在精神科医生的帮助下。
翡翡连同翠翠一起,消失在了公主的梦里。
司徒厌感觉很冷,太冷了,牙齿咯咯发颤。
镜头一转,她又梦见自己在奔跑——
她独自在即将被大雪吞噬的森林里奔跑,脚下一空,落进了洞中。
这洞很深,很深,她一直在下坠,一直在下坠。
她尖叫了出声。
随后,她落入了一个人的怀抱,她看到了自己飞扬起的公主裙,繁复裙裾在空中摆动,像鱼的尾鳍。
她一抬头,就看见了母亲的脸。
司徒厌喃喃:“妈妈……”
母亲是个很漂亮,很明艳动人的女人,但她眼里的光暗暗的,灰灰的。
她眼瞳空洞地看着她,她说,厌厌,我爱你。
她的声音在四面八方,轻轻回响。
她抱着她,坐了下来。
她用左手抚摸着她的长发,很温柔,摸着摸着,又哭了,泪水落到了司徒厌的眼中。
“我爱你。”她说着,又在哭泣,她沙哑着嗓子念,"我爱你。"
司徒厌没有动,她t?像个木偶被她抱在怀里。
女人紧紧抱着她,颤抖着肩膀,哽咽说:"我爱你。厌厌。"
司徒厌慢慢低下头,她看到母亲左手抚着她的长发,右手握着的刀,刺进了她的心脏。
剧痛染红了她纯白的裙摆,而鲜血一直往下流。
“……”
她从小就知道,爱是很痛苦的东西。
有时候,被爱也只是一种裹着伤害的假象。
而母亲做了许多伤害她的事情,做完那些事后,她还总是会说。
“我是因为爱你,才这样做的。”
她说:“我是为你好。”
而父亲总会说。
“厌厌,爸爸很爱你,都是你妈妈没有看好你,把你弄丢的。”
然后母亲,便会变本加厉的带她去医院。在窗口焦虑地问医生。
怎样。她忘记了吗。她应该不会记得什么翠翠,翡翡了吧?!
家里所有昂贵的翡翠都碎在了地上,被扫进了垃圾桶。
妈妈说,她讨厌这些东西。
就是它们,让她的婚姻如此不幸。
……
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觉很疼。也许疼痛早已发生,又或者这一切仅仅是梦。
又或者,她其实,并不愿意责怪母亲。
很久,很久,她慢慢地抱住了母亲的脖颈。重复说。
“妈妈。”
她轻轻地,语气很温柔:“我也爱你。”
她介意那些伤害,介意那些痛苦,她忘记了一切,她无法释怀。
但她是爱她的。
她捧着妈妈的脸,望着她与她相似的,近乎如出一辙的眉眼。
曾经司徒厌对这样的爱很不解。很困惑。但她从不质疑妈妈爱她。
就像她虽然不接受陆翡秋的爱,但从不质疑她。
爱与被爱皆是痛苦。
她的亲人就这样握着刀锋来爱她。
翠翠是山上无忧无虑的精灵,而司徒厌是母亲扭曲之爱的结晶。
她轻声说:“妈妈,我好冷啊。”
在她离开的那个晚上,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跟妈妈讲的,她想跟妈妈讲那一座座缭绕着云雾的远山,讲山岚里像鸡蛋黄一样的夕阳,讲她的翡翡发现了那个躺在草丛里的姐姐,讲开在山腰的三角梅,讲那一阵下在翡杏村了无尽头的漫长梅雨季节,还有那一列一列轰隆隆开往过去,但被她错过的c346号列车。
讲她终于学会了以另一种,更温柔的方式,去爱一个人。
最后再讲一讲,这些年,与她不期而遇的每一场春天。
“好冷。”她紧紧抱着母亲,慢慢哽咽出了声:“好冷啊……”
母亲摸了摸她的头,慢慢笑了。
她好像摆脱了现世的悲伤与愁苦,眼里似乎有着一场明媚的春天。
“翠翠。”她说:“回家去吧。”
周遭的寒冷慢慢褪去,她在一种温暖中慢慢地,怔怔地睁开眼睛。
她身上穿着厚厚的外套,外套里贴着暖宝宝,沈墨卿把她抱在怀中,往山下走。
周身漫天飞雪,远处有狼声嗥叫。而在山中小屋冻僵的身体,终于慢慢在她怀中回暖。
沈墨卿哑着嗓子问她:“还冷吗。”
她的头发沾着雪花,眼睛里有今夜失怙的白色月光。
司徒厌抱着她的脖颈,吻住了她。
被她紧紧握着的车票被风吹散,混进了漫山大雪中。
她们终于回到了那段独属于她们的时光。
——只属于她们的,那段隐秘的,沉默的,漫长的,又短暂的,被人遗忘的时光。
第62章 旧梦
下山的路很陡, 也很滑,沈墨卿抱着司徒厌, 走得很慢,也很小心。
司徒厌问她:“你是不是常常来这里。”
沈墨卿轻声说:“也没有常常。”
“白母说你……”沈墨卿顿了顿,好像有点忌讳那个字似的,没说出口。
“死了是吧。”司徒厌撇撇嘴,“我都听见那个女人说的了,一路上都在尖叫, 说什么你害死了翠翠,吵得我眼睛都合不上。”
“我离家出走跟你有什么关系。”司徒厌说着,看到沈墨卿的睫毛一片白,她伸手,拂去她睫毛上的雪花。
她说:“你以为我是去找你的吗。笑死, 怎么可能。这事儿太掉价了。我才不会做。”
沈墨卿:“……”
沈墨卿的脸颊本就是一种清透的白,被风一吹, 显得人更白了,她嗯了一声, 说:“我知道。”
“你没有来找我。”
司徒厌:“……”
这明明是司徒厌想要的答案, 但真听到了,又莫名觉得一肚子气。
寒风呼啸着,周围的山在落雪中, 都是一片白, 皮质的靴子深深陷进苍白的雪中,像人心一般不知深浅。
“你以为我死了?”司徒厌想了想, 又说:“那你每次来这里的时候, 不会很伤心吗。”
远处的树垂着冻枝,覆着一片一片白银, 沈墨卿想起了那段不算遥远的日子。
她结束高考后的第一天,沈清妍脸上并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只是很平静地说:“卿卿,你不应该参加中国高考,应该来美国留学。”
“当然,我会尊重你的选择。恭喜你,高考结束了,你可以选择在这个暑假去旅行了。芬兰的罗瓦涅米,波兰圣玛利亚教堂,法国巴黎,意大利佛罗伦萨,还是来美国看妈妈?”
隔着冰冷的屏幕,沈墨卿无法确定,沈清妍最后一句话是诚心邀请,还是说,只是一场母子间的简单客套。
曾经她也去看望过母亲,不过区别不大,只是从一套a市的别墅,换到了纽约州的长岛别墅,不远处就能看到曼哈顿的天际线。
她沉默半晌,平静地说:“谢谢母亲,不过我目前没有旅行计划。”
第二天,她独自一人,乘上那辆有些颠簸的绿皮火车,一天一夜,来到了翡杏村。
火车白天很吵闹,但能看到窗外的跌宕的远山,夜晚很安静,偶尔会有孩子的啼哭,沈墨卿睡不着,往窗外看。
如果足够幸运,那晚天气很好,那么她能在起伏的群山之上,看到一枚闪光的月亮。
因为白父植物人,加上沈墨卿给她的索赔,白母早就已经搬到了a市。
老房子早就空了。杂草横生。
她给了白母钱,拿到了老房子的钥匙,来了,就暂住在这里
其实不管去芬兰,波兰,法国,还是意大利,美国,又或者来翡杏村,她都是个过客而已。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拿到a大的录取通知书以后。
她又往这里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回到这个地方来。
也许是沈宅太大,太空,太冰冷了。
自从回去开始,她就没有在那里度过过什么节日。
沈清妍人总是在美国,偶尔逢年过节,会想起来她,给她打电话,象征性地祝她一声节日快乐。
但是在这个贫穷的山村,人们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却也不会省下中秋的月饼,过年的烟花。
而翠翠和她总能在节日前夕换上干净整洁的新衣服,围在餐桌旁,庆祝节日。
于是沈墨卿大概有点明白,为什么她总是会到这个地方来了。
为什么她总会清理好翠翠的房间和旧衣柜上的灰尘,擦好窗。
坐在泥瓦廊下,在夏日的夜晚,倒上一点白兰地,再点燃一支仙女棒。
夏日天气变幻,有时候夜晚雷声轰鸣,暴雨如注。
她听着雨声,想着窗檐晾干的蘑菇,她们两个小女孩躲在被窝里,翻开绿野仙踪,跟着多萝西的龙卷风,离开灰色的堪萨斯大草原,来到女巫的美梦里。
当时只道是寻常。
至少这个地方,还有一点点回忆。
不自觉的,就攒了那么多的车票。
于是对着司徒厌的问题,沈墨卿摇摇头,轻声说:“不会伤心。”
“……”
她抱着怀里的爱人,望着飘落的雪花,想着那些被白兰地湿透的陈年与旧梦。
沈墨卿:“偶尔会觉得……”
“很温暖。”
风雪裹着夜归人,她们又回到了那个老房子。
沈墨卿拿出钥匙,开了沉甸甸生了锈的旧锁,铁做得院门开了,入目一片干净的雪白。
在深蓝色的夜幕下,屋瓦也是一片盈盈的白色。
司徒厌怔怔看着,觉得眼前一片陌生,沈墨卿抱着她进了屋,拉开了老房子的电灯。
那些遗忘的记忆,忽而在此刻扑面而来。
她看到了自己年幼时候的衣柜,还有一个摆在桌子边的小书架,碎了一角的窗,被人仔细地补上,床上铺着干净的被子,桌上还有一本打开的书,和一瓶白兰地。
大抵是怕她冷,沈墨卿把她放下来,就关了房间门,开了暖气。
沈墨卿让她坐在床上,拂去了她发丝上的雪,又去找了厚衣服裹住她,问:“暖点了吗。”
暖风吹着脚,司徒厌整个人都热热的。她看着沈墨卿认真而美丽的眉眼,忽然说。
“我是去找你的。t?”
她面无表情地说:“你走了之后。我特别,特别难过。”
“我就坐在这个床上,哭了好长好长时间。”
司徒厌说:“我那时候觉得。我再也不要喜欢谁了。我还下定了决心,我想,如果再看到你,我一定要讨厌你。”
司徒厌慢慢说:“你抛下了我一个人。我一定不要叫你好过。”
沈墨卿抱住了她,她伏在她的怀里,没一会儿,少女的身体慢慢地,有点颤抖起来。
“我以为我再也找不到你了。”司徒厌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点点哭腔:“我一个人走了很远,我好害怕。”
沈墨卿拍着她的背脊,嗓音沙哑,“抱歉。”
“我不会原谅你的。”司徒厌猛然抬起头,红着眼说:“我很小气,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沈墨卿说:“好。”
……
深夜,两个人靠在一起,吻得难舍难分,没多久。
“……”司徒厌喘着气,红着脸说:“不过我也很好讲话。”
“如果你后面表现很好,那我也可以酌情原谅你,一点点。”
“一点点。”
“嗯。”
……
白母因为涉嫌买卖儿童和蓄意绑架罪,暂时被扣押在了监狱里。
第二天,沈墨卿带着司徒厌回了a市。
她找好了新的房子。
是个地理位置有点偏的两室一厅,但胜在干净整洁,东西都已经让搬家公司和家政整理好了,妮娜也跟了过来。
而司徒厌因为受了风和惊吓,整个人都没有什么精神,回了a市就病倒了。
沈墨卿处理好了一些琐事,就在家里照顾她。
而黎黎听说沈墨卿离开了blick公司,立刻要沈墨卿回去,天天发消息轰炸,问她现在住哪儿,要不要帮忙,然后给沈墨卿打电话。
“哎之前请的那个制作人,烂透了……”
沈墨卿用筷子拨弄着锅里的鸡蛋:“我看进度没有问题。”
“那跟他有什么关系。”黎黎撇撇嘴,“他不擅长整合,也不擅长管理,就擅长请人喝酒吃饭拉关系,正事儿一点不干,来了一个月公司乱套了!我之前找了个试用期没过的理由给他开掉了,在找新的人,我看你在blick公司忙得要死,也没空管这小公司的琐事,后面的进度报告都是我写的。”
但她很快高兴起来:“不过还好你现在失业了!!”
沈墨卿:“。”
黎黎咳嗽两声:“啊,哈哈,抱歉,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你不是要养你的小女朋友吗?我们公司不能没有你!”
沈墨卿摇摇头:“最近事情太多,没有时间。”
她挂了电话。
她最近确实没有太多时间。
“谁的电话啊。”
她抬起头,看见少女从房间里走出来,蓝色的头发蓬蓬乱乱的,穿着兔子睡衣,脸颊还有一点病态的苍白,嘴唇却很红,眼睛也湿漉漉的。
沈墨卿把鸡蛋盛出来,放到餐桌上:“没事。”
桌上都是沈墨卿做的早饭,一碗清淡的鸡丝粥,热气腾腾的,还有包子。
她自己是一个简单的三明治和咖啡。
“我听见了。”司徒厌坐下来,说:“是黎黎的声音。她找你有事啊。”
“嗯。”沈墨卿说:“她要我回游戏公司。”
司徒厌:“你不回去吗?”
“回去。”沈墨卿说:“不过不是现在。”
司徒厌:“为什么?因为我吗?”
沈墨卿:“唔,不是,但你现在身体不好。”
司徒厌:“哦。”
她尝了一口鸡丝粥,热乎乎的,不咸,一口下去,浑身都暖起来了。
“我也没那么脆弱。”司徒厌佯装满不在乎说:“如果你想去的话可以去。”
一旁的妮娜汪了一声。
沈墨卿看着司徒厌假假的样子,失笑半晌,又觉得可爱,说:“没有想去。”
“我准备在这段时间做点投资。”
第63章 腔调
在这个互联网时代, 游戏公司利润虽然可观,但是与blick公司相比, 还是有点小巫见大巫了。
沈墨卿做ceo虽然只有短短两个月,但是经手了不少国外企业的业务往来,美国的那两家做的是vr(虚拟现实)和ar(增强现实)方向,blick的风格偏向老干部风,比起虚无缥缈的元宇宙,更倾向于在美国推广药业, 所以这两个只是在备选项中。
等投资谈好,就可以放手去做游戏了。
*
司徒厌的病养了五六天,就好透了。
然而沈墨卿并不放心,给她套上了厚厚的兔子睡衣,家里开着暖气, 也叫她穿了厚袜子,袜底贴着暖宝宝。
“我要热死了!”司徒厌抗议说, “我没事了,我已经好了!”
兔子睡衣白绒绒的, 耳朵也长长的, 少女趴在沙发上看漫画的时候,沈墨卿总能瞧见圆滚滚的小尾巴。
……太可爱了。
沈墨卿:“再穿一天,好吗。”
沈墨卿用一种眼神恳求的眼神盯着她。
司徒厌:“……”
司徒厌:“那就再穿一天。最后一天!”
沈墨卿已经联系上了国外的公司, 会开一些远程会议。
沈墨卿开会的时候, 司徒厌就趴在沙发上翻漫画书,要不就玩手机, 编辑一下她之前和沈墨卿在别墅里时拍的各种珠宝、贵价衣服。
然后开始兴致勃勃的在抖x酣畅淋漓地编纂她和某某总裁的爱情故事。
其实要是以前的司徒厌, 觉得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欺骗民众,但是自从司徒厌发的视频小火了一下, 得到了几百块收益,再加上她预料到她可能因为恋爱脑陷入贫穷后的惨淡将来,立刻毫不犹豫的投入在抖x编故事带货敛财的浩浩大军中。
司徒厌轻车熟路的从自己浩瀚的素材库中拿出一张,那是巴黎尚美的一款爱巢手镯,纤细闪耀的钻石,衬得她的手腕白皙又漂亮。
司徒厌又扒拉出一张这几天拍的蜂蜜水,装在精致漂亮的玻璃碗里,光影都很讲究,只露出了沈墨卿冷白修长的的手。
司徒厌非常心机的剪掉了周围的环境,然后开始熟门熟路地编辑文案。
「今天是生病的第6天,虽然住在几百平米的大别墅里,但其实一点胃口也没有。
对象给我煮了蜂蜜水。
我问她蜂蜜是哪里来的,她就送了我这个……
哎呀,这个是不是很贵呀,我也没什么见识。
哎,有个有钱还高学历的对象,整天都活得特别自卑……」
点击发送。
司徒厌发完,美滋滋地欣赏起自己漂亮的手腕,当时她其实没怎么看上这个手镯,就拍照看看效果,今天一瞧,这手镯看起来还不错嘛,还是衬她的。
发完视频,一想到这条不经意炫富的视频会轻轻推送给关注她的一万多个人……
司徒厌又仔细想了想一万个人的概念,她上学一个班才二三十个人,都觉得乌泱泱一大片了,一万个人诶!
司徒厌陡然觉得命运的聚光灯啪嗒对她盛放,前路简直光芒万丈!
她喜滋滋地刷了会儿抖x和red书,但翻着翻着,她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到了沈墨卿身上。
其实她们没有二百平米的大别墅,只是蜗居在小小二居室的客厅里。
二居室在第九层,装修精致简单,并不寒酸,阳光从阳台的小落地窗照进来,虽然是冬天,但屋子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温暖。
沈墨卿坐在雪白的餐桌边,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没有扣上,阳光勾勒出她脖颈和锁骨的流畅线条,浓黑如乌檀木的长发简单的被黑色发绳束在背后,露出那张漂亮冷感的脸。
她戴着耳机,修长白皙的手里拿着笔,一边跟对方讨价还价,一边记录关键信息。
司徒厌趴在沙发上,其实她英语不错,能听得懂大部分单词,而且其实她口语也很不错。
虽然她上了a大以后沉迷玩乐,不学无术,但少年时得益于优质双语学校的良好教育和摆脱后妈的强烈愿望,她的高考成绩相当突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沈墨卿讲起英语来,有一种她学不来的,矜贵而冷淡的腔调。
司徒厌趴在沙发上,托腮看沈墨卿。
没有二百平米的大别墅,也没有□□万的爱巢手镯,她们现在一穷二白的在一起。
司徒厌本来以为她会很排斥这样的生活……
好吧,她确实,有一点点排斥这样的生活。
但是,好像,比她预料中要好很多。
没有可以挂满一整墙的名贵包包,没有十几万一件的皮草,衣服、还有珠宝。
她确实失去了很多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昂贵东西。
但,也许是她把最喜欢的t?都留在了身边。
也许是深夜有了可以安心拥抱,永远不用担心离开的人。
所以当贫穷发生的那一瞬间。
她没有那夜在雨中那样崩溃。
……
虽然惨遭拒绝,但黎黎不是轻易能死心的人。
沈墨卿刚刚关掉国外公司的远程视频会议,商讨投资细节,黎黎一个文件发送了过来。
这是一个做好的游戏demo。
沈墨卿顿了一下,打开了。
一个可爱的小爱丽丝在森林迷宫里欢快的跳跃。
机制、解谜都做得还算完善。
司徒厌看到沈墨卿的电脑屏幕不再是无趣的视频电话,而是游戏,一下来了兴趣,“这是什么?”
沈墨卿:“是黎黎她们那边做的游戏。”
“我要玩!!”
司徒厌翻过沙发,跑到沈墨卿身后,拉了个板凳,坐到她旁边。
“怎么玩的呀!”司徒厌:“教我!!”
她离得太近,身上莓果沐浴露的香味从毛绒绒的睡衣外套里溢出来,是一种令人心动的感觉。
沈墨卿心乱了一瞬,半晌安定下来,demo暂时还只是初设,没有新手教程。
她手把手,教她怎么玩。
司徒厌玩了一会儿:“wow,好玩。”
……
不知道为什么,沈墨卿想起很久之前,她做这个游戏的初心。
也许是小时候经历过太多的颠沛流离,她对这个世界,其实没有很多的浪漫的幻想。
她不是很在意太阳为什么从东方升起,又从西方落下。
也不在意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有会说话的油灯,变大变小的魔法。
但是翠翠就会抱着那本童话书,幻想着不存在的爱丽丝和兔子洞。
所以,大学的时候,她看到了黎黎在兴趣网站上做的游戏小项目,主题是幻想爱丽丝,一个横版的手机游戏,很简陋。爱丽丝是个模糊的像素点,所有的风景都是像素,拼成了一个横版解谜小游戏。
明明只是像素。
可是,山像那年的山,水像那年的水。
朦胧的远阳,透亮的时光。
沈墨卿就投了钱。
而黎黎像模像样的把她当成了老板。
她们就这样开了一间游戏公司。招了程序,策划,画师,文案,偶尔一起开开会,头脑风暴,而由于沈墨卿在管理方面卓有天赋,她能迅速从所有人杂乱的构想里提取出关键和重点,并且捋出一条完整的逻辑线,向各个部门提出简明扼要的需求。
最后项目上线,意外赚了一大笔钱。
所以她们开启了第二个项目——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回了blick公司。
……
这是一个几番波折的项目。
沈墨卿侧眼,看着司徒厌,她已经玩得入了迷,“这个三角形状的莓果我够不到!!”
沈墨卿:“要跳三下。”
司徒厌:“???”
司徒厌:“为什么?”
沈墨卿:“因为是三角梅。”
沈墨卿说完:“。”
……实际上,这个设定让公司很多内部的人都非常费解,
尤其是黎黎,满脸问号:“为什么是三角梅就要跳三下?”
但是沈墨卿坚持要把这个设定加进去。
司徒厌眼睛唰得一样:“哇!!原来是这样!!好厉害!我怎么没想起来……我拿到莓果了!”
但因为demo只有一部分,她鼓起脸,不满说:“怎么到这就没了??”
她回过头,却发现沈墨卿盯着她:“……”
司徒厌:“怎么了?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沈墨卿白皙的脸上泛起了点红,有点结结巴巴:“你……觉得很厉害?”
司徒厌:“是啊!三角梅,也就是说,有三只脚,所以跳三下呀。我都没想起来。为什么这么短呀。”
沈墨卿捏了捏她的脸:“要等下一次更新。”
司徒厌:“那他们要多久更新啊。”
沈墨卿弯起眼睛,轻声说:“很快了。”
十二月底,沈墨卿回了公司。
*
“她回那个小游戏公司了?”陆翡秋懒洋洋地翻着文件,“那我是不是应该送点见面礼给她?”
她难得换了正装,衬衫,裙子,卷发蓬松的落在肩上,耳垂缀着润泽的珍珠,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温雅。
视频另一头,沈清妍眉头皱着:“不要过分。”
“我当然……会有分寸。”陆翡秋弯着眼睛:“再说,您也不是希望她早点回家。”
挂了视频通话,她面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第64章 明天
沈墨卿回了公司后, 便忙了起来。
但是再忙,她也会准时8点回家。
她生活极其的自律, 每个小时都有划分,虽然忙碌,但工作和生活还有锻炼都安排地井井有条。
她早上六点半起来运动一个小时左右,和妮娜一起晨跑。
有时候会试图叫着司徒厌一起,但司徒厌大部分时间都起不来。
“神金!谁要大冬天的六点半起来晨跑呀!”司徒厌在床上翻滚,死死抱着自己的被子:“我才不去!”
沈墨卿忍俊不禁, 捏她的脸:“起来,跟我去遛狗。”
妮娜在旁边急得团团转,迫不及待想出去玩。
沈墨卿指着床上睡成一滩泥的懒兔子,跟妮娜认真地说:“她不起,就不去玩。”
妮娜勃然大怒!
真是岂有此理!
它的爪子扒拉到床头, 对着司徒厌的耳朵大声:“汪汪汪汪!!”
……
“迟早有一天我会把妮娜切块卖掉!”
沈墨卿在围着小区跑步,司徒厌不愿意动, 在后面牵着狗龟速竞走。
妮娜甩着尾巴,看起来快乐的不行。
司徒厌全副武装, 戴着帽子耳套围巾, 厚厚的羽绒服和手套,看不惯这狗样,故意四处叫嚣:“卖狗肉啦, 三十块一斤!”
妮娜耳朵一抖, 撒腿就跑。
司徒厌扯着狗绳,一下跟着狂奔起来:“哎哎哎哎——停下, 停下!!!”
“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啊啊啊啊!”
沈墨卿感觉耳旁一阵风过。
一抬头看到司徒厌以百米冲刺的速度, 与狗同进退。
……
一般晨练溜狗完了,她们会在小区的小广场转一圈, 沈墨卿去买早餐——司徒厌点名要吃煎饼果子和酸奶。
司徒厌把狗绳捆在单杠腿上,开始跟小朋友抢秋千。
“这是我的,”司徒厌坐着秋千,就是不让开:“我先来的。”
小男孩:“这一直都是我的位置。”
“又没写你名字。”司徒厌望天:“现在是我的了。”
秋千有两个,小朋友只好委屈巴巴的去坐另一个秋千。
司徒厌长腿一伸:“那个也是我的!”
小朋友气得脸都红了:“又没,又没写你的名字!”
“那又怎样。”司徒厌撇撇嘴:“你红领巾上也没你的名字啊。”
小朋友眼里积蓄泪水,汪得哭了,“妈妈,那里有坏人抢我秋千!!”
在敌方家长气势汹汹赶到之前,司徒厌一跃而起,朝着买好早餐的沈墨卿招手:“来来来来……”
司徒厌把沈墨卿按到秋千上,严肃地说:“你坐这儿。”
司徒厌:“我去买点水。你要看好我的位置,不许任何人抢走它。”
她走了几步,又小碎步回来,把沈墨卿手里的煎饼果子拿走了。
沈墨卿:“?”
没等她迷惑,就见一个气势汹汹的女人带着她抽泣不已的儿子过来了。
“就是你抢他的秋千?”女人叉腰说:“多大了!还跟小孩子抢东西玩!!还没断奶啊!”
沈墨卿看了看手里的酸奶:“。”
小男孩:“妈妈……”
“小凡你闭嘴!这种抢小孩玩意儿的人就不能惯着!”
女人酣畅淋漓地骂了几分钟。
小男孩几次想说话都被打断了,最后他大声说:“妈妈抢秋千的不是她!”
女人:“……”
沈墨卿好整以暇的坐在秋千上,瞅着他们,似笑非笑:“要不我让给您?”
女人:“哎呀,怎么七点了,小凡你该上学了,妈妈还得回家做饭……”
司徒厌风一样缓缓过来,坐在了另一个秋千上。
叫小凡的小男孩:“妈妈就是她——”
然而这次他的脑袋被他妈狠狠敲了一下:“玩什么秋千!!整天玩玩玩,成绩也不见提高!”
小男孩汪地哭着走了,他恨恨地回头,看见司徒厌给他做了个鬼脸。
“略略略。”
小男孩汪得哭更惨了。
沈墨卿忍俊不禁,她挑挑眉,看司徒厌,佯装训斥:“你怎么回事,跟小朋友抢秋千?”
“我可没跟他抢。”司徒厌说:“我先来的!”
沈墨卿拆开自己的三明治:“你应该让一个给他。”
“我才不让。”司徒厌拆开自己的酸奶,“这是你的位置,我让他了,你坐哪儿?”
沈墨卿:“看来你考虑的相当周到。”
“那必须的。”
司徒厌从兜里掏出手机,“来来来t?拍一张。”
“拍这个做什么。”
“哎呀,当然是记录美好恋爱时刻。你比个心,我也比个……对,就是这个角度!”
“我天,这个分镜,这个氛围,这个构图,我的天,真是天造地设……来来来我们再拍几张!”
沈墨卿:“……”
回去的时候,司徒厌主动牵起了沈墨卿的手。
沈墨卿唇微微弯着,还没来及开心,就见司徒厌拿出了手机:“暂停!我拍个影子!”
沈墨卿:“。”
沈墨卿面无表情地等司徒厌把照片拍完,整个人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死意。
*
司徒厌欣赏着出自她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照片,一抬头发现沈墨卿已经走在十米开外了。
司徒厌:“诶,你怎么了?”
沈墨卿面无表情:“上班。”
“哎你不会生气了吧?你生气了吗?你生气了?你生气了怎么不讲话啊?”
“我没生气。”
“骗人肯定是生气了。妮娜你说她是不是生气了?”
妮娜:“汪汪汪汪汪!”
司徒厌:“你生气不会偷偷离家出走吧?”
沈墨卿:“……”
司徒厌:“你不能离家出走,你离家出走我会饿死的!二十天后警察会在家里发现一具美丽的,望着窗口的,孤独,凄然而死的绝美女尸……”
“……”沈墨卿想象了一下,立刻停止了想象:“闭嘴。”
“诶我就不。嘻嘻嘻……唔……!”
司徒厌蓦然睁大眼睛,随后踮起脚尖,抱住了沈墨卿,加深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寒风阵阵,吹落了司徒厌松松的毛绒帽子,松软而绵长的蓝发流泻而下,阳光为它染上了一层金色。
她们在晨曦下拥吻。
*
公司离沈墨卿住的地方并不是很远,也就20分钟车程。
两个人晨练完回来,还有一个小时,沈墨卿会花半个小时简单的处理好司徒厌的午饭,然后再去上班。
司徒厌这么一遭下来也不会犯困了,她开始沉迷在抖x上编她和沈墨卿各种离谱的爱情故事,完美营造出了一个自卑大学生x白富美女总裁甜蜜恋爱的假象,见多识广的网友们被同样见多识广的司徒厌编纂的天衣无缝的各种细节忽悠得团团转。
那个爱巢手链的视频居然高达十几万的点赞。
「kitten:不要自卑啊,她好爱你。」
「燕子难飞:我怎么记得你们之前还闹分手呢」
「diff:谁知道是不是真心啊,像这种有钱人,玩玩就算了」
司徒厌窝在沈墨卿怀里,刷着评论,看着评论区嫉妒的,羡慕的,安慰的,几千条评论,嘴巴咧嘴角去了,开心的不得了。
她开始编辑今天的视频,她这次打算走点怀旧风。
比心的两只手中间是灿烂的旭日,还有陈旧的秋千,两个人拉长的,牵手的影子,再配个忧伤的bgm。
「今天带她去看了小时候很喜欢的秋千
我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
其实我很早就喜欢她了
不过当时不是暗恋的喜欢
是一种没有明天的喜欢
我知道她会走,会离开
每一次夕阳,我都担心她明天离开
但是还好
我们又牵了手
再也不用担心太阳落下了。
因为我们会有很多很好的明天」
编辑完之后,司徒厌看了一会儿。
其实她现在不是多么多愁善感,多敏感的人格,也不太能共情这段话。
只是很小的时候,她坐在那个陈旧的秋千上。
沈墨卿在她身后,为她拉住秋千绳子的一瞬间。
她确实是这样想的。
第65章 回声
偶尔工作太多, 沈墨卿也会把一部分工作带回家处理。
司徒厌洗完澡,浴巾出来, 看见沈墨卿在在沙发坐着,膝上放着电脑,在检查特效。
她的脸颊是一种冷感的白,黑而长的头发简单的盘起来,露出清晰,纤细而瘦长的天鹅颈。
头顶的白炽灯落下柔和的光芒, 更衬得她容色清冷,偏偏唇又很红,背脊薄而直,似一树无法攀折的青松。
像大雪中一道遥不可及的幻影。
她盯着电脑屏幕,漆黑的眼色映着斑斓的光, 偏偏眉目淡而寡,好像情绪的黑洞。
仿佛此人生来无心, 从不爱任何人。
司徒厌心蓦地跳了两下。
她踩着棉拖,跑到沈墨卿身后, 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
眼前猛然陷入一片昏暗, 沈墨卿骤然从工作中抽离,灵魂飞向高空,又轻轻落下在了一片莓果沐浴露香气编织成的欲海里。
耳边传来了少女嘻嘻的声音:“我宣布, 小沈同志, 从现在开始,你失明了!”
捂着眼睛的手带着淡淡的莓果香气, 甜而诱人。
沈墨卿微微仰头, 后脖颈靠在沙发肩上。
那白嫩的手本就是虚虚一掩,顺势下滑, 从她的眼睫滚落,白云般抚过高而挺直的鼻梁,落到了她的唇上。
司徒厌看到沈墨卿睁开了眼睛,被她捂住了唇,露出一截冷白的下巴,仰头望着她。
这双眼瞳在她下颌的阴影下,是两片深沉而含欲色的深渊。
这个人,好像忽然就活了。
一个吻落在了少女的掌心,蜻蜓点水,沈墨卿身上清冷的香气,与莓果的甜腻味道,暧昧缠绵的混在了一起。
司徒厌心脏一跳,耳垂忽而有些发热。
“你不可已把工作带回家里来做。”司徒厌咳嗽一声,义正严词地说:“小沈同志,你得学会把工作和生活分开。”
随后司徒厌感觉掌心泛起了阵阵潮意,柔软的舌轻轻舔过来,司徒厌呆滞两秒,触电似的,猛然把手松开。
“忙完这一阵,等体验版上线了,就把工作和生活分开。”
……
然而这种平静中带着点幸福的生活,并没有维持多久。
经过一个公司的努力,《森林爱丽丝》体验版上线了。
玩家们纷纷好评,期待正式上线,然而,很快,《森林爱丽丝》被人指责其中一个设计涉及抄袭某知名游戏《xxx光》。
这是完全无中生有的指控。
而没多久,服务器就遭受了黑客的攻击,导致了炸服,一时间正在线上的玩家怨声载道。
深夜,沈墨卿忙完了,洗完澡,在床上仍然睡不着。
“没事。”司徒厌见她还不睡,知道是游戏的事。
她翻个身,抱着她的脖子,说:“这有什么,大不了以后换我养你呗。”
“咱俩轮流破产。”司徒厌用两只手捏她的脸,笑嘻嘻:“我破产你养我,你破产我养你。”
卧室没有开灯,司徒厌听见对方靠近她,随后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脸上。
“阿厌。”她说:“我没有害怕失败。”
“那你为什么睡不着?”
“我只是……”她轻声说:“不想让你失望。”
这次的静寂维持了很久,沈墨卿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过了一会儿,司徒厌:“我为什么要对你失望?”
司徒厌她好像是发自内心地感到了迷惑,她说:“我看起来这么没有边界感吗?”
“我不会对你失望的。”
沈墨卿:“唔……不会吗?”
司徒厌:“?”
“当然不会啊!”
“这是你的工作,你做得很好,那当然很好,你做得不好,那你又不是故意做不好的。人人都想成为亿万富翁,也没见人人都是啊。”司徒厌说:“我喜欢的是你,又不是你的工作。”
顿了顿,她歪歪头:“哦……其实工作也很喜欢。”
司徒厌:“不过就是因为喜欢,所以……”
沈墨卿:“所以?”
司徒厌说:“所以我会觉得网上那些人在狗叫,不用管。”
沈墨卿忍不住弯起了唇,又吻上了她。
*
司徒厌编纂的故事虽然十分有可信度,但还是不出所料地翻车了。
起因是她用了一款蒂芙尼的蓝色钻石项链。
这款项链不是沈墨卿送她的,而是她原来的财产之一,就收在家里。
但是父亲锒铛入狱,她家破产以后,这项链自然和她家的房产一起被法院拍卖给别人了。
她之前编故事一直用的是和沈墨卿在一起以后沈墨卿送她的那些珠宝素材,沈墨卿送她的珠宝太多了,而她以前有的珠宝也不少,这宝石图混在里面,她一时没想起来这是她自己还是沈墨卿送的,随手拿出来,真情实感的捏造了个故事发出去了。
结果评论区发出了质疑。
「trup:这项链不是我姐姐的吗?之前她拍卖会上拍到的![图片]」
图片就是那款蒂芙尼的蓝色钻石。
「trup:这可是限定款,我姐姐花了」
「ww:好家伙,我就知道这博主在编故事。」
「334:博主不出来证实一下吗?」
司徒厌:“。”
有什么好证实的,本来就是开局一张图,剩下全靠编。
司徒厌当机立断,决定装死。根据她的经验t?,互联网的风波一般一两天顶多三天就能结束了。
在她的不懈努力下,她已经有了将近十多万的粉丝。
她想着装死糊弄过去,但追根究底的网友并不愿意放过她。
「lecia:最讨厌这种撒谎的博主了」
「哈利:我说是真是假说句话这么难吗?」
「天使之翼:服了,搁这写百合小说呢,整的跟真的似的」
「demon:穷疯的博主临死前的霸总幻想,诊断完毕」
「潘朵:真以为白富美这么好钓呀。还有她对象,只露手,说不定只有手好看,真人是个丑八怪呢。」
司徒厌本来只是装死,看到这个评论,立刻炸了。
「兔某拉恋爱手记@潘朵:你才丑八怪,你全家都是丑八怪,我对象颜值甩你一万条街!」
「潘朵:哎呀说中了破防了」
「demon:所以项链的事解释一下?」
「兔某拉恋爱日记:有什么好解释的,虽然我没说这是假的,但我也没说这是真的啊。」
此话一出,陡然炸锅了。
一时间#兔某拉恋爱手记视频造假#被顶上了热搜。
底下全部都在骂。而且无一例外都骂得很难听。
司徒厌当场点灭wifi,她决定断网三天,好好吃饭,互联网戾气重蠢材多,她没必要跟她们一般见识。
“狗叫而已。”司徒厌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拍,冷笑了两声:“我才不在乎。”
妮娜听见狗,耳朵一动:“汪?”
司徒厌:“。”
司徒厌:“不是在讲你。”
妮娜快乐转圈:“汪汪汪汪——!”
司徒厌:“但你也不许叫!”
过一会。司徒厌缓缓拿起手机,点开网络,她琢磨着抖音沦陷了,她去刷刷red书放松一下。
loading了一会儿。
跳出来的第一个笔记就是「兔某拉恋爱手记内容造假!甜蜜爱情果然都不是真的」
底下「2:我就说那博主写得跟三流言情小说一个样子,文笔也又烂又矫情的要死,不知道都是谁在看,拜托吃点好的吧」
「997:三流小说不至于,至少小说有剧情,抖x那个纯粹碎片式,文笔和故事各奔东西,也不知道一天天的在磕什么。」
司徒厌:“。”
现在骂人都这么高级的吗?
*
晚上,沈墨卿忙完回来的时候,发现司徒厌不在家,妮娜也不在。
沈墨卿给她发消息,也没回。
“……”
沈墨卿心中一晃,半晌,她按下了不安,想着对方应该去遛狗了,她不应该对此大惊小怪。
司徒厌是很讨厌她管她的。
她坐在沙发上,耐心地等。
时针慢慢指向九点半,她终于熬不住了,起来要出去找,谁知一拉开门,就看到了门口的司徒厌。
妮娜乖巧地坐在她旁边,见沈墨卿开门,就汪了一声。
沈墨卿:“……”
沈墨卿心口的石头落了下来,她打开门,让司徒厌进来,问:“去哪儿了?”
“遛狗了。”
“这么晚?”
司徒厌换了拖鞋,没回沈墨卿的话,只是情绪看起来很低落。
沈墨卿若有所思。
……
司徒厌望着天花板,但也睡不着。枕边人忽然开了口。
“今天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
过一会儿。
司徒厌:“对不起。”
“什么。”
这次的沉默蔓延了很长时间。
过会,司徒厌翻过身,面对她,小声说:“就是,我之前网上造谣,说你论文造假抄袭的时候……”
司徒厌犹犹豫豫问:“你是不是也很伤心?”
沈墨卿一顿,她不知道为什么,司徒厌突然开始翻这件事的老黄历。
“没有。清者自清。”
沈墨卿轻声说:“我没有造假抄袭,所以不会为此伤心。”
“哦……”
司徒厌没再说话了。冬夜安静,绵长,窗外有风传来的阵阵呼啸。
“但是。”沈墨卿说:“你因为这个事情和我道歉。你心里有我。我很高兴。”
司徒厌慢慢地,抱住了她,她的手摸到了她微热的皮肤下隐没的瘦长脊椎。
她好似摸到了她们未曾相遇,却因为彼此受伤的历历过往。
她不自觉地问出了声:“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是翠翠了。”
“……”
“是的吧。”
“……嗯。”
“什么时候。”
“很早的时候。”
可她很早时候,她那样讨厌她,不喜欢她。
“不要伤心。”司徒厌像是自言自语,喃喃说:“不要伤心。”
她的声音有些脆弱,像窗外冬风旋转的回声。
“我没有……”伤心。
沈墨卿忽然一顿,半晌,她似乎领略到了什么,慢慢地回抱住了司徒厌,温柔地,轻轻拍着她的背脊。
“嗯。”她说:“我们都不伤心。”
“……”
司徒厌回过神来,又把她推开,钻进被窝捂住脑袋。
“讨厌,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要这样拍我。”
她躲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
可她心脏跳得极快,温暖被衾里的耳朵又微微泛起了红。
她说:“你之前那些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沈墨卿:“测试服,都是小问题。正式上线以前都不要担心。”
“睡吧。”她的声音很温柔:“阿厌,晚安。”
第66章 红尘
网上关于她的传闻沸沸扬扬, 然而司徒厌竟也神奇的睡了个好觉。
她本来就是个心大的人。
大概是知道她情绪不对,今天沈墨卿没有喊她起来遛狗。
但她已经养成了生物钟。
她打着哈欠, 洗漱完后,在餐桌上看到了沈墨卿给她准备的早餐,还有一张字条。
「冷了去微波炉热一下。」
字迹干净利落,是一种别有韵味的风骨。
司徒厌看着喜欢,把字条收拢在了兜里。
后来几天,沈墨卿一直很忙, 几天都是凌晨才回来,早上也不见影子。
司徒厌早上起不来的时候,能感觉到落在额上的轻吻,还有混在晨曦里的,一声模糊的早安。
照例吃完早餐, 司徒厌把手机拿起来,还是没忍住连了网。
谁知先收到的不是别的, 而是沈墨卿发来的消息。
「iris:起了吗?」
「厌厌:起了起了,早就起了。你去上班啦?」
「iris:嗯, 刚开完会。」
司徒厌乐呵乐呵的很, 看见联系人那有个小红点,点开一看,发现居然是黎黎。
她加上以后, 黎黎立刻给她发了消息。
「黎黎:中午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
*
黎黎选的餐厅就在他们的公司不远, 是家日料店。
司徒厌:“怎么想起来约我吃饭?”
“我想约就约咯。”
黎黎挤挤眼睛:“不过我们要小心点,不然被沈墨卿抓到, 误会咱俩有一腿可就完蛋咯。”
她本来是开玩笑的, 谁知一说完,就见司徒厌好似想起这一茬似的, 忽而神色诡诡:“……”
黎黎:“。”不是,你真担心啊!!
黎黎:“算了算了,我来是想跟你说点事。”
黎黎:“是关于沈墨卿……或者说,公司的一些事情。”
司徒厌喝着酸奶,咬着吸管,看着黎黎。
“公司遇到了一些问题。”黎黎:“黑客给线上找了很多麻烦——本来这种黑客都是对小公司勒索的,给钱就能处理掉,但是这次谈钱谈不妥,直到昨天,对方给我发了一条信息……”
黎黎:“我家里有点关系,就查了查。黑客背后是blick公司。”
司徒厌一顿。
黎黎:“这几天公司忙上忙下,焦头烂额的做维护。”
“blick现任公司总裁是陆翡秋,我听说陆翡秋是你的继母,或许你可以帮忙问问情况?”黎黎说完,看了一眼司徒厌。
少女自从她说到【黑客背后是blick公司】以后,就没有再笑了。
黎黎的神色有些犹豫起来,“……我不太确定你跟你继母关系怎样,如果不太好或者一般的话,就当我没问过吧。”
黎黎整天忙于游戏开发,并不了解陆翡秋和司徒家背后纠葛复杂的内情,有此一说,实属正常。
过了一会儿,司徒厌慢慢笑起来,说:“好。”
“我会去问的。”
*
司徒厌的行动力很强,她没有耽搁,出了火锅店就把陆翡秋从黑名单里拖出来,发了消息。
对方好似早就等着她一样,很快就回了,直接给了一个时间和地点。
在一栋江边别墅,晚上八点。
「厌厌:换个时间。」
「陆翡秋:当blick的执行总裁是很忙的,大小姐。」
意思是不能改时间。
「厌厌:我还可以相信你吗。」
陆翡秋本来唇角带着浅笑,看见这个,笑意忽然僵在了唇角。
这一刻好像被拉长了。
她安静地望着屏幕,慢慢回。
「陆翡秋:当然。」
*
晚上的江边别墅很安静,陆翡秋让人来接她。
司徒厌来的时候,门口有t?警卫在拿过她的包,彬彬有礼,“请。”
别墅很安静,没有什么人了,四野静寂,安静的音乐流淌着,带着一丝淡淡的鬼气。
陆翡秋换了一身红色的舞裙,长卷发让她看起来既明艳,又有一种别样的妩媚。
她把玩着一把火红的打火机,好似等了她许久了。
司徒厌落座以后,陆翡秋仔细打量着她,说:“我听说你之前被人绑架了,很担心。”
她顿了顿,说:“还好你没事。”
陆翡秋眼里闪过一丝阴郁:“欺负你的人,我会让她付出代价。”
“不用插手。”司徒厌说:“法律会给我公道。”
司徒厌:“长话短说吧——你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陆翡秋看了她半晌,轻轻笑了,笑里又带着一丝哀婉。
“所以,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一点点可能了吗。”
“……”
司徒厌的指尖微微颤抖一下。
其实,要说对陆翡秋的感情,完全无动于衷,那是不可能的。她毕竟是人,不是石头。
可是,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子的感情呢?是恐惧,逃避,窒息,还是不忍,亦或者其他的什么?
司徒厌想不明白。
她只是觉得,和陆翡秋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不舒服。
其实司徒厌现在已经不是很恨陆翡秋了,即便她对她家里做了那样的事情,害她破产,害她颠沛流离。
比起恨,她更觉得她可怜。就像曾经的自己一样可怜。
她们总是混淆爱与恨的界限,以至于不知不觉,让对方在心底变得越来越重要。
但陆翡秋和她相似,却又和她不太一样。
“你其实并不是爱我。”司徒厌说:“只是我身上有你想要的东西。你念念不忘,想得到它。”
陆翡秋:“我想要什么?”
“我也不知道。”司徒厌:“不过那对我来说不重要。”
司徒厌:“我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再找沈墨卿的麻烦了。”
陆翡秋:“这件事对你很重要?”
司徒厌:“很重要。”
司徒厌缓缓的从包包里拿出了一棵三角梅.
她望着陆翡秋:“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陆翡秋望着司徒厌,最后笑了。
“你身上,确实有我非常,非常想要的东西。”陆翡秋手里把玩着打火机,“不过你不愿意给我。”
她咔哒一下点燃了打火机,凝视着那团火,半晌,又松开,火焰熄灭了。
她自言自语似的:“那便算了。”
她站起身,朝着她伸出手,“换身衣服,陪我跳支舞,好吗。”
一旁便是舞池。
司徒厌看着她。
“只是一支舞。”陆翡秋轻声说:“跳完我放你走,以后我,还有blick公司不会再找沈墨卿的任何麻烦。”
陆翡秋温柔说:“你相信我,才会来,对不对?”
*
司徒厌看了她一会儿,同意去换衣服了,一旁有人带她去更衣室。
司徒厌换了一身淡蓝色的长裙,蓝色的头发披在肩膀后,头上戴着钻石冠冕,整个人显出一种出挑而淡雅的美丽。
慢慢把手搭在了她的手上。
柔和舒缓的华尔兹,摇晃的蜡烛,她们在舞池里翩翩起舞。
司徒厌学过跳华尔兹。
陆翡秋本就比她高,又穿着高跟鞋,她看到她白皙的肩膀,还有落在肩上的长卷发,裙摆像海浪般摇曳,而舞步让其上交错着属于陆翡秋的,红色的火。
一朵飞舞的蓝绒花,燃烧着一团绝望的火。
音符像鱼儿般流淌,穿过那些漫长的岁月,纠缠着,进退着,摇摆着,她们靠得很近,视线交错,呼吸相闻,近乎一场暧昧的亲吻,但即将触及的时候,又翩翩错开。
一曲结束,陆翡秋又伸出了手。
她们跳了三支舞。
陆翡秋轻声问,“第二曲有一个节拍错了,我还可以重来吗?”
司徒厌望着她,说:“舞跳错了可以重来。但人生不可以。”
她说着,慢慢松开了陆翡秋的手。
“就到这里吧。”司徒厌说:“我该回家了。”
顿了顿,她又对陆翡秋说:“谢谢你。”
这句话,很认真。
在很多暗无天日的岁月里,没有人愿意聆听司徒厌的愿望。
但是陆翡秋给了她三角梅。
这三个愿望总是出现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纠缠成错误的命运。
但无可否认的是,向陆翡秋许下愿望的每一个瞬间,她都在绝望里,又对未可知的明天生出了新的期待。
她的三角梅里,有她的未来。
*
哪怕陆翡秋满怀恶意。
但她说爱她的时候。
司徒厌也从未怀疑。
*
司徒厌走了。
一旁的管家过来:“陆总……”
“送她回家吧。”陆翡秋轻声说:“……让其他人也回家吧,我想一个人喝点酒。”
“好的,陆总。”
音乐还在旋转,她走过去,换了一首歌。
喑哑的女声,弹着吉他,用散漫的调子唱。
「倥偬岁月/恍惚已过
孤独像陀螺跳舞,旋转着,摇晃着,跌跌撞撞追逐着
相遇过,又错过。
我没想过
就这样
沉浸在泥淖,一点一点的陷落。
*
飞机滑过无际天空,掠遍群山与海阔
爱情像阵雨骤落,呼啸着,嘶吼着,声嘶力竭破碎着
深爱过,又忘了
我没想过
就这样
湿透了心脏,一天一天荒唐错。
*
我没想过
亲吻着,拥抱着,童话一样的幸福着。
靠近着,远离着,忽近忽远的哭泣着。
一天一天流逝过,一遍一遍逃不过。
是谁不愿放过。
*
就这样,向你陷落。」
*
陆翡秋借着酒意,听着歌声,想起了很多很多的往事。
她总是看着她,总是看着她。
看着她总是很快乐,不管贫穷,还是富有,看着她在山野漫步过璀璨的幼年时期,看着她少年蓬勃,在舞会上珠光宝气,看她在花里,在风里,在尘埃里肆无忌惮的活着。
看她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管好事坏事;看她爱自己想爱的人,不管好人坏人。
哪怕懵懵懂懂,也会全力以赴。
陆翡秋慢慢喝了口酒,想,她也没有遗憾。
她只是在学着,像司徒厌那样去灿烂,热烈地爱一个人。
她做到了。
陆翡秋慢慢地笑了,又换了华尔兹,她拿着酒,踢掉了高跟鞋,赤足踏进了舞池中。
*
红酒、香槟,摔倒地上,蜡烛点燃了窗帘,火光里,有人轻轻哼跳着一个人的华尔兹。
就这样用一支舞,醉倒在这烧不尽的红尘大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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