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阿奶生气了，她要出来了。”龙龙拉着他姐快走，马三面跟着正屋出来，气鼓鼓背背篓去后院。
俞荷跑回来把成武堵在门里，一百分的好奇，“二哥，你咋把阿奶气成这样？”
“我脑子笨，实在不会读书，以前我听夫子一开口就睡着了。”成武挠头，读书费钱的很。
“哎呀，二哥你放心，这次，夫子是你大伯，自家人，你肯定不会睡着。”阿爹一顿竹笋炒肉打的你屁股痛的坐都不敢坐，更别说睡觉。
别看阿爹平时你好我好大家好笑呵呵的样子，那为什么二叔三叔见了都乖的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肯定是年轻的时候接过招，打不过，抗不住形成的威压。
俞荷突然拉住成武的胳膊，笑得像狼外婆一样，道：“等二哥识字，我和你合伙做个小买卖，保证给你存够媳妇儿本。”
“真的？家里不做生意了。”成武一下来了兴趣，一想又蔫吧了。
俞荷得意，每个人都有自己在乎的，并且擅长的事，她这不就切中二哥要害了。
“阿奶允许我买地，说算我的私产。我们可以自己做小买卖，不用大人出面帮忙不就成了，二哥这么聪明，肯定没问题。”
“听你的。我明天去上学，尽量不睡觉。”成武高高兴兴去堆粪堆。
俞荷也跑去凑热闹，家里就俞有地两口子忐忑着准备教学工具。
俞梅也没去，她先看了自己的棉衣棉裤，又去看小火盆，天冷得顾好手。
俞有粮听成武要去读书，很高兴，马三面正好就在旁边，就忍不住和她说。
“嗯。”马三面答应一声，什么话都没说，只看了俞荷一眼。
龙龙嘴里说着不去不去，晚上乖乖的让赵娟给他准备书包。
家里七个孩子读书，再加上俞有地八个，笔墨纸砚都得买，要花一笔钱，等晚上吃过饭，马三面给孙子们发笔墨纸砚，俞荷俞梅一人一支毛笔和一叠裁好的纸，共用墨和砚台，成武成城龙龙也一样。
“大家省着点用，尤其纸笔，不能浪费。”
成文和成义给新同学教怎么省纸，怎么拿笔，怎么磨墨。
马三面一看，全家八个人要读写，顿时头痛的嗡嗡响，这样下去，时间一长，别说束脩，连笔墨纸砚家里都供不起。
晚上，俞老头叹口气，安慰道：“先把这两个月过，来年看他们自己。俞荷的一亩里地她也种不过来，你为什么不让家里先种！”
“让她自己种，你不要管。她手里还有三两多，让她雇人干吧。自负盈亏，把规矩立好，其他人如果置产买地也照样来。”
想起成武一肚子气，“蒜大点人，想法挺多。我苦口婆心劝成武读书气得我肚子疼，她一说成武就去。不是许了重利，就是说中了成武的心事。”
俞老头面无表情听她抱怨。
要上学，天蒙蒙亮俞荷就起床了，去厨房洗漱，发现大家都比她早。
“俞荷，你穿的太薄了，你看我的。”俞梅看了眼俞荷的衣裳，比了比自己的薄棉袄。
“嗯，吃完早饭就去换。”俞荷笑着说。
一人一碗胡辣汤泡馍吃过，俞老头已经驾车在大门口等着，俞成文和成义羡慕的看着一车人往赵坝村走，转头也向白水镇走。
“阿姐，谢谢你，多亏我穿的厚，你看，我的手都暖和呢！”俞荷笑着说和俞梅说，眼睛盯着两边的田地看，有人在整田，有人在耕地，打麦地里的大土疙瘩，白菜上冻了外面的叶子变黄，路边草丛也结了白霜。
“阿姐，你会写字吗？”
“会一点点。”阿爹有教她写一百以内的数字，和一些简单的算数。
龙龙挨着俞荷坐，听两个姐姐聊天，时不时看看路。
成武把读书识字当任务，心态好，只有成城知道自己的心怦怦跳的多厉害！
再能读书，成城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读书！他也想像白叔一样参加科举，将来给自己某一条轻松一点的出路。
“姐，到了，到了！”龙龙看到路边等着的外公和两个舅舅，从牛车上一步跳下来，还要拉上俞荷。
“外公，大舅舅，小舅舅好！”
“你们好！”赵芳元摸摸外孙的小脑袋，上前和俞有地俞老头打招呼。
赵坝村的村学，在庄子中间晒谷场边，赵家在本朝初立时出过一个殿前大学士，村学就是在他的安排下修建，并置办了三十亩族田用于村学花销。
他虽然举家搬迁到京城，但余荫还在，村民多向往读书科举改变命运，读书氛围要比周边其他地方都浓。
本来三个班，由一个省城来的王秀才教学，九月底，秀才辞了工，打算继续科考，赵德花此时也领着八岁的赵慎被休归家，赵德海见堂妹没个收入，就问她愿不愿意教女孩读书。
“……德花跟族长同辈，比我们那位低一辈，本嫁给了省城的一读书人，无奈命运多舛……”赵芳元介绍了村学的由来花费，又给俞有地大概说了一下女夫子赵德花的情况。
大家走到村子中央的晒谷场边，一个粗胖五十上下的男人迎了上来，笑道：“俞先生，失迎失迎！听大伯说你同意来，是我们赵家庄的荣幸。”
“族长客气！”俞有地抱拳行礼，赵德海赶忙还礼。
“这次重开学堂，多亏大伯多方张罗，女班报名的有一十五人，男班有一百三十人，男班学生权权由俞先生安排！”
赵德海带俞有地等人走进位于正中央的学堂大门边走边介绍。
大门进来是一个活动场，往里走，见两棵大柏树，再走就是正面六间并排的土砖房，上盖黑色的瓦片，四开门大木窗，高高的屋顶，大屋檐，三间房一个前门一个后门。
两边对立着四间略矮的厢房，其中右边第一间住着看门人老赵，里面一间给俞有地当住房放了一张床一套桌椅，靠窗放了一张取暖的火桌子，对面的两间厢房，一间改作业，一间给俞有地当厨房，厕所在晒谷场边上，走路有几百步。
“后院是女学堂，有德花管理。本来前后两院是通的，但考虑到女学生各处不方便，就给用墙隔开了。”
说完正事，赵德海问起俞荷的名字，小丫头圆头圆脑，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会说话一样，一副认真听的样子，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小女俞荷，这是长女俞梅。有劳族长，今日我且备课了解学生都读到哪里，明天再正式授课。若村里老人有空闲，明日开课，欢迎大家来听。”
俞有地这话说到赵德海心里去了，他也想让村里的族老自己来听听课，免得他们叔侄的好心被人当了驴肝肺。
“好。那我就通知我们族人，愿意来的明天都来。”
送走赵德海，俞有地先去看了两间教室，一间桌子长凳不够一百多人用，还得分成两个班，要了解学生，也要了解家长们让孩子读书的目的，一时半会急不起来。
“俞荷，俞梅，走阿爹先送你们去女学堂报名。”俞有地对一高一矮，穿得胖乎乎的女儿笑着说。
“走吧，走吧！”俞荷迫不及待哒哒哒前面跑，俞梅有点怕生拘谨紧紧的跟在俞有地身边，俞老头安顿好三个孙子，也跟着来。
“阿爷，走，我们快走！”俞荷发现俞老头，跑着来要爷爷牵手。
转了半圈，到后门，俞荷探头探脑往两开的大门里看，听到正屋有读书声。
“赵先生，我是俞有地。我带俞荷俞梅来报名，这厢有礼！”俞有地沉肃道。
半响，从正屋走出个头发盘的一丝不苟，穿一身黑色长袍的年轻女子。
“俞先生有礼！”赵德花干脆还礼，看了一眼俞荷俞梅，道：“先让两个孩子试读几天。再看。”
“有劳您费心。”
“您客气。”
俞有地叫俞荷俞梅跟着赵德花进去。
目送两个女儿进了教室，俞有地和俞老头慢慢往回走。
村里得了信的人家，把自家要读书的男童都送了过来，俞有地也没让大人走，报一个名，问一个大人读书的目的，有人谦虚说学几个字不当睁眼瞎就好，有的人说学好了当个账房，也有人说学一两年去跑堂，去当学徒。
俞有地把他们说的都记下来，这一个见面就忙了一晌午，连饭都没顾上吃。
就他这态度，让本来抱着试试看的大人，放心许多。
“这两个人，看来还是真心实意想为村里做点事。”本来对族里花钱改学堂，提倡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老顽固几个人坐在一起嘀咕道。
“一个是赵芳元的亲戚，一个是赵德海的亲堂妹，说他们没有私心，我可不信。”赵芳明和赵芳元家比了大半辈子，可不愿说好话。
“不着急，且走着看，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赵忠善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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