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天上掉下个贺小乐(十七)
◎江湖仍在◎
酒桌上的人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这样祝愿, 但每个人都感受到一种离别的意味在席间蔓延。
任盈盈向贺小乐敬了酒,她觉得贺小乐应该是个很好懂的人,可直到现在她也没有搞明白贺小乐做的那些事是为了什么。
她有种预感, 大概以后她都没有机会从贺小乐口中得到答案了。
向问天猛地灌了一碗酒, 他问贺小乐:“你这酒是哪一家的?味道不错。”
贺小乐说了酒家的名字,似乎怕他根据名字找不到地方, 还特意给他指了方位,详细地描述了过去的路。
平一指定定地看着贺小乐,他已想明白这一场酒的含义。
从收下贺小乐的那一天, 贺小乐就告诉过他, 他有一天会离开这里。那个时候他绝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舍不得这个徒弟。
收回目光,平一指喝了一大口酒, 然后嘴里开始唱着:“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任我行不喜欢这样的气氛,他道:“聚聚散散, 又不是再见不到,作什么小女人姿态?”
他对贺小乐的观感很复杂。从性格来看, 他绝对不会喜欢贺小乐这样的人,不杀人算什么江湖人?可贺小乐。有些作为就是任我行也不得不佩服。
贺小乐忍住了眼泪,至少今夜还能相聚, 他们还可以好好道个别, 这本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 他不想到时大家记得的都是他的哭脸。
他举起了酒杯, 朗声道:“大家喝酒, 今晚不醉不归。”
众人应声:“不醉不归!”
不问立场, 不问前程, 在座的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又是敌对,但至少这一晚,他们喝得畅快。
酒过三巡,拿着酒,众人各自施展轻功,在月上中天的时候,登上了西湖的湖心岛,他们看了一场月缺时的三潭映月。
不算圆满,却令人记忆深刻。
一道道月影,似真非真,似幻非幻,人在月中,月照人身。
酒兴已酣,人已蹒跚。就着月,就着离别,他们喝得畅快。
最后,他们醉倒在了湖心岛上。
在醉梦中,贺小乐听到了系统的播报:“一级医师贺小乐妙手仁心,习得杀人名医平一指开膛接脉医术,成功救治两人,现升级为二级医师。请再接再厉,早日成为神医悬壶济世。”
日上枝头,其他人醒来的时候发现,贺小乐消失了。
同当初东方不败的消失一样,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但同当初东方不败不一样的是,东方不败还会回来,而贺小乐却永远不会回来了。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贺小乐在这个江湖呆了三年。除了一开始被追杀,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在跟平一指学医。
可就是短短三年,这个江湖却因为贺小乐而悄悄改变。
他也许直接改变的东西并不多,可他在这个江湖种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这颗种子代表的是对生命的热爱。
终有一日,这颗种子会在这个世界生根发芽。
终有一日,会有人沿着贺小乐走出的路走下去。
小半年,日月神教从世间消失了。
江湖盛传,是东方不败把贺小乐的失踪归罪于日月神教的教众,一气之下解散了神教。
据说,他还一把火烧掉了黑木崖,而葵花宝典的原本还在黑木崖上。
如今,整个江湖只有东方不败一个人记得葵花宝典的心法。但他说,他绝不会把这心法传给任何人。
没有人敢去找东方不败的麻烦,因为消失后再出的东方不败,剑法出神入化,甚至超过从前,如今的他仍旧是武林第一人。
葵花宝典已注定失传。
至于辟邪剑谱,随着贺小乐的失踪,已经从世间消失了。
没有人去福州找福威镖局麻烦,因为大家都见识过贺小乐的辟邪剑法,和林家祖传的简直是云泥两别,他们已相信辟邪剑谱是被贺小乐拿走了。
林家已渐渐淡出江湖,王夫人劝她的丈夫,钱够了,就把镖局关了。
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比什么都好。
林震南同意了,后来他们一家搬去了洛阳,江湖再没有福威镖局。
可在少年林平之的心里,却一直记挂着一个人。
一个从不杀人,却愿意帮助别人的大英雄。
很少有人觉得贺小乐是英雄。他的身上没有属于英雄的那种胆魄,也没有江湖人推崇的快意恩仇。
他怕死,他也怕人死。这样一个人,也许确实不符合大家心目中的英雄。
可他却是林平之眼中的英雄。年岁渐长,他已渐渐明白为什么贺小乐要说抢了他们家的辟邪剑谱。
可惜,他已找不到贺小乐了。
令狐冲却不觉得贺小乐是英雄,在他的眼里,英雄应该是仗剑江湖,管尽一切不平事。该死者杀,该杀者救,那才是英雄。
但他不得不承认,像贺小乐这样的人,在这个江湖实在太特别了。
这两年,他又多了几个师弟,可小师妹却一直是小师妹。
他们常常会说起茶棚里的那一战,说起一个特别的少年。
年少的师弟们总喜欢眼睛亮晶晶地瞧着他们,听他们讲故事。
五岳剑派的联盟已经解散了。
也许是第二次败给贺小乐失了人心,也许是没了辟邪剑谱的目标,又或者是魔教的消失没了外敌……
反正不管什么理由,令狐冲想,这样的联盟本来就不该存在。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贺小乐消失后,他的师父岳不群消沉了一段日子。不过因为之后就好了,是以令狐冲也没想太多。
没有人知道,葵花宝典最早是从华山派流出去的,而岳不群也一直想得到葵花宝典或者辟邪剑谱。
只是现在,东方不败和贺小乐一起断了他的路。
在一个人想要作恶之前却发现已经失去了为恶的倚仗,他会怎么做?或许,他会弃恶从善,做一辈子好人,又或许,他会找到别的邪路去走。
未来的事,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得清。
日月神教解散后,好几方人马在暗中吸纳它原本的力量。
上官云和贾布加入了嵩山派,童百熊又和任我行重新走到了一起,像计无施这样的居然从了军,他还当上了个军官,声势显耀。
江湖从来不缺暗涌,左冷禅想要重新当上五岳盟主,任我行想要重建日月神教,计无施想要施展自己的抱负。
只要有这些“想要”,江湖就永远不可能宁静。
当然,日月神教也有些真正淡薄名利的人。在这场风雨之后,他们得以退出江湖,寻找自己的一方净土。
绿竹翁在洛阳的竹林里同六七个友人结了伴,他们饮茶谈天,再不问江湖事。
曲洋抱着琴来到了刘正风的府上,敲门的时候他问开门的刘正风:“落拓琴师,不知朋友收不收留?”
刘正风欣然以应。
笑傲江湖,不再成为绝响。
平一指摘掉了他杀人名医的牌子,他说他可以救人,但只救一半,得生者生,该死者死,他把决定权交给天命。
他还住在开封府的三进小院里,只是这院子里多了许多孩子,所以日益热闹了起来。
人生海海,长路漫漫,众生各有际遇。
十年后,东方不败和贺小乐已成了传说中的人物。
一者是因为他的武功登峰造极,已臻化境,加之他的踪迹难寻。另一者,是因为他消失的彻底,当一个人不能自己诉说的时候,他的故事就会被人传得神乎其神。
贺小乐是带着葵花宝典和辟邪剑谱秘籍一起消失的。江湖上仍有些不死心的人,还在满天下找着他的足迹。
可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处,就像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处一样。
当然,十年后的江湖依旧热闹非凡。
还是河北小镇的馄饨摊,还是熟悉的街道,又有两个人想要踢翻老人家的摊子。
一个少年人仗剑挡在了摊子前面,他道:“欺负一个老人家算什么英雄好汉?”
少年人穿着一身白衣,模样秀气姣好,他的声音也很轻,一点气势也没有。如此模样还学人打抱不平,惹得一旁的人哄笑。
那两个江湖人嘲笑道:“小丫头就不要学人女扮男装闯江湖了。”
林平之气极,只他父亲不肯教他剑法,是以他的剑术并不太好,断不了这两人的刀。
却在这时,有人在他的胳膊上轻轻一托,那两把刀就被他的剑断了。
林平之回过头瞧见,托住他的是那个卖馄饨的老者。
老者声音淡淡:“连男女都看不出,有眼无珠的,无怪会冲撞老人家的摊子。”
有人把老者认了出来,惊叫道:“是何三七!”
何三七是谁?他是浙南雁荡山高手,他是以卖馄饨为生的老头,他也是林平之未来的师父。
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林平之为何三七挺身而出,何三七收林平之为徒。这件事岂非既合情又合理?
江湖新秀就像雨后春笋,一茬又一茬地冒出来。
雁荡山出了个林平之,华山派出了个令狐冲,新日月神教出了个任盈盈……
新的故事,将在他们手里书写。
而贺小乐,也将在下一个世界,开启独属于他的新的旅程。
【作者有话说】
1.“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出自苏轼《水调歌头》
2.未成年不能醉酒!任盈盈喝醉为剧情需要。
3.“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出自苏轼《和子由渑池怀旧》
4.何三七:浙南雁荡山高手,他是以卖馄饨为生的老头。改自原著设定。
5.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出自《诗经·木瓜》
32 江湖少年团(一)
◎月下的三道身影◎
贺小乐是在湖心岛醒来的。
他的眼前还是西湖的三潭印月, 天上的月正圆,湖中的月也圆,只是他的身边已没有了同他一起喝酒的朋友, 人已不再圆了。
离别总是有太多的不舍, 贺小乐有些伤感地低下头去,忍住的眼泪终于还是流了下来。
系统的安慰有些老气横秋, 他道:“人的一生总要经历很多相聚还有别离。缘分到了,就相遇了,缘分尽了, 于是再也不见。”
贺小乐忍不住吐槽道:“你这些话还是别说了,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看来的,一点也没有安慰到人。”他的声音里还是透着难过,但被系统一打岔, 已没有那么伤感了。
系统不高兴地“哼哼”两声,道:“我可是好心安慰你诶,一点不领情。”
贺小乐当然知道系统好意, 只是系统大概不通人情,所以讲出的话与其说是安慰, 不如说是说教。但在别人好意关心的时候吐槽,确实有些不地道。于是他知错能改,对系统道了声感谢。
系统继续“哼哼”, 这次却是因为不好意思。他道:“好啦, 还是快点接任务吧, 你剩下的时间可不长。”
上一个世界因为一直在等东方不败, 贺小乐结余下来的时间并不多。
满打满算, 还剩下两年零七个月。
系统播报:“三/级神医任务:拜师‘兰花先生’, 救治目标人数:四人。”
听到这个任务, 贺小乐愣住了。愣住的原因有两个:
一个是因为兰花先生居然只有一个兰花先生,系统并没有告诉他兰花先生的名字。另一个则是,他曾听过兰花先生!
午夜兰花,江湖的四大悬案之一,一个就连陆小凤也不知道结局的案子!
而这个案子里最大的谜题就是——究竟谁才是兰花先生。
而现在,他要找出一个一二十年整个江湖都没能找出来的人,并拜他为师。这岂非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等等,一二十年前?!这里是他熟悉的世界?!他是不是可以回家?是不是可以见到少年时的陆小凤和表哥他们?
贺小乐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那些伤感很快被这喜悦冲淡。
可系统接下来的话却给他泼了一盆凉水,系统道:“在这个世界的未来没有贺小乐。”
没有贺小乐也就意味着,在这里他所熟悉的那些人,却不是真正意义上他认识的那些。
而这里发生的一切,也传递不到表哥他们那里。
贺小乐却不丧气,他道:“至少对于我来说,能见到他们实在太好了。”
他的眼里有光,这光同天上的月一样亮。
天上的月下有两道影子。
那是两个飞快在天空中穿梭的人。人当然不能毫无凭借的在天上飞,只是他们的轻功太高,看起来就像飞在苍穹之上一般。
他们离贺小乐有些远,是以贺小乐看不清他们的模样。但他们的身形实在太熟悉,哪怕尺寸小了一号,贺小乐也绝不会认错。
贺小乐追了上去。
月下的身影变成了三道。
他们很快穿过了西湖,路过了飞来峰,然后来到了杭州城门。
站在城门的最高处,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贺小乐有些紧张,他不是不想说话,他只是不知道该对面前的这两个人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那个披着红色披风的少年说话了,他对另一个少年道:“是我赢了。”
另一个站没站相的少年叉着腰,说道:“你才没赢。真要说起来还是后面那位大哥的轻功更高,他分明没使出全力,只跟在你我身后,而我们两个只能算同时。”
红披风少年却不同意,他道:“明明是我先踩上房顶的瓦的。”
叉腰少年道:“却是我先到了城门的上方。”
那两位少年的目光忽然齐齐落在了贺小乐身上,两人齐声问道:“这位大哥,你说,我们两个的轻功到底谁更快?”
贺小乐当然看到了他们一个先踩上瓦,一个先到达上方,可这分明是功法差别引起的,如何分出高下?
他为难地面对两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好半晌才小声回答道:“我觉得你们一样厉害。”
叉腰少年满意了,因为平手的话,他至少已不用为对方摘一百片形状大小一模一样的荷叶。
对方当然不需要荷叶,但打赌自然要有折腾人的彩头,不然就没意思了。
披风少年却不服气:“难道你没看见是我先落的地?”
贺小乐道:“我当然看见了。可你们的轻功落地之势本就不同,他是自高处直坠而下,你却是平直掠走,真要论到达时间,自然是同时。”
披风少年的眼里已亮起了光:“你居然能看得这样清楚?”
贺小乐点头:“今夜的月光已足够亮了。”
叉腰少年搭嘴:“可你似乎对我们的轻功都很了解。”
披风少年接话:“可我却是今日才出道的。按理来说,普天之下应当没人知道我的轻功路数才对。”
叉腰少年附和:“我却也不知道你的名字。”
贺小乐有些吃惊:“你们竟然不认识?”
叉腰少年道:“当然不认识,我是因为看这个人夏天都要披件红披风很有意思,所以准备把他的披风偷来研究研究,结果……”
他的结果被另一个声音补上,披风少年道:“结果披风没有偷走,还被我逮个正着。”
贺小乐瞪着一双大眼睛:“所以你们就打赌,比试谁的轻功更快?那你们输了的惩罚是什么?”
叉腰少年道:“我本来觉得胜之不武不想比的。”他是要成为神偷的人,他的轻功当然不会差。
披风少年笑着说:“可我却跟他说,如果他不跟我比的话,我就报官。”
叉腰少年吐槽:“这场赌局一点也不公平,我输了就要给他摘一百片形状大小一模一样的荷叶,他输了却一点惩罚也没有。”
披风少年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追究你偷我东西,这岂非是赌注彩头?”
叉腰少年道:“那现在是平手了怎么办?”
披风少年道:“既然是平手,不如一起去喝酒。”
天已鱼肚白,酒楼的门已经开了,但来的大多是吃早茶的客人。
杭州城别的不说,小笼包却是一绝。
这里的小笼包现包现蒸,刚出炉的小笼包热乎乎的,个头不大,一口下去,鲜美的汤汁和着鲜嫩的肉味,美味极了。
一道美味的早餐,预示着今天又是美好快乐的一天,是以杭州城的人看起来总是很悠闲很舒心。
可偏偏,今天酒楼里却多了三个一大早就要喝酒的酒鬼。
这酒鬼却是一个离弱冠还差点的少年带两个半大不大的少年。
小二有些担心他们付不出酒钱,他拖延着不肯给他们上酒,却见贺小乐掏出了一张四大恒钱庄的银票,票面一千两。
四大恒是北方最大的钱庄,和江南花家钱庄并立,都是响当当的名号。
小二痛快了,酒上得自然也痛快了。
披风少年好奇地看着贺小乐:“兄台看起来身家不菲。”
从之前就一直想说的贺小乐终于找到了机会,他道:“你们别叫我兄台或者大哥了,我叫贺小乐,你们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披风少年笑道:“我叫陆小凤。”
另一个之前叉腰,现在已经不叉腰的少年道:“我叫司空摘星。”
贺小乐甜甜叫道:“陆大哥,司空大哥。”
两个少年齐齐愣住。
陆小凤面色古怪地问道:“你不让我们叫你大哥,却要叫我们大哥?”
司空摘星也道:“可不论怎么看,我们年纪都比你小吧?”
贺小乐心道:可我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啊,若要你们叫我大哥,那是万万不能的。
贺小乐无奈,他只得解释道:“我虽然年长,却喜欢受人照顾。受人照顾的,岂非都是小弟?”
陆小凤愉快地接受了这个解释,他当然知道贺小乐可能有其他理由,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对于别人的秘密,陆小凤向来很贴心。
司空摘星也没有再问,他问起了陆小凤说的出道,问起了他的未来。
陆小凤笑着说:“出道当然是指初入江湖,听说这个江湖很有意思,我想看看。”
司空摘星觉得他的话也很有意思,他道:“你这么好的轻功,只是看一看岂非可惜?不如跟我搭伙,我们一起成为像楚留香那样的盗帅。”
贺小乐的眼睛一亮:“你们说楚留香?”
司空摘星“嘿”了一声,道:“当然是楚留香!”
提到楚留香三个字的时候,酒桌上三个人的表情都改变了。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的目光都变得很复杂,里面似乎有憧憬,有唏嘘,有期待还有一些茫然。
贺小乐看不懂他们的眼神。
他问出了自己关心的事:“你们知道,怎么才能找到楚留香吗?”
司空摘星的目光变得很深很沉,作为一个想要成为偷王之王的人,楚留香当然是他崇敬的对象。
他道:“再也没有人可以找到他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陆小凤失落地跟着点了点头。楚留香那样的传奇,谁不想见呢?
可贺小乐的话,却把他们震住了。
他道:“楚留香没有死。”
【作者有话说】
1.关于时间线:陆小凤说过“昔年以轻功名震天下的楚留香复生……”推断决战紫禁之巅时候,楚留香已死。午夜兰花,慕容提到西门吹雪的剑,西门七岁学剑,七年有成,然后要成名,给他四年,所以假设西门被提起时十八。由原著已知,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二十年前认识,故假设时间线是陆小凤传奇往前推二十年,陆小凤,花满楼,司空摘星十四五岁少年时期,西门十六(时间线在午夜兰花前)。
2.四大恒钱庄:原著中提到陆小凤拿出过这里的银票,然后李燕北在这里存了八十万两,但是查了一下四大恒是清乾隆时期建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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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江湖少年团(二)
◎飞蛾行动◎
江湖上的所有人都知道, 楚留香已经死了。他死在一个女人手里,这个女人名叫林还玉,她美得像天仙一样, 但似乎只要爱上她就注定要为她而死。
所以楚留香死了。
大家似乎都对楚留香的死深信不疑, 因为他死后不久,林还玉也死了。
楚留香如果未死?林还玉又何必死?
可是现在, 就在这杭州城的一个普通早晨,就在这一家普通的酒楼里。
司空摘星和陆小凤却听到有人言之凿凿地说“楚留香没有死。”
这叫人如何不震惊,这叫人如何不想追问?
陆小凤马上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死?难道你认识他?难道你见过他?”
司空摘星已经开始猜测:“你的轻功如此之好, 难道你是他的传人?或者你本就他?”
没有人知道楚留香的年纪, 他似乎在这个江湖很多很多年了,有人说他耄耋高龄,有人说他驻颜有术, 看起来永远都很年轻。
贺小乐没有见过楚留香,他听过的故事也不过是陆小凤和表哥讲过的那些。
贺小乐知道楚留香是个传奇,但对他来说, 楚留香更像是个故事里的人,所以他当然体会不到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的激动。
他道:“我不认识他, 也没见过他,但我知道他绝对没有死。因为我知道他的故事还未到结局。”
结局是什么?
每个人的结局都只有一样,那就是死亡。
但这个结局的发生总有时间。
贺小乐清楚的知道, 在未来的某个时候, 在边陲的小镇上会发生一件惊动整个江湖的大事。
这件事本身并不是什么大事, 因为他只是两个势力火拼, 只是其中有一方注定要失败。
但这注定失败的一方, 却在暗中进行着一个惊人的行动——“飞蛾行动”。
扑火的飞蛾, 只为寻找那一抹照亮江湖的光。
他们成功了, 却也失败了。
但只有一件事,贺小乐清楚的知道。那就是这个行动证明了,楚留香没有死。
而他要找的兰花先生,就是飞蛾行动的主谋。
贺小乐很庆幸,庆幸在他尚且年少的时候,陆小凤给他讲过这个故事。他不但讲了,还给他分析了很多关于这个故事的猜测。
这是江湖里都没有的东西,这也是只有陆小凤这样聪明的人才能分析出来的东西。
他说,兰花先生应该是楚留香认识的人,所以楚留香才没有拆穿他的身份。
他说,兰花先生虽说是先生,却可能是个女人。飞蛾行动看似是想叫楚留香无论如何都要死,但她也许早已算到楚留香不会死。
他说,她也许只是想要见他。
这些猜测,如果不是陆小凤说出来,贺小乐绝对想不到。
午夜兰花太神秘了,人们只记得关于她的那些诡谲描述。
午夜,兰花香,忽然死去的人。
没有人知道她的长相,没有人见过她本来的面目,甚至没有人知道她每次都是怎么出现。
她好像无处不在,像一个幽灵一样,随时可以要人性命。
可她也像兰花一样,容易逝去。
她只在那个故事里出现过,之后魂归杳杳,再不见影踪。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都没有问贺小乐为什么会知道楚留香的故事还未到结局。这世上奇妙的事情很多,神秘的事情也很多。
他们会在月下相遇,会见到这样一个神秘的少年,这岂非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陆小凤问道:“那你知道的结局如何?”
贺小乐说:“我知道楚留香至少会在很久以后才真正地死去,但他现在这一次的‘死’里,确实是从江湖淡出了。”
对于楚留香这样的名人,死遁岂非是避免麻烦最好的方式?谁又会去找一个死人?
司空摘星站了起来,陆小凤和贺小乐都看向他。
他道:“看来我得走了。”
贺小乐问他:“你要去哪里?”
司空摘星道:“既然楚留香没有死,那我自然要去找他。”
他要做偷这一行业里最厉害的那个,那他当然要先比得过楚留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他的道在于偷,他也是一个很心诚的人。
心诚于自己道的人,总是要走在这一条路上最远的地方。
贺小乐了解司空摘星,他想做的事从来没有人能阻止,他想偷的东西一定会偷到,就连陆小凤也会上他的当。
但贺小乐还是说道:“可没有人知道楚留香在哪里。”
接着他又说:“何况,我也想找到他。”
司空摘星和陆小凤的目光又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们两个都说过自己想做什么,他们似乎还没有听贺小乐说他想做的事。陆小凤问了贺小乐这个问题。
贺小乐答道:“我要找一个人,我要拜这个人为师学习医术。”
陆小凤当然听出他说的人不是楚留香,他问道:“这个人是谁?和楚留香有什么关系?”
贺小乐道:“这个人号兰花先生,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确定他是男是女,但我知道,他一定和楚留香有很深的联系。”
司空摘星又坐了下来。
因为他发现自己已不必盲目去寻找,因为他发现他的朋友似乎有了麻烦。朋友有麻烦的时候,他自然不会走。
贺小乐虽然没有说他必须在两年零七个月做成这件事,但陆小凤和司空摘星都已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他的紧迫,还有他必须做成这件事的决心。
陆小凤的表情严肃了下来,只他现在才十四岁,十四岁的少年故作老成只会让人觉得很可爱。
贺小乐就很喜欢看陆小凤现在的样子,他已迫不及待想看到十三岁时候的表哥了。
陆小凤发现,自己在为贺小乐担心的时候,这个人却忽然陷入了什么莫名的期待里。贺小乐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紧迫,所以虽然会在不经意间将紧迫流露出来,却并不挂怀。
陆小凤想,他果真喜欢他刚刚结交的这两位朋友。
贺小乐简单好懂却又身怀楚留香未死这样的大秘密。而且他的身上还有一种奇怪的气质,让人愿意亲近。
司空摘星又聪明又猴精,但他却很够朋友。
一天内认识两个这样的人物,岂非一件很高兴的事?陆小凤举起了酒杯,开怀道:“来,咱们一边喝一边说。小乐,我已迫不及待想听你的故事了。”
贺小乐讲的故事很简单,很普通,但同时又很诡谲,很神秘。
听故事的两个少年不自觉入了迷。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有他们熟知的,也有他们听都没有听过的。
铁大爷、林还玉、柳明秋、丝路、林还恩、李蓝袖、苏佩蓉、楚留香和他的朋友们,还有兰花先生。
当听到贺小乐说那个叫苏佩蓉的姑娘杀了柳明秋的时候,陆小凤有些悚然。
他当然听过柳明秋,天下第一眼谁会没有听过,可这样一个名人怎么会死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孩子手里?
陆小凤问出了他的疑问。
贺小乐却没法替他解答,因为给他讲故事的陆小凤跳过了很多他觉得无关紧要的细节,这就是其中一项。
他道:“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甚至不知道柳明秋最后是不是死了。”
他的死对故事里无论哪一方都是必不可少的一环,每个人都说他死了,却偏偏没有人说得清,他是不是同楚留香一样,只是“死”了。
陆小凤只能遗憾地让他继续讲下去。
贺小乐讲到林还恩、李蓝袖、苏佩蓉三个人同楚留香的关系以及他们在飞蛾行动中的作用的时候,司空摘星已经呆住了。
他想不通怎么会有人想出这样毒辣的计划来对付楚留香。
林还恩是林还玉嫡亲的弟弟,李蓝袖是李红袖的亲侄女,苏佩蓉是苏蓉蓉同父异母的妹妹。飞蛾行动就是让他们三人陷入必死之局,等楚留香来救的时候,再由这三个人出手杀他。
司空摘星喃喃道:“这要是我,肯定逃不掉的。”
陆小凤的额上已现出冷汗,他道:“若是我遇见了这样的事,我一定死得不能再死,可楚香帅却活下来了。”
贺小乐道:“他不但活下来了,他还成功救下了那三个人。而且……”
贺小乐说到“而且”的时候,陆小凤忍不住打断他,他不可思议地问:“还有而且?”
贺小乐郑重地点头:“对,而且他还成功地引出了幕后组织这场飞蛾计划的人。”
陆小凤急忙问:“这个人是谁?”
对于解密,陆小凤总有一种迫切,似乎他天生就为这些东西着迷。
贺小乐说的案子太扑朔了,陆小凤有些遗憾地想:若是我能知道更多细节的东西,我能不能像楚留香一样找出这个人来?
贺小乐回答了四个字:“兰花先生。”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怔住。
陆小凤不确定地道:“可你方才好像说,你要拜兰花先生为师,学习医术?”
贺小乐点点头:“不错,我是这么说的。”
陆小凤不赞同道:“可这个人却是要杀楚香帅的幕后黑手。”
这样一个人真的会是妙手仁心的医者?这样一个人又有什么资格做人师父?
司空摘星也劝道:“真要论医术,当数北王南张。王雨轩和张简斋都很好找,小乐,你若要拜他们为师,我们可以陪你走一趟。”
贺小乐叹了口气,无奈道:“可我偏偏就要拜兰花先生为师。”
陆小凤问:“必须?”
贺小乐道:“必须。”
于是问题又回到了最初。陆小凤问:“那么你可知道,兰花先生是谁?”
【作者有话说】
一、因剧情需要,本章提到原著剧情较多:1.楚留香因林还玉而死。2.楚留香年纪无人知来自古龙先生自己的说明。3.贺小乐讲的飞蛾行动的故事。原著描述均进行了改编,实际设定也会和原著不同。
二、关于午夜兰花的碎碎念:感觉跟前面几本的风格很不一样,而且读起来真的还蛮累的,但是里面关于生死的讨论挺有意思。不过搞出个李蓝袖、苏佩蓉真的有点难评。但是苏佩蓉见到楚留香时候的形容很有意思,她说楚留香给人一种接近死的魅力,第一次见到这么形容一个人。
三、“苏佩蓉的姑娘杀了柳明秋”为什么跳过?因为肯定不过审。
四、虽然陆小凤、司空摘星小小年纪就喝酒,但是未成年不能喝酒。
34 江湖少年团(三)
◎四条眉毛的朋友◎
贺小乐当然不知道兰花先生是谁, 这个世界上除了未来的楚留香,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贺小乐说出了这个答案。
他还补充道:“现在有没有兰花先生这个存在也是个未知数。”
他要拜兰花先生为师,却说兰花先生如今不一定存在, 这岂非矛盾?
陆小凤却明白了, 这个兰花先生恐怕有个不得了的身份,而就像贺小乐说的, 他与楚留香一定有很深的关系。
可以说,兰花先生就是因为楚留香的死而生的。
陆小凤道:“可是我想,他应该已经出现了。”毕竟他要找到那三个能用来作为诱饵的人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今, 他恐怕已经开始准备。
而且,以兰花先生对楚留香的执着,也许在楚留香“死”的那一天, 这一切就开始了。
贺小乐不得不感叹陆小凤的聪明,若是他自己,只有这些信息, 决计想不到这一点。
陆小凤转着酒杯思索着,如今的他嘴巴上还没有两条眉毛, 他也还不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但他却仍然可以让贺小乐感到安心。
贺小乐没有打扰陆小凤思考,他把自己知道的还有那位年长陆小凤关于兰花先生的推测, 告诉了少年陆小凤。然后乖乖地坐在一边, 时不时给陆小凤和司空摘星添酒。
司空摘星很想在找出楚留香这件事情上跟陆小凤比一个高低, 但他不得不承认, 陆小凤的确比他要聪明。他已不知道陆小凤的思路到了哪里。
但他相信, 聪明的人也一定有糊涂的时候, 若是陆小凤把自己绕晕了, 到时候找人岂非要靠他司空摘星?
可惜,陆小凤并没有把自己绕晕。
他感激地看了一直在给他斟酒的贺小乐一眼,而后道:“我确实没有从江湖传闻里与香帅相熟的人中,找出谁是兰花先生。”
楚留香成名已久,他在江湖中的朋友实在太多了,当然,他的朋友也大多是江湖的名人。
何况他又是个很温柔的人,若是兰花先生有难言之隐,只要他知道了,他就绝不会暴露兰花先生的身份。
他们不可能从贺小乐的故事里直接推测出谁是兰花先生。
陆小凤问道:“那位告诉你兰花先生应该是女人的人是谁?我实在很想见他,也很想知道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聪明人总是能引起陆小凤的兴趣。
说着这话的时候,陆小凤的眼睛很亮,一脸的跃跃欲试。他只说想见,眼睛里却分明写着想与这人讨教一番。
贺小乐有些汗颜,心里对陆小凤道:这位聪明得引起你兴趣的人,其实是你自己,可惜我却不能告诉你。
贺小乐忽然想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回答,他道:“这个人你现在决计见不到他,但他将会是一个像楚留香一样有名的人,而且,他还有四条眉毛,所以见到他的时候,你绝不会认错。”
司空摘星惊奇地看着贺小乐:“一个人怎么会有四条眉毛?”
他在自己眼睛上面比划,问道:“难道是这个样子?”
他画了两条像枝桠一样开叉的眉毛。
贺小乐笑道:“等到你见到他的那一天你就明白了。”
他觉得这情景实在有趣极了。
陆小凤发现贺小乐此时的表情太奇妙了,他似乎在想什么很好玩的事,可他偏偏要卖关子。
陆小凤感觉自己似乎就要抓住什么,可这一瞬间的思绪溜得太快,回过神,他已忘记自己想到什么了。
陆小凤有些遗憾地喝掉了杯中的酒。他既遗憾不能见到那位让他感兴趣的人,又遗憾自己稍纵即逝的思绪。
但他实在是一个豁达的人,豁达的人是不会被这些遗憾困住的。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道:“那么结合这位四条眉毛的朋友的推论……”
听到他提起“四条眉毛”,贺小乐的嘴角又是一翘。
虽然不知道贺小乐在高兴什么,但陆小凤却是个很容易被朋友感染的人,于是他也跟着笑了一下,接着道:“再加上我的猜测,我们面前有两条路可以走。”
司空摘星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贺小乐的眼睛里已写满了崇拜,但他似乎一点也不吃惊陆小凤能想到办法,就好像很信任他的本事一样,这让陆小凤很受用。
陆小凤的脸上现出了自信的微笑,他道:“第一条路,就是找到林还恩、李蓝袖和苏佩蓉三个人。如果兰花先生还未上门,我们就守株待兔;如果他已经来过,那只能想办法套这三个人的口风。”
司空摘星不自觉点了点头,因为陆小凤确实想得很全面,他已把两种可能都想到了。
贺小乐问:“那第二条路呢?”
陆小凤卖了个关子道:“你可还记得自己找兰花先生是为了什么?”
贺小乐有些迷惑地回答:“为了拜师?”
陆小凤循循善诱:“那你要学什么?”
贺小乐还没反应过来,司空摘星却叫了起来:“我知道了,学医!既然贺小乐要跟他学医,那这个人的医术绝对不赖。”
陆小凤颔首:“不错,所以我们可以去找张简斋,对于这个世界上医术高明的人,我想他一定知道得很清楚。”
司空摘星不服气道:“你这个办法肯定是听到我说北王南张才想到的,这个办法的功劳至少要算我的一半!”
陆小凤失笑,这人就凭一句话就要抢走他费心想出来的办法,真是好不赖皮。
但现在却不是同他计较的时候。
陆小凤收起了笑容,他的表情有些沉重。他道:“如果我们可以找到那三个人,还可以从张简斋那里得到名单,那我们找到兰花先生就有了希望。可这些毕竟都是理想的情况。”
贺小乐不禁问道:“那三个人很难找?”
陆小凤道:“岂止难找,简直听都没有听过。”
司空摘星点了点头:“毕竟他们都不是什么江湖上成名的人物,要找到他们不知要投入多少人力物力。”
陆小凤道:“人力物力归根结底就是财力,这至少说明兰花先生一定很有钱。”
司空摘星叹了一口气:“可惜一个穷人要装阔不容易,一个有钱人要藏起自己的财富却再容易不过。”
陆小凤点点头:“所以我们想在成名的有钱人里找到兰花先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甚至还可能是无用功。”
他笑了一下,又道:“当然,如果我们很有钱的话,我们也可以用钱来找到那三个人。”
他的目光落在了贺小乐身上。
他知道自己和司空摘星都没钱,至于司空摘星为什么也没钱?一个极其有钱的人,是绝不会把偷当成自己毕生职业的。
倒是贺小乐……他看得出贺小乐的出身一定不错,至少他手里的那把剑就不是普通人可以用得起的。
但他却不知道贺小乐的有钱够不够支撑他大海捞针找到那三个人。
贺小乐抿了一下嘴唇。如果他还是贺家小少爷的话,他也许可以做得到。
毕竟贺家和花家一定会全力帮他,毕竟那时候的陆小凤满天下都是朋友,找人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可现在……
贺小乐深深吸了一口气,他道:“有一个人,我想应该可以找他帮忙。”
贺小乐并没有告诉陆小凤和司空摘星这个人的名字,因为他不想让陆小凤对那个人的印象来自于他。
吃饱喝足,贺小乐带着两个少年径直往城外走去。
陆小凤有些惊讶,他问:“我们要找的人就在城外?”
贺小乐沉默地点了点头,似乎从提到要去找这个人开始,他的表情就有些奇怪。
他似乎很想见这个人,但又似乎有些近乡情怯。
他已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剑。
对于贺小乐的剑,陆小凤和司空摘星都很好奇。
他们一个想的是,贺小乐一点都不像个剑客,就是不知道他的剑究竟是华而不实还是表里如一;另一个想的是,总有一天要把这剑偷来看看,他实在好奇这么一个珠光宝气的剑鞘里装的到底是一把怎样的宝剑。
他们来到了一座很大的庄园。
这座庄园实在是太大了,大到陆小凤觉得,若想绕这个庄园的外围走一圈,恐怕得花掉一整天。
贺小乐去敲响了这家的门。
抬起头,陆小凤看到牌匾上写了古朴的“花府”两个字,他已知道这家的主人是谁。
江南有几个非常有钱的人家,其中势力最大的是万福万寿园,而地产最多的则是花家。
他们竟然来到了那个花家。
有家丁来开门,他和气地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陆小凤想,从一个家丁的态度可以看出很多的东西。这个家丁态度温和,对他们几个少年也没有一点轻视,由此可见,花家定是规矩威严却又与人为善的人家。
贺小乐递过去一张银票,说道:“我想求见花七公子。”
家丁愣了一下,不确定地问:“你们难道认识我家七少爷吗?”
在花家,七少爷是个很特别的存在,因为他的眼睛从七岁起就看不见了,家人对他的关心呵护不自觉就会更多,就连花家的家丁,提起七少爷的时候眼里也多了怜惜。
贺小乐没有回答,他神秘地道:“你把这张银票交给他,他会见我的。”
35 江湖少年团(四)
◎欢迎三位朋友◎
家丁并没有看出这张银票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也不敢多看给主人家的东西,他只得道一句稍等,然后向管家汇报去了。
那个少年和两个半大孩子虽然看起来不像是坏人, 但要交东西到七少爷手上, 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管家并没有在这张银票上发现什么不对。若说特别,除了这张银票是他们花家钱庄的之外, 大概就只有右上角画的一朵小花了。
这花有什么特别?管家看不明白。
银票终究还是送到了七少爷手里,只见他们七少爷在抚摸到小花的时候,先是有些愕然, 接着便是愉快的微笑了。
他道:“那三位确实是我的朋友, 请他们进来吧。”可分明在听到家丁转述三个人名字的时候,他的反应还很陌生。
但管家对这样的事却已经习以为常。他们的七少爷虽然只有十三岁,却是个古道热肠的人。
这样的人, 总是容易有未曾谋面的朋友。
花满楼有一个独属于他的院子。
院子里风景很好,这里有参天的绿树,有各式各样的鲜花, 还有石径从鲜花丛中趟过,不远处还有一条不知源头何处的溪流。
院子的色彩鲜明, 一点也不像一个瞎子住的地方。
难道这家人不怕石头小径打滑?不怕七少不小心踩进了溪流?不怕他被大树的根茎绊倒?
只要你看过花满楼走路,你就绝对不会有这些担心。
初见到花满楼的陆小凤想,这真是一个好看的少年。
说好看并不是因为陆小凤的词汇贫瘠, 而在那一个瞬间, 除了好看, 他已想不起其他。
花满楼站在百花前面, 手里拿着贺小乐的那一张银票, 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陆小凤想, 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微笑。
像春风, 像朝阳,像世间一切可以温暖人心的东西。
他想,怎么会有这样看着就让人觉得温暖的人呢?
听到他们来了,那位花前的少年笑着开口:“我叫花满楼,欢迎三位朋友。”
引路的家丁退下了,他们四个人坐在了大树底下的石桌边。
石桌上放了瓜子水果,还有四杯清茶。
清茶倒映着树影,耳边是嘶嘶的蝉鸣,风吹过耳边的发,花满楼微微一笑,他很喜欢这样的氛围。
有风景,有茶,有朋友。
贺小乐坐在花满楼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乎已经把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给忘记了。
陆小凤也很惊奇地打量着花满楼。就在方才,他们交换过姓名,而花满楼也毫不避讳地告诉他们,他是个瞎子。
这件事实在不可思议。
一个瞎子,却生活在景致如此复杂的环境里。一个瞎子,一点也不怨天尤人,看起来那样的舒心那样的快乐。
而且,他分明不认识贺小乐,却愿意认下他们这三个朋友。
陆小凤想,今天一定是个极幸运的日子,不然怎么会一下认识这么三个性格迥异,却又值得结交的朋友?
花满楼的脾气实在太好,他被贺小乐盯着瞧了半天也没有生气。还是司空摘星看不下去,他扯了扯贺小乐的袖子,让他回神。
花满楼问贺小乐:“你怎么会知道我小时候用的标记?这件事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自己,应该没有人知道。”
这标记是他用来提醒自己东西所在位置的,他当然不是生来就懂得做一个不会摔跤的瞎子。
贺小乐又一次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剑。
他当然不可能告诉花满楼,这件事是花满楼自己告诉他的。
他之前分明还因为陆小凤提到“四条眉毛”而发笑,可面对和他最亲的表哥,他却一点也不想隐瞒。
可他不能说。
他有些难过地摇了摇头,说道:“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似乎感受到贺小乐的情绪,花满楼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贺小乐比他高太多,他要伸长手臂才能拍得到。
贺小乐愣了一下,他几乎要以为花满楼已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却听花满楼道:“你不必向我道歉,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答案。”
原来他不知道啊。
贺小乐耷拉下来肩膀,他问:“那我能叫你哥哥吗?”
花满楼愕然。这实在容不得他不吃惊,毕竟贺小乐比他高那么多,他实在想不明白,贺小乐为什么想叫他哥哥。
还是陆小凤给贺小乐解了围,他道:“小乐大概很爱当弟弟。我没想到,他有了我和司空摘星两个哥哥还不够,如今却要再加你一个。”
花满楼无奈地笑了笑,他觉得这种事奇妙极了,可从陆小凤口中说出来,这似乎又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道:“好,那我也是小乐的哥哥了。”
听到这话,贺小乐没忍住哭了。三年多了,他已太久没见到表哥了。
之前他总是安慰自己,一年很快的,对表哥他们来说不过一年不见。可等他再见到少年时的表哥,想念就像潮水,一下子就把他冲垮,他太想家了。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眼泪,另外三个人都有些无措。
花满楼柔声问:“小乐怎么了?”
贺小乐看着面前小小的表哥,大概还未长开,他的脸上有些婴儿肥。看起来可可爱爱的,待人却还是一样的温柔。
他不敢抱他。
花满楼却抱住了他,他说:“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们。”
贺小乐抽噎了两声,道:“我想家了。”
“想家”两个字,让三位少年都愣住了。
花满楼一直住在家中,对于想家,他还没有什么概念。但他是个很有同理心的人,看贺小乐这般难过,他也觉得有些难过。
陆小凤是个孤儿,他是被一个古怪老头养大的,老头前几天把他扔出来,说是要断绝关系。陆小凤想,他大概也没有家了。不过他似乎没有贺小乐那么想家。
司空摘星悠悠叹了一口气,会当偷儿的人,当然也没有家。
司空摘星问贺小乐:“你家在哪?想回去的话,就回去一趟,你要找的人,我们替你找。”
贺小乐抹掉眼泪,感激地看着他们,他摇了摇头道:“我暂时还回不去,但我相信我总能回去的。”
贺小乐并不是一个悲观的人,他也知道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反应会叫人觉得莫名其妙,但他就是忍不住了。
脸上现出了尴尬的薄红,贺小乐缓了缓道:“谢谢大家,我没事。我今天真的很高兴。”
能再见到表哥,陆小凤和司空摘星,这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几个少年见识还太少,他们当然不明白一个刚哭过的人为什么会说自己很高兴。
但他们至少可以确定,贺小乐不会再哭了。
他们终于说起了正事。
听到贺小乐说找他是为了让自己帮他找人,花满楼答应得很痛快。
对于午夜兰花的故事,花满楼同样很感兴趣。而且他想的比陆小凤还要多。
他说:“如果我们可以找到兰花先生,那我们岂不是也能阻止那场边陲小镇的大战?”
陆小凤一愣,他问:“阻止那场大战?”
花满楼颔首:“那样就可以不用有人死了。”
若是东方不败或者向问天在,他们一定要说一句“太像了”。
贺小乐说到不杀人时候的表情,和此时的花满楼太像了。
只是贺小乐常常只能看到自己眼前的事,他不像花满楼,可以想到那样远。
听到花满楼的话,贺小乐的眼睛亮了起来,他赞同道:“不错,若是能阻止双方无畏的战斗,那真是太好了。”
陆小凤也笑了。有这样热爱生命的朋友实在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
确定好要做的事,花满楼决定去找他的父亲花如令。
他还只有十三岁,要动用一大笔财富去寻找三个人,这当然需要花如令同意。
不过,花满楼相信自己的父亲,面对这样的事,他一定很乐于帮忙。
但另一件事,花如令恐怕没那么容易答应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花满楼求见了他的父亲。
果然,帮贺小乐找人的事他答应得很痛快。
他还道:“既然是你的朋友,怎么不带来一起见我?”
花满楼笑着道:“若他们在,万一父亲你本是不想答应的,可面对四个孩子又拉不下脸,那时候岂不是很尴尬。”
花如令“嗤”地一声,笑道:“这绝不是七童你会说出来的话,看来你的朋友们很有意思。”
花满楼想到说出这话的陆小凤,笑着点了点头:“确实很有意思。”
赶着话头,他正了脸色,认真地对花如令说道:“父亲,我想同他们一起出门。”
出门当然不是指在杭州城逛逛街。若只是逛逛街,他当然也不必跟花如令说。
花如令收起了脸上的笑,他道:“你可知道自己从未出过远门?”
花满楼道:“我知道。”
花如令又问:“那你可知道外面没有家里这么多人,随时可以照顾你?”
花满楼道:“我知道。”
花如令再问:“江湖人心险恶,你可知道,爹爹会担心你?”
花满楼抿着嘴,没有说话了。
他向来很照顾别人的情绪,更何况花如令不是别人。
沉默了一会,就在花如令以为,这场交谈会在沉默中结束的时候,花满楼开了口。
他道:“可我还是想试一试。”
【作者有话说】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的出身有私设。
花如令的名字借用了影版。
36 江湖少年团(五)
◎可我就是大夫◎
孩子在思考后说出想要试一试的时候, 父亲应该如何回答呢?
如果花如令是个固执己见的老头,他一定会怒眉竖起,吼道:“我不同意!”
如果他是一个喜欢让孩子歉疚的父亲, 他一定会软着声说:“你可想过, 你若是走了,你娘定会夜夜难眠, 忧心得茶饭不思。”
可花如令都不是。
他认真地打量着自己的孩子,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想清楚了?你可有考虑自己的眼睛,还有那几位朋友是否可靠?”
想到朋友, 花满楼笑了笑, 他道:“他们几个都是有趣又善良的人。”
顿了顿,他对花如令道:“我预料不到未来会遇见什么,也许我还会遇到无法解决的麻烦。但我知道, 我还有家可以依靠。”
明明还没有分别,他却有些体会到贺小乐说的“想家”了。
花如令道了一声“好”,他的儿子不会逞强到不顾自己的安危, 这就已经足够了。
他道:“让我为你和你的朋友们践行。”
可以说,他真的是一位开明的好父亲。当然, 若是不开明的话,他也不会将儿子养得这般好。
因为是跟长辈一起吃饭,几个小酒鬼老老实实地喝着茶。
花如令有些惊奇地看着贺小乐, 他问:“小乐, 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为何我觉得你有些面善?”
贺小乐长得与贺老爷很像, 贺老爷又与花夫人一母同胞, 花如令觉得贺小乐面善也就不稀奇了。
“姑父”二字差点脱出口, 因为不能告诉长辈自己身份, 贺小乐有些坐立不安。
他道:“以前不曾见过。”
花如令按下疑虑, 见几人年纪都很轻,于是语重心长地叮嘱他们一些江湖上要注意的事。
什么勿要贪杯,什么小心女色,什么财不外露……虽然都是些浅显的东西,却没有一人不耐烦,他们都很认真地在听。
因为这是一个父亲对第一次出门的儿子的关心。
一餐饭吃了很久,日头已经西斜。
“不如吃过晚饭再走”这句话在花如令的喉头打了个转,最终他只是倚着门挥了挥手,什么话也没有说。
在许多人的目送下,四个少年踏上了他们的旅途。
没有人知道,他们会给江湖带来些什么样的故事。此时的江湖,还没有人认识他们。
同样没有人知道,江湖的又一个传奇就要诞生了。
四个少年又来到了杭州城。
日头已经落下去了,夜晚并不适合赶路,四个人住在了东门边上的客栈。
因为花满楼看不见,之前的路,陆小凤和司空摘星都很注意地走在他两边,生怕他被人碰了或者自己踢到台阶摔上一跤。
可花满楼一点都不像一个瞎子,行走坐卧,他简直同正常人一样。
坐在客栈里,陆小凤不禁问他:“你对杭州城很熟悉?”
知道他想问什么,花满楼含笑:“我出门不多,对杭州城并不算太熟。不过因为看不到,所以我练了一种听声辨位的功夫,至少不会让我那么容易跟人撞上。”
他当然知道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的好意,他也很感激他们。
倒是贺小乐反应有些奇怪,他不但知道他的小花,似乎还很清楚他的本事。
陆小凤吃惊地问:“可街上人这么多,你也能辨得出离你近的脚步?”
花满楼点头。
贺小乐颇有些自豪地接嘴:“不但辨得出方位,我哥他还能听出那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三双眼睛齐齐看向贺小乐。
陆小凤奇怪地问:“你如何知道的?”
花满楼含笑望着他,心想,贺小乐果然对他很了解。
贺小乐也不知道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他只得紧紧闭上嘴巴。
陆小凤懂了,这又是贺小乐不能说的秘密。
晚餐没有了长辈在,四个人吃得很轻松也很愉快。
回房间的时候,花满楼路过贺小乐,他笑着说了一句话。
“真巧,我母亲与你是本家。”
本家这个词很妙。它有时候可以指已嫁女的娘家,有时候又只是两个同姓之间的客套。
贺小乐“啊”了一声,他想说点什么,可花满楼却已经越过他回房间去了。
花满楼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贺小乐不清楚。但以他对表哥的了解,除非自己主动坦白,否则表哥一定不会揭穿别人的秘密叫人为难。
贺小乐想起了之前在兖州城,表哥也是这么冷不丁地突然问他为什么要拜西门吹雪为师,可自己讲不能说,他也就不逼了。
回到房间,把自己捂进被子,贺小乐想,表哥也太聪明了吧!不过能见到他们真的好开心啊!
他开心地笑了很久。
第二天醒来,看到窗外的红日,看到悄悄探进房间来的枝桠,嫩绿的叶随风摆动,像是在欢迎一样。
贺小乐又笑了。
他想,今天一定又是开心的一天。
找寻林还恩、李蓝袖、苏佩蓉的事已经交到了花如令手里,他说一旦有消息,就会派人通知他们。
而他们几个,则是去松江府找张简斋。
张简斋本来是住在扬州城的。但昨晚司空摘星打听到,因为掷杯山庄的左二爷病了,前几日张简斋去了松江府,应该没那么快回扬州。
所以他们今儿一早改了行程。
出了东城门,陆小凤问司空摘星:“你小子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司空摘星嘿嘿一笑,倒退着往前走,面对着另外三人,回答道:“像张简斋那样的名医,想找他看病的有钱人一定不少,只要往那几家门口有药渣的高门府邸一探,自然就知道了。”
贺小乐感激道:“司空大哥,多谢你为我这么费心。”
陆小凤却笑着摇头:“小乐你别上他的当。他又不知道张简斋不在扬州城,如何会多此一举去打听?”
花满楼也很无奈,他道:“恐怕是做梁上君子,结果正好听到了这个消息。”
司空摘星理不直气也壮,他道:“可至少省了往扬州的冤枉路,你们当然还是可以谢我。”
陆小凤才不谢他,看着眼前望不到头的官道,他问贺小乐:“我们真的不买四匹马?”
早上他们路过马棚,陆小凤就想买马了,可贺小乐却说他想走一走。
但他们走出了城,贺小乐却还是没有要买马的意思。
陆小凤不确定地问:“难道我们要一路走去松江府?”
贺小乐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他确实想这么走,可表哥他们毕竟还是十三四岁的孩子,一直走路的话,大概会比较辛苦。
他道:“那就不走了吧,我去买辆马车,大家也能轻松一些。”
若是东方不败听到这话,他一定要说不公平。
在他那里不肯坐马车,甚至要从河南走到河北,到了花满楼他们这里,却主动提出要坐马车!
并不知道贺小乐有多爱走的几人欣然坐进了他买来的大马车。
马车里还精心地准备着糕点小食。
贺小乐对自己的体贴满意极了。
一路上,他们一起聊着各种逸闻,看过美丽的风景,闲来无事的时候甚至还玩起了马吊。
陆小凤感叹:“若不是还记着要去找张神医,我简直要以为自己与三两个朋友在游山玩水了。”
司空摘星脸上画着算作惩罚的涂鸦,无所谓地道:“反正是马赶路,又不是人赶路。玩也是一天,愁眉苦脸也是一天,还不如痛痛快快地玩呢。”
花满楼颔首:“不错,如此好时节,不好好开心地渡过,岂非可惜?”
贺小乐咂了一下嘴:“说起时节,好像马上就是鲈鱼上市的时候了。”
陆小凤道:“听说,松江府的鲈鱼甚是有名。”
司空摘星道:“据说左二爷的鲈鱼脍天下一绝,可惜他病了。而且就算没病,我们这几个无名小卒应该也没有这个口福。”
能让掷杯山庄左二爷亲自下厨做鲈鱼的,普天之下也不过两个人而已,其中一个楚留香还已经“死”了。
花满楼有些忧虑:“不知道左二爷的病好了没有?”
左轻侯病了很久,等到贺小乐他们达到松江府的时候,他的病还没有好。
他的病是心病,自他的女儿左明珠死而复生,却被施家庄的施茵占据了身躯之后,他其实就开始病了。
只是心病这种东西并不会那么快体现在躯体上,所以到张罗女儿与薛二少的婚礼之前,他似乎都还好好的。
可等女儿嫁了人,等他一个人守着偌大的掷杯山庄,又等到他听闻了楚留香的死讯……他的病就像秋天的风把树叶变黄一样,一点一点地侵蚀着他的躯体。
直到一个月前,他病倒了。
张简斋急匆匆地从扬州赶来,左二爷的女儿女婿在掷杯山庄住下,就连他的死对头薛衣人也来看过。
没有人知道他怎么了。他就像“死”前的左明珠,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左明珠是假,所以她能坚持一个月。可左轻侯是真,不过大半个月,他已瘦得脱了相。
要不是张简斋快马加鞭,在他病倒后第五日赶到了掷杯山庄,用药石吊住了他的性命,恐怕此时的左轻侯已是个死人。
整个掷杯山庄都笼罩在一种压抑死寂的氛围里。
贺小乐他们来到掷杯山庄拜会,说明来意的时候,这里的下人态度都不是很好。
一个人道:“我们老爷病了,不见客。”
另一个人道:“除了大夫,现在谁也不准进掷杯山庄。”
贺小乐站了出来,他道:“可我就是大夫。”
【作者有话说】
马吊:麻将。
掷杯山庄左二爷等人出自楚留香新传第一部借尸还魂。“能让掷杯山庄左二爷亲自下厨做鲈鱼的,普天之下也不过两个人而已”改自原著,原著中只说了一个是楚留香。
37 江湖少年团(六)
◎创造奇迹的人◎
贺小乐是不是大夫?
以他在外伤接脉上的水准, 他当然也可以算大夫。
两个守门人狐疑地看着贺小乐。
其中一人道:“人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你这样年轻, 就算会点医术又有什么用?”
贺小乐却道:“我这样年轻, 却也救活过两个快死的人。”
陆小凤三人都知道贺小乐并不擅长说谎,正因为如此, 在听到贺小乐这话的时候三个人都很吃惊。
陆小凤不解,贺小乐若是有救人的医术,他又为什么非要拜兰花先生为师不可?
守门人还有疑虑, 其中一人警告道:“小子, 掷杯山庄可不是会容你胡闹的地方,你若是说了谎,我们定会让你好瞧。”
另一人道:“你的医术真的救活过两个人?”
贺小乐点头:“不错。”
那两个守门人变了态度,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决定派其中一人进去通报, 另一人则留下守着几个少年。
一位美丽又年轻的妇人和她那帅气又潇洒的丈夫急匆匆走了出来,她道:“大夫在哪里?”
引路的守门人把贺小乐指给了她。
薛斌上下打量着贺小乐:“你是大夫?”
他同样不信贺小乐这个年纪能有多好的医术。
左明珠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对贺小乐道:“只要你能治好我的父亲,掷杯山庄的家产分你一半。”
贺小乐摇摇头:“我不需要钱,我只想问张简斋大夫一个问题。”
左明珠立马道:“只要你能治好我的父亲, 莫说是一个问题, 就是几百个问题你也可以问。”
贺小乐一行四人被左明珠请了进去。
他们来到了左轻侯的住处, 这里就连草木也浸透了药味。无论有没有医术的人都可以看出, 这家的主人一定病得非常厉害。
可直到见到病人前, 他们都想象不到一个人居然可以病成这般模样。
左轻侯的脸上已看不到肉了, 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若不是还有细微的呼吸, 贺小乐几乎要以为这个人已经死了。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的脸上都露出了怜悯之色,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病人。
他们想,对左轻侯来说,这般活着也许都是一种痛苦。
花满楼的眼睛看不见,所以看不到枯骨一样的人,但听到左轻侯微弱的呼吸声,他已替这位名噪一时的左二爷难过。
他不解,人的生命为何总是如此脆弱?
贺小乐已来到了左轻侯的床边。刚刚从左明珠那里听说了几人情况的张简斋就站在他的旁边。
贺小乐伸出了一根手指,搭在了左轻侯的脉上。他同平一指学了一点号脉,虽然并不精通。
他是真心想救左轻侯的,对于救人,他从来都是不遗余力。如今,他有些后悔没能跟平一指多学一些医术。
看到贺小乐的手法,张简斋愣了愣。
张简斋号称“一指判生死”,他号脉当然也是一指。可他一直以为这是他的独门绝学,却没想到,今日会出现贺小乐这么一个同样用一指的少年。
他不禁开口问贺小乐:“你看出了什么?”
贺小乐难过地低下头:“对不起,我学艺不精,只看出个五脏亏虚。”
这当然是最浅的东西,他也当然是学艺不精。他原本以为,左二爷作为江湖人,病得厉害应是外伤所致,却不想情况同他猜得完全不一样。
张简斋的态度却还不错,他问道:“你说你救活过两个人,却不知是如何治的?”
贺小乐坦白道:“他们都是外伤。一人是长剑穿胸,断了肺脉,我给他开了膛,把脉重新接上了。”
他还未说第二人,房间里的人却已全部悚然。
左明珠抓紧了薛斌的胳膊,她嘶声道:“开膛岂非直接死了!难道你也要破开我父亲的胸膛?”
陆小凤也吃惊地瞪着贺小乐,他简直要叫一句人不可貌相!
张简斋的反应却不一样,他问:“断了肺脉居然能够不死?你真的可以给他把脉接上?”
贺小乐点头:“可以,我有一位师父,他甚至可以替人接上心脉。”
这样的医术简直闻所未闻,张简斋的眼睛亮了起来:“你师父在哪里?可能将他请来?”
贺小乐叹了一口气,道:“在一个这里永远去不到的地方。”分别即是永别,他当然也有些想平一指了。
张简斋以为他说的是平一指已经死了,他有些遗憾地道:“若有这样的医术,也许左二爷就有救了。”
顿了顿,他问贺小乐:“第二个人你也是这么救的吗?”
贺小乐摇了摇头:“他身上虽然很多伤,但并不算致命,我只是替他治好了外伤。”
薛斌不解:“那你为什么说救活了他?”
贺小乐想了想,回答道:“大概是改变了他的命运吧。”反正系统是算作救活的,关于这一点,系统绝不会出错。
命运二字玄而又玄,逆天改命更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贺小乐身上。
他好像忽然变得很神秘,很像是一个谜。
左明珠小声问:“那你可以改变我爹的命运吗?”
张简斋也跟着开了口:“说起改变命运,老夫倒是想起了一个人。贺公子,请问你认不认识楚留香?”
张简斋为什么会问起楚留香?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创造奇迹,能够改变他人命运的,只有楚留香。
似乎听到了楚留香三个字,左轻侯的眼睛动了动。
他的声音很轻,其他人都没有听到,花满楼却听到了。
左轻侯在叫楚留香。
花满楼来到的他的身边,他蹲了下来,用同样很轻的声音说:“楚留香没有死。”
他的声音像春天的微风,轻轻一吹,空荡的枝桠上,便多出了两片新绿。
花满楼的声音虽轻,却足够房间里的人听到。
张简斋、左明珠、薛斌呆呆地看着他。
左明珠颤着声,问道:“花公子,你方才说,楚留香没有死?”
薛斌急忙问:“楚香帅在哪里?”
张简斋激动地说:“若是他的话,一定可以让左二爷好起来!”
张简斋这话说得奇怪,楚留香又不是大夫,他怎么能让左二爷病愈?
可偏偏,房间里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
除了贺小乐,大家似乎都很相信,只要有楚留香在,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花满楼并没有回答,说出楚留香还活着的人是贺小乐,这件事交给他来说当然最合适。
贺小乐却没有急着解释楚留香怎么还活着,毕竟眼前还有一个将死之人等着大家来救,他问道:“为什么楚留香能让左二爷好起来?”
张简斋叹了口气,说道:“左二爷是心病,他不肯告诉我们他在忧郁什么,我们自然没法子替他疏解。但楚留香是他的朋友,他一定有办法让左二爷开口。”
听到这话,贺小乐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我虽然知道楚留香没有死,却不知道他在哪里。”
几个人的脸色又灰败了下来。任谁在有了希望之后又失望都会像他们一样反应。
左明珠不解地问:“楚留香当真还活着吗?可爹爹和他是朋友,爹爹病重,他若是活着为何不来看他?”
她这话问得却有些诛心了,司空摘星不客气地说道:“且不说他不是大夫,不会治病。就说以他的轻功,他就算来看过,你们也未必知道。”
左明珠讷讷地不说话了。
贺小乐道:“我们也想找到楚留香,可他绝不是一个容易找到的人。”不然兰花先生也不会用那样三个人来逼他出来。
张简斋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是啊,从来只有香帅自己上门,想要找他本就是件极不容易的事,何况……”
他没说出何况后面的话,房间里的人却都明白他要说什么。
——何况楚留香已决心要“死”了,就更加没有人可以找到他了。
房间的的空气沉闷了下来。张简斋想,难道左二爷只能等死了不成?
左明珠忍不住悲伤地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几乎没怎么说话的陆小凤开了口,他道:“想要知道一个人心里在想什么,却也未必要靠楚留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陆小凤身上。
他明明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可被人瞩目的时候,他却很自信,很放松。
左明珠急忙问他:“难道你有什么办法?”
陆小凤并不急着回答,他缓缓说道:“我们来到一个地方,总是可以从这个地方的陈设看出一个人的喜好或者习惯。”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显然是想到了花家同掷杯山庄的不同。
所有人都在静静地听着。
陆小凤道:“一个人会忽然忧思成疾也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许他早生死志,也许是他遇到了什么渡不过的难关,拟或者,是有什么事叫他伤心到不想活了。”
抿了一下嘴,他道:“至少,我没有从这院子的环境看出来左二爷想死,也不觉得这世间有什么难关连掷杯山庄的左二爷都渡不过。那么我想,他会这样大概是因为某件事,一件叫他伤心欲绝的事。”
听到陆小凤的推断,薛斌和张简斋的心都是猛地一跳,因为他们想起了某一件事。
看着陆小凤,左明珠有些愣住了。她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拆穿他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的人。
那个人也是这样抽丝剥茧,也是这般侃侃而谈。
那个人是楚留香。
她不禁问道:“你究竟是谁?”
陆小凤笑着回答:“我叫陆小凤。”
贺小乐悄悄在心里替他补充: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作者有话说】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俗语。
张简斋号称“一指判生死”:原著提到,所以推测他治病跟平一指一样用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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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江湖少年团(七)
◎新老剑神◎
贺小乐四人在掷杯山庄住了下来。
贺小乐的医术虽然不足以治好左轻侯, 陆小凤的话却给了薛斌和张简斋迎头棒喝。
薛斌和张简斋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们说有些要事商量,把贺小乐四人客客气气地请出了房间。
左家的下人将他们安排在了就近的厢房。
四个人重新围坐在了一起的时候, 贺小乐在陆小凤的脸上看到了熟悉的微笑。
贺小乐问他:“陆大哥,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陆小凤惊奇地看着他,道:“小乐,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我们几个肚子里的蛔虫。”
司空摘星往前倾了倾身,趴在桌子上:“陆小凤你说,你知道什么了?”
司空摘星也觉得那三个人态度好像有点奇妙, 但他对左家的事不了解, 是以说不出来这奇妙的地方在哪里。
陆小凤道:“这就要从左家和薛家的世仇说起……”
左家和薛家是世仇,按理来说,他们绝不可能结成儿女亲家。而且就在两年以前, 他们今天见到的这对夫妇本也各自许配了人家。
花满楼道:“这件事我听说过。”两年前,掷杯山庄和薛家庄都向花家送过请柬,可不过两个月, 又来了一封把前件推翻的请柬。
当时花如令还很吃惊,嘀咕了一句:“这两家怎么会结亲。”
陆小凤笑着道:“因为这婚事很不寻常, 我就稍微了解了一下。”
他拿来纸笔在桌上写下了几个名字:左明珠、丁如风、施茵、薛斌、张简斋、王雨轩。
陆小凤道:“原本,左明珠许配给了丁家丁如风,而薛斌的未婚妻则是施家庄的施茵。结果两年前, 左明珠和施茵都生了重病, 后来施茵死了, 左明珠却好了……”
司空摘星打断他:“等等, 人家两个闺中小姐重病, 你是怎么知道的?”
花满楼解释道:“当时左小姐重病, 左轻侯把张简斋和江南的十余个名医都请到了掷杯山庄。因为这事, 施家主母金弓夫人在江湖上闹过,说掷杯山庄就是想害死她的女儿。”
陆小凤接着他的话道:“虽然后来施家到北方请来了王雨轩,却仍然没有救回施茵的命。可奇怪的是,金弓夫人不但不闹了,她还收了病好的左明珠当干女儿。”
司空摘星摸着下巴沉吟道:“的确有古怪。不过,干女儿这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陆小凤笑道:“这件事在江湖上知道的人不少。你这话问得,倒显得有些孤陋寡闻了。”
司空摘星哼了一声:“我关注这些干嘛,他们又没有宝贝能让我偷。”
贺小乐在一旁听得很认真。从前陆小凤并没有同他讲过这个故事,是以他对左轻侯、金弓夫人这些人物都很陌生。
他问陆小凤:“难道你觉得左二爷的病同这些事有关系?”
陆小凤道:“要知道,两年前若是没有左明珠和薛斌的婚事,薛衣人和左轻侯就一定会有一场生死决斗。”
无论是这扑朔迷离的婚事,还是这场无疾而终的决斗,都足以让陆小凤怀疑这里面有什么隐秘。
提到薛衣人这个名字的时候,四个人都变了脸色。
薛衣人虽然已多年不在江湖走动,但对江湖来说,他仍然是个传说。
陆小凤、司空摘星、花满楼会熟悉这个名字并不奇怪,可贺小乐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是一个他从万梅山庄管家那里听来的故事。
一个关于西门吹雪和薛衣人的故事。
一个老剑神和新剑神更迭的故事。
西门吹雪七岁学剑,十四岁学成,可他真正出名却是在他十六岁的这一年。
十六岁的少年,提着一把剑,来到了薛家庄,向天下第一剑客挑战。
他没有胜,却也不算败。
西门吹雪输给了薛衣人一招,薛衣人却没能收藏到西门吹雪的血衣,不但没有血衣,他还负了伤。
当然,西门吹雪也受了很重的伤,这一次受伤,可谓是西门吹雪一生中伤得最重的一次。
想到这,贺小乐忽然变了脸色,他问不明所以的陆小凤:“今年你是不是十四?现在是不是夏末?”
陆小凤茫然地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
贺小乐叫道:“薛家庄!”
就在这时,有薛家的下人匆匆来找薛斌。
薛斌跟着下人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同样急匆匆出门的贺小乐几人。
陆小凤他们还没问明白贺小乐到底出了什么事,但看他这么着急,只能先跟着他跑出来。
薛斌没空和他们寒暄,点点头打个招呼就要往外冲。
贺小乐却叫住了他,他问薛斌:“是不是薛庄主受了伤?”
薛斌变了脸色:“你怎么知道?!”
贺小乐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道:“带我一起去。”
想起贺小乐说自己外伤在行,而张简斋不能离开掷杯山庄,想了想,薛斌决定带他们一起。
虽然贺小乐还未告诉他,他的消息为什么会这样灵通。但这事却不如他父亲的伤令人着急。
贺小乐想去薛家庄本是想救西门吹雪,可现在,薛衣人已经受伤,他赶去恐怕也碰不到西门吹雪了。
而且,这次的决战,西门吹雪虽然重伤却并没有死,但薛衣人却死了。
他当然不是死在西门吹雪的剑下。
他的死只因四个字——宝剑已老。
在路上,想起薛衣人是怎么死的贺小乐,忽然联想到左轻侯的病。他想,心病果真是这世上最难医的病。
来到薛家庄,薛斌得到了下人报来的大夫的诊断,说是只伤了肩膀,没有性命之忧。
薛斌松了一口气,他想,虚惊一场,看来不必贺小乐那夸张且不知真假的医术上场。
他准备让贺小乐他们回去了,却见贺小乐一脸严肃地说:“让我见薛庄主。”
薛斌有些不高兴,他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却听贺小乐道:“他肩膀的经脉断了,一般的大夫当然能治,但绝不能让他的剑法再像从前那样好。”
薛斌觉得,这大概也不算什么。他本就是个胸无大志的人,他无法理解他的父亲一把年纪了为什么还要跟人比剑,现在甚至还受了伤。
却在这时,一个女声从门口传来,她道:“你若是能治得比那位大夫好,我就让你去治。”
薛斌不满:“姐,你干嘛?”
来人是薛家大小姐薛红红,她也是施家的儿媳妇,她长得并不漂亮,性格还很泼辣,但她却比薛斌要了解自己的父亲。
贺小乐见到了故事里的薛衣人。大概是刚比完剑,他的身上剑气未收,整个人就像是一柄剑一样,锐利不可抵挡。
一名大夫噤若寒蝉地站在一边,他不是江湖人,实在受不了薛衣人的剑意。
贺小乐在看薛衣人的时候,薛衣人也在看他。
确切的说,是在看他手里的剑。
贺小乐的剑鞘太华丽了,以致常常有人以为他的剑只是装饰。
薛衣人却看得出不是。他道:“拔剑。”
谁都没有想到,见到他们,薛衣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而在场只有贺小乐一人带了剑,大家也当然知道薛衣人叫的人是他。
但看到薛衣人肩膀上的伤,贺小乐摇了摇头道:“今天我是大夫,大夫只是给人治病的,不是让人看剑的。”
薛衣人看了一眼自己握剑的手,低下头去,他道:“就在今日看吧,江山代有人才出,我也不知来日还有没有欣赏你这把剑的机会。”
他的话里透着不详,还透着一股绝非天下第一剑客该有的消极。
看来,他很清楚自己的伤。
陆小凤几人面露不忍,为何先是左二爷,后是天下第一剑客?为什么要让他们在一日内看到两次英雄迟暮?
陆小凤看向贺小乐,他还记得贺小乐说的,薛衣人的伤他能治。
贺小乐并没有让他失望,他道:“只要你放心让我治,我可以保证你的肩膀恢复到从前一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贺小乐脸上,有人想,他究竟是真的医术高明?还是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
只是没有人说话,因为在薛家庄,薛衣人有绝对的权威,决定要不要贺小乐治疗的人,只能是他。
薛衣人看着贺小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贺小乐报上了姓名。
薛衣人又问:“你是不是个剑客?”
他的这个问题让很多人惊奇,就连陆小凤他们也很惊奇,因为他们都没有看过贺小乐出剑。
贺小乐答:“不是。”
薛衣人却道:“可我观你会用剑。”
能从薛衣人口中说出“会用”二字,已足够证明贺小乐的剑法不错。
可贺小乐的身上一点剑客的影子都没有,甚至他自己都不承认自己是剑客,薛衣人的判断到底从何而来?
没有人知道答案,但没有人会去怀疑这个答案。
因为说这话的人是天下第一剑客。
对于会用剑这件事,贺小乐没有否认。他点了点头,道:“会一点。但我也说过,今日我是大夫,你到底要不要大夫给你治伤?”
怕到时有人因为自己的治疗方式半道反悔,贺小乐补充道:“事先声明,若由我来治,我会割开你肩膀的皮肉,那场面可能有些吓人,但你们都不许反悔。”
那位先前看伤的大夫很想说,哪有这样给人治伤的。但看这一屋子的江湖人,他不敢开口。
薛衣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了声:“好。”
【作者有话说】
几人讨论的左家的事,改编自原著,不知道有没有讲清楚。
西门吹雪出道纯属私设瞎扯~
39 江湖少年团(八)
◎赶场救人◎
贺小乐没有砸掉平一指的招牌, 虽然他治好薛衣人并没有被算进任务里,但能用自己的所学帮助他人,贺小乐觉得很快乐。
陆小凤想, 他大概永远也忘不掉贺小乐给人治伤的场景, 恐怕那一天在场的所有人都忘不掉。
划开别人肩膀的时候,贺小乐的神情很专注, 血浸透了他的手,他却毫无反应。
这和他平时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司空摘星惊奇地看着贺小乐动作,看着他纤细的十根手指在薛衣人的伤口里动作, 看着他拿着长针眼也不眨地缝合伤口。
他想,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治伤的,也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医术。
薛斌在一旁看得想大叫,薛红红捂住了他的嘴巴。
那位大夫因为太害怕, 早就被人请出去了,但在贺小乐治疗完以后,他又被请了回来。
虽然薛衣人自己说, 他觉得贺小乐已经治好了他。但其他人还是不太放心。
摸着脉的时候,那位大夫的表情变得错愕, 他甚至顾不上这一屋子的江湖人,大着胆子问薛衣人:“我可不可以看看您的伤口?”
薛红红担心薛衣人的伤有什么问题,她连忙问道:“可是伤口有问题?”
那大夫连忙摇头:“不是, 我只是觉得太神奇了, 这经脉居然真的完全接上了。”
听到这话的贺小乐很得意, 他道:“这是当然。”
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已不同。
作为江湖人, 谁都可能会遇到像这样受伤的时候。很多时候, 断了经脉就意味着江湖路走到了尽头, 可现在贺小乐却给出了另一个可能。
陆小凤已经可以预见, 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贺小乐恐怕将成为比张简斋、王雨轩还要炙手可热的大夫。
花满楼的脸上现出忧虑,能够帮助别人当然是一件好事,可当所有人都来找你的时候,这却成了一件麻烦事。
薛衣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并不是一个没有智慧的老人,他问贺小乐:“你想不想出名?”
贺小乐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并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年轻人。
还是陆小凤小声提醒了他。
贺小乐回答道:“我很乐意帮助别人。如果我看到有人在我面前受伤或者生病,我肯定会帮忙,但我不想出名。”
对此贺小乐其实有些遗憾,如果出名,他当然可以帮助更多的人。但他有自己的事要做,他得顾及自己的性命,他只能尽量帮助自己可以帮到的人。
薛衣人点了点头,将保守秘密的事吩咐了下去。
但见薛家庄的人提着剑向那名大夫走去,贺小乐愕然,他叫道:“住手!”
薛衣人面色古怪地看向他:“为何?”
贺小乐比他还要不解,他问道:“为什么要杀人?”
薛衣人道:“能够保守秘密的当然是死人,我薛家庄的人是信的过的,但这人却未必。”
那大夫连忙摆手:“今日之事,我绝不会说出去,求求你们别杀我!”
贺小乐摇头:“我宁愿自己的秘密泄露出去,我也绝不要有人因我而死。”
陆小凤叹了口气,在一旁道:“医者仁心,我相信这位大夫绝不是会给人添麻烦的人。”
那大夫连忙点头。
薛衣人摆摆手,将人放过了。
贺小乐悄悄松了一口气,他是真没想到救一个人还能差点害到一个人。
提着药箱,那位大夫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薛衣人让薛斌设宴款待贺小乐几个。
薛斌的脸色还有点发白,但对贺小乐的感激却很真诚。他道:“现下正是鲈鱼最肥美的时候,我家厨子做鲈鱼虽比不上岳父,但他烧出的鲈鱼滋味也不错,几位不如今晚留下来尝尝,我再叫人备些其他酒菜。”
陆小凤的见识、贺小乐的医术,别外两位虽然不知出身,但他们一行已足够叫人高看,再没有谁会因为年纪小而轻视他们。
贺小乐却摇了摇头。他问薛衣人:“请问你知道那名向你挑战的年轻人去了哪里吗?”他还是有些担心西门吹雪的伤。
薛衣人的目光变得很亮。
他实在难以忘记那个少年人惊才绝艳的一剑。
虽说他受伤有对方年轻而轻敌的因素在,但不可否认,那名少年在剑道上的天赋比之当年的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问贺小乐:“你认识他?”
贺小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道:“我认识他,他却不认识我。”
薛衣人道:“他叫西门吹雪,我想过了今日,他的名字一定会闻名江湖。”
他并不打算隐瞒少年人伤到他的事。
那名少年可以在他手上不死,已足够担当剑者之名。
他道:“我相信,不出两年,他绝对会成为剑道巅峰的几人之一。”
贺小乐不得不承认,薛衣人看人的眼光真的很准。当然,他看剑的眼光也很准。
他又盯上贺小乐的剑了。
薛衣人道:“剑客,现在可以给我看看你的剑了吗?给我看过,我就给你指那个少年去往的方向。”
他叫贺小乐剑客,大夫在给人治完伤后,当然可以不再是大夫。
其他人也好奇地看向贺小乐的剑。
被这么多人看着,贺小乐有些不好意思。但薛衣人的要求并不过分,他只得抽出了腰间的剑,平托在手,供薛衣人观看。
看着他的剑,薛衣人的目光变得温柔。他不只是个剑客,也是一位剑的收藏家,好剑对于他来说就像是情人一样。
他已看出了贺小乐的剑是把好剑。
薛衣人问贺小乐:“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这剑的来历?”
贺小乐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家里人送给我的。”
薛衣人道:“此剑不止铸材稀有,铸造之人的手法也极为高明,整个剑身刚柔并济,剑刃看似鲁钝却极为锋利。你这剑遇上世间凡兵,应该都是无往而不利吧。”
在场的人都很吃惊,今日令他们吃惊的事已经太多。
陆小凤不禁说道:“这样一把好剑你居然一直藏在剑鞘里,也不给我们看一看。”
司空摘星颔首道:“果然是个宝贝。”他对自己早就看上贺小乐的剑,想要某天偷来看看这一先见之明非常满意。
花满楼一直不曾说话,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贺小乐抱歉地说道:“剑就是剑,我没觉得有什么好看的,就没给你们看了。”
听到这话,薛衣人只觉得遗憾。他遗憾贺小乐不爱剑,也遗憾贺小乐救过自己,不然这样的宝剑落在这样一个不识剑的人手里,不管用什么手段,他定要纳入自己收藏。
他摆了摆手,已不想同贺小乐说话了。
他道:“守门人看到,那年轻人往东边去了。”
贺小乐道了声谢,同陆小凤他们几个一起离开了。
送行的时候,薛红红在后边喊:“你们今晚还来不来吃鱼啊?”
贺小乐摆了摆手。且不说他找西门吹雪要多久,就说找到了,他恐怕也没有心情再来薛家庄吃鱼了。
西门吹雪的伤在心口,薛衣人的剑只要再偏上一寸,他恐怕就已经是个死人。
但哪怕受了重伤,他的眼睛还是很明亮,里面写满了跃跃欲试的战意。
现在的他还很年轻,他还没有变成那个比雪山还要冷的西门吹雪。
年轻的人总是只知进,不知退的。他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想要认清自己手中的剑。
所以哪怕是死,他也绝不后悔。
何况他还没有死,他甚至伤到了天下第一剑客薛衣人。
这是一件非常值得自豪的事。
但现在他也面临了一件非常麻烦的事。
薛衣人的剑太快,角度太刁钻了。大半天时间,他的伤口还是血流不止。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这样流血而死。
西门吹雪喜欢白色,喜欢干净,可现在他已没有力气回到落脚的客栈,回到他那干净的天字号房间里,也没有力气走到城里去为自己找个大夫。
他坐在了一座土地公的神像旁边,白衣上沾了枯叶和灰,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狼狈。
他想起了一些乡野佚闻,听说将这神像边上的泥土涂抹在伤口上可以止血。
他自己学过一点医术,虽然并不精通,但从他已知的医理上来讲,这简直是民间迷信,一点依据也没有。
可如果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流血而死,他大概真会试上一试。
天已有些暗了,他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他的思绪也有些模糊了。他又一次看向了手边的黑泥。
人将要死的时候,是绝不会去管什么洁癖不洁癖的。
他的手就要伸过去了。
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四个脚步声。
来人里至少有三人的轻功非常不错,因为他们的脚步很轻。
西门吹雪将手收了回来,他甚至闭上了眼睛。
因为他不想见到别人看他这般狼狈时露出的表情。他的剑一直握在手里,他想,如果来人敢嘲笑自己,他一定会杀了他们。
一道惊喜的声音响了起来,让西门吹雪吃惊的是,声音的主人听起来居然比他还要年少。
陆小凤叫道:“小乐,你来看,他是不是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睁开了眼睛,他没有想到,来人居然是专程来找他的。
可他们找他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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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江湖少年团(九)
◎张神医的心事◎
当一个人站在你的面前, 跟你说“我找你是专程来给你治伤的”,你会不会觉得奇怪?
西门吹雪就觉得很奇怪。
这几个人都是少年,他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他们, 自己认识的人也绝不会叫几个少年来救他。
何况, 有谁知道他在这里?
就在西门吹雪迷惑不解的时候,他的伤口居然已经被那个年纪稍大的少年处理好。
那位少年居然是个医术不错的大夫。
晕过去之前, 西门吹雪看到的是少年脸上期待又忐忑的笑容,那模样像是在面对自己的长辈,期待着夸奖。
但哪里有他的长辈?西门吹雪不解。可惜他晕得太快, 已来不及问了。
西门吹雪被四个少年运回了掷杯山庄。
听说西门吹雪就是挑战薛衣人的剑客, 掷杯山庄的人都很吃惊,毕竟如今的西门吹雪脸上稚气未脱,看起来实在太过年少。
他的存在令山庄的人很好奇, 以致常常有人以送水送饭的名义来他房间偷看。
张简斋受贺小乐之邀来帮西门吹雪看伤,所以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看。
把过脉,张简斋道:“伤口你处理得很好, 他没什么事了,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才昏睡不醒, 我一会给他开个补血的方子便好。”
听到他的话,贺小乐松了一口气。
他本来还挺高兴自己救了西门吹雪的,但看他一直不醒, 又怕自己改变了他的际遇, 最后救人不成反倒害了他。
张简斋有些好奇地问他:“你似乎很紧张这位少年?”
从西门吹雪的伤口处理上, 张简斋已经完全相信了贺小乐的医术。可面对西门吹雪, 贺小乐似乎有些担心过了头。
贺小乐摇了摇头, 回答道:“也不是紧张, 只是怕自己医术不济, 反而害了他。”
张简斋失笑:“少年人哪有那么多瞻前顾后?对了,听说这个少年伤了薛衣人?他真的如此厉害?”
贺小乐展开了笑颜,眼睛里盛着一种自豪的光,他道:“当然!未来他绝对可以成为超越薛衣人的存在,他将是当之无愧的剑神。”
虽然在剑之用途上,贺小乐和西门吹雪绝对没法互相认同,但对于西门吹雪的能力,他却是绝对认同的。何况,他对西门吹雪还很感激。
如果不是西门吹雪教他剑法,在上一个世界他也许早就已经死了。
“剑神”两个字给了张简斋太大的冲击。他仿佛已经看见未来的江湖,那是年轻而又充满活力的一代,那个江湖将不再属于他们这些老人。
张简斋若有所感,他想起了楚留香的“死”,他想,楚留香是不是早已预感了这个未来。
想到这位不知在何方的老朋友,张简斋又想起了眼前的老朋友——左轻侯。
贺小乐明明医术不错,却会担心自己对西门吹雪的治疗不当。那么他自己呢?
当初帮助左明珠几个小年轻的时候,他可曾考虑过左轻侯的情绪?
是他一直不肯把左轻侯的病和左明珠的“借尸还魂”联系起来,他甚至还侥幸的想,这件事都发生了两年,两年里左二爷都未出事,让他生出心病的也许不是这件事。他害怕承认自己做错。
如果不是陆小凤点醒,他也许还会一直糊涂下去。
看着西门吹雪和贺小乐年轻的面孔,张简斋想,他是真的老了。人老了,自然失去了承认错误的勇气,自然容易犯糊涂,他大概已不适合做大夫。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问道:“小乐,你想问我的事是什么?”
贺小乐一愣,他不明白张简斋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他道:“不是说要等我们治好了左二爷才能问您问题?”
张简斋道:“左二爷的病本就是我的过错,我又如何能把这责任推给你们?”
贺小乐茫然地看着他,他一点也不明白张简斋的话到底从何说起。
张简斋也没指望他明白,他道:“问吧。”
贺小乐无法,只得说道:“我想要天下名医的名单。”
张简斋点点头,道:“我之后给你写下来。”他没有问贺小乐要这个名单做什么。
贺小乐担忧地看着他,他有些担心这位令人尊敬的大夫会钻进什么牛角尖。
张简斋看起来像是忽然老了。
人当然是渐渐老去的,所以人们常常意识不到自己的衰老。
直到某一个时候,也许是发间的一根白发,也许是发现自己记不起某件事,然后忽然清晰无比地意识到,原来时光已经偷偷溜走。
见张简斋不肯说发生了什么,贺小乐只得带着疑问去找他的小伙伴。
有聪明人在的时候,他总不必太费脑子。
听过贺小乐的转述,陆小凤叹了一口气,他道:“什么都不肯说,岂非和最初的左二爷一样?为何张神医就是看不明白?”
花满楼道:“听人说,好的大夫总是医人容易,医己难。”
贺小乐有些担心地问道:“你们的意思难道是说,张神医会变得和左二爷一样?难道他也得上了心病?”
陆小凤有些唏嘘地说道:“认为自己有罪的人,当然难以过得开怀。”
贺小乐问:“可他有什么罪?”
陆小凤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道:“神医当得太久,和阎王抢命变得容易,总容易忘记对于生命该有的敬畏之心。”
贺小乐并不明白陆小凤这话的含义,他试探地问道:“难道张神医给左二爷误诊了?”
陆小凤摇了摇头。
司空摘星受不了地开了口:“陆小鸡,你别真像小鸡啄米一样说话好吗?能不能别卖关子了,要讲就讲,痛快点!”
陆小凤短促地笑了一声,只他的眼里并没有多少笑意。他道:“这还是要从薛左两家世仇开始说起……”
这一次,他当然不止是铺开那些不合理的地方。
这一次,他讲了一个“借尸还魂”的故事。
“施茵另有心上人,左明珠与薛斌两情相悦,几个年轻人便想出了一个偷天换日的计划……”
先是施茵借他人尸体假死脱身,再是左明珠死而复生,却说自己是施茵。即是施茵,她当然要与薛斌完婚。
倾着身,司空摘星道:“所以金弓夫人才会收左明珠为干女儿!因为她以为左明珠已变成了自己死去的亲生女儿!”
花满楼叹了口气:“他们虽然阻止了薛衣人与左轻侯的决战,却终究还是伤了做父母的心。”
贺小乐问:“可这跟张神医有什么关系?”
陆小凤道:“一个人要假死绝不会那么容易,小乐你想,那个配合左姑娘的人是谁?”
贺小乐明白了。一位大夫好心成全了几个年轻人,却无意间伤害到了那位爱女儿如性命的父亲。
司空摘星不解地问陆小凤:“可是,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绝不信这样的真相会是尽人皆知的事。
陆小凤得意地道:“我这几日在松江府也不是白呆的。”
陆小凤去找过薛红红。
因他是同贺小乐一起的人,薛红红的态度很好。见陆小凤问起薛左两家的婚事,她也没隐瞒,甚至把“借尸还魂”这样一桩大秘密都讲给了他听。
陆小凤当然不会相信世间有这样稀奇的事。何况,在他提起左轻侯的病与某件事有关的时候,张简斋和薛斌的反应已足够耐人寻味。
于是,他又去打听了当年施茵“死”的细节,通过薛家对一个姓石的人的一次不同寻常的重用,顺藤摸瓜,他找到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叫石绣云。
讲到石绣云,陆小凤叹了一口气,他道:“她一开始本是什么都不肯说的。”
贺小乐目光闪闪地看着他,问道:“后来呢?”
陆小凤道:“后来我跟她说了左二爷的事,说了一个父亲失去女儿的不易,她的态度终于有些松动。”
司空摘星恨不得爬进陆小凤的脑子里,这个人讲起故事怎么这么慢!
他催促道:“快些讲,你到底怎么说服她的?”
陆小凤似笑似叹:“因为薛红红告诉过我,当时楚留香正好也在,所以我就问了石绣云一句楚留香。”
司空摘星跳了起来:“什么?这件事还有楚留香的参与?那他怎么没有拆穿?”
他当然不信楚留香会被左明珠他们骗过去,正是因为不信,才会如此惊讶。
陆小凤笑了笑,说道:“香帅毕竟是个有情人。”有情人当然期望别的有情人可以终成眷属。
陆小凤也是个有情人,若非看到现在左二爷的模样,他当然也会选择成全左明珠。
贺小乐托着下巴,苦恼道:“大家都是好心,可为何却造成了现在的结果?”
陆小凤老气横秋地说道:“世间之事,本来就难两全。”接着他又加了一句:“好在,我不必有这样的苦恼。”
贺小乐扭过头面对陆小凤,他也不说话,只是瞧着他。
陆小凤生出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从贺小乐的眼里他分明读出了一句话——有些事,不要言之过早。
也许在未来,他这样的烦恼恐怕不少。
陆小凤的笑容发苦,他道:“还是说回石绣云吧。”
他说在他提到楚留香之后,石绣云终于肯说出真相,但她提了一个要求。
她说:“只要你们答应帮我找到楚留香。”似乎人人都需要他们找到楚留香。
司空摘星愣住了,他吃惊地问:“她竟然也知道楚留香没有死?”
陆小凤点了点头,他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他道:“她是如此相信的。我也越来越相信,小乐那位朋友的判断——兰花先生很可能是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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