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囚帝翎(四十一)


    “殿下真的不想见浅渊?”杨予怀又问到。


    “……不想。”白萧坚定的摇头。


    “好。”杨予怀微微颔首。


    然而当天晚上, 白萧还是见到了浅渊。只不过见到的不是浅渊本人。而是他身上的玉佩。


    那枚玉佩质地温润细腻,是白萧赏赐给浅渊的年节礼物。如今又回到了白萧手上,但却是沾满了血迹。


    “在下知道殿下关心浅渊。竟然殿下不想见他, 那在下就只能从他身上取一块信物,来与殿下见面了。”


    杨予怀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笑容癫狂中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嘲弄。他敛下心神,将手中的玉佩递给了白萧,自虐一般欣赏着白萧的表情。


    白萧愣愣的接过玉佩,半响没回过神来。他认得, 这是浅渊的玉佩。只是玉佩上的血迹让他一时间不知所措。


    “你……你把浅渊怎么了?”白萧表情悲恸的问道。他看着杨予怀,眼泪在眼眶中盈盈欲坠。


    杨予怀第一次在白萧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他心头一震,下意识的抬手,想为白萧拂去脸颊上的泪水。却被白萧警惕的躲过。


    “你杀了他?是吗?”白萧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眶被泪水憋的通红。看上去脆弱精美, 易碎而又靡艳, 无端的惹人怜惜。


    杨予怀深吸一口气, 暂且压下心底的旖念。玩味的回答到。


    “殿下放心, 浅渊不会这么容易死的。他还活着呢。”


    白萧听闻浅渊还活着,便松了一口气。


    “不过呢。他在天牢里势必是要吃点苦头的。”


    杨予怀这句话又让白萧的心提了起来。


    “你放过他,有什么事情冲本王来。别牵连不相干的人。”


    杨予怀闻言低头轻笑一声:“看来浅渊在殿下心中的位置, 委实不低呢。”


    白萧听闻这话眉头一皱。抬眸怒视杨予怀, 半响没接话。


    “在下也不是什么不通情理之人。”杨予怀眉眼含笑的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瓷瓶, 倒出了一粒粉红色的药丸。


    这熟悉的画面让白萧寒毛竖起, 戒备的后退了一步。


    “这是什么?”白萧问道。


    “只要殿下将这粒药丸吃下去,在下就放了浅渊。怎么样, 一粒药丸换一个人的性命,这是不是很划算?”杨予怀眸色发亮的看着白萧, 语气里的诱哄之意显而易见。


    白萧可不相信他说的话。


    “这粒药丸是做什么的?”是迷.药,还是毒药,还是其他的什么稀奇古怪的药?看那颜色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白萧心中灵光一闪,莫不是蛊毒?在北溟有一个古老传说:遥远的西域有人会炼制蛊毒。他们的蛊毒可以控制一个人的心神,让这世间的人为他们所用。


    与蛊毒相比,白萧还是更希望这粒药丸是毒药。当然如果是蛊毒的话,白萧也笑纳了。


    杨予怀了解白萧。他看白萧的眼神便知道,自己若不说出一个用途,白萧是不会吃下这粒药丸的。要强行喂给白萧也不是不可以。但杨予怀更想看白萧亲自吃下去。


    “这粒药丸是在下从西域求来的圣药。名曰七日断魂散。人吃下去之后,便会七窍流血,浑身疼痛,疼的撕心裂肺。疼满七天之后便药石无医,魂断人间。所以才叫七日断魂散。如此阴狠的蛊毒,就是放眼整个北溟,也是世间少有。殿下……敢吃么?”


    杨予怀说着,将手中的药丸递了出去。


    白萧闻言表情却无甚变化。想不到居然让他给猜中了。不过想想也是合理的。毕竟杨予怀被他骗了那么多次,从前世骗到今生。就算杨予怀想让他死,也不会让他死的那么痛快。给他吃七日断魂散,让他受尽折磨再死也不是没有可能。


    于是白萧略略思索后便回答到。


    “本王有什么不敢吃的?”不就是在死之前痛苦几天吗?白萧觉得自己扛得住。


    说罢,他便伸手拿下杨予怀手中的药丸。放在掌心掂量了一下。而后抬眸,表情严肃的看着杨予怀。


    “你要信守承诺。在本王将它吃下去之后,放了浅渊。”


    杨予怀紧绷着下颌线,拼命压抑着从四肢百骸传上来的激动。僵硬的点了点头:“殿下放心。”


    白萧闻言,皱着眉头踌躇了一会儿,还是仰起头将那颗药丸吃了。出乎意料的是,那颗药丸的味道还挺甜的。果然最毒的药都是裹了糖衣炮弹的。


    杨予怀见白萧吃了,表情在欣喜和癫狂之间反复横跳。看上去有些扭曲可怖。他不受控制的走上前,朝着白萧靠近。


    白萧瞧见他的表情,忍不住皱了皱眉。不就是吃了一颗毒药吗?至于幸灾乐祸成这个样子吗?杨予怀看见他痛苦,会这么开心吗?这让他觉得合理的同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后知后觉的问到。


    “你到底给本王吃了什么?”


    杨予怀摇摇头:“刚刚不是说了吗,七日断魂散啊。至于它的功效么,殿下一会儿就知道了。”


    白萧听闻他这么说,便觉得这蛊毒的药效可能会有差异。难道会更严重?


    还不待白萧想出个所以然来,他的眼前突然一阵晕眩,头脑开始发晕。


    杨予怀见此赶忙迎了上去,扶住了白萧。


    白萧挣扎着推开杨予怀,闭着眼睛扶着桌子。准备迎接自己身上的痛楚。有多痛给本王来多痛,本王不在怕的。


    然而随之而来的却不是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而是一股又一股从丹田处传来的热意。这对白萧来说有些陌生,但又不全然陌生。毕竟他也是去过百花楼的人。


    只是他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把这种药用在自己身上。


    “你,你究竟给本王吃了什么?”白萧回眸看向杨予怀。他的表情应该是愤怒的,但他的眼睛里却盛满了朦胧的水汽。连带着嗓音都变得气势不足。


    杨予怀心跳如雷,屏住呼吸走上前,温柔却不容拒绝的握住了白萧的手腕。


    “难道殿下……猜不出来吗?”


    白萧再一次拼尽全力推开他:“你居然给本王吃那种东西!你放开我!”


    杨予怀被白萧甩开,但却反手更加用力的将白萧禁锢在了自己怀中。


    随着药效发散,白萧越发神志不清。他低下头,本能的去抠自己的嗓子眼,企图将吃下去的药吐出来。但那药早已融进了他的骨血里,就是想吐也来不及了。


    杨予怀不想再看到他折磨自己,便将他打横抱了起来。朝床榻走去。


    白萧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视线也越来越模糊。混沌的像是在做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只想寻找一个清凉的物件让自己降降温。


    杨予怀将白萧放在床榻上,看着他面色酡红,乌发散乱,伸手小心翼翼的去触碰他的脸颊。手指顺着白萧的脸颊往下,勾住了白萧的衣领。


    就是这个地方,只需轻轻一拉,内里的风光便可让他尽收眼底。


    但临门一脚他却发现,自己真的是个废物。他都亲自给白萧下春.药了,却只敢看着他,轻柔的触碰他。他甚至不敢脱下白萧的衣服。任凭他在私底下如何幻想,如何放下狠话。但在白萧面前,他永远都是这么谨小慎微。


    如果他真的就这么一做到底,白萧明日醒来,会怎么看他?


    杨予怀这般想着,突然表情一变,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杨予怀啊杨予怀,你真是没救了。都到这个地步了,你居然还想得到白萧的喜欢不成?你看看他,你看看他这个人,他穷其一生究竟能喜欢谁?他的心里,根本不会有任何人……


    杨予怀神情怅然的收了手。白萧察觉到了脸颊上的凉意远去,便主动贴了上去,像一只小猫似的蹭了蹭杨予怀的掌心。


    可就这点凉意对他来说远远不够,一点也不够。他还想要更多……


    杨予怀却被白萧无意之间的举动惊的怔在了原地。


    两辈子了,这还是白萧第一次主动与他亲近。杨予怀眼眶含泪,像一个被俘获的信徒,虔诚的亲吻自己唯一的教主。


    他的热情给白萧带来了一丝清凉,让白萧的神志有了片刻的清醒。可那清醒也依旧夹杂着热浪,和模糊不清的欲望。


    白萧喘了一口气,抬眸朝上方看去。在看到杨予怀的那一刻,他的心情是崩溃的。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剧情不剧情的了,思绪凌乱的控诉到。


    “为什么!你不是应该恨我吗?你不是应该杀了我吗?我前世利用你,欺骗你,你不是应该报复我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杨予怀听闻这话瞳孔一缩,心头大震。他的脑海中快速的闪过什么,双手急切的捧着白萧的脸颊,不可思议的问到。


    “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


    白萧哪里还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他只觉得难受无措。表情痛苦又纠结。所有的事情都乱套了,在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团乱麻。


    杨予怀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他愣了半响,突然痴痴的笑了起来。


    第042章 囚帝翎(四十二)


    “是啊, 我是应该恨你的。我是应该报复你的。可是我傻,我蠢,我还放不下你!”


    所以他才会把自己折腾的像个疯子一样。求之不得, 寤寐思服。欲强求,又狠不下心。多么可悲啊。


    杨予怀笑出了眼泪,表情十分凄楚。他从袖子里又摸出了一粒药丸。这粒药丸原本是拿来备用的, 却没想到最后竟然变成了给他壮胆的。


    杨予怀仰头将那颗药丸吃了下去。清甜的滋味从他的嘴里化开,就仿佛打开了一道闸门,让杨予怀的欲望不加掩饰的喷涌而出。滚烫的温度,犹如滔滔江水, 瞬间将白萧包裹,淹没。


    无论这世间如何风云变幻,他只想抱着白萧,一起沉沦。就算是下地狱, 他们两人也是紧紧纠缠着的, 不分彼此。


    白萧觉得自己仿佛溺水了一般, 浑身湿哒哒的, 呼吸困难。但又有人不停的给他渡气,让他不至于昏死过去。只是那渡气的人太重了,压的他浑身发软, 连手指头都虚软无力的动弹不了半分。


    “不……不行……”白萧迷迷糊糊的呻.吟了一声, 却使得身上的人越发热情激荡、横冲直撞。


    情浓之时, 杨予怀喘息着, 吻去白萧眼帘下的泪水。视线所及之处,皆是白萧温软雪白的肌肤。他情不自禁的伸出舌头, 轻轻舔舐,直到扑捉到那张微微翘起的唇瓣。水润嫣红的色泽, 让他心驰神往,心醉神迷。


    清晨,太阳照常升起。


    床榻上,两人发丝纠缠,难舍难分。床榻下,两人的衣服交叠着,胡乱的扔在地板上。无声的述说着着昨晚发生的事情,有多么的疯狂迷.乱。


    这一夜,杨予怀终于如愿以偿。这是他睡的最满足的一个晚上。就连做梦都是甜的。


    白萧突然从床上惊醒。他昨晚做了一个可怕的梦,他梦到……


    白萧头疼的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胸口上横着一个手臂。后脑勺还枕着一个肩膀。他的身体里也十分不对劲,好像多了个不可名状的异物……


    刀光火石之间,白萧反应了过来那是什么。脸色瞬间变的苍白。


    杨予怀对白萧的动静十分敏感。白萧醒了,他自然也就跟着醒了。


    清醒过来后,随之而来的问题便不可避免了。


    杨予怀眼眸半垂,深吸一口气,紧紧的抱住了白萧。


    白萧皱着眉头惊恐的将他推开,卯足了劲操起一旁的枕头朝着杨予怀的脸扔了过去。但动作来回之间,却看到了自己身上那成片的暧昧青紫。从肩膀到锁骨,再到胸膛和小腹,蜿蜒绵亘,一直蔓延到看不见的地方。无不彰显了下手之人,那恐怖的占有欲。


    “你……你居然……”白萧嗓音沙哑,表情一言难尽,他说不出那个词。


    杨予怀抬手接住白萧扔过来的枕头,敛下心神,像一只伺机而动的豹子,不懂声色的朝着白萧靠近。


    “我居然什么?”杨予怀微笑着问到,神情有几分戏谑妖异。他装模作样的舔了舔唇:“殿下的味道,果真令人魂牵梦绕。”


    ……魂牵梦绕?


    白萧一时气急,想将杨予怀一脚踹下床。但他却忽略了自己现在的体力,就算再生气,也只是虚软无力的伸了伸腿。


    白萧:“……”


    杨予怀轻叹一声,顺势握住了白萧的脚腕,轻轻的揉了揉。


    “殿下昨晚运动过度,还是不要太激动的好。”


    白萧闻言嘴角一抽,他现在脑子里很乱,两辈子了都没这么乱:“你说这种话,就不怕本王杀了你。”


    “殿下想杀便杀。”杨予怀死猪不怕开水烫。他现在颇有一种摆烂的意味。尤其是在他想通了一些事情之后。


    白萧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指了指寝殿的大门。


    “滚出去。”


    杨予怀薄唇微抿,目光晦涩的看着白萧,半响没动作。


    白萧把扔出去的枕头又捡了回来,再次朝着杨予怀的脸扔了过去。


    “本王叫你滚出去。”


    杨予怀偏过头。他不听。


    “殿下心中难过,在下可以理解。但殿下可别忘了,你我二人这般乃是交易。”杨予怀原本不想跟白萧这么说话,他不想把白萧越推越远。可有时候他这张嘴似乎不听他的使唤。他讨厌白萧推开自己,也讨厌白萧赶自己走。所以他下意识里觉得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威胁他。


    这也是最快的,可以让白萧在短时间内,立马放弃反抗他的办法。


    白萧听闻这话面色一沉。待到脚腕恢复了些力气,便踹了杨予怀一脚。


    杨予怀稳稳的受着。叫下人端来了热水给白萧清理洗涑,白萧不想搭理他,便闭目养神。


    之后的日子便过得有些黏糊了。白萧整个人都快愁死了,但他却没有真的被愁死。要不自.杀算了。


    白萧脑中灵光一闪,对啊,还能自.杀。


    第043章 囚帝翎(四十三)


    白萧不喜欢与别人发生剧情之外的亲密接触, 但竟然已经发生了,他也不会过多纠结。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脱离这个世界。


    自.杀虽然很痛, 但也不是不能尝试。只是这寝殿内没有刀具,让他有些头疼。没有刀具他怎么自.杀?咬舌自尽吗?


    白萧张着嘴尝试了一下。发现有点困难。而且,他下不去口。


    正思虑着, 白萧看到了茶桌上的陶瓷茶杯。


    ……茶杯?


    白萧灵机一动,去取了一个茶杯过来,用力扔向地面。啪叽一声之后,他得到了一地的陶瓷碎片。


    没有刀具, 陶瓷碎片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就是有些钝。


    白萧蹲下身选出了一块合适的陶瓷碎片,在纤细的手腕上比划了一会儿。而后深吸一口气。


    好,就这块了。


    是夜,杨予怀从白晓堂归来。他想让白萧冷静冷静, 好好想一想。便给了白萧整整一天的时间。不知道这一天过去, 白萧想清楚没有。


    白萧自然是想清楚了, 他现在只想狗带。


    杨予怀站在白萧的寝殿门口, 犹豫了半响,最终还是伸手敲了敲房门。


    寝殿内寂静无声。


    杨予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踟蹰, 推门而入。


    “殿下睡了吗?”杨予怀轻声问到。


    这个问题问的好。装睡的人不会回答, 睡着的人也不会回答, 半死不活的白萧就更不可能回答了。


    杨予怀早就料到白萧不会搭理自己。也并不指望白萧会在短时间内, 开口同自己说话。他只是眼眸半垂,心无旁骛的朝床榻边靠近。然而刚走了几步, 却突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杨予怀的脚步蓦地顿住。狭长的眼眸环顾四周,眉间浮起一抹折痕。还以为自己是在白晓堂内待久了, 开始疑神疑鬼,出现幻觉了。然而他越靠近床榻,那股血腥味就越重。


    重到仿佛整个人置身于血泊之中,奄奄一息,命悬一线。


    难道……有刺客?


    杨予怀心口一紧,赶忙拉开了厚重的床幔。却看到了他此生最难忘的梦魇,之一。


    色泽淡雅的床褥上,白萧双眸紧闭,脸色苍白如纸。他平躺着,乌发未束,柔软的披散在肩头。墨色的发丝与淡青色的枕头相彰得益,勾勒出了一副极致清雅的水墨画。


    但杨予怀注意到的却是白萧的双手。他右手握拳,平静的置于胸前。左手则放松的张开置于身侧。有一道可怖的伤口,像一根红绳,几乎圈住了白萧的整个手腕。鲜红的血液从那个伤口里涓涓流出,染红了白萧身.下的被褥。


    白萧的上半身,是一副诗情画意的水墨画。下半身则是一个充满血腥味的,人间炼狱。


    杨予怀的声带在这一刻仿佛被夺走了。他惊恐的张了张嘴,却只是发出了一声低哑的嚎叫。他凭借着本能,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床榻。惊慌失措的握住了白萧的手腕,企图靠自己的双手将白萧的伤口堵住。把那些流出来的鲜血都送回去。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不,别这样对我,别这样对我,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杨予怀眸色空洞,不住的摇头。浑身抖如筛糠。


    他怎么也没想到,白萧居然会寻死。就在他的眼前,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寻死了……


    白萧此刻正在意识海中与浮生镜灵对话。


    “下个世界给我一个会武功的反派身份。不会武功当什么反派?真是太憋屈了。”


    浮生镜灵听闻这话赶忙点了点头:“好的大人,下一个世界正好是会武功的。而且不仅是会武功的,还是修仙的。大人要扮演的身份是,围绕在主角攻身边的魔族奸细。”


    “魔族奸细?这倒挺有意思。怎么个奸细法儿?”白萧饶有兴趣的问到。


    “具体情况有些特殊。大人可以说的上是主角攻的白月光。不对。”浮生镜灵想了想:“应该是黑月光更加贴切。大人是魔族派到修仙界去夺取先天灵宝的奸细。主角攻是修仙界第一宗门的大弟子,所以在夺取灵宝的过程中,主角攻的作用就至关重要了。大人在一次秘境中为主角攻挡了伤害,获得了主角攻的信任。之后又自毁灵根,携恩图报,撺掇主角攻去偷掌门的先天灵宝,为自己疗伤。”


    “然后呢?”白萧又问到。


    “然后……主角攻尊师重道,行事光明磊落,自然不可能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大人您对他失望至极,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却装作因为灵根受损,修炼进度落后,整日里自怨自艾。在怨念中身形消瘦,形容枯槁。让主角攻心软,决定去抓一个命格匹配的人来跟大人您换灵根。那个人就是主角受。”


    接下来的剧情就比较俗套了。主角攻的目的虽然是抓了主角受后,杀人夺灵根。但他却下不去手,狠不下心。主角受心地善良,聪明伶俐,貌美如花,跟主角攻相处了一段时间,一点一点的走进了主角攻的心里。主角受对玉树临风的主角攻也逐渐的生出了几分暧昧的情丝。


    俩个人的感情在仙门里纠结的拉扯。因为主角攻始终还记得有白萧这号人。


    白萧在察觉到自己的位置在主角攻心中岌岌可危后,便开始绿茶,装可怜,齐齐上阵。使出十八般武艺陷害主角受。凭一己之力,让主角攻受开始了虐恋剧情。


    最后白萧的魔修身份被掌门点破。他只得逃离仙门回魔界求援,魔界魔尊为了他将主角受抓到了魔界受刑。却没想到,魔尊也喜欢上了主角受。


    然后白萧就玩完了,生于魔界彼岸花海里。死于魔界的彼岸花海里。当了养料。


    白萧听完这整个故事后,觉得这次应该没什么问题。他就是个纯纯的坏人。


    “好,那你现在赶紧把我传送到下一个世界去吧。我在这个世界应该快死透了。”


    浮生镜灵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好。大人稍等。”


    然而一阵白光过后,白萧却并没有被传送到下一个世界。而是从一个乌漆麻黑的药桶里清醒了过来。


    第044章 囚帝翎(四十四)


    在醒来的那一刻, 白萧有些迷茫。周遭浓重的中药味熏的他眼睛都睁不开,胃里直冒酸气,喉咙干涩的有些想吐。


    一只手突然按住了他。温柔谦和的嗓音十分陌生。


    “殿下身子虚弱, 还请不要乱动。”


    白萧闻声眉头一皱,透过朦胧的水汽看向那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想要问些什么,却又再次晕了过去。


    说话的人是北溟的神医, 闻人盼山。他云游四方,居无定所。同北溟的丞相,张风遥曾经是师兄弟。只不过张风遥习的是纵横之术,而他学的是药石医理。


    此次他云游四方路过北溟, 本来是打算和自己的亲师弟叙叙旧。却没想到被一个疯子拦在了客栈里。


    那个疯子自然是杨予怀。


    杨予怀动用了白晓堂所有关系网才查到了神医闻人盼山的行踪。意外之喜是,这位神医目前就在北溟境内。杨予怀得到消息后,便只身前往,找到了神医下榻的客栈, 直接跪在了神医门前。


    闻人盼山一出门就看到了他, 直接吓了一跳。在询问过后, 知道了杨予怀的来意, 脸色便不大好看。


    医者仁心,他自然不会见死不救。但杨予怀以这样的态度来求他,摆明了是想先发制人, 道德绑架他。让他碍于情面, 不得不救。这就让他, 不太想出这份力了。


    于是闻人盼山略略思索后, 便抬手指了指客栈外的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你们北溟皇城不是有一座望云山吗?望云山,白云观。你若是当真有诚意, 便一步一叩首的跪上去,只要跪到白云观。在下便答应阁下的请求, 帮阁下救人。”


    你不是喜欢跪吗?那就一次性跪个够。


    闻人盼山原本以为杨予怀听闻这话会恼羞成怒,拂袖离去。却没想到他竟然眼睛都不眨的应了下来。


    “希望神医能信守承诺。”毕竟他的时间不多了。


    杨予怀说罢,转身就朝望云山跑去。


    闻人盼山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表情有些难以置信。他好奇的跟了上去,想看看杨予怀会不会真的一步一叩首的跪上白云观。


    大概率是为了面子,在这儿逞能吧。


    然而让他震惊的是,杨予怀真的跑到了望云山下。在路人诧异的注视下,一撩衣袍,跪了下去。


    杨予怀怎么会不愿意跪。只要闻人盼山能答应救白萧,就是要他的命,他也心甘情愿。他只会担心自己跪的不够标准,不够快,没有给白萧争取更多的时间。


    他也记不清自己究竟跪了多少个阶梯。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机械的,虔诚的,重复着自己跪拜磕头的动作。磕的额头发红,渗出了鲜血。


    闻人盼山在一旁看着,都有些于心不忍了。表情纠结的走上前。


    “好了好了,你不用跪了。你告诉我你要救的人是谁吧,我帮你救。”


    杨予怀听闻这话却是表情狐疑,他不相信闻人盼山,还以为闻人盼山是想反悔:“神医此话当真?还是让在下认认真真的跪完吧……”


    “你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闻人盼山有些着急了:“看你的样子,你要救的人应该是病入膏肓了吧?你舍得在这里耽误时间吗?要是过了救治的最佳时期,就是本神医也只能爱莫能助了。”


    他这一席话犹如一把利剑,深深的扎进了杨予怀的心里。杨予怀立马身形虚晃的站了起来,脸色苍白的拱了拱手。


    “那就有劳神医了,神医请。”


    闻人盼山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世上的人啊……总是困于生老病死。但话又说回来,人生与世间,谁又能免俗呢?


    杨予怀将闻人盼山带到了白晓堂。白萧此刻正躺在白晓堂内,被杨予怀用秘药吊着一口气。


    闻人盼山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人影,便疾步走上前撩开了床幔,开始问诊。却没想到被床上之人的面容惊了一下。


    “这……这不是祁王吗?”


    杨予怀闻声抬眸,警惕的看着闻人盼山。


    闻人盼山神情懊恼:“你要是早说你救的人是祁王殿下,在下肯定马不停蹄的就过来了。哪儿会耽搁这么久?”


    祁王殿下的美名,在北溟皇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他还正愁没机会结识祁王殿下呢,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突然。


    杨予怀听闻这话先是一愣,而后苦笑了一声。


    闻人盼山给白萧把了一下脉,欣喜的表情立马沉了下来。


    祁王殿下这脉象,几乎跟死人无异了。但在这暮色沉沉的死气中,又有一息尚存。简直是奇迹啊。


    “你给他吃了三魂丹?”闻人盼山惊讶的问到。


    杨予怀点了点头:“白晓堂中碰巧有一颗。便给祁王殿下用了。”他原本还想派人出去找的,却被手下告知,再也找不到了。


    闻人盼山就不说这碰巧两个字的含金量有多大了。他单说这三魂丹。


    三魂丹是闻人盼山的师父,在生前呕心沥血的研究出来的。就是整个北溟也只有三颗。功效也是十分霸道。


    三魂丹,顾名思义,就是人的三缕魂魄。只要是人吃下,不管受伤到什么程度,病危到什么程度,都会被留下三缕精魂。让人能吊着一口气,坚持十日之久。这十天虽然看起来并不长,但在紧要关头却是至关重要的。所以这三魂丹一出,便被江湖各界人士秘密珍藏了起来。


    想不到这白晓堂内居然有一颗,还真是让人意外。


    闻人盼山给白萧把完脉后,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三魂丹用的好。接下来的就交给在下吧。”


    白萧说到底也只是失血过多,要医治并不算困难。只是需要血。而且最好是至亲的血。但是祁王殿下的至亲……闻人盼山觉得,还是不提为好。所以闻人盼山决定,用自己的血。


    他的血有些特殊。所以他的师父才会千方百计的让他学习医术,还成天给他用药水滋养身体。不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闻人盼山是不会随便用自己的血的。毕竟血放多了,人虚啊。


    杨予怀听闻闻人盼山的话,终于是松了一口气:“那就有劳神医了。”


    闻人盼山微微颔首:“还请阁下去屋外守着。顺便去烧一大桶水,再把北溟王朝的所有药材都抓过来。不管什么药材,每样都抓半斤。”


    “是。”杨予怀没有任何疑虑,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然后,就有了白萧醒过来看到的那一幕。


    闻人盼山见白萧睁眼,心也落了下来。这将是他在行医生涯上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又过了几日,白萧悠悠转醒。周遭的中药味已经淡了许多。他也穿上了衣服,睡在了床榻上。一睁眼,一张陌生的英俊大脸便凑到了他的面前,让他吓了一跳。


    “祁王殿下醒了?”


    白萧:“……”你谁啊?


    白萧躺太久了,喉咙干涩,说不出话。


    “在下名曰闻人盼山,是一个大夫。是在下尽心尽力的救治殿下,才让殿下得以起死回生的。”闻人盼山笑的如沐春风,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努力的想要给白萧留下一个好印象。


    白萧:“……”我特麽谢谢你。白萧看着闻人盼山,虚弱的勾了勾唇。却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自.杀大计,泡汤了。


    杨予怀端着一碗热汤药走了进来。白萧看见他,蓦地一惊,差点没认出来。


    他昏睡了多久,杨予怀就心神不宁的守了他多久。他不知道白萧多久会醒来,自然也没有心情去拾缀自己的穿着打扮。所以他现在,糙的就像一个流浪汉。


    头发没梳,凌乱毛躁的披散在肩头上。胡子也没剃,在脸颊边长了一圈。眼睛里的血丝也是密密麻麻的,像是一副半个月没合过眼的样子。


    “殿下……你醒了。”杨予怀捧着药碗站在白萧面前,激动的手指头都开始颤抖。


    白萧从来没见过杨予怀这副样子,前世也没有。他有些吃惊。


    杨予怀瞧见白萧的眼神,似乎也反应过来什么。


    他现在一定很难看,殿下会不会嫌弃他?应该会吧?他原本就不喜欢他。杨予怀苦笑了一声,神情惨淡。


    闻人盼山觉得现在的气氛有些奇怪。但他又说不出哪里奇怪,但看见杨予怀这幅样子,他也反应了过来,忍不住笑着说到。


    “杨兄,你也该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活脱脱一个难民。”


    杨予怀闻言低下头,避开白萧的视线,笑着说到:“我是该去洗个澡了。那这药,就由闻人神医喂吧。”


    “好。”闻人盼山不介意接下这个活。


    但躺在床上的白萧听闻他们这段对话却觉得意外。杨予怀居然愿意让别人喂自己喝药?这可是两辈子都不曾有过的事情。


    所以说,自.杀还是有那么一点效果的。只是他是想离开这个世界啊……


    白萧深吸一口气,心底的忧愁围绕着他。


    闻人盼山显然是不常喂人喝药的。他的手法十分生疏。


    但被喂的白萧却并不介意,他还巴不得呢。最好这药别喂他嘴里。


    第045章 囚帝翎(四十五)


    白萧醒来后, 虽然身体仍旧虚弱,但精神劲头却很好。他失血过多,气血两亏。闻人盼山便给他开了几道补身体的方子, 交给了杨予怀。让杨予怀好好的给祁王殿下调养调养。


    杨予怀欣然应允,并给闻人盼山准备了一笔不菲的报酬,作为答谢。闻人盼山皱着眉头拒绝了。


    “杨兄此举可是侮辱在下了。这些黄白之物在下可不缺, 救祁王殿下也是在下心甘情愿的。可不是冲着这些报酬来的。杨兄还是将这些金银财宝收回去吧。”


    杨予怀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微微颔首:“好。那日后神医若有什么用得上在下的地方,尽管开口。在下定然全力以赴。”


    “杨兄客气了。”闻人盼山对着杨予怀拱了拱手。他在白晓堂内耽搁了不少时间,虽然他有心与祁王殿下结交, 但长久以来云游四方的习惯已经让他耐不住性子了。


    所以在纠结了三天之后,闻人盼山还是决定与祁王殿下告别。并在离开北溟之前,去了一趟丞相府。


    张风遥早就知道闻人盼山来北溟皇城了,却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迟迟没来见他。估计又是被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给绊住了脚跟。


    “师弟~”闻人盼山唤了张风遥一声:“这么多年没见, 师弟有没有想我啊?”


    张风遥闻声眉间浮起一抹折痕:“你怎么这么多年, 还是没改掉这轻浮的臭毛病。”


    闻人盼山听闻这话装模作样的冷哼了一声:“你懂什么。若整日像你这副棺材脸, 师兄我还怎么云游四方, 左右逢源?”


    张风遥不想搭理他。


    闻人盼山这一次与他见面却异常的兴奋:“师弟你大概不知道,师兄我这次来北溟究竟遇到了谁。”


    “遇到了谁?”张风遥顺着闻人盼山的话,随口问了一句。


    “我遇到了祁王殿下。”闻人盼山神神秘秘的说到。


    “祁王殿下?”张风遥蓦地抬眸。


    闻人盼山眉头一挑:“怎么样?很惊讶吧。不过你身为北溟王朝的丞相, 应该会经常遇见他吧。”


    张风遥没有第一时间接话。沉默了半响后, 才敛下心神问到:“祁王殿下现在……情况怎么样?”


    “情况?”闻人盼山犹豫了一会儿, 神情复杂的回答到:“初见他时, 情况不太好。已经快死透了。”


    “快死透了?!”张风遥听闻这话罕见的有些失态。


    闻人盼山见此赶忙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不用担心,有师兄在。师兄的医术你还信不过么?直接一招妙手回春, 就把祁王殿下给治好了。”


    张风遥闻言呼吸一窒,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自己平息下来。


    “那祁王殿下为什么会生这么重的病?”怪不得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祁王殿下都不曾上朝。


    “严格来说,祁王殿下不是生病。是失血过多。”闻人盼山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但张风遥不是外人。所以闻人盼山还是决定告诉他。


    “我在医治祁王殿下时,注意到他的手上有割腕的痕迹。根据我以往的经验来看,祁王殿下大概率是割腕自.杀了。而且他的伤口还割的非常的深,所以才会失血过多。”


    “……割腕自.杀?”张风遥瞳孔一缩,待反应过来后,表情便有些凝重。


    祁王殿下怎么会自.杀呢?张风遥的心中有诸多猜测。但不管是哪一种猜测,都让他寝食难安。


    就在张风遥陷入沉思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响动。


    “谁?”张风遥皱着眉头,厉声问到。


    站在门口的人泪眼婆娑的推开了房门。死死的盯着张风遥。


    张风遥没想到偷听的人居然是张慕灵,一时间愣住了。


    “哟,这不是你妹妹吗?”闻人盼山轻咳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衣襟,彬彬有礼的走上前跟张慕灵打了声招呼。


    “妹妹好~”


    张慕灵抬手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并未搭理闻人盼山,提着裙子转身就跑了。


    她听到了闻人盼山与张风遥的对话。祁王殿下他……


    闻人盼山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你们兄妹二人倒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张风遥看着张慕灵远去的背影,神情忧虑的叹了一口气。他大概知道张慕灵是去做什么去了,但是……


    随她吧。


    张风遥也不想管了。


    白晓堂内。这段时间杨予怀面对白萧,不仅仅是小心翼翼,还有几分战战兢兢。


    他害怕,他害怕白萧会像上一次一样,浑身是血的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所以他照顾白萧,就像是在照顾一件易碎的瓷器。生怕他磕着碰着,遭遇不测。


    因为他已经没有第二颗三魂丹了。若是白萧再发生什么意外,他也没有办法了。


    白萧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十分无奈。可是他不死,又没有办法离开。所以白萧还是抽出了被杨予怀握着的手,眼神冰冷的看着他。


    杨予怀手心一空,一同空了的还有他的心。刹那间,有数不清的冷风灌进了杨予怀的四肢百骸。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尽量语气平缓的说到。


    “殿下,在下以后不会再逼你了。”


    白萧:“……”


    杨予怀又接着说到:“只要殿下能好好的活着,陪在在下身边。在下就别无所求了。”


    白萧听闻这话抬手撑着下巴,依旧不言不语。


    杨予怀为了哄白萧开心,便带白萧去永定河边游玩。


    张慕灵听闻这则消息,终于是找到了机会。乔装打扮了一番,打算去永定河边跟祁王殿下偶遇。她要搞清楚,祁王殿下为什么会自.杀。


    然而杨予怀却是认识张慕灵的,前世他太嫉恨这位贤德皇后。所以即便张慕灵穿着男装,扮做了一位公子的模样,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张慕灵认得杨予怀,但却是因为杨予怀是祁王殿下的伴读。她只有跟着他才能找到祁王殿下。


    杨予怀见张慕灵跟着自己,便眸色一沉,径直朝楼上的雅间走去。


    白萧见杨予怀这么快就回来了,忍不住问到:“不是说去点菜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难不成是怕他逃跑?说真的,他还真打算跳窗来着。毕竟他会游泳。


    然而杨予怀却并未回话,只是红着眼眶将白萧搂进了怀中。亲昵的吻着他的耳垂。


    白萧挣扎了一会儿,见挣扎不过,便摆烂了。只要杨予怀别太过分,他都能暂且忍一忍。


    杨予怀怀中抱着白萧,视线却越过白萧看向了白萧身后那扇半开的门扉。


    张慕灵一路跟着杨予怀走到了这里,将雅间内所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


    她呆滞的愣在原地,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杨予怀看着她的表情,轻蔑的勾了勾唇,微微抬起了下巴。像是在示威一般。


    张慕灵反应过来后,立马惊慌失措的转身离去。


    第046章 囚帝翎(四十六)


    白萧被杨予怀抱的有些喘不上气。他耐着性子等待了半响, 见杨予怀仍旧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便挣扎着推开了杨予怀。


    “本王饿了。你先去看看菜做好没有。”


    杨予怀被推开时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


    白萧听着杨予怀远去的脚步声, 皱着眉头敲了敲桌子。叹了一口气。


    张慕灵脸色苍白的跑回了丞相府,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丢了魂一般,失魂落魄的。


    祁王殿下为什么会和那个伴读……


    不对。


    张慕灵在心中摇摇头。这件事情肯定不对劲。


    虽然北溟皇城中, 有不少喜好男色的权贵子弟。但直觉告诉她,祁王殿下不是这样的人。若祁王殿下是这样的人,依着祁王殿下的身份地位,被抱在怀中的那个人应该是伴读, 而不是祁王殿下。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张慕灵的错觉。她觉得那个杨予怀的眼神,十分的古怪。就像是在炫耀什么一般。


    张慕灵突然觉得自己走的莽撞了。她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当时,她就应该直接冲进雅间里去, 当面对质。而不是灰溜溜的逃走。错过这一次机会, 以后要再知道祁王殿下的行程, 可就难了。


    张风遥虽然明面上放任张慕灵去接近白萧, 但在暗地里却密切关注着张慕灵的行踪。毕竟张慕灵是他的亲妹妹,他不想她出事。


    是夜,张风遥听闻手下人来报。大小姐又换上了男装准备偷偷出门了。张风遥不由的眉头一皱, 立马起身去张慕灵的院子里, 拦住了她。


    张慕灵被突然出现的张风遥吓了一跳:“兄……兄长, 你怎么来了?”


    “你还知道我是你兄长。你穿成这样, 准备去做什么?”一个女儿家,大半夜出门, 身边一个侍卫都没有。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我……我……”张慕灵结结巴巴了半响,脑中的思绪疯狂流转。纠结的编出了一个理由:“我是在, 试穿成衣坊送过来的新衣服。丫鬟说这件衣服像是男装,兄长你看像不像?”


    张风遥闻言面无表情的看着张慕灵,像是在问:这个理由,你自己相信吗?


    张慕灵被张风遥这么盯着,脸瞬间尴尬的红了。嘴唇嚅嗫着,想反驳,却又说不出更有信服力的话来。


    张风遥看着她这副样子,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你也不必瞒我了。我知道你想去做什么。”


    张慕灵听闻这话微微愣住。


    “兄长知道?”


    张风遥点点头:“你以为,若是没有兄长的允许,你能出的了丞相府的大门吗?”


    张慕灵瞧见兄长这副戏谑的表情,顿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张风遥敛下心神,微微颔首,表情凝重的问到:“你今天去永定河边,可见到祁王殿下了?”


    张慕灵点点头:“见到了。但是……”


    “但是什么?”张风遥问。


    张慕灵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但若跟兄长说了,兄长说不定会有办法。


    “兄长可知道杨予怀这个人?”


    张风遥闻言眸色一沉,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杨予怀。


    “我知道他。”一个小人。


    “他做了什么?”张风遥又问到。


    “他……倒是没做什么。但他却有些奇怪。他似乎对祁王殿下有些企图。”张慕灵表情复杂的措了会儿辞:“今天我去永定河边,看到他正抱着祁王殿下。祁王殿下看起来似乎不太情愿。当时……我走的匆忙,也没来得及细看。”


    张风遥听闻这话半响没回过神来。他有些不太明白,这些字怎么可能组成一句话呢?


    杨予怀那小人,对祁王殿下有所企图?


    张风遥难以置信的同时,潜意识里又觉得可能是真的。所以他的反应才会这么大。


    “兄长?”张慕灵见张风遥呆滞着半响没出声,忍不住伸手扯了一下张风遥的袖子。


    张风遥蓦地回过神来,侧眸看向张慕灵。


    张慕灵收了手,眼神里的担忧显而易见。


    “兄长。若是祁王殿下身陷囹圄,慕灵想救他。”


    张风遥闻言垂下眼眸:“这件事情你先不用担心。待兄长先调查一番。”


    “……好。”张慕灵点了点头。


    张风遥离开张慕灵的小院子后,立马将躺在床榻上呼呼大睡的闻人盼山给拽了起来。仔仔细细的盘问了一遍闻人盼山在医治祁王殿下时所发生的事情,最后,他终于得出了结论。


    原来张慕灵说的那些话,竟然是真的。


    可是祁王殿下为什么会妥协?张风遥想不通。随后他想到了两个字,要挟。可是杨予怀有什么东西可以要挟祁王殿下?


    张风遥陷入了沉思。


    能要挟祁王殿下的,大概就只有祁王殿下的亲信了。可祁王殿下的亲信,不是大部分都被转移了吗?


    张风遥皱着眉头,突然想起了前段时间皇城内闹的沸沸扬扬的,搜寻近侍浅渊的通告。而后便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闻人盼山被张风遥折腾醒了,他打了个哈欠,一脸不耐烦的问到。


    “你问这些做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早上说吗?这大半夜的,扰人清梦。你难道不知道睡眠对于一个大夫来说,是很重要的吗?”


    “师兄。”张风遥表情凝重的看着闻人盼山:“师弟有一件事情,可能需要师兄帮忙。”


    “啊?”闻人盼山听闻这话,一脸茫然。


    什么情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听到这个人叫他师兄了。可是现在明明是半夜啊……


    闻人盼山觉得自己大概是没睡醒。便揉了揉眼睛,继续睡了。


    祁王府内,白萧这段时间过的十分平静。但他却莫名觉得的风雨欲来。


    窗棂外,天边乌云密布,厚重的云层中还夹杂着些许雷光。果然是快下雨了。


    杨予怀端着一碗清蒸人参鸡走了进来。见白萧正坐在窗边看书,便将手中的人参鸡放在了案几上,缓步走了过去。


    “殿下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白萧闻声抬眸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杨予怀见此心中无奈,走上前给白萧按了按肩膀。


    “殿下近来身子虚弱,闻人神医说需要多补补。殿下还是多少吃一些吧。”


    白萧仍旧摇头:“本王没胃口。”


    杨予怀听闻这话沉吟一瞬,凑近白萧耳边轻声说到。


    “过两日皇城中有一年一度的灯会,殿下要去看看吗?”


    灯会?


    白萧的视线从书本上移开。灯会一般都很热闹,热闹的地方一般人都很多。人多的地方才好方便他逃跑。


    “一年一度的灯会,本王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好。那在下这就去安排。”杨予怀立马答应了下来:“不过殿下要将这碗清蒸人参鸡吃了,吃了它才好有力气去灯会上游玩。”


    “……”这话说的倒是有些道理。白萧眼眸半垂,让杨予怀将那碗香喷喷的清蒸人参鸡端了过来。


    两日后,皇城内的街道上灯火通明。此情此景,最适合和心上人一起出去放花灯,猜灯谜,许愿一生一世恩爱两不疑。但北溟王朝的新任帝君却被软禁在皇宫里,凄凄惨惨戚戚。


    用瑜贵妃,也就是当今的太后娘娘的话说。只要白崇文一日没有幡然醒悟,那么他就一日不得踏出皇宫。


    白崇文已经强迫自己勤政为民好几个月了,但太后娘娘却始终没有松口。他不知道太后娘娘究竟想让自己醒悟什么,一时间心中无比迷茫。


    以前想着,只要当了皇帝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然而现在,他虽然当了皇帝,但行为却更加受限制了。生活也更加不自由了。


    或许是因为,他现在还没有实权。


    白崇文敛下心神,抬眸看向窗外,依稀可见皇城内的热闹风光。


    也不知道白萧现在在做什么。有杨予怀那家伙守着他,他应该不会再逃跑了吧?


    只要白萧不逃跑,那一切都好说。


    灯会上,杨予怀一路贴心的跟着白萧。不管是什么花灯,只要白萧多看了一眼,他就立马买下来递给白萧。


    白萧收下了不知道第几盏花灯,转手就塞给了身后的小厮。


    他原本以为今天有机会能与杨予怀分道扬镳的,没想到杨予怀竟然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他。连纷乱的人群都没有把他们两个人冲散,实在是有些无奈了。


    白萧逛完了花灯,看到了一个烟花摊子。便同杨予怀说到:“本王想放烟花,你去买一支吧。”


    “好。”杨予怀点了点头。走过去跟那个小摊贩买了几只烟花。却在转身之际被一群人堵在了烟花摊子边。


    杨予怀眉头一皱,直接翻身一跃,脱离了人群的控制。这也是为什么一晚上他和白萧都没有被人群冲散的原因。会武功就是了不起。


    白萧看着他从人群中找到自己,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就在这时,一个抱着桂花树枝的小贩挡在了杨予怀的面前。他手中的桂花树枝高大而密集,直接将杨予怀挡的严严实实的。


    杨予怀心头一跳,侧身往左边走,那小贩也跟着往左边走。杨予怀想故技重施,直接跳起来,却被小贩笑眯眯的按住了手腕。


    “这位公子买一支桂花吧,可新鲜可香了。”


    杨予怀闻言眉头一皱:“放手。”


    他想直接甩开这小贩,却发现这小贩的动作虽轻,但却死死的按着着他的脉门。


    杨予怀心中一个激灵。


    这小贩,会武功。而且他的武功,还不在他之下。甚至还比他高出许多。


    杨予怀敛下心神,勾起一抹笑容,从袖子里摸出了一锭银子递给小贩。


    “你这些桂花树枝,我全都买了。”


    “全买了?”小贩闻言面露喜色:“公子出手真是阔绰啊。小的先给公子找钱。”


    “不用找了。”杨予怀心中着急:“剩下的钱都给你。”


    “那可不行。小的虽然穷,但小的穷有志气。这钱多一分,小的也是不会要的。”


    杨予怀听闻这话,面无表情的看着小贩给自己找钱。待小贩将多余的钱还给自己后。杨予怀才有机会看到对面。


    果然,白萧已经不在了。


    第047章 囚帝翎(四十七)


    白萧见那个卖桂花的挡住了杨予怀的去路, 便心念一动,打算逃跑。但随后他又想起了浅渊。浅渊还在杨予怀的手上,他不能跑。


    这眼睁睁的看着机会从自己的面前溜走的滋味, 着实不好受。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他的身前经过,拽着他的手腕, 钻进了人群里。


    白萧低头看着那只手,心中思绪万千。有疑惑,有警惕,但最后都变成了无所谓。


    “殿下, 是我。”


    那个人带着白萧走进了一个隐密的胡同里,在微弱的灯光下揭下了头顶上的斗笠。


    白萧看清了她的面容,眉头一皱。


    “怎么是你?”


    张慕灵拽着白萧的手腕,也来不及解释了:“殿下, 你随我逃跑吧?兄长和闻人神医都已经在城门口安排好了马车接应我们了。只要我们过去, 就能出发, 离开这座皇城。”


    白萧闻言一怔:“张风遥和闻人盼山?”


    “是。”张慕灵点了点头, 眼眸中带着希翼:“是他们。”


    白萧听闻这话有些心动。但他还是摇摇头:“本王不能连累你们。更何况,浅渊还在皇城里,本王不能丢下他。”


    “殿下不用担心浅渊总管。”张慕灵对此胸有成竹。想不到还真让兄长给说中了, 殿下的顾虑果然是浅渊总管。


    “我们已经将浅渊总管给救出来了。他现在很安全。”


    白萧闻言十分意外。


    “你们已经将浅渊给救出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张风遥的办事效率这么高吗?


    “是。”张慕灵笃定的点点头:“浅渊总管现在已经被送出了北溟皇城。只是他身上有伤, 不便长途跋涉, 所以暂时不能和殿下一起去更远的地方了。”


    要救浅渊, 相对而言还是比较容易的。


    闻人盼山制作了一颗假死药,张风遥便将这颗假死药利用了起来。派人去买通地牢里的狱卒, 将假死药喂给了浅渊吃下。浅渊吃了后,当晚就‘气绝身亡’了。狱卒们手足无措, 怕被圣上问责,便将浅渊用草席一裹,偷偷的扔在了乱葬岗上。


    然后,张风遥再派人去乱葬岗上将浅渊的‘尸身’扛了回来。闻人盼山掐着时间,将解药喂给浅渊服下。就顺利的完成了一招金蝉脱壳,将人给救了出来。


    白萧听闻张慕灵说的话,心中恍然。竟然如此……


    “那本王,便随你们走吧。”竟然浅渊已经安全了,那白萧还是想赌一把。


    “好。”张慕灵点点头。


    张风遥为了救白萧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他甚至在闹市里开辟出了一条密道,直通城门口。


    这一路顺利的白萧都有些不适应了。


    城门口,闻人盼山手中捧着一盏花灯,和张风遥站在马车边静静的等待着。


    今日皇城内有一年一度的灯会。人山人海,守卫松散,是最合适暗度陈仓,偷梁换柱的。


    “兄长,我将殿下带来了。”


    张慕灵兴奋的走上前。


    张风遥眉头一皱,压低了声音提醒到:“小声点。”


    然后抬眸看向张慕灵身后的白萧。上次一别,已经有大半年不曾见过了。如今再见,张风遥心情十分复杂。


    “微臣见过殿下。”


    白萧闻言微微颔首,抬手虚扶了张风遥一把。


    “丞相大人不必多礼。”


    闻人盼山站在一旁,微笑着晃了晃手中的花灯,跟白萧打了声招呼。


    “祁王殿下还记得在下吗?”


    白萧点点头,也露出了一抹笑容:“本王当然记得。闻人神医可是本王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可不敢当。”闻人盼山笑的越发灿烂。他略略思索后将手中的花灯递给了白萧。


    “今日是灯会,殿下手中怎么一盏花灯也没有?在下这盏花灯就送给殿下吧。”


    白萧闻言,被动的接下闻人盼山递过来的花灯。垂眸看了一眼这花灯的样式。像是一只兔子,又像是一只癞蛤蟆。仔细看看,还隐约有点荷花的样式。形状出其不意,颜色凌乱花哨,看起来丑的独特。


    “这花灯的样式,本王倒是从未见过。”白萧饶有兴趣的问到:“是哪家店铺做的?”不怕倒闭吗?


    “这是在下自己做的。”闻人盼山自豪的抬了抬下巴。


    “……这样啊。”白萧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张风遥看了一眼天色,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拱了拱手对白萧说到:“殿下先上马车吧,时间不多了。”


    白萧闻言赶忙将花灯收了起来,应了一声:“好。”


    而后郑重的对着张风遥行了个礼:“多谢丞相大人。”


    张风遥见此一惊,赶忙将白萧扶了起来。


    “殿下这是做什么?殿下可别折煞微臣。”


    白萧轻叹一声。认真的看着张风遥。


    “你救了浅渊,本王无以为报。日后若再有机会相见,本王一定会好好报答你。若本王不幸身陨,祁王府内的所有事物,就全权交由丞相大人处理了。”


    他的祁王府里东西虽然不多,但也有不少先帝赏赐的绫罗绸缎,金银玉器。以及皇城内的几十家店铺,和皇城外的几百亩良田地契。若能好好的加以利用,对丞相府来说也是一笔不错的财富。就算只是给张慕灵多添点嫁妆,也是极好的。


    张风遥听闻这话心头一跳,莫名有些不安。


    “殿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闻人盼山也听出了些许不对劲。祁王殿下说这话怎么跟交代后事似的?但他也没有多想。只当祁王殿下是即将离开皇城,心中难过吧。毕竟这是他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


    白萧并未回答张风遥的话,转身踏上了马车。闻人盼山与张慕灵紧随其后。


    闻人盼山会随行前往,白萧并不意外。毕竟闻人盼山原本就是个四处漂泊的人。但张慕灵为什么……


    张慕灵察觉到了白萧的视线,眼眸一转,赶忙解释道。


    “闻人神医已经答应收慕灵为徒了。慕灵想同闻人神医一样,去闯荡江湖,见识这精彩绝伦的大千世界。而不是困在皇城这一亩三分地里,了却此生。”


    白萧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神情和煦的问到:“这是你所向往的生活吗?”


    张慕灵不知道祁王殿下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


    白萧见此便心中了然:“希望今生能如你所愿。”


    原来张慕灵的愿望居然是做一个行走江湖的侠女。她如此自由活泼,前世却被困在后宫里,做一个一板一眼的贤德皇后。实在是委屈她了。


    待一切安排好后,张风遥便下令启程。


    马车朝城外缓缓驶去。张风遥站在城门口目送着他们远去,心中后知后觉的有些伤感。一辆马车,送走了师兄,妹妹,还有……祁王。


    他正感慨着。一只箭羽突然从身后破空而出。


    张风遥心头一紧,回眸看去。一大群御林军策马而来,包围了城门。箭矢如雨一般射向渐行渐远的马车。


    好在马车坚固,普通的箭矢破不了防也射不穿。但动静却足以惊动马车里的人。


    “发生什么事了?”张慕灵撩开车帘回头看去,却看到了一大群兵马。她赶忙将车帘放了下来,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


    “你看到了什么?”闻人盼山瞧见她这副表情,好奇的问到。


    “没,没什么。”张慕灵故作淡定的摇摇头,提高了声调对车夫说道:“老伯,请你再加快些速度。”


    “好嘞。”老伯显然也看到了从后方射过来的箭矢。他知道现在情况不妙,已经尽量的加快速度了。


    白萧约莫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他深吸一口气,闭目养神。


    张风遥看着那些寒光凌凌的箭矢,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他抬眸朝城门上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杨予怀。


    张风遥赶忙跑上了城门,推了杨予怀一把。


    “你在做什么!”


    杨予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辆马车,一言不发。


    张风遥瞧见他这副样子,也顾不得其他了。抬手指了指城门下的马车。


    “祁王殿下还在马车里,你想让他死吗?”通过闻人盼山的描述,张风遥知道杨予怀对祁王殿下有情。若是无情,怎么会连三魂丹都用了。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他难道希望祁王殿下死在这里吗?


    杨予怀听闻张风遥的话,眼眶立马就红了。


    “我当然知道他在那辆马车里,不然我让御林军用的就不会是软箭而是铁箭了!”


    “软箭?”张风遥闻言诧异,他赶忙扯过来一个士兵,从他的手上夺过来一根箭矢。果然,这些箭都是用蜡做的箭头。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么多箭在他的面前,他为什么不停下?他为什么还是要走?”


    杨予怀失神的问到。


    眼看着那辆马车即将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杨予怀从身旁夺过一把弓箭,抽出一只软箭点上了火。


    张风遥瞧见他的举动,惊愕的问到:“你要做什么?你住手!”


    “滚开!”杨予怀推开他,火箭上弓,箭弦拉满。


    “你住手!”张风遥被杨予怀身旁的士兵按在了地上。


    杨予怀眸色阴沉的将箭矢对准了那辆马车,而后手一松。


    第048章 囚帝翎(四十八)


    你怎么能离开我, 你怎么能再一次,将我丢下。


    长箭破空,焰火如流星一般划破天际, 点燃了前方那辆疾驶中的马车。


    火焰借由风势,瞬间将马车吞噬。


    这一回,马车就是不想停, 也只能停下了。


    车夫见势不妙,率先弃车逃离。闻人盼山也紧随其后。


    “殿下,慕灵,你们快下车。这辆马车起火了, 不能用了!”


    张慕灵闻言赶忙起身,却在转身之际,看到了祁王殿下。他仍旧闭着眼睛坐在原地,巍然不动。


    “殿下, 你怎么不走?”张慕灵疑惑的问到。


    白萧闻声眼睫轻抬, 声音淡漠的说到:“你先走吧。本王一会儿会跟上你的, ”


    张慕灵听闻这话却摇摇头, 她莫名觉得殿下的状态有些不对劲:“殿下不走,那我也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殿下。”


    “……”白萧沉吟一瞬,叹了口气。起身拉着张慕灵的胳膊, 一起跳下了马车。


    城门上, 杨予怀看到了这一幕。他按捺不住心中的在意, 急切的上前一步, 半边身子悬空在城门上。但在看到白萧身边的人时,他目眦欲裂。


    张慕灵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和白萧是什么关系?


    今生, 白萧跟张慕灵可没有多少交集。所以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杨予怀冷笑一声, 所有的怀疑在此刻都有了结论。


    所以,你也重生了,对吧?


    可为什么你重生了,却还是看不到我。两辈子了,你永远都看不到我。你选择的永远都是她。就连逃跑,你都带着她,将我扔下!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杨予怀眼眶通红,俨然失去了理智。


    竟然如此,那她就去死吧。


    杨予怀转身,再次拈弓搭箭。寒光凛凛的铁箭在他的手中熠熠生辉。


    森寒的夜风,吹的人手脚冰凉。杨予怀的眼睛里倒映着跳跃的火光,他将弓箭拉满,箭矢对准了张慕灵的后心。


    张风遥被按在地上。他奋力挣扎着,却有心无力:“杨予怀,你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但他说的话对杨予怀来说,无异于耳旁风。耳旁风好歹还有一阵风,他对他来说,却只是一团空气。甚至连空气都不如。


    杨予怀冷笑一声,手中的箭弦绷得微微发颤。他现在,只想让张慕灵死。


    白萧现在正在思考,自己究竟是走还是留。若要走,他应该怎么走。若要留,他接下来又该怎么应对。


    闻人盼山与张慕灵却没有想那么多。前方不远处就是一片森林,只要他们跑进森林里,借由森林的掩护,一定可以顺利逃出去的。


    “殿下,我们先跑进那片森林里避一避吧。”张慕灵沉下心,镇定的建议到。


    白萧闻言抬眸,点了点头:“好。”


    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就在这时,在白萧意识海里沉寂了将近一个月的浮生镜灵突然冒了出来。


    “大人,大人,有一只利箭朝张慕灵飞过去了!”


    “什么?!”白萧闻言一惊,侧眸朝张慕灵看去。他来不及反应,直接扑了过去,将张慕灵推开。


    利箭穿透了白萧的心脏,巨大的冲击力带着白萧在地上滚了几圈。鲜血从箭头上滴落,在地面上晕开了一朵又一朵血腥味的花儿。


    白萧眼前发黑,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只是咬着牙吃力的站了起来,身形不稳的踉跄了几步,而后又再次摔倒在地。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张慕灵被推开后,疑惑的回头看向祁王殿下。却看到了祁王殿下唇间喋血,无力倒下的那一幕。


    “殿……殿下……”张慕灵失了声,她瞪大了眼睛浑身颤抖,好半响后突然尖叫了一声。


    “殿下!殿下!”张慕灵腿脚发软,她手脚并用的朝白萧跑了过去,满脸都是仓皇无措。


    闻人盼山此刻正在往灌木丛里钻,他听闻张慕灵的声音,赶忙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张慕灵正抱着躺在地上的祁王殿下无助的哭泣。


    “发生什么事了?”闻人盼山皱着眉头折返回来,在看到白萧惨状的那一刻,他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闻人盼山慌张的问到。


    张慕灵摇摇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不知道,刚刚,刚刚有一支箭射过来,祁王殿下将我推开了,祁王殿下……”


    “不不不,别慌,别慌。”闻人盼山没有心思听张慕灵在说什么。他屏住呼吸,哽着喉咙,低头去查看白萧的伤势。


    这一看便让他心头一凉,这支利箭竟然直接穿透了白萧的心脏。足以可见射箭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气,有多想置人于死地。


    白萧没有力气说话,也没有力气睁开眼。他皱着眉头张了张嘴,却只是任由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染红了银白色的衣襟。


    张慕灵被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闻人神医,你快救救殿下,你快救救救殿下啊!”


    “我知道,我知道,别慌别慌。”闻人盼山双手捂住自己的额头,絮絮叨叨的说到:“别慌,先别慌,不能慌……”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张慕灵,还是在安慰自己。


    “我有办法,我有办法。”


    闻人盼山将身上带着的金疮药、止血药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涂在了白萧的伤口处。但涓涓流出的鲜血却直接染红了雪白色的药膏。


    “我有办法,我有办法。”闻人盼山摇着头,努力思考着对策。他不停的告诉自己:“我有办法,我有办法。”


    然而却有一个声音在他的心里对他说:你没有办法,你救不了祁王。他的心脏被穿透了,已经碎了,回天乏术了。


    “不会的。”闻人盼山不知不觉间流下了眼泪,他喃喃自语到:“我是神医,我能救下他……”


    身为神医,却救不了自己想救的人。那他如何当得起神医二字?


    城门上,杨予怀双眼空洞的站在原地。手中的弓箭悄然滑落。他突然翻身越过护栏,跳下了城门。引的城门上的士兵一片哗然。


    张风遥看着他的举动,心头一惊。这杨予怀难道真的是一个疯子不成?他疑惑于他的举动,同时他的心中也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杨予怀的脑海中不断的回放着白萧中箭的那一幕。仿佛是在将自己凌迟一般,刮的他连呼吸都是痛的。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白萧,白萧……


    杨予怀跳下城门,身手敏捷的他却直接跪在了地上。他撑着墙壁,艰难的站了起来,拖着一瘸一拐的右腿朝白萧跑去。


    白萧明明是闭着眼睛的,但他却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万千星辰。他能感觉到,生命从他的身上流逝。他终于……要死了。


    只是面前这两人哭的实在是厉害,他想安慰他们一下,却只是吃力的动弹了一下手指。


    白萧放弃了。罢了罢了,就这样吧。


    杨予怀跑到了白萧跟前,在看到白萧的那一刻,他瞳孔一缩,如临大敌一般后退了一步。


    他不敢相信,那个躺在血泊里的人居然是白萧。那副画面,跟一个月前白萧割腕自.杀时躺在床榻上的画面,一模一样。一样的鲜红,一样的血腥,一样的令人绝望。


    闻人盼山看到了他,无处发泄的怒气顿时全涌了上来。他冲上前拽紧了杨予怀的衣领。


    “都是你做的好事,都是你做的好事!你,你——”


    闻人盼山直接给了杨予怀一拳,打的杨予怀摔倒在地。正好摔在了奄奄一息的白萧身边。


    张慕灵看着杨予怀,杏眸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憎恨。


    杨予怀并没有搭理她,只是愣愣的看着白萧那苍白的侧脸。突然起身将张慕灵推开,把白萧抱进了自己的怀中。他摸着白萧冰凉的手,抬眸仓惶无措的看向闻人盼山。


    “闻人神医,求您救他。”他现在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十分不正常。就像是一根绷到了极致的弦,随时都有断裂,崩溃的可能。


    闻人盼山冷冷的看着杨予怀,攥了拳头擦了一下脸颊上的泪水,并未说话。


    杨予怀见此一愣,懂了闻人盼山的意思。他低头看了白萧一眼,直接将白萧打横抱起。朝皇宫内跑去。


    太医,他需要太医。


    杨予怀此举惊动了皇城内的所有达官显贵。


    白崇文听闻祁王殿下中箭的消息,差点吓得从龙椅上滑下去。


    “谁,谁中箭了?”白崇文难以置信的问到。


    “回陛下的话,是祁王。”


    “祁王……”白崇文只觉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懵的他不知所措。


    祁王,祁王怎么会中箭?不,不可能……


    白萧的身体在杨予怀的胸口上颠簸,他有些难受的皱了皱眉,说出了他中箭以来的第一句话。


    “停……停下。”


    杨予怀闻声脚步一顿,四肢百骸都绷得紧紧的。


    白萧吐出了一口鲜血,染红了杨予怀的衣襟。


    杨予怀见此面色一变,又要朝太医院跑去。


    “你……别跑了。再跑,本王估计,走不到太医院,就……一命呜呼了……”


    杨予怀闻言并未说话。只是胸口起伏越发厉害。


    “你知道的,本王,活不了了。就站在这里,让本王……歇歇吧。”白萧说完后,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第049章 囚帝翎(完)


    杨予怀抱着白萧, 浑身的力气在这一刻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走了。他背脊一弯,跪了下来。颤抖着捧着白萧的脸颊,声音在凌冽的寒风中支离破碎。


    “我, 我知道错了……我没有,我没有想取你的性命,我只是不想你跟着他们一起离开。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求求你, 别丢下我……从今往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别丢下我,你别丢下我,我求求你……”


    杨予怀泪眼婆娑的垂首在白萧耳边, 无助的祈求。


    “我其实,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结果谁曾想,我居然一睁眼又回到了少年时期。我重生了。我知道你也重生了,我知道你讨厌我, 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 只要你能活着, 只要你能活着……”


    白萧闻声眼睫轻颤, 用尽了全身力气,抬起手,从杨予怀的侧脸上刮了一下。


    他本意是想给他一巴掌的。可惜力不从心。


    特麽的, 好好的重生复仇剧本你不走, 非要把剧情搞成现在这样。真是……出师不利。


    “帮我, 给白崇文带句话……”白萧的声音虚弱的几乎要化进风里。


    杨予怀闻声赶忙握住了白萧挥过来的手, 小心翼翼的贴近自己的脸颊。侧耳倾听。


    “让他,守好北溟的江山……”


    “好, 好。”现在不管白萧说什么,杨予怀都会答应。


    白萧见他点头, 便放心的闭上了眼睛,魂归故里。神情安详的,仿若睡着了一般。


    “……”杨予怀沉默着抬起头,看着天空,看着星星,看着偶然间从云层里飞过的鸟,却始终不敢看一眼怀里心心念念的人。他面色死寂的叹了口气:“殿下的手,好冷啊。”


    他抱着白萧,身躯微微摇晃。


    “在下给殿下暖暖吧。”杨予怀轻扯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我于凡尘之中,窥星辰。欲揽星辰入我怀。


    但星辰不是凡间物。终究不过,镜花水月,一场空。


    杨予怀蓦地心口一痛,呕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祁王白萧身殒,皇城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两日后,皇城名仕亲手撰写祭文,传遍了大街小巷。


    白崇文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好的,活蹦乱跳的皇弟突然就死了。他明明还在计划着自己得到实权之后,该怎么同皇弟快意人生。为什么转眼之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躺在了冰冷的棺材里。


    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也不允许有人前往灵台祭拜。更不允许别人将白萧下葬。


    他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守在白萧的灵堂里,呆滞的坐着,茶不思饭不想。


    太后娘娘对于祁王的死也十分的震惊。前些日子她派去江南的杀手,无一例外的都空手而归。原本她以为,要杀白萧已经不可能了,却没想到白萧居然自己死了。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太后娘娘原本是应该高兴的,可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些怅然。白萧那小子,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


    但这股怅然,很快便被她抛之脑后。


    白崇文这个臭小子!居然不吃不喝的给白萧守灵,他对她这个母亲都没有这么孝顺!


    灵堂内,白崇文站在白萧的棺椁旁,专注的看着里面的人。他不敢相信里面的人真的死了,明明他看起来只是像睡着了一般。


    白崇文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轻触白萧的脸颊。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估计是这灵堂里的炭火烧的还不够旺。


    身后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白崇文回眸看去。


    杨予怀面色苍白的走了进来。距离他吐血昏迷,已经过去三天时间了。今日他从白晓堂内醒来,便赶忙拖着病体,趁着夜色跑进了皇宫里。


    白崇文看到了他,立马想起了张风遥说的话。他面色一沉,抽出腰间的佩剑,对准了杨予怀的喉咙。


    “是你,你居然还敢到皇宫里来。朕竟然不知道,朕的谋士居然对朕的皇弟有非分之想。”


    白崇文不相信白萧已经死了,自然也就选择性的忽略了张风遥说的白萧的死因。


    杨予怀不惧刀剑,径直走向白萧的棺椁。任由那锋利的剑刃从他的喉咙上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你退下,别用你的脏手碰朕的皇弟!”白崇文眉头一皱,长剑沾了血迹,打算将杨予怀就地正法。但随后他又想到,现在是在白萧的面前,他不能这么直接。


    于是便后退一步,用剑刃威胁杨予怀,不允许杨予怀靠近。


    杨予怀面无表情的空手握住了剑刃,鲜血顺着他的手掌滴落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瑞王又能比我好多少呢?”杨予怀轻笑一声问到。


    白崇文听闻这话蓦地愣住。


    “你说什么?”


    “摘星楼里的画,还有密室,你以为除了你以外就没有人知道了吗?”杨予怀语气淡漠。说出来的话却让白崇文无比惊骇。


    “你,你怎么知道?”白崇文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杀意。


    杨予怀视若无睹。


    “不光我知道,祁王殿下也知道。还是我带殿下去看的。”杨予怀说着,回忆起了自己以前和白萧相处的点点滴滴。眉宇间透露出了几分怀念的笑意。


    “你……”白崇文一时气急,长剑一挥,欲将杨予怀一剑封喉。


    杨予怀侧身躲过。


    “我会死,我也当死。但却绝不是由你动手,你没有资格。”


    杨予怀一脚将白崇文踢出了灵堂。


    白崇文三日粒米未进,身体早就已经吃不消了。被杨予怀踢出灵堂后,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路过的宫女见陛下躺在灵堂外的地上,便赶忙去通禀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听闻这则消息,冷哼一声,活该。整整三天,不喝水不吃饭,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


    不过他竟然晕了,便将他抬回清平殿吧。再趁着这个机会,尽快将白萧封棺安葬。


    “是。”宫女应了一声。


    灵堂内,杨予怀垂眸看着棺椁中的白萧。他们已经三日不曾相见了。


    白萧胸口上的箭矢已经被拔除了。被鲜血染红的锦衣也被换了下来,穿上了繁琐华丽的亲王朝服。头顶上的玉石王冠衬得他肌肤雪白,肌理莹润。如生前一般,俊雅出尘,眉目如画。


    “我很快就来陪你了……”杨予怀喃喃的说到。


    灵堂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杨予怀直接跳进了棺椁里,用力将棺椁盖上。


    黑暗中,他抱紧了身侧的白萧,闭上了眼睛。


    棺椁外,一群人正在封棺,足有半根手臂长的钉子一寸一寸的钉入了棺椁里。


    杨予怀听闻声响,更加用力的抱紧了白萧。


    这辈子,再也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了。


    生不能同衾,但死却能同穴。


    杨予怀在棺椁里隐约听见了哭声,听见了祷告,听见了丧乐。而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到了窒息,感觉到了生命从他的身体里流逝。走马灯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他生前的那些最怀念的画面。


    他终于再一次看到了白萧,一个鲜活的会对他笑的白萧,就在他的眼前。


    杨予怀的嘴角在灵魂弥留之际,终于勾起了一抹笑容。


    ……


    “杨予怀,杨予怀……”


    一个声音出现在了杨予怀的耳边。


    杨予怀原本在虚无缥缈的黑暗里漫无目的的飘荡着,听闻这个声响便赶忙问到。


    “谁?是谁?”


    “吾乃司命。”


    “司命?什么司命?”死后的杨予怀,大脑一片空白,只记得两个字,白萧。


    “吾乃文昌神君,司命。掌管凡人命格。你此生,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杨予怀并未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急切的问到:“你是掌管凡人命格的神?那你可知道白萧在何处?”


    司命闻言沉默了,半响之后杨予怀听见这位司命长叹了一声。


    “他并非凡尘中人。”


    “并非凡尘中人?那他是谁?他在哪里?”杨予怀只想找到白萧。


    司命对此避而不谈:“你此生命格原本应该位极人臣,做人上人。但因为种种原因,你并未达成。所以本神君决定补偿你,再送你一世富贵。”


    “我不需要补偿,我只想找到白萧,求司命大人告诉我,白萧在哪里。”杨予怀上前一步,固执的躬身请求。


    “……”司命再次沉默了:“你当真想知道白萧在哪里?”


    “想。”杨予怀迫切的点点头。


    “可你即便知道,也找不到他。”司命忍不住再次叹气。


    “只要司命大人告诉在下,在下就一定能找到他。”


    “好。”司命终于点头。


    他倒要看看,这杨予怀身为一介凡人,究竟能做到何种程度。也是许久不曾见过执念这般深的人了。


    “竟然如此,那本神君便助你一臂之力。”


    “多谢司命大人。”杨予怀垂眸,躬身谢恩。


    司命抽出了杨予怀的三魂七魄,传送进了三千小世界中。


    至于能不能找到白萧,就要看杨予怀自己了。


    白萧大人,你可别怪小神啊。


    白萧此刻正在意识海中整装待发,准备前往下一个世界。


    第050章 黑月光(一)


    许是感应到自己被背刺了, 白萧打了个喷嚏,抬手揉了揉眉心。


    上一个世界的失败,让白萧花了三天时间复盘。最终只总结出了四个字:人心难测。


    “大人准备好了吗?”浮生镜灵问到。


    白萧压下心中的疑虑, 点了点头:“开始吧。”


    “是。”


    浮生镜灵话音落下,一阵白光闪过,将白萧送进了下一个世界。


    白萧一睁眼, 发现自己竟身处一片彼岸花海中。


    这片彼岸花海一望无际,没有半分绿色点缀,艳丽颓靡的色彩几乎染红了半边天。让人一看便知道,此地非同寻常。


    白萧想站起来, 却发现自己不能动弹。他垂眸一看,却只看到了一根翠绿色的植物根茎。


    原来,自己也变成了一朵花。他居然变成了一朵花?白萧心中纠结。但随即又接受了这个设定。


    毕竟这里是修仙世界,他身为魔界妖修, 原型是一朵花也属实正常。


    接下来的日子, 白萧就在这片花海里饮露吸风。不知过了多久, 清晨的第一滴露水将他唤醒。他睁开眼, 看到自己身前正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着黑色长袍,袖口用红色的丝线绣着晦涩难懂的符文,散发着诡谲莫测的暗光。


    “想不到本尊这魔界居然也能开出一朵纯白色的花。”而且还是难得一见的玉昙。


    他俯身饶有兴趣的看着白萧。狭长的眼眸里泛着星星点点的红光。


    在一片猩红色的花海中, 白萧这朵雪白色的昙花尤为显眼。


    白萧听闻他说的话, 心中便有了数。原来是魔尊承桑。他出现在这里, 是不是说明剧情就要开始了。


    承桑观赏了白萧好一会儿, 最终将白萧移植到了自己的魔宫里。日日用灵水浇灌,夜夜抱在床榻边端详。用自己身上的魔气滋养它。


    终于在他的悉心照料下, 白萧不过两百年便化成了人形。


    在化形的那一天,承桑正好不在魔宫内。待他处理完事情回宫后, 便发现自己的床榻上端坐着一个白璧无瑕的美人。


    那美人不着寸缕。身形纤细修长,通体雪白莹润。圣洁的仿佛仙长捧在手心里的禅莲,皎洁的令人心醉神迷。但他银白色的发丝,与银灰色的瞳孔,却又为他圣洁的容颜平添了几分惑人的妖异。彰显了他魔界中人的身份。


    白萧听闻有人靠近,便眼睫轻颤,懵懂的抬起了头。


    承桑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呼吸一窒。随后眸色阴翳的冷笑了一声,以为又是哪个不长眼睛的魔修给自己贡献炉鼎了。


    他原本是想质问白萧的,却被白萧这懵懂的一眼看的直接没了气焰。他瞥了一眼自己床边空了的花盆,又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白萧。心中快速的闪过什么。


    难道……


    承桑心头狂跳。


    他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披在白萧瘦削的肩头。抬手轻触白萧的脸颊,深吸一口气,神情晦暗的问到。


    “你是昙花?”


    白萧眨了眨眼,半响之后幅度轻微的点了点头。他虽然不理解承桑为什么要给自己披衣服,但还是下意识的将身上的衣服收紧。要不是为了扮演刚化形时不谙世事的人设,他才不会光着身子坐在这里呢。真是遭老罪了。


    承桑见他点头,心尖莫名颤了一下。首次尝到了手足无措的滋味。


    “那你,那你可有名字?你竟然在本尊的宫里化形,那本尊便给你取一个名字吧。”


    承桑敛下心神略略思索:“就叫……”


    “白萧。”白萧故意用生疏的语调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的名字,白萧。”


    别想给他改名。


    承桑闻言一怔,抬手轻抚白萧头顶上的发丝。


    “这是昙花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吗?”


    白萧点点头。


    “好。那昙花从今往后便叫白萧吧。”


    白萧听闻这话,仰起头对着承桑露出了一抹纯粹的笑容。


    承桑轻抚白萧的动作一顿,随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谁曾想,他随手挖回家的一朵昙花,化形之后居然是这幅模样。


    自那以后,魔界里那位喜怒无常、不近人情的魔尊,身边便多了一位形影不离的美人。承桑不管去哪里,去做什么,都寸步不离的带着白萧。魔界里的人都说,那位白萧大人,是魔尊自己偷偷私藏的男宠。


    不然,魔尊大人怎么可能会这么宠信他?而且那位白萧大人长的又实在是……


    实在是祸水。


    怪不得魔尊大人这千万年来谁都看不上,原来是身边有个极品。


    就这样,魔界内的修士,对白萧男宠的身份深信不疑。


    白萧最初还想旁敲侧击的解释一下。后来也懒得搭理了。魔界里的生活作风向来大胆开放,他这点流言蜚语压根不算什么。他解释了反而会适得其反,让流言蜚语愈演愈烈。


    何况在魔界中有承桑的庇佑也不是一件坏事。反正日后等主角受来了,这一切都会被承桑的雷霆手段给迅速的解决掉。他的男宠之名还能给主角受添添堵,助助攻呢。到时候看承桑怎么跟主角受解释。


    白萧在魔界中待的无聊,便开始种花。魔界里只有彼岸花,看起来十分单调,承桑见白萧想种花,便不远万里给他找来了各种花的种子。让白萧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白萧也不推辞,不管承桑给他带来了什么种子,他都无一例外的全部种在了承桑的魔宫里。许是因为他是昙花成的精,他种下的种子还真的克服了水土不服,全都长了出来。


    约莫一年后,承桑那黑沉沉的魔宫,便被周围那数不清的花圃衬托成了世外桃源。


    承桑回宫时,表情有些许恍惚。他脚步轻快的跑进了宫内,却在接近白萧时,克制的放慢了步伐。


    “魔尊大人回来了。”白萧已经化形了好多年,他循序渐进的恢复了正常人说话做事的思维模式。在承桑面前也不用太过伪装了。


    承桑闻声微微颔首,缓步走上前拉起了白萧的手腕。


    “今日萧儿又种了什么花?”


    白萧笑着回答:“芍药,我今日种的是芍药。”


    “芍药?白色的?”承桑问。


    “对,白色的芍药。”白萧点点头。


    “种了一天花,累了吗?”承桑嘴角嗜着笑,温柔的问到。


    累自然是不累的,但白萧还是顺着承桑的心意点了点头。毕竟在他的心中,承桑无异于他的亲生父母。承桑说什么他都会听的。毕竟是承桑将他养大的。不然白萧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修仙界里做奸细,为承桑夺取先天灵宝了。


    “竟然累了,那便休息一会儿吧。”承桑牵着白萧的手走向床榻。


    魔界里的人说白萧是魔尊的男宠其实也没说错。毕竟他确实和承桑住在一起,而且还睡在同一张床上。


    白萧其实并不愿意同承桑如此亲近,他怕出现什么变故。但在承桑面前,他的位置是被动的。他只能听之任之,不能随心所欲的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


    不过算算时间,承桑过不了多久就会因为修炼受阻急火攻心,需要先天灵宝疗伤。到时候白萧就能离开魔界,去修仙界完成下一个剧情了。


    床榻上,承桑揽着白萧的腰,平躺着。他的手轻轻的拍着白萧的后背,听着他轻轻浅浅的呼吸声。直到白萧睡着,他才侧过身去目不转睛的看着白萧。倾身在白萧的眉心处,留下一吻。


    他能感觉到自己最近修炼陷入了瓶颈,他也知道瓶颈的结症在哪里。可他却什么也不能做。他不能伤害白萧。


    承桑虽为魔界魔尊,但修炼的却是固本培元的功法。他不屑于修炼那些采阴补阳的下三滥的东西。可原本清心寡欲的他,却突然有了欲望。他知道那股欲望来自于谁,但同时他也知道自己不应该那么做。


    所以修炼的进度便在这压抑的情绪中停滞不前。


    他修的是固本培元,不是断情绝欲。想做什么自然可以去做。但坏就坏在他的纠结与犹豫。这对修炼者来说是大忌。因为修炼全凭一个心字。


    心无杂念,方能始终。


    白萧在床榻上睡的香甜。待他醒来后承桑已经不在了。


    过了几日,承桑修炼的洞府突然震动了一下,漫起了层层黄沙。


    白萧闻声赶忙丢下了手中的兰花种子,跑进了洞府里。


    “魔尊大人,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承桑撑着墙壁站起身来,手捂着胸口:“没,没事。”


    白萧却看见他的嘴角有血迹,当即便紧张的走上前扶住了承桑。


    “魔尊大人你都吐血了,怎么会没事呢?我去找柳子苓吧?”


    柳子苓是一个会疗伤的魔修。在魔界,他的修为可以排的上前十。


    “不,不用找他。”柳子苓是个嘴碎子,若他把自己的情况告诉白萧就不好了。


    “魔尊大人莫要逞强了。”白萧选择关心则乱,不搭理承桑。径直找来了柳子苓。


    柳子苓瞧见白萧,眉头一挑:“哟,小萧儿难得来找子苓哥哥,有什么事小萧儿尽管提,子芩哥哥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白萧焦急的扯着柳子苓的袖子,拉着他前往承桑的洞府。


    “魔尊大人像是走火入魔了,你快来看看。”


    “走火入魔?”柳子苓走进洞府,看了一眼面色阴测测的承桑。果然是走火入魔了。其实承桑的情况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但这一次好像格外的严重。


    柳子苓不顾承桑的眼色,走上前施法为承桑疗伤。半响之后,他面露难色的收了手。


    “魔尊大人啊,您修为比属下高出那么多,属下就是把全身修为耗上也治不了您这急火攻心的伤势。”


    承桑闻言还没说话,白萧就先焦急的问到:“那怎么办?”


    柳子苓也没有隐瞒,毕竟这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知魔尊大人可知道修仙界里有一宗门,他们有一件先天灵宝,可以瞬间治愈魔尊大人的伤势,还能顺利让魔尊大人突破瓶颈。修为更上一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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