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知更鸟之死(八)
“段景川”倒地,枪口处还在不断向外渗血,眼神已经彻底涣散。
那一枪,正中了心脏。
陈简把罗盘抱紧,踉跄了一下:“我,我,我不是跟踪你。他们说,你回卧室了,我才追过来的,我没想到……”
“什么没想到?”
祝慈向他那走了一步,陈简连忙后退。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诧异,试图不惊动陈简靠近,“真的,我没有杀人,那是RM。”
地上的尸体适时抽动两下。
陈简的表情更加惊恐了。
祝慈慢慢向他面前凑去,放轻脚步:“刚刚在我的房间里,段景川变成了RM,他浑身是血,我亲眼看到的。我给于嘉宜还有叶清清拨通信,都没有人回答,你得相信我。”
陈简咬了下上唇,紧缩眉头,但没有再后退了。
见有点势头,她继续循循善诱:“你觉得我会做这样的事吗,这个副本没有游走型RM,却是中等难度,那就势必有会欺骗的NPC,更何况,我没有杀他的理由。”
陈简拿起罗盘,指针旋转,一直没有停下的意思。
“你是祝慈吗?”他带点怀疑地问。
祝慈称是。
他低头,在想还有没有能够证明的对策:“那……”
“你们怎么在这?”
陈简和祝慈同时侧过身。
于嘉宜走过来,对他俩挥着手,脸上扬着微笑,说道:“这么巧?诶,这地上躺着的是……”
看清了地上的人,她惊呼一声,捂住了嘴。
“你,你你,”于嘉宜颤颤抬手,指向祝慈,“你怎么能杀了他!”
祝慈微眯眼睛,已感不对。
陈简各看看两人,还是打算先替她解释,却被于嘉宜骤然截断:“就因为段景川跟你有所争吵,你就要开枪杀人!”
争吵,他回忆起来,记忆里似乎没有这件事。
“我何时与他争吵,你又怎么知道我杀他,是用枪的?”祝慈淡漠问道。
于嘉宜分句解释:“昨夜,你们争论不休。再者,来的路上,我听到了枪声。”
“这是真的吗?”陈简望着祝慈。
祝慈没理他,盯着于嘉宜:“具体?吵得是什么事,枪声又是大概什么时候响起的?”
“枪声,枪声……几秒前响的,你们是因为琐事吵的。”她转转眼珠,说话支支吾吾。
漏洞百出。
“刚刚通信卡里,何方卉不是跟我说,要和你一起来找我吗?她人呢?”祝慈问得不经意。
陈简也发现了不对,安静地观察起于嘉宜的反应。
她捂住嘴的手没有松开,咕嘟咕嘟地说:“她,她马上就来,已经先去教堂外了。”
“是吗,”祝慈瞥她一眼,“何方卉的通信卡,不是在陈简手里吗?”
彻底暴露。
陈简抱住罗盘,躲在祝慈身后,祝慈唤出刀和枪,双手交叉,对着那个“于嘉宜”撇唇。
“什么东西,在这里模仿人类。”
祝慈打出最后一发子弹,再一左脚踩地,转圈倾身而上,直接用刀劈向她的面部。
“于嘉宜”被砍成两半。
两块都化成了血水,在地上蠕动,和另一个“段景川”融合在一起。
成了一个身高将近五米,满身血水,淅淅淋淋的怪物。
陈简哆哆嗦嗦,头顶发麻:“太恶心了,祝慈,这就是你说的血做的RM?你确定他是段景川变的吗?”
祝慈确信,房间里一开始那个,绝对是真正的段景川。
但他又怎么变成了RM,暂时无法解释。
血怪每走一步,地上都有一大滩血水,没有凝固,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
现在能用的武器,只有西瓜刀。
“陈简!罗盘给我!”
陈简不知所措,听话地递上去。
那个罗盘到了祝慈手中,指针突然就定向了一个位置,陈简惊讶不已,还没待问,就被她赶忙拉着顺那个方向跑去。
血怪在后面狂追不舍,雾散了以后,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片大草地,辨识不了方向,只能依靠罗盘。
“不是,怎么这玩意在你手里那么听话?”陈简气喘吁吁,一边跑一边问,“刚刚转了半天,根本不理我!”
“说明我比较有气场。”随口诌了一句,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血怪的速度很快,每次眨眼,都会比上次加快一些。
草地一望无际,跑了许久,依然跟得紧紧,没有办法甩开距离。
又是一阵悠扬的歌声。
是画眉。
画眉的歌曲婉转动听,从她们将要去的方向传来,陈简一下子有了力气,反手拉过祝慈,跑得更快。
歌声愈加响亮。
一个带有十字架的房屋,远远地显露出线条。
画眉站在教堂的顶端,一手撑在十字架的一旁,另一手按住胸口,高声放歌。
房屋面前的草地上还有几个人在互相争执。
陈简大呼小叫:“快跑,怪物来了!”
无人在意他的话,还在吵架,甚至还要动起武器。
陈简跑近,接着呐喊:“都干嘛呢,怪物……”
突时,刹住了脚步。
一把匕首横在脖子前。
祝慈站定身子,将陈简扯到身后,一只手挡住他:“何方卉,你干什么?”
“要接近,先验证。”叶清清喘着粗气,从后方出现。
陈简转头,后面追随的血怪已经消失,不见了踪影。
画眉的歌声持续,没有被下面的动静所影响。
“真是吵死了,”不知道何方卉是在烦她多问,还是烦楼顶唱歌的画眉,“你们俩分开远点,否则突变了,我可救不了你们。”
叶清清缓了缓,说道:“祝小姐,请你证明一下你自己。”
证明?祝慈拿出她交给自己的通信卡:“这个,可以吗?”
确认无误后,何方卉一把拉她过来,又用匕首对着陈简:“到你了。”
“我,我……”他的*罗盘在祝慈手里,想了想,他也掏出通信卡,“这是你塞给我的。”
何方卉接过,仔细检查,还拨通了以后,再还给他,把他也拉了过来,一起躲在了教堂门外的阴影下。
“现在人群很乱,有些人根本证明不了自己,目前只有我们四个。”叶清清看了一眼其他人。
“发生什么事,你的队友呢?”
“一时半会解释不清,他们都在那边,每个人都还不能确定,江鹤也不知道哪去了。”
“于嘉宜也不见了,这个人,居然舍得丢下我乱跑!”何方卉气鼓鼓地嘟囔,看上去像是在嗔怪。
“我们要去阻止他们吧,”陈简很担心,“感觉马上真的会打起来。”
何方卉敲了他的额头:“阻止他们做什么,我们的队友还少了两个,自身难保,有空去管别人。”
叶清清也赞同:“是的,都还没有确定之前,不好轻举妄动。”
几人交谈之中,只有祝慈不发一言。
何方卉用手肘捅捅她:“说话啊,现在到队长力挽狂澜的时候了,是不是吓傻了?”
祝慈像是才回神,说道:“我觉得我们是该去帮忙。”
话毕,她对着陈简:“你也这么觉得,对吧?”
陈简点头如捣蒜。
“那你去吧。”
祝慈突然拉住他的手腕,用很大的力气将他甩出了阴影,陈简站立不稳,直接摔倒在地上。
“呀,不好意思!”祝慈又大惊小怪,过去扶起他。
这一系列动作让在场三人都愣在原地。
她拎着陈简的后脖衣领,把他拎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张通信卡片。
对着那边“喂”了两声。
“喂,祝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从卡片中传出来的,是叶清清的声音,而面前的叶清清丝毫未动。
陈简立刻反应过来,转身拽她就跑。
背后,震耳欲聋地叫嚷充斥脑海:
“祝慈!你坑我!”
何方卉简直难以置信,祝慈竟然只带着陈简跑路,一点都不提醒她。
旁边的“叶清清”变换成血怪,她右手拿着匕首,左手又唤出一截钢鞭。
钢鞭挥舞,轮番攻击,击中血怪的身躯,又用匕首补刀,堪堪砍下一截手臂。
手臂落地,化为灰烬,那血怪又汲取地上的血液,想要组回手臂。
何方卉不会给它这个机会,又是一阵击打,直冲怪物的左腿。
怪物躲开,它的移动速度并不慢,侧身甩手与她对抗。其他人看到怪物现身,也不继续争了,都涌向教堂。
血怪抬起完好的手臂,一掌下按,何方卉躲闪不及,被拍到了后背,飞出去吐了好大一口血。
血怪猛追而上,抬脚将要下落。
祝慈一个纵跃,抱住何方卉翻滚,远离怪物脚下。
何方卉揪住她的肩膀,龇牙咧嘴:“你他……”
“小心!”
怪物再次袭来,祝慈又一翻滚,呛了何方卉满嘴草。
画眉歌声停止。
她昂首,俯视下方发生的一切,只说了两个字:“够了。”
血怪的脚停在半空,它那满身血液中在发出音调,好似在哼哼唧唧,诉说着不愿。
画眉只是冷冷地扫过。
血怪倒地,缩成一团,宛如感受到了寒冷与恐惧。
最后在所有人的眼前,彻底消失不见,连地上残留的血都没有留下一滴。
画眉低头,刚好和盯着她的祝慈对视,又不着痕迹地移开眼。
歌声延续。
第26章 知更鸟之死(九)
曲调让人的心灵平静,聚集在教堂中的人停止了躁动,祝慈堵住妄图开骂的何方卉,伸出手:“要不要扶你一把?”
何方卉“哼”声,扭过头去,不肯接她的手。
“你一次我一次,咱俩扯平了。”祝慈强行拽住她的手腕,从地上把她拉起。
何方卉拍拍衣服上的尘土:“之前我并没有成功好吗?或者你想让我再试一次……”
“咚”
十二声钟响。
中午十二点。
钟声停止,祝慈盯着她:“少说废话,就剩五个多小时了,找到线索没。”
陈简注意到没危险了,才赶紧从远处跑回来,推她们两人进了教堂。
“于嘉宜跟我走散了,”她耸拉着脑袋,往前颓丧着走,“我俩本来在白门里面,我还在检查法庭呢,她就说她想走走看从后门通往大厅的那段路,而后,就一直没有再回来。”
陈简惊讶问道:“没想到你还挺失落的,我以为能摆脱她你会很高兴。”
“可是,可是……”何方卉“可是”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她是很烦于嘉宜一直管她,但是一旦真的不在了,又是在副本里,心里还是会泛起一点焦虑不安。
“哎,”陈简像个老道,八卦地一拍大腿,“这就是爱情啊!”
免不了何方卉的一顿剐眼。
教堂中,祝慈点了一遍人数,除了他们三人之外,还有六人,每个队伍中各三。
陈良义的队伍除了变成RM的段景川和死去的队长,剩下的所有队员都在这里了。
三人与叶清清他们队伍中这些身经百战,各方面比较突出的人才相比,实力偏弱,可能平时副本里都是依靠陈良义出面解决。
此时他们都因争吵不过,缩在角落中,有些瑟瑟发抖的意味。
还不能彻底确定,这里面所有人都是正常的。
“待在这里不是办法,”祝慈鼓动他们,这些人的队长都不在,难免会混乱,“为了避免RM离间、或者模仿我们,应该先去找齐其他的队员,大家待在一起,就算是中间隐藏怪物,也可以一起攻击。”
她隐瞒了段景川变成RM这件事。
陈简若不是亲眼所见,估计他也不会相信,再者,一切没弄清之前,她也不敢妄下定论。
陈良义的三个队员商议道:“应该先找到段哥,不然就凭我们几个无头苍蝇,根本没办法。”
“我们也得先找回于嘉宜,这次,大家要在一起行动。”
大厅里没有一个人在,祝慈推开白门,和他俩一起乘坐电梯进到地下的法庭。
“我刚刚找过了,法庭没有别的出口了。”何方卉出声道,若是有其他出口,那昨天在法庭上,他们就可以偷偷离开,副本不会设下这种漏缺。
祝慈赞同地点头,又推开了后门。
后门一如既往,挂着那柄十字架,一块台板高出地面,正好能放下一个棺材。
“这里虽然黑漆漆的,但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暗门。”陈简摸着墙面,研究罗盘。
祝慈也摸起了墙,顺着面前摸到了地面上。
“我怎么觉得于嘉宜不会在这。”何方卉左右转转,急着要出去。
祝慈蹲在地上,地底下像是有一块暖炉,烧得整个地表有些热度。
地面怎么会发热?
一样东西落到她的怀里,她抬眸,是陈简的罗盘。
“给,你用它,我看你用得比我准。”他翘着嘴,一脸忿忿。
罗盘在祝慈的手中,乱转的指针停住,留在一个方向。
她没有站起身,一手拿罗盘,一手摸地,顺着那个位置潜行。
最终摸到了台板上。
之前这里放着陈良义的棺材,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但台板跟地板一样温热,甚至更烫。
“怎么不继续走了?”陈简奇怪。
“在这下面。”祝慈把罗盘扔还给他,摸索起那块台板。
“你怎么那么肯定”这话说了一半,被陈简憋了回去。
总觉得相信祝慈,是一件正确的事。
台板光滑无比,没有什么灰尘,何方卉俯身摸上去,也感受到了温度,认真地检查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还是没有找到突破口。
陈简倒地,昏暗的视线使他的眼睛疼痛,何方卉也撒手不干,只有祝慈还一直坚持。
她总有一种预感。
时间不多了。
起码快找了有一个小时,长时间地趴在地上也让她累得够呛,随即站起了身。
难道是方向错了,实际上并不是这里?
不,一定是。
她唤出道路开辟笔。
错过了两次使用它的机会,这次,才是真正使用的时刻。
她对着台板,竖划一笔。
石板被破开了。
一声凄厉地惊呼从底下传来。
“救命!”
“是于嘉宜的声音!”何方卉赶忙探身下去,台板下深不见底,直接一撑身体,跳了进去。
“何方卉!”祝慈和陈简在上面大喊。
“陈简,你那根麻绳呢?”祝慈想起来之前的副本。
陈简头脑风暴,连忙打开商城:“我再去买一根!”
祝慈很着急,她不知道何方卉和于嘉宜怎样了,就是在上面喊也没有一点回音。
祝慈接过陈简买来的麻绳,把一头绑在自己腰际,另一边绑在柱子上,拿给陈简:“记得拉我上来。”
说罢,拽着绳子往下跳。
她从商城里买了一个打火机,对着四周照亮,底下很深,她慢慢向下。
“我没事!”
何方卉声音传来,祝慈松了一口气:“于嘉宜呢?”
脚下有了触感。
她试探地踩了踩,逐渐放平落地。
“你快来,她现在有窒息前兆。”
祝慈点起打火机,向声音处走去,远处幽幽的人影近了。
于嘉宜躺在地上,何方卉握住她的手,给她做人工呼吸。
“不行,她缺少空气太久了。”何方卉按压她的胸口,一下一下,还是不能让她大喘过气。
那一声救命,兴许是她最后的反抗。
祝慈把枪唤出在手,人鱼治疗卡亮了,闪烁不断。
枪发出莹莹的光。
她对着于嘉宜,开了一把空枪。
“嗬啊,咳咳咳……”于嘉宜瞪大双眼,深吸一大口气,而后使劲咳嗽,咳到坐起身。
何方卉替她拍背,顺着气,说道:“天呐于嘉宜,你被救活了。”
于嘉宜想伸手锤她,被她一把攥住拳头。
“可算是被我抓到你不行的时候了。”
“别贫了,这下面的空气真的很稀薄,先上去吧。”祝慈捂住脸,这里空气不仅稀,还有一股奇异的生锈味,这应该是导致于嘉宜长时间呼吸不顺的原因。
陈简先把祝慈拉了上去,何方卉背起于嘉宜,用绳子把两人绑在一起,被他俩一同拉上来。
道具笔的时效已过,缝隙合上,于嘉宜被放平在地板上,声音变得飘忽:“谢谢,谢谢你们……”
“别说这些了,你跟我说说,你怎么进去的,我以为你故意甩掉我呢。”何方卉摇晃她,晃得她头晕不已。
“不清楚,我刚进后门,就一脚踩空,再然后就被困在那了。”于嘉宜摇头,眼里还有咳嗽留下的水汽,“不管往哪边去,都没有路,空气又变少了,我喊了几次,都没有回应。直到听到上面传来声响,我才喊了最后一声,就再也张不开口。”
这个副本在故意困人。
段景川变成RM不说,叶清清被血怪所变,而本人下落不明。
之前在教堂前通信卡还能拨打,现在却无法接通了。
这只能证明,到刚才为止,她还安全,被血怪变身后,可能出了点事。
于嘉宜也被那个血怪变过,欺骗她和陈简。
这个RM,是不是需要先困住要变的人,才能模仿她们的外貌?
但是性格方面,模仿的并不像。
“叶清清他们肯定也是被困住了,每个团队只困一两个人,用意何在?”祝慈撑脸思索。
于嘉宜忍住咳嗽:“咳,我想,这一定和天花板上的童谣有关,谁杀死了知更鸟,最关键的知更鸟却一直没有出现。”
知更鸟?
她的提示,让祝慈在朦胧中似乎抓住了关键点。
知更鸟早就死了,今天下午五点五十五分会举行葬礼,而她当初只是砍断了一个相框。
来这个副本的第一天,墙上贴着告示。
审判杀了知更鸟的凶手麻雀。
第三天,却才举办知更鸟的葬礼。
所有的一切,都是倒着来的。
祝慈回忆房间里那首诗。
麻雀杀了知更鸟——她开枪杀了段景川。
狐狸目睹这些——陈简跟在了后面,看到她杀人的过程。
为什么血怪不直接恢复原样,而是用了欺骗的方式,挑拨离间?
因为它也需要完成角色的扮演。
它,就是段景川,段景川是个玩家,玩家就要扮演角色。
曾经的他可能是狐狸、鱼,或者刺猬和猫头鹰。
而现在,他是知更鸟。
祝慈蹭得站起来,一掌拍在何方卉的脑袋上:“我知道了!”
“什么什么,快说!”何方卉没跟她计较,催促道。
“我,是麻雀。”
“废话,这个大家都知道。”
“而你,”祝慈指向陈简,“你是狐狸。”
陈简疑惑道:“为什么?”
“你是猫头鹰。”她又转向于嘉宜。
“我吗?”
“我呢我呢我呢?”何方卉一脸期待。
“你,是鱼,或者刺猬,待定。”
“切,怎么到我就跟没说一样。”她撇嘴。
众人询问祝慈,理由是什么,她只是故作神秘:“先不着急,我们要先找到最关键的一个人。”
第27章 知更鸟之死(十)
时钟敲响了两下。
何方卉背着于嘉宜,祝慈在前面走得飞快,往大厅方向而去,三人在后方紧跟。
于嘉宜有点不自在,她拍拍身下人的肩膀:“我自己可以走的。”
“你太慢了,”何方卉的语调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从刚才开始,她就持续一种兴奋状态,“病人,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于嘉宜没有说话,她低头,把脸埋进何方卉的头发里。
清香飘进她的鼻尖,何方卉的头发上有一股淡淡的洗发水味,带着独特的感受扰乱她的心智。
一个疯子。
于嘉宜想,她自己才是真的疯了。
时间不多了,祝慈很急,她要找到那个人。
队伍里的最后一人。
“我推测,其他人都是以一个同样的方式,才聚集在教堂前的草地,因为他们发现的不比我快,却到的比我早,定是有人指出捷径……”
说了半天,祝慈突然发现了疑点:“何方卉,你是从哪里去的教堂?”
“我?是那个叶清清……”她说了一半,想起来“叶清清”是RM所变,恶寒地顿了顿,“是她带我从她卧室房间的窗户里出来的,我还在法庭那里找于嘉宜呢,她拉起我就跑。”
“现在想想,她确实表现可疑,但我那时着急,以为于嘉宜就在教堂,就没管那么多。”
于嘉宜沉默不言,拿起一缕她的头发捏着:“我以为我不在,你会很开心呢。”
“还行吧,我也这么以为,但我发现当你真的不在了,我反而有点不太习惯。”何方卉只是随口一说,却惹得于嘉宜脸上泛起淡红。
陈简摆手:“爱情啊。”
成功得到一个踹踢。
“所以我们几个,都是从卧室窗户翻出去的,偏慢一点,而别人……”
祝慈话没说完,通信卡片响了。
叶清清给的那张卡在怀中作响,她连忙接起:“叶清清,你还好吗,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你在哪?”
“……祝小姐,”对面有气无力,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我现在没事,可是江鹤,他为了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声音颤抖,远处隐隐有回声。
“所以你在哪里?”
“教堂。”
祝慈让她镇定,先冷静下来,何方卉把于嘉宜轻轻放在板凳上,陈简去检查大厅有没有什么特殊途径能通向教堂。
“你先听我说,这个副本的一些机制我已经清楚了。”
“段景川变成了RM。”话一出口,于嘉宜与何方卉都震惊望向她,叶清清也愣神许久,说不出话,祝慈接着道,“这是真的,人会变成RM,会成为副本中的一部分。”
人类不仅会在副本中死亡,还会永远徘徊于此。
听到这句话的人,都了解这个含义。
灵魂永不脱离。
祝慈顾不得解释,继续补充:“这个以后再说,我现在要说的是,副本的机制,就是让段景川变成的RM,促进大家了解自己的身份。”
“审判台上,我们是麻雀。我杀了冒充段景川的RM,被陈简目睹,他是狐狸。”
狐狸用它的小眼睛,看见知更鸟的死亡。
“石板之下,于嘉宜被困住,她是挖坟墓的猫头鹰。”
猫头鹰用它的凿子和铲子,为知更鸟挖坟墓。
江鹤也被困住,那他是什么,也就显而易见。
叶清清明显听懂,通信卡那边的电流声而过,她说道:“我知道了,那我这边的其他人,也就清楚了。”
两秒后,她说了一句:“祝小姐,你应该属于排行榜的前列。”
祝慈听完,还没待说其他,通信卡冒出一阵强劲的电流,顿时弥漫全身,刺激得她把卡片扔到地上。
“你不该跟他们说这些。”
熟悉的男声,回荡在整个大厅。
陈简忙去帮她捡起卡,还残留丝丝电,他踹在怀里,问道:“你是什么幽灵吗,来无影去无踪。”
那个神秘的男子站在白门处,偏了一下帽边,像是瞟了陈简一眼。
“告诉别的队伍副本信息,对你的好处是什么?”
祝慈神志恢复清明,面对他:“你也该发现,这不是什么团队争斗副本,共享信息只是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
“那也要先有利益,”他手拿一根短棍,仿佛是一根筷子,“情报是很值钱的。”
那根短棍在他手中被挥动两下,爆发出肉眼可见的深紫电流。
于嘉宜想起身,何方卉抬胳膊挡在她的面前,召出钢鞭,陈简适时往后躲。
祝慈站着没动。
“有点胆量。”那个男子发出哼笑。
“这倒不是,只是你特地恐吓我们,意义在哪?”她状似无聊,不在乎那人手上的武器。
“恐吓,你刚刚是没电够?”
短棍指向祝慈,于嘉宜大喊“小心”,陈简从后方鼓起勇气想去扑倒她。
被何方卉阻拦。
她阴沉脸色,盯着那个男子,却不让其他两人上前。
电流在棍子前端凝聚成一个巨大的电球,发出滋啦的闪光,已经蓄势待发,将要对准祝慈发出。
祝慈挑眉,脸上挂着冷笑。
电球膨胀越来越大,但一直停留在棍子前面。
那男子叹了口气。
抬手向上,电球往天上一扔,照亮了整个大厅。
“你赢了。”
那男子收回短棍,对着祝慈道:“但若是你继续如此,那么总有一天,你会把自己害死。”
“提醒别人的你就不会吗?”她前走两步,步伐平稳,“告诉所有人教堂的捷径,警告我不要透露情报……你比我好心多了。”
“呵,这你都知道了。”那男子轻笑一声,帽檐下看不清脸。
祝慈还想继续问话,他却忽然将所有人的目光引向绿门:“杜鹃被你杀了,绿门可以开启,那就是教堂的位置。”
他退回白门阴影里,左手压着帽边,同时也压低了声音:“角色扮演,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事,接下来你们自由发挥吧。祝慈,我没想到你能活下来,也许是我错了,事情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
祝慈错愕,抓不住的信息闪过脑海:“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声音又转变地温柔,“我会去找你的。”
白门逐渐合上。
“我是刺猬。”
陈简两手指指她和白门,问道:“呃,你俩认识?”
祝慈摇头。
“哎,别想了!起码他说了两个提示呢,这次一定出得去!”陈简一旦摆脱了危险,心就大得很。
“他是刺猬,那我就是,什么,什么什么……”何方卉高兴起来,话都说不利索。
“鱼。”于嘉宜补充。
“对!于嘉宜的鱼!鱼要做什么来着?”
“收集知更鸟的血液,”祝慈甩出脑中多余的各种想法,专心面对眼前的事,她昂首,拿走陈简的罗盘,“走吧,去教堂。”
“给你了给你了,这以后就是你的武器了。”陈简垂头丧气地说。
绿门一拉开,对应的就是教堂内的一处暗门,何方卉咬了咬干涸的嘴唇:“说了那么多话,渴死了。这个门竟然就通向教堂,怪不得刚才我们从教堂外跑回去,这帮人都很诧异。”
“也不提醒我们一句,害得我们多走那么多弯路。”陈简抱怨。
“可能也没想到我们能有别的路。”祝慈检查了教堂,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了,教堂外倒是有几句听不清的说话声。
四人出去,于嘉宜本想让何方卉把她放在教堂里,省得背来背去,但她没有同意:“我们要待在一起,不然会被RM混进来。”
教堂外,是陈良义队伍里的三个队友,有两个人在默默哭泣。
祝慈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其中一人抽抽搭搭地回答她:“段哥也死了,尸体横在那边的草地上。”
草地上怎么可能会出现段景川的尸体?
她听完,皱着眉头后退,小声地对着队友说道:“大家小心一点,何方卉,你先退回教堂边。”
何方卉背着于嘉宜向后,于嘉宜唤出蝴蝶刃,握在手心里。
祝慈手中罗盘疯狂转动,指针尖端停在了面前,定定对准那三人。
其中两人的哭声愈发变大,嚎得呼天抢地,而另一人一言不发,张着嘴仰望天空。
霎时间,两个哭喊的人蠕动全身,膨胀,扩大,身上似乎有着无数个小孔,向外冒出滋滋血液。
“嘭”两个人球在膨胀的过程中,直接炸开,溅了最前方的祝慈和陈简一身血。
“祝慈,怎么会这样。”陈简从她手里接过罗盘,绝望地发问。
“人,为什么会变成RM!”
血铺散在地面上,迅速凝聚融合,附在那个立于正中的仰头男,往上,往顶延伸。
形成了一个高出两层房的怪物。
它长大嘴巴,阔成圆形,睁开双臂,左右摇摆晃动,站立不定,还在控制自己的身体。
半分钟后,它仰天长啸,尖锐刺鸣将要穿破耳膜。
何方卉呼唤陈简:“过来!接着。”
把背上的于嘉宜移到陈简背上。
陈简从不运动,竟有点托举费力,往上抬了抬。
于嘉宜拉住何方卉的手:“你要做什么?”
她扯出笑容,癫狂模样尽显。
“还用说吗,取它的血。”
第28章 知更鸟之死(十一)
何方卉松开于嘉宜的手,召唤出两个武器,指挥他们躲藏:“去后面!”
随后一甩鞭,缠绕住那个怪物的右臂。
血怪速度快,力气也大,扯住何方卉的鞭子一端,用力往天空一抬。
把她整个人带向空中。
她翻转自身,落地后一手后撑,稳当落地,鞭子收回手中。
期间,投掷出另一手的匕首。
祝慈的枪已经过了三小时的冷却时间,她绕至血怪身后,两枪射入血肉之中。
这枪声之大激怒了血怪,它怒吼跺地,飞速转身掀了祝慈一掌。
她差点躲闪不急,往旁边地上一滚,蹭了一身擦伤。
“让我来,你闪开。”
何方卉阻挡在她面前,高高举起右手,又一记钢鞭甩出。
她在副本中获得的SR级武器,无限钢鞭,可以延长到很远的地方,这一下甩鞭,更是禁锢住血怪的脖颈。
她眉尾上挑,不施粉黛却也娇娆美艳,长卷的波浪发丝绑成马尾,飘散在空中,随着位置调整不断跳跃,宛如一朵绽放的黑玫瑰。
手上动作不停,两手拉扯,逐渐收缩鞭绳,靠近血怪。
她一脚踩上钢绳,霎时下压!
血怪被拽得一跄,步伐不稳,轰然倒下。
她收回鞭,上前举起匕首。
匕首的刀刃闪出寒光。
但却刺了个空。
血怪不见踪影,祝慈按着地面扶起上半身:“回头,何方卉!”
一声沉重的刀劈声。
何方卉蹲地往后探头,血液溅了满脸。
陈简大喘气,背着的于嘉宜手持蝴蝶双刃,两刀连环,砍下血怪的右腿。
若是迟了一步,那血怪定会踩扁何方卉的脑袋。
“不要愣神,危险还没解决。”于嘉宜恢复以往冷淡表情,冷冷提醒她。
她正要爬起,却见血怪刚才待过的地上有着一闪而过的光点。
一把拿过,竟是一张道具卡。
何方卉将那张道具卡吸附在袖臂中,屏幕闪烁:“《知更鸟之死》副本限定使用SR级附魔卡——翻页童话。”
“于嘉宜于嘉宜!我拿到限定卡了!”她兴奋地喊。
“真的吗,那离我们离开副本不远了。”于嘉宜揪着陈简,让他不要乱动,“做得好。”
陈简都快没有力气了,他无奈地皱眉:“要是没事的话,能下来不。”
一把刀扔了过来,劈向血怪正要落下的手掌。
那把西瓜刀非常精准地镶入其间,从三人面前的缝隙中穿过。
祝慈右手伸展,还保持着扔刀的姿势:“闲聊之前,看看场合可以吗?”
血怪被彻底惹恼,它弹出西瓜刀,刀带着血迹掉在地上,正要接着发难,一阵悦耳的歌声拂在每个人的脑海,挠动了祝慈的心弦。
画眉一身修女服饰静默优雅,嗓音婉转嘹亮,亦如童话中真正的画眉鸟的歌喉。
她脚步生莲,缓步纤纤,从远处往教堂走来。
何方卉将钢鞭握紧,整根鞭子发出光芒,又消失殆尽。
限定卡附魔。
又和那血怪继续缠斗。
画眉在教堂门口站定,丝毫不观望这边。
祝慈闪身,捡回西瓜刀,何方卉则是使用了附魔卡片,下一秒,她消失在原地。
在血怪的头顶出现。
她自己虽没有反应过来,但身体动作比脑子转得快,匕首一扬,插入血怪的头顶。
一大团黏糊浓稠的血液被挑出,落在一边草地上。
取血任务,完成。
何方卉正要收手,却眼角一瞥,深红的影子直冲面门,附魔卡使用不及,她忙侧身躲避。
却还是被扇出十几米远。
这次真的大意了。
她被迫扑倒,手捂胸口,血从嘴角流出,左肩已如脱臼状态。
眼见血怪又连番攻击上陈简他们,祝慈开了一枪吸引注意,再顺势压倒,放低姿势,堪堪躲过一击。
陈简背着于嘉宜过去扶起何方卉,见她半天动弹不得,表面看不出,内脏一定受了破损。
于嘉宜点开商城,立刻用积分先行换取止血的药,喂她喝下。
祝慈不如于嘉宜那般敏捷,所以只是躲藏,都消耗了她不少体力。
她在思考破解之法,限定卡只能让何方卉瞬移,如何能制止住血怪的猛烈袭击和强势的自我修复能力?
血怪又一次擦着她的头发而过,这次,却划破了她的脸颊。
脸上有点点血珠渗出。
画眉的歌声忽地骤停。
血怪也像机器一般,咔咔咔地停住。
画眉打开双手,呈现分离状态,四指并拢,目视前方。
“面对尊敬的客人,应该要点到即止。”她脸上毫无波澜,平静如潭。
“将要四点,主祭大人要来了,归位吧。”
血怪依旧发出咔咔声,如同上次,瞬间消失,一滴血都没有存在过的痕迹。
只有那团浓血还留在地面。
祝慈用手背抹了一把脸,擦掉血,跑过去关心何方卉的伤势。
她现在胸间憋闷,左边肩膀直直地垂落,气虚无力,但是内脏出血止住了。
于嘉宜被放到草地上,伸手摸了摸她的左肩,而后往上一提!
伴随何方卉的惨叫,胳膊被接上了。
“于嘉宜!你下手前能提醒一句吗?”
“提醒了会更疼。”
现在两个人都需要背了,陈简不愿意背何方卉,抬起于嘉宜就走,躲在教堂口的阴影处,拿把椅子放给她坐。
只留下何方卉和祝慈两人尴尬对视。
“背我。”何方卉哑着嗓子,一点不客气。
祝慈并不想背。
“主祭大人马上就到,客人皆需在外等候,不必移动。”画眉咳了两声,不动声色道。
不用背了,祝慈乐得清闲,从教堂里面也去搬了一把椅子出来,拉何方卉去坐。
钟声敲响四下。
下午四点,云雀与鹪鹩扛着一具五米长的棺材,一前一后,扛至教堂前的草地上,看似轻松无比。
棺材放在地上,发出沉重地砸地声。
主祭在后面蒙着黑纱,两手交叠于胸前,保持虔诚的姿势,迈着方步。
口中念叨听不清的教语,漫长繁琐。
何方卉头仰,靠在椅子上,对着旁边坐在草地一脸闲适,用刀在切割被血沾染的外层衣的祝慈道:“我真坚持不住了,你之前给于嘉宜用的那是什么卡,快使我身上,疼死我了。”
“不要,就那么几次机会,得用在关键时刻,你现在又死不了。”祝慈朝天翻了个白眼。
“可我要疼死了,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吗,”何方卉散开发绳,发丝融合汗水贴在脸庞,她给自己扇了扇风,“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死,巴不得我疼死。”
“死了就算了,可惜,半死不活的,很吵。”祝慈捂住耳朵。
画眉扑哧,笑了出声。
云雀与鹪鹩看向她,带点惊奇。
她只是笑了一下,又止住了,恢复了面无表情*,扫了他俩一眼。
云雀和鹪鹩赶紧收回眼神。
主祭还在长念着,等到了钟又敲响了五下,叶清清这才挎着江鹤,后面跟了她三个队友,姗姗来迟。
“祝小姐,多亏有你,我们才能逃出来。”江鹤的腿似乎摔断了,他跛着一只脚,由叶清清搀扶,“这次,是我们整个队伍都欠你一个人情了。”
叶清清环顾四周:“他们队伍的人呢,怎么一个都没来。”
“都变成怪物了。”何方卉直言不讳,叶清清队伍的每个人都凉到头顶。
“所以,人类会变成RM这件事,是真的?”江鹤难以置信发问。
祝慈回答道:“是的,并且,小创怎么都召唤不出,显然它不想替我解答这件事。”
大家都各自尝试召唤,发现真的不能,才认清事实。
有个队友问道:“但是,小创以前说过,RM都是数据,我们离开了这个副本,下一个人进入副本后又会刷新,怎么可能会在副本中增加新的RM呢?”
“它没有说实话,RM的真实面目不会那么简单。”
祝慈想起几个副本中碰到的几个RM,都不像是没有感情的数据。
众人沉默。
这是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一时之间无法消化也是正常。
何方卉瞥了眼他们几人,说道:“在副本里活着出去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不是该考虑的事情。”
“原来有时候,你也能说出点人话。”祝慈对她扬唇微笑。
何方卉“切”了一声,自顾自疼痛去了,懒得理睬她。
叶清清又问了祝慈之前发生的情况,以及说了自己那边所经历的困难。陈简看到,把于嘉宜也搬了过来,大家一起整合消息。
不过闲聊片刻,主祭止住念词,NPC们都静默无声。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边缘的草地来,形状并不规则。
玩家们都向那处望。
身影接近了,阴冷的光线下,印照出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女子,小麦色的肌肤包裹结实的肌肉,简单的布裙被风扬摆。
她扛着一个的巨大时钟,走在草地上,踩出厚厚地声响。
最后,将时钟往地上一放,插进泥土里。
主祭宣布道:“各位客人,现在是下午五点五十五分,葬礼即将举行。伯劳,请问谁来撞钟?”
“是我,再会了,知更鸟。”
她握紧钟里垂下的椎。
“咚”“咚”“咚”“咚”“咚”“咚”
时钟敲响了六下。
第29章 知更鸟之死(完)
原来一直在敲钟的,是这个名叫伯劳的NPC。
明明未到六点,却敲响了钟。
主祭对她点头,掀开面前的黑纱,露出一副苍老但柔和的面孔。
“下葬。”
无人动弹。
似在静等着。
江鹤迟疑:“他们在等什么?”
“不会还有什么步骤没完成吧。”陈简烦躁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祝慈看向棺材那边,几个RM站立,像是设定好的程序,若是没有下一步的启发,绝不主动。
倒是画眉,跟她回望一眼。
那眼神里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在内,波澜不惊,却不空洞。
她看着她,鬓边包裹处流出几根金色的发丝,被风轻轻吹拂。
熟悉的感觉袭来。
祝慈没有来由地觉得,画眉就是那个人。
但若是那个人的话,怎会不与自己相认?
她们还在对视着,画眉微眯了一下眼,做了个口型。
“童谣。”
做了两遍,祝慈才读出来。
她突时灵光乍现。
下葬之前要做什么,要挖个坑,把棺材放进去。
“是我,猫头鹰说,用我的凿子和铲子,我来挖坟墓。”
祝慈说道:“到你上场的时候了,于嘉宜。”
于嘉宜:“啊?”
于嘉宜和江鹤两人互相扶持,向棺材处走去,江鹤断了条腿,她则是无法完全依靠自己走路。
“都这样了,居然让我们两个伤势最重的去挖坑。”江鹤扶着她,缓慢前行。
“看来这个环节很重要,不然不会只抓着我们关起来了。”
云雀与鹪鹩各递出一把铲子,给他们二人。
于嘉宜直接坐在地上,江鹤也靠在棺材边,奋力挖掘。
何方卉还在原处起哄:“加油于嘉宜!加快速度打败他们队!”
叶清清很担心:“那么大的一口棺材,他俩又是伤患,坑得挖多久?”
陈简说:“我们要是去帮忙,会不被允许吗?”
照他们的速度持续下去,一天也挖不完。
“可是我们几个又没有铲子,用手刨啊。”他们中的一个队友说道。
这确实是一件难办事。
大约过了有半个小时,陈简看于嘉宜和江鹤满头大汗,手上都是泥土,已经待不住了。
“我们还是去吧,这才挖了多少,”他看着祝慈,“在商城里买个铲子,也是一样啊。”
“不行。”祝慈没有同意。
“已经到了最后,若是有差错,可就出不去副本了。”
陈简也担心这种情况,没有再提。
又过了一个小时,坑挖了还没有三分之一,于嘉宜有点握不住铲子柄了。
江鹤也是,擦着脸上的汗,全身支撑着铲子。
他下定心一挥,又挖了一铲。
撬出了半边亮闪闪的卡片。
道具卡吗?他弯腰捡起。
R字发着光亮,虽说是R级,但却是一张副本中捡到的附魔卡,价值不低。
他本想留着,在吸附到袖臂中之前,想了一刻。
随即,他递给了于嘉宜。
“这次的副本是我们的失误,没想到没有游走型RM,却有规则的存在。若是没有你们队伍,没有你们队长,兴许我们已经死在这里了。请收下它,当作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于嘉宜拒绝:“不,你自己收着吧,有了道具卡,后续的进程不是更好走吗,哪怕是交易卖出,也可以获得不少的积分。”
但他还是硬塞进了于嘉宜的手里:“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人类变成RM,但只要有这一种可能性存在,未来……未来很渺茫,但我希望你们能活下去。”
江鹤的目光很坚定,作为一名外科医生,他的手如今却在颤抖。
“活下去,拯救全世界的人类。”
于嘉宜没有再推辞了,她说道:“谢谢,但我会转给祝慈的。我和你一样,希望人类永存,而且,我相信她一定能做到。”
此刻,两个曾经的光辉职业,警察和医生,抱有同样的信仰,期盼同样的未来。
“他们在聊什么呢?”叶清清疑问。
“不清楚,不会吵起来了吧,比如说你挖得太慢了之类的,”何方卉观察后,得出结论,“非常有可能啊,于嘉宜这人性格不行,和别人都相处不好,曾经我见过她一个人在食堂默默吃饭,没有同事愿意跟她坐在一起。”
“由你来说她的性格不行,这话一点不能让人信服。”祝慈呛她一句。
没料到,江鹤和于嘉宜两人的交谈一结束,画眉竟立刻扬声:“可以下葬了。”
主祭发出“嗯”的疑惑,云雀和鹪鹩甚至还转向她,抽动了一下面部。
“怎么了,”画眉倒是直接问出来了。
伯劳只是笑着,其他三个没有出声。
“既然没有问题,继续。”
几人赶紧上前,背起于嘉宜和江鹤往回,远离他们刚才所待的中心。
云雀和鹪鹩抬起棺材前后两边,走到坑的边缘,往里一塞。
坑本就挖得不深,又没有五米那么长,往下一放,棺材以一种怪异的方式倾斜在坑中。
画眉表情不变,扫了一眼主祭。
主祭念起悼词,她把黑纱重新覆盖在脸上。
云雀和鹪鹩也端正立于两边。
主祭说道:“画眉,送葬曲。”
她昂起头,一首曼妙的歌声贯彻教堂前。
“按约定我已来找你,
你却认不出我多变的面容,
相遇于隐秘未经的世界,
相知于殊途难归的处境
世界磅礴更替
唯你永恒”
在场的众人变了脸色。
就连何方卉也察觉出不对,她问道:“这是送葬曲吗,我怎么听着像情歌?”
陈简说:“你说这RM,不会也是哪个人类变的吧。”
祝慈静静地看着画眉。
在场只有她能听懂这首歌的意思。
原来画眉,就是那个人,就是塔娜,她又变换了长相,没有忘记她们再见的约定。
只是,既已如此,早些和她相认了又如何,难不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也对,这个副本的RM还是很多的,她可能是受了谁的制约,比如那个主祭。
想到这,祝慈觉得自己也能理解了。
鹪鹩那是非常不理解。
从昨天开始,杜鹃死了以后,画眉出现,整个副本就变得非常奇怪。
她甚至都不敢看那个人类,不敢和她有任何眼神上的接触。
虽然他们RM即使在副本中死亡,也不是真正的消失,在下一次副本,他们还会再出现。
简而言之,就是刷新。
可杜鹃是比较强大的RM,他都这样在规则庇护下而死。
鹪鹩感到恐惧。
NPC都是认为自己是副本中真正的一员,和他们这些被选中能影响副本的RM不同。
他们是受主神管制的。
若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会受到主神的惩罚。
而画眉却屡次打破机制。
她抬了一点头,斜视云雀,云雀此刻盯着画眉,手上攥紧了拳头,他在想些什么?
云雀的脑海中,有小创留下的玩家注意事项,在程序的最角落,很少有RM会认真研读。
他看完了,他记得那个女人。
那个在新手副本中,获得RM帮助的女人。
杀死杜鹃的凶手。
这样的人类,怎么会获得RM的帮助?
主祭看起来想要阻止,她说:“灾……画眉。”
意识到说错了话,立刻住嘴。
画眉却停下了歌唱,转身看过来。
那个没有情绪的眼睛,让主祭浑身胆寒。
连玩家们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对。
叶清清说:“这是,内讧了?”
“先观察,暂且别出声,不然引祸上身。”江鹤捂住她的嘴,小声道。
“哈哈哈,画眉的歌声真是一如既往的动听。”
这声音一出,打破了僵持的局面,伯劳摸着钟,说:“知更鸟是我们的朋友,何必用那样痛苦的歌曲送她离开,欢快的多好,你们说是不是?”
画眉轻眨眼,移开视线:“你该敲钟了。”
伯劳大笑着应声,拿起椎,其他RM都暗暗松了口气,主祭更是狠狠喘气。
“咚”
丧钟敲响一下,送别知更鸟。
主祭开口:“天空中所有的鸟类,都为知更鸟哭泣叹息,当他们听见丧钟,为可怜的知更鸟响起。知更鸟,美丽善良的女子,我们会永远记得你。”
云雀和鹪鹩鞠躬,画眉提起裙摆,浅鞠一礼:“感谢各位客人的到来,鸟类的巢穴永远欢迎你们,送客。”
话毕,RM们毫不留恋,直接进入了教堂。
“是不是结束了,累死我了。”陈简挥汗,虽然他没有帮上什么忙,但也累坏了。
这次天空中,传来的不是熟悉的机械女音,而是一个轻快软萌的女娃娃声:“恭喜启明队伍、Destiny队伍解开中等难度五人组队团队副本《知更鸟之死》100%谜题,每人获得积分八千点,玩家祝慈在副本中获得SR思想卡绝对制服保留,玩家于嘉宜在副本中获得R附魔卡恶意窥视保留,玩家何方卉在副本中获得限定SR卡翻页童话收回,其余玩家商城购买的道具卡保留。”
怎么机械女音变了?
“诶,我还没怎么用呢。”何方卉袖臂里的限定卡消失,她抱怨,“瞬移这种东西这么好,留给我得了。”
“留给你,全世界都要倒霉。”于嘉宜说道,她将自己那张R卡给了祝慈。
祝慈拒绝,于嘉宜解释:“那是江鹤给的,说要报答你的恩情。”
“我不要,你收着,报答也是报答我们队伍的,你自己也出了很多力。”祝慈对她道,把卡塞还给她。
她还是坚持,何方卉凑过来:“什么什么,你们都不要,刚好我损失一张卡,给我吧。”
于嘉宜立刻将它吸在自己袖臂:“好,我自己收着了。”
何方卉撇嘴,大喊小气,于嘉宜的袖臂屏幕闪烁:“恶意窥视,感受身旁十米之内的恶意强度,使用间隔为一个小时,使用次数10次。”
“看起来还挺不错,没想到R卡也有好东西啊。”陈简也过来凑热闹。
他们都要准备退出副本,这时小创倒是可以召唤了,她摇晃脑袋,慢慢煽动翅膀:“玩家,嗨。”
“你之前跑哪去了?”
大家都在质问这个问题。
“哎呀,难言之隐,难言之隐,”小创飞了两下,想跳过话题,“要离开副本吗玩家,走吧走吧。”
祝慈不再问,想回到派乐康克,把疑惑直接去问主神。
画眉站于教堂的十字架顶上,看着下面的祝慈,眼里有了一点温情。
其余RM都站在后面,排成一排。
“没有下次。”
画眉说完,主祭赶紧道:“是,绝不会再犯。”
“都有说错话的时候,别计较了灾厄。”伯劳搭上她的肩膀,被她甩开,还是保持那副微笑。
“瘟疫,我可以不告诉主神,你欠我一次。”灾厄语调冷冷。
伯劳,也就是瘟疫,又不死心地拍拍她:“好,那个人类我记住了,若是再次遇见,我放她一回。”
灾厄这才脸色转好。
而这一切,祝慈都并不知情。
后记:
是我,猫头鹰说,用我的凿子和铲子,我来挖坟墓,谁来当牧师?
是我,乌鸦说,用我的小本子,我来做牧师,谁来当执事?
是我,云雀说,只要不在夜晚,我就会当执事,谁来拿火炬?
是我,杜鹃说,我用它来引路,我会来拿火炬,谁来当主祭?
是我,鸽子说,我要悼念挚爱,我会来当主祭,谁来抬棺?
是我,鸢说,只要不走夜路,我会来抬棺,谁来扶棺?
是我,鹪鹩说,还有公鸡和母鸡,我们会来扶棺,谁来唱送葬曲?
是我,画眉说,我站在灌木丛上,我将唱送葬曲,谁来敲丧钟?
是我,伯劳说,因为我力大无穷。
所以,再会了,知更鸟。
空中所有的鸟,
全都叹息哭泣,
因为他们听见丧钟,
为可怜的知更鸟响起。
第30章 祝愿你平安
“八千积分啊,我能用多久。”
在F3的咖啡馆里,陈简抱着电脑计算,对他自己这次获得的积分很高兴,甚至大手一挥请了大家喝咖啡。
“这次副本也就过了三天,算起来,这也是我们进副本的平均速度。你怎么回事何方卉,看起来不太开心啊。”于嘉宜喝了一口拿铁,对着身旁趴在桌上闷闷不乐的何方卉道。
“我的肋眼牛排,我的牛油果沙拉,我的厄尔多瓜对虾……”她口齿不清地念叨,回到派乐康克,一切的食物都要自己购买了,这种贵的食材需要的积分很多,不像在副本中可以随心所欲地吃。
祝慈手扶额头,也在思考着什么。
于嘉宜看着这三人各想各的,叹了口气,江鹤的话还萦绕在她的脑中。
未来渺茫。
若说想要有所寄托,真是希望他们别期待错了人。
陈简还在絮絮叨叨:“八千,我用三千活一整年,还能剩五千,我要是压缩一下,用两千活,我还能剩六千……”
“祝慈,你现在有多少积分?”
“嗯,我吗,”祝慈又在愣神,她最近总是在发愣,“八千六百。”
陈简说:“那你没我多,除了必要的用品,我要把剩下的积分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祝慈经历的副本比我们少吧,加上新手,应该只有三个?”于嘉宜问。
祝慈点头。
“怎么会这么迟才进副本呢,以你的本事,若是早进,应该可以够上排行榜列。”
她对于于嘉宜的夸赞,连连摆手:“我有什么本事,只是碰运气罢了,而且,普通区的居民都去了副本,包括我的邻居,没有一个回来的。”
那个可爱的邻居女孩,至今都没再见。
派乐康克中有一大批人不愿意进入副本,有的生生饿死在商业街,被拉去清除,也有的用自己的手艺向有积分的玩家换取,保证一点生存。
因为无法抢劫偷盗,积分也是存于系统之中,也增加了很多的路边索求食物的人,不过若是打扰到了路人,也会按照准则一处置。
也有人想被关到隔离区去,据何方卉说,隔离区提供食物,并不难吃。但如果进入太多次隔离区,也会被清除。
“所以,排行榜上的那些人,应该都是有钱人吧,积分肯定很多。”陈简有些神往,“尤其是排行榜第一名,那个祝愿,一骑绝尘,拉了第二名不知道多少。”
祝愿,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祝慈没有心情研究别人,她此时更是在想着重要的事。
刚回来的第一时间,她立刻去了中心区找主神,想要问清楚小创不愿为她解答的问题。
人类,为何会变成RM?
可是主神的雪花屏幕只是不断闪动,温柔的话语泄出:“我的孩子,人类不会变成RM的,RM只是数据。”
“我是亲眼所见,那你告诉我,段景川去哪了?”面对主神的欺瞒,祝慈发问。
“瑞德沃菲尔和派乐康克,都没有这个人。”
主神的回答,让她非常失望,这个游戏不仅有很大的漏洞,还在规则中做出隐瞒。
见她并不信,主神补充:“我的孩子,我保证,这两个地方绝对没有你要找的人,我从不说谎。”
“瑞德沃菲尔是什么地方?”
“是所有副本的所在之地,你说了,你在其中一个副本见到他变成了RM。但我敢发誓,副本中绝对没有,若我说了一句谎话,那《创世纪:诡异恐惧症》游戏将不复存在。”
祝慈把吸管塞进嘴里,鼓捣了一口。
凭她的直觉来看,主神的发誓非常真。
虽然别的话她不太信,但有没有可能,段景川真的已经不在这两个地方了?
那他会在哪?
“我的黑松露菌菇汤!”何方卉呐喊,幸好咖啡馆中除了他们一个人都没有,否则会引起所有人的注目。
“别嚎了,实在想吃就买一份吧。”祝慈对上能回怼何方卉的时刻,都非常有力气。
陈简喊她:“祝慈,你快来帮我看,我做了一个维诺数图,来替我检查。”
“我又看不懂,我学汉语言的。”祝慈不情愿地扫了一眼。
“你别想那么多了,”于嘉宜看出她的心事,“那些家伙都给我们弄到这个鬼地方了,怎么可能会好心地为我们解答一切?”
陈简一边敲键盘一边说:“我们又不是什么救世主,就是真要拯救人类,还不如靠那前几名呢,兴许他们就逃出去,顺带给咱救出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研究下个副本怎么过,选哪个,做些什么准备。”
祝慈还是提不起劲,于嘉宜这时提议:“要不然,夜晚的时候我们去看看队伍排行榜吧,通过这次副本,也许就排上号了呢。”
夜晚的中心区基本没人,只有没积分卖掉了房子,在外合衣而睡的玩家,抖索着,饿得骨瘦嶙峋。
“看着真可怜。”于嘉宜说着,赠予了身旁一个玩家十个积分,那人感恩戴德,一直给她磕头。
“于嘉宜,你别同情心泛滥。”何方卉拉住她,周围别的玩家都围了过来,向他们祈求施舍,“你救一时,能救一辈子吗,自身都难保。”
见玩家越围越多,四人赶紧躲闪,跑去了人少的地方。
大家都清楚这一点,祝慈也知道,但她想到这些人中,可能会有她的父母哥哥,或者朋友,她就一阵难受。
四人都没说话。
除了本身就无依无靠,心情舒畅的何方卉,其他三人都有自己的家人。
可是在这游戏中,谁也不知何时能够再见到。
何方卉反感现在的气氛,她浏览排行榜,突然兴奋一指:“快看!我们真在榜上!”
组队人数增加,相应的参与难度就会变高,比起组队,不如几人商量好进入同一个副本比较方便,所以现在的队伍不是特别多。
他们的队伍启明,排在了榜单中下靠前位置。
大家被别的话题转移了注意力,心情都好了一点。
于嘉宜说:“没想到只是一个副本,就可以上升名次,看来我们队水平不低。”
“哼,有我在那是必然。”何方卉傲气道。
大家说说笑笑,还畅聊了一会,祝慈想,当初她忘记问陈良义队伍的名字,听叶清清说在榜上,但现在,兴许没有了。
陈简问道:“你们说,死在副本里的人,会有坟墓埋葬他们吗?”
“像陈良义的棺材那种?”于嘉宜思索。
“不是不是,是,就是有点像,存放灵魂的地方……”陈简在脑中构想。
那种地方,真的会存在吗?
“当然有。”
一个不一样的声音插入他们的对话之中,曾经熟悉的语调在祝慈脑中炸开,像拨云见雾一般瞬间清晰。
她猛然回头。
那人身材修长挺拔,宽肩窄腰,利落短发下面,是浓密而微微上扬的眉毛,隐藏着一双深邃的眼眸。
和祝慈的长相宛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啊,”何方卉叫出声,“男,男的祝慈!”
祝慈张了张嘴。
“哥。”
又回到了咖啡馆内。
虽然时间已是晚上,但派乐康克还是一如既往的明亮,那个男子一人坐在最大的桌子一边,他们四人则是面对他,挤坐在一起。
“祝慈,这人是你哥?”陈简非要挤在祝慈旁边,偷偷地问,“他说他是上个副本里那个男的诶,你确定不是什么假扮成你哥的疯子吗,像何方卉那种,以杀人取乐。”
“再说一遍,杀人不是我的爱好,而且我只杀男人。”何方卉隔着一个人瞪他。
陈简吓得躲在于嘉宜旁边,把自己缩成一团。
祝慈很确定,那人就是她哥——祝愿,无论是长相还是习惯,甚至是自己的直觉,都不能否认面前这个人的真实身份。
“为什么要这样?”她听见自己开口发问。
“祝慈,好久不见,你长大了。”祝愿没有延续这个话题,岔开了新的无关紧要的话。
“你这人怎么回事,”陈简正义心满满,直接拍桌,“你在副本里那么做,还电你亲妹妹,不解释一下吗!”
祝愿挑眉:“我在和我妹妹说话,这是我们的家事。”
“请你回答我。”祝慈语气发冷。
“你真的沉稳了好多,我记得一年前见到你,你还是喜欢缠在我身边叫哥哥,期待我从外面带回来的礼物。”
“砰”桌子发出巨大的响声,何方卉一只脚踩在桌子上,高跟鞋戳出一个洞:“臭小子,你最好不要考虑我的耐心极限。”
“派乐康克不能争斗,你还想被关进隔离区吗,何方卉?”
祝愿准确地念出了她的名字,还说出了隔离区的事情,气得何方卉踩着桌子就要去揍他,被于嘉宜拦下了。
“他说的没错,你不能再进隔离区了。”
“别让他跟我进一个副本,否则我一定会弄死他。”
祝慈心生烦躁,她觉得自己每次都得不到想要的回答,但表面不显,只是放话:“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知道你还活着已经足够,你记得找找爸妈,我们走。”
“爸妈……”
祝慈都已经离开了位置,听到这句,她停住了脚步。
“爸妈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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