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处置


    这种真正能得到,或是看得到的好处,给百姓带来的触动和影响显然更大。


    从稽查司最新收集到的一些重要情报上,也能看出各地百姓明显对朝廷更为信任,而朝廷也因此而剿了多处土匪山寨。


    有些是前朝的残余势力驻点,有的是曾与大安敌对的势力残部,也有真正的山匪。


    “朕还以为,在承天五年设立稽查司时,已将这些残余势力都给清剿出来了,剩下也都散了,没想到还藏有这么多。”


    柳明月倒是对此并不感到意外,毕竟现在才承天九年,有些参与过当年的皇位争夺战的人,都还活着。


    “臣妾认为,只要他们没有为非做歹,仅安守本分的偏安一隅,没有想要东山再起的打算,倒也不是不能放他们一条生路。”


    比起那些一边在大安享受着高官厚,一边存谋逆之心的人,柳明月对这些人,倒没那么反感。


    当年的那些争斗,更多的出于各自的立场,如今胜负已分,倒也没必要赶尽杀绝。


    当然,前提是他们隐居山寨的这些年,没再为非作歹。


    “你啊,总是这么心软,不过若是之前的那些年,朕肯定不能放过他们,到了如今,只要查清他们没再犯下什么事,倒也不是不能抬抬手。”


    提起当年的那些人,皇上也感到唏嘘不已,算起来,他也才当十年皇帝而已,却感觉时间仿佛已经过去了许久似的。


    柳明月可以理解他的想法。


    “臣妾倒也不是心软,就是觉得,相较于那些起了谋逆之心的人家,这些人好像也变得没那么可恶了,而且对于这些人的处置,臣妾有些新想法。”


    皇上顿觉有些好奇,“哦,你且说说看,除了杀头、流放、罚苦役,还能有什么新的处置方式?”


    “这个新方式相当于是流放的加强版,臣妾的想法是,让船队再出海时,将他们带到海外去,到时是生、是死,是就此泯然于众,还是能在海外闯出一番基业,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皇上是真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处罚人的方式,但他仔细一想,发现这还真是个非常高明,让他感到很合心意的处罚措施。


    “妙啊!这个方式确实很好,将他们送到海外去,既能去掉隐患,还能彰显咱们的宽容大度,他们还要感念咱们的不杀之恩。”


    说完这件事,皇上忍不住感慨道。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相较而言,这些普通百姓,可比那些位高权重之辈懂得感恩多了,真要说起来,他们也没得到朝廷的多少好处,就能如此感念朝廷和咱们的恩德,愿意付出自己的信任和忠诚。”


    倒是那些得到的更多的人,总是那么的不知足,满口忠君爱国,实则一肚子的阴谋算计。


    不得不说,在这件事情上,柳明月与皇上再次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起,可谓是相当的有默契。


    而朝堂上的众官员与家眷们组织的捐款活动,已于日前结束,就像柳明月所说的那样,众人拾柴火焰高,一家家勋贵与大臣们捐出的钱,加在一起,现已多达数十万两。


    有了这笔银子,选择迁居到北方的灾民,可以多得一些安家费。


    留在故地重建家园的灾民,也能多免除一部分重建房屋的材料费,或是参与官方组织的灾后清理工作,可以获得更丰富的报酬。


    杨宛如在升到从七品后,负责的是某些地方公文的上传下达与整理归档工作,也算得上是消息灵通之辈。


    所以她很清楚山南在如期遭遇那场百年不遇的大规模水患后,山南报上来的各种损失,以及朝廷所做的各种灾后安排等。


    在她上辈子的记忆中,这场水患直接导致了数十万百姓的死亡,又因正值盛夏,气温高,大量死在水中的人类与牲畜的尸体,酝酿出了一场非常严重的瘟疫。


    使得各地都传出是因皇帝无德,才会使得新朝遭天谴,地方连年发生灾祸的说法,已经当了三年皇帝的太子,迫于压力,连下罪己诏,也没能取得什么成效。


    先是遭遇水患,又遇瘟疫的山南省,十室九空,为了防止瘟疫扩散,侥幸存活下来的百姓,都被朝廷拦堵在山南一地,不许外逃。


    也正因此,使得当时的皇帝和朝廷,彻底失去民心,在不久之后被废掉帝位,篡夺皇位之际,不仅没人同情,百姓们还拍手称快。


    正是这场水患,使得她在上辈子,从高高在上的贵妃跌入尘埃,沦落为跟着废帝被圈禁的凄惨下场。


    所以杨宛如对这场天灾的印象极其深刻,特意提前近半年的时间通知宫中,就是想要看看,面对这等非人力可以阻挡的严重天灾,这辈子的宫中与朝廷能如何应对,是否依旧能做到防患于未然。


    如今的结果再次证明,这辈子的宫中与朝廷,与她上辈子记忆中的宫中与朝廷,完全是两回事。


    面对如此严重的天灾,这辈子的宫中与朝廷,依旧能将各种损失降到最低。


    上辈子那前期的数十万人口死亡数字,后期的百余万人,将这次千余人的伤亡数字,衬托得不值一提。


    从山南的奏报中,可以知道,上辈子那场曾令人谈之色变,也令当时已当上皇帝的太子彻底失去民心的瘟疫,在这辈子也有出现;


    只是都没来得及扩散,就被朝廷提前就近调去山南的一批中品医士,当做四晋三升高品医师的考核题目给解决了。


    除了柳宛如,没人知道,那瘟疫若无法及时得到解决,将会酿成的严重后果。


    所以在山南呈上的相关奏表中,只是轻描淡写的提了一下而已,不过是地方官员在夸奖那些医士时,提到的大量功绩之一,很不起眼。


    让杨宛如感到松了口气的同时,十分庆幸自己忍住了,没有提到瘟疫。


    不过她已通过此事隐约意识到,朝廷突然大力抬举大夫这一群体地位的政令,是不是也是宫中为应对山南这场水患而做的准备之一。


    不得不说,这个准备是真的很厉害,用官位品阶,及时从大安各地诱出了一大批水平高的大夫。


    上辈子当上皇帝的太子,或者是把持住朝堂的那些官员,若有这样的本事,在水患发生后,及时采取有效的应对措施,控制住瘟疫,安置好那些受灾百姓,应该不至于会沦落到被直接废帝的下场。


    下值后,当杨宛如怀着这种感叹不已的心情回到自己的住处时,给她开门的妇人小心提醒道。


    “大人,老爷下午就来了,一直在厅堂等着您回来呢。”


    杨宛如闻言,本就神情凝重脸色,顿时透着冷意,眉头也在瞬间皱了起来,因为她很清楚对方的来意。


    【作者有话说】


    202


    第202章


    示范


    看到自己的大女儿走进来,脸色阴沉的杨弘深开口让那仆妇先退下去,那仆妇下意识看向杨宛如,获得她的允许后,才退出到厅堂外。


    高坐上首的杨弘深怒瞪着正在给自己福身行礼的大女儿。


    “你想好要如何跟为父解释了吗?”


    柳宛如当知道她爹想要的是什么解释,行完礼后,不紧不慢的坐到下首道。


    “女儿兢兢业业的全心为朝廷效劳之余,定期写信或派人向父亲与母亲问安,并汇报自己的情况,实在不知还该给父亲怎样的解释。”


    说起这些,杨宛如的心情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前年的那场争吵让双方几乎在当场撕破脸,她也放了狠话。


    可她终究是对方嫡亲的女儿,注定这辈子都无法真正摆脱这对亲生父母,为自己的声誉考虑,只能在事后又与对方和解。


    不过通过这件事,她的这对父母知道她被逼急了,会不管不顾,对待她的态度软和了不少的同时,也更疏离了许多。


    杨弘深闻言,心中的火气更炽,怒拍了一下身旁的桌案道。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不要在这里跟我打马虎眼,这次的水患,又是你提前梦到,禀报给宫中的吧?”


    说起这件事,杨弘深就火冒三丈,他早就对此有所猜测,但他也知道,这件事不宜宣扬出去,才在山南水患的事情告一段落,风头稍过之后,赶紧来找他的大女儿。


    “这么大、这么重要的事,你竟敢擅作主张,白白浪费这大好机会!”


    杨宛如故作惊讶的问道,“父亲为何这么肯定的认定,是女儿提前梦到了这件事,说实话,女儿倒是很希望这件事,真是女儿梦到的,这次可是不世之功,若女儿有这个本事,宫中岂会毫无表示?”


    杨弘深不相信的看着她。


    “不是你,还能有谁?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的能人异士?我早跟你说过,你若再梦到什么,可以告诉我,由我出面,才能将利益最大化,你一个年轻妇人,又是小辈,宫中可不怎么会给你面子,你自己跑去说,完全是浪费了这大好机会。”


    说起这些,杨弘深就感到有些痛心疾首,连拍了两下桌子,自打在前年被上司以避嫌为由撵回家中赋闲后,他就一直没再能回去。


    大女儿不愿进宫为他说情,也不愿再为他提供新的‘预知’信息的事,让他恼怒不已,可是任凭他再怎么明示暗示,大女儿都软硬不吃,坚持声称她没再做什么‘预知梦’。


    面对她爹的这番作态,杨宛如的心中平静如水,语气肯定的回道。


    “女儿当然知道父亲所说得这些道理,只是女儿是真的没再梦到什么有用的未来场景,现在想想,若那些梦靠谱,女儿又如何会所嫁非人,落得如今这处境呢?”


    其实在杨宛如和离归家后,杨弘深之所以会对大女儿态度冷淡许多,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平国公府因谋逆一案,获得满门抄斩的下场,在他看来,就算那平国公长子另有其人,也注定不可能像他大女儿梦到的场景般,当上摄政王。


    因为从皇上、皇后的立场看,那平国公长子就算还活着,也是本该一块问斩的逆贼之后。


    从平国公长子的立场看,皇上、皇后是灭他满门,尤其是亲爹的仇人,他若有机会当摄政王,怎么可能会选择扶皇上皇后的嫡孙上位当小皇帝,而不是自己当皇帝?


    现在听到女儿这么说,杨弘深感到有些难堪的同时,也有些恼羞成怒。


    “过去的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事实证明,那些与人有关的内容,可能是有些不靠谱,但是与天灾有关的内容,还是很可靠的,你今天要给为父说实话,这次的山南水患,是不是因为你提前梦到了,还告诉了宫中,才让宫中提前做了那些准备?”


    想到山南发生严重水患的消息传入京中后,大臣们都在质疑宫中,是不是提前知道山南将要发生水患,宫中却一概不认。


    而是放出一些似是而非的信息模糊重点,顺利将相关舆论重点给引导到别处的操作,杨宛如叹了口道。


    “女儿也很希望是,要不然,女儿凭借此功,不仅能升官,还能光耀门楣,帮父亲官复原位,让大哥能得个荫恩之位,尽量消除三年苦役给他带来的负面影响。”


    这番话算是说到杨弘深的心里去了,他的脸色也因此而缓和了许多,杨宛如随之又接着道。


    “可是父亲应该知道,宫中做事,向来讲究赏罚分明,若真是女儿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宫中怎么可能毫无表示?”


    这也是杨弘深不敢真正认定,这次的水患是由到他女儿‘梦’到的原因。


    但是他又不甘心,不愿相信,提前‘预知’这场水患的人,不是他的大女儿,所以他选择以先声夺人的方式,逼女儿吐露真相。


    “哼,你这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与父母兄弟姐妹的感情,也越发的疏离了,有事连为父都瞒着,谁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外人不知道的缘由。”


    面对父亲的这番指责,杨宛如的心情十分平静,却故意表现出被冤枉的愤怒之情。


    “总之就是不管女儿如何解释,父亲都认定了这次的水患,是由女儿‘预知’的?那么您可以想一下,若真是女儿,女儿为何还能在这次好好的当官,皇后姨母也就算了,陛下对待女儿的态度,也是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异常?”


    就差没直接说,若她真在宫中那两位面前暴露了自己能‘预知’的本事,她为何既没得到特殊关照,也没被抓起来或是受到监视。


    对此,杨宛如一直认为是她的皇后姨母终究看在亲戚情分上,帮她隐瞒了,或是找了合适的借口遮掩了过去,所以她很信任对方。


    自诩聪明的人,往往都会比较自负,杨弘深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女儿说得确实有道理。


    若他是皇上、皇后,怎么可能会在得知杨宛如‘预知’之能后,不采取任何行动,还一视同仁的放任对方入朝为官,掌握真正的权力和地位?


    他女儿认为皇后可能会因‘姨母这个身份,对其网开一面,不追究这种异常能力,杨弘深可不会这么为。


    他那位登上高位后,跟变了个人似的小姨子,为了获得皇上的信任,保障自己在前朝的权力地位,不仅不在意连亲生母亲在内的娘家人,如今甚至到了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在意的地步,又怎么可能会容忍身上有异常之处的外甥女?


    总算将怀着满心的不甘离开的亲爹送出门后,杨宛如忍不住长吁了口气,非常感谢她那位皇后姨母的宽容大度和体贴。


    她上辈子活的时间不算短,但她在承天九年后的处境很糟糕,除非是那种影响特别大的事儿,基本没什么途径获取外界信息。


    尤其是在现在的大安,已经变得与她记忆中的大安截然不同后,她所知道的有效信息,就更少了。


    山南的这场相当于是她上辈子的命运转折点的水患,是她这辈子的最大资本与依仗,这个大功劳,她肯定要全部用在自己的前程上,不会便宜任何人。


    这个任何人,不仅包括她的亲生父亲,也包括她那些一母同胞的兄弟和妹妹。


    她大哥被罚三年苦役归来,在家中颓废不已,依旧是在他们父母心中占据重要位置的宝贝儿子。


    她这个曾为家里立下大功的女儿,却因和离归家而备受冷遇,这样的差别对待,再加上上辈子的遭遇,让杨宛如对除了自己母亲之外的这些家人,再也生不出什么半点亲情。


    因为在她的上辈子,不管是她的亲兄弟,还是一辈子都活得很安逸的妹妹,都不曾关照过身陷囹圄的她。


    而她这辈子的那位皇后姨母,也给她做了很好的示范,放下连母亲在内的娘家亲人,乃至亲生儿女后,宛如重获新生,活得比谁都好。


    若让柳明月知道他们的这些想法,肯定会说,这二位不愧是亲生父女,思想上很有共通之处。


    【作者有话说】


    203


    第203章


    气急


    十月初是原主的生辰,在柳明月看来,今年是三十九周岁的生日,但在时人看来,是四十整寿,皇上有意为她隆重庆贺一番,柳明月也不好拒绝这份好意。


    热闹纷呈的千秋宴结束后,常贵妃带着五皇子跟在帝后的御辇后,一起来到坤元宫。


    见他们母子这明显有所求的架势,柳明月和皇上都没有阻止,进入延明殿后,皇上才开口道。


    “何事竟让你们这般?”


    不光明正大的求见,而是选择这种有些丢脸的尾随方式。


    常贵妃母子闻言,都有些尴尬和羞窘,常贵妃干脆直接跪在地上小心开口道。


    “启禀陛下,五皇子和武家二房的二小姐情投意合,臣妾想求陛下和娘娘的成全。”


    皇上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或者说是他有些不愿相信。


    “武家?哪个武家?”


    常贵妃瞪了眼跪在自己身边的儿子一眼后,才有些心虚的回道。


    “就是,那个,盛国公武家。”


    听到这话,皇上差点被气到一口气没提上来,他对盛国公府武家的印象,可太深刻了。


    柳明月也忍不住想扶额,上半年的那场赏花宴过后,三公主与四公主都看上了武家大房的武靖楠的事,宫外人不知道,但是宫中的常贵妃母子肯定有所耳闻才对。


    但凡是个稍省心点儿的,也不该再与那武家牵扯上什么关系,结果这五皇子竟与那武家二房的姑娘有了瓜葛。


    “本宫若没记错的话,五皇子的亲事,已经初步确定了人选,那人选,也是你们母子相中后,来求本宫成全的,怎么事到临头,你们又想换人选?”


    说起这件事,柳明月是真的有些动怒,她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受制于礼教,常因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盲婚哑嫁而误终生。


    所以她本人从不主动去干涉别人的婚姻,在可以的情况下,尽量尊重这些庶出皇子、公主的婚姻选择权。


    这五皇子母子,竟然闹出这样的事,若她没有记错的话,常贵妃母子是在与之前相中的那家达成默契后,才来找她成全。


    因对方是侯府,怕皇上又不同意那桩亲事,才来求她帮忙向皇上说情。


    面对皇后的诘问,常贵妃满脸涨红,还有些委屈和羞窘,五皇子抬起头,目光坚定的回道。


    “回禀母后,改变结亲对象,是儿臣的决定,儿臣更喜欢武二小姐,求父皇和母后成全。”


    所以这对母子是削尖了脑袋,打定主意要找个他们最喜欢的结亲对象,而这个喜欢程度,与人家姑娘的家世地位成正比。


    五皇子的这个态度,看上去倒是挺有担当的样子,就是他只字不提那位被他临时放弃的卢氏千金。


    要知道五皇子欲娶那卢氏千金为正妃的风声,早已在京中传开,皇上也拟好了赐婚圣旨,只因正式下定的吉日,赶上山南水患,常贵妃嫌晦气,才被推迟而已。


    后来没听到对这对母子再重提这门亲事,柳明月还以为他们是因没有挑到满意的吉日,闹最半天,原来是人家已经重新有更相中的结亲对象。


    皇上目光冷淡的看着这个儿子,回想起这个儿子在的生母白氏,也是在本有意嫁给他,双方达成结亲默契的情况下,突然另嫁他人。


    当他拼死打了场大胜仗后,满心欢喜的想要过去提亲,才知道此事,找过去询问,对方哭着说,她无力反抗父母之命,才会被逼无奈的嫁给别人,让他对这份有缘无份的感情,感到遗憾不已,才有了后来重续前缘的事。


    现在看着他与白氏的儿子,背信弃义的想要另娶他人,毫不在意他之前也曾这么态度坚定的想要求娶的女子,在被毁婚后,将会落得怎样的境地,心中莫名觉得感到身受的同时,还升起一股滔天怒火。


    顺手抓起手边的茶杯砸向五皇子的同时,皇上的身体却往后倒去,柳明月反应快,赶紧扶住皇上,给他顺气的同时,大声道。


    “传太医,陛下气急攻心,速传杨正奉、李院使!”


    因皇上的身体问题,附近本就时常都有太医跟着轮值,听到召唤后,就赶紧来延明殿给皇上号脉施针。


    柳明月要求传杨正奉和李院使,是因他们是太院院中医术水平最高的两位,而且他们对皇上的身体情况也最为了解。


    看着眼前这忙而不乱的场景,常贵妃和五皇子都有些茫然,他们当然知道自己这回的请求有些过分。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是想赶在还没正式定亲前,换个更合意的结亲对象的事儿,竟然能将皇上给气得如此严重。


    柳明月目光冰冷的看着这对贪心不足的母子,声音冷厉的下令道。


    “常贵妃与五皇子品行不端,欲行背信弃义之举,令陛下怒极伤身,来人,暂将他们带下去监管,听侯发落!”


    常贵妃赶紧磕头求饶道,“娘娘,求皇后娘娘恕罪啊,臣妾与五皇子只是一时想错了,绝无伤皇上之意啊。”


    柳明月不想再和这两个自诩聪明的蠢货多费口舌,直接命人将他们强行拖了下去。


    “……气大伤身,幸有张远及时能针灸为陛下疏散肝气,通经活血,要不然,陛下这次可就危险了。”


    听到杨正奉的话,柳明月一直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些许,叹了口气道。


    “陛下也真是的,我都跟他说过多少回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要以保重自己的身体为重,不要轻易动怒,结果,他,唉……”


    柳明是真没想到,仅五皇子*想要换个正妃人选的事,竟能将皇上给气成这样,也实在无法理解。


    毕竟对于每天都要日理万机的他们而言,这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何况对于五皇子想要娶门第更高的贵女当正妃的事,她这个嫡母都没什么这么在意,皇上一个当亲爹的,反应如此激烈做什么?


    只能说,柳明月无法理解男人在某些事情上,会异常在意的敏感心思,也就注定无法理解皇上这次的反应。


    【作者有话说】


    204


    第204章


    幸事


    因柳明月的反应足够快,召来太医及时给皇上做了最合适的治疗,皇上虽然气得有些狠,但也没有严重到要吐血或是昏厥的程度。


    就是经此一事,让他本就外强中干的身体,变得更为虚弱,也更加承受不住大喜大悲等情绪的剧烈波动。


    这个医嘱给柳明月带来了更大的压力,皇上受伤后的这几年,为了能够尽量维护好皇上的身体状态,她是真的非常努力。


    毫不谦虚的说,皇上能好好的活到现在,还能让外人无法察觉或者说是确认皇上真正的健康状态,她当居功至伟。


    因为这个日常的心态和情绪,对人的身心影响极大,虽然她并不会给皇上治病,但她除了能给皇上分担绝大多数的政务外,还能给对方提供足够多的正向情绪价值,


    如今皇上莫名其妙的突然生这么一场气,让柳明月感到疑惑与担忧的同时,还忍不住迁怒罪魁祸首,也就是惹得皇上生这么一场气的常贵妃母子。


    柳明月当然知道那对母子为何会选在今天这么个时间点,来求她与皇上答应五皇子与盛国公府二小姐的亲事。


    为给她庆贺生辰而举办的千秋宴刚结束,她与皇上的心情正好,为了不在这样大喜的日子里扫兴,他们会答应成全五皇子的这桩亲事的可能最大。


    毕竟她是位以大度出名的贤后,之前还曾答应帮他们出面,成功说服皇上答应五皇子与常平侯府卢家千金的亲事。


    如今在她生辰之日,当着她与皇上的面,提换正妃人选的事,只要她这个皇后愿意帮忙劝皇上几句,确实很有可能成事。


    只是常贵妃母子算计得很好,却算漏了皇上的反应,皇上对这件事的反应更大,更为反感与排斥,才会被气得这么狠。


    刚察觉到常贵妃母子的心思盘算时,柳明月本来只是感慨了一下这对母子的贪心,对他们想要换结亲对象的事,有些反感和膈应,但她倒也没想着要阻止。


    但是现在,柳明月已经改了主意,不管皇上是因什么原因,才会在得知五皇子想要背弃前诺,改求盛国公府的二小姐当正妃时,反应如此激烈,她都不会成全,不会再给这对母子丝毫的宽容。


    接受治疗后昏睡过去的皇上醒来时,看到的正是柳明月坐在床边,皱着眉头沉着脸,忧心之余,还难掩气恼的神情。


    “皇后不用这么担心,朕现在感觉还好,应该没什么大事儿。”


    见皇上总算醒了,作要起身状,柳明月欣喜之余,赶紧起身扶他,往他身后放了个靠枕。


    随后又接过苏福端过来的温水,亲手递给皇上的同时,柳明月难掩疑惑的抱怨道。


    “陛下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常贵妃母子提的事,让您不满,您直接给拒了便是,怎么能让自己气成这样呢?”


    皇上闻言,不禁有些尴尬,可是真正让他气得这么狠的原因,他又说不出口,先借喝水的功夫拖了一会儿,才回道。


    “是朕不应该,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皇后担忧了,朕这辈子,别的不敢说,但在重信重诺上面,绝对不曾有负于人,结果生子不肖父,才会被老五那个不争气的东西给气着,一时冲动,唉,这次实在是太冲动了,吓着皇后了吧?”


    就算心里不信,但是皇上既然给出这么个听上去最合情合理的理由,柳明月只能相信。


    “陛下知道就好,咱们可都不年轻了,要以身体为重,没有冲动的资本。”


    皇上连连点头,“皇后放心,朕一定会吸取教训,对此引以为戒。”


    又让杨正奉等御医给皇上检查了一遍身体,确认皇上并无大碍,只需静养一些时日,就能尽量恢复后,柳明月才松了口气。


    哪怕她与皇上心里都清楚,像这样的事,势必会给皇上的身体带来不可逆的严重伤害,再次有损寿元。


    可是唯今之计,他们无法考虑将来,只能尽量顾好眼前。


    当柳明月收到皇上派人划去玉上宸妃的信息的消息后,她才隐约猜到原因。


    原来是子不肖父却肖母的残酷现实,让皇上意识到年轻时的那段感情,并不像他所以为的那样美好,才会因此而大受刺激,或者说是引发了此次的冲动。


    对此,柳明月只觉无语,都到这样的年纪了,还曾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竟然还有这么想不开的时候。


    看来她在前世今生,都无法理解这种男女之间的爱恨情仇,实在是件幸事。


    知道柳明月因常贵妃母子惹他生气的事,一气之下派人将他们给监管起来了,皇上不仅没有感到不悦,还觉心情好了许多。


    虽然他当年曾被人蒙蔽与利用过感情,但是他的皇后从始至终都是对他真心相待,哪怕他们曾因那白氏吵过闹过,产生过心结隔阂,可是患难之际见真情,他们夫妻终究还有和好如初,感情更胜从前。


    这么一想,皇上彻底对那些过往感到释怀的同时,对常贵妃与五皇子也更加没有耐心。


    他当然知道常贵妃母子在想什么,仗着皇后好说话,对待他们这些妃嫔向来宽容大方,对皇子公主们,也从无打压之举,十分贤惠大度,就得寸进尺。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皇上先后下发了两份赐婚圣旨,分别给五皇子和常平侯府卢大姑娘赐婚,顿时在京中引起热议,一些大臣对皇上此举的初衷,更是好奇不已。


    在柳明月的建议下,五皇子妃是京中一家七品小官之女,是由根据稽查司的调查信息选出来的。


    卢家大姑娘的亲事,是在征询过常平侯夫妻与卢家姑娘本人的意愿,给重新选定的人选。


    因皇上在下达赐婚圣旨前,曾召见过常平侯,已经很少亲自接见外命妇的皇后,也在同时特意召见了常平侯的妻女。


    三人离开时,还带着宫中给的丰厚赏赐,使得此事倒是没给卢家姑娘带去什么非议与恶名。


    众人议论最多的,是宫中在此前到底有没有将常平侯的女儿,许给五皇子做正妃的打算。


    若有,为何会突然改变决定,若没有,为何传出相关风声,而且宫中给这两人先后赐婚的时间有些接近。


    根据这段时间的调查结果看,那盛国公府二房,与他们家的二姑娘,都不无辜,是他们在得知大房的武靖楠得四公主相中后,有意找机会接近五皇子,透露出结亲的意思。


    那盛国公府的二夫人还主动为女儿打掩护,创造机会让女儿与五皇子见面,可谓是诚意十足。


    这是常贵妃母子梦寐以求的大好事,毕竟盛国公府不仅门第更高,还掌握着兵权,深受皇上信任,正是他们最满意的结亲对象。


    所以他们在接到盛国公府二房抛出的这根极具诚意的橄榄枝后,迅速将常平侯府抛之脑后,在私下里达成默契。


    “唉,朕到底还是太心软了些,他武家的小辈,胆敢一再算计朕的儿女,朕却没有重罚他们,到底还是给盛国公留了面子。”


    柳明月知道皇上在感慨什么,若在给五皇子和卢家姑娘先后赐婚的风口浪尖上,又给那位盛姑娘赐婚,势必会打盛国公武家的脸。


    若说上半年的赏花宴上,盛国公府大房的公子,引得两位公主都相中他,还可以说是阴差阳错,勉强算是情有可愿。


    但是盛家二房的夫人与小姐,主动接近五皇子的居心,皇上就无法原谅了,毕竟一般人不知道,盛家这样的权贵之家,肯定知道五皇子已定下结亲人选的事。


    皇上虽对盛家,尤其是那二房的人十分不满,但是看在盛国公的面子上,最终还是再次选择网开一面。


    “陛下对他们武家圣恩浩荡,盛国公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对。”


    盛国公确实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高坐上首,看着跪在厅中的儿子与两个儿媳,以及分属两房的孙子、孙女,他深感心累。


    “我已经决定了,明日进宫交兵权,告老致仕。”


    听到这话,盛国公世子武磊赫然抬起头道。


    “父亲,这怎么可以?”


    盛国公目光锐利的看着这个让他一再失望的儿子。


    “为什么不可以?这兵权,是陛下看老夫戎马一生,信任老夫,方才交由老夫执掌的,却没料到,我武家竟然出了你们这些不肖子孙,是这兵权给了你们胆子,让他们敢对皇子公主起算计之心吗?”


    听到他父亲提起这些事,武磊有些心虚但是事关兵权,他还是忍不住硬着头皮回道。


    “请父亲三思,这兵权乃是我们盛国公府的立身之本,就这交上去,岂不是让我们盛国公府失去最大保障,至于父亲说得这些,他们都已经知错了,宫中也没有与咱们计较。”


    看着这个至今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儿子,盛国公的脸色更冷了。


    “你错了,咱们盛国公的立身之本与保障,从来都不是这兵权,而是皇恩,就凭你们胆大妄为,做下的这些欺君罔上之举,我武家有再多的皇恩,我拼死挣得的那点功绩,都会被你们消磨个一干二净。”


    上半年,武靖楠若得两位公主争着要嫁给他时,皇上还曾写信斥责他要教导好家中的子孙后辈。


    结果仅时隔半年,二房又惹出这么大的祸事,而且性质更恶劣。


    皇上虽给他们武家,或者说是给他留了面子,没有用直接赐婚的方式点出二孙女做下的丑事,但是皇上对连他在内的所有武家人,都没有任何表示的冷待,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二夫人小心的开口道,“爹,我们与五皇子有接触的事,做得很隐秘,确定不曾走漏风声,也许宫里并不知道这事呢?”


    盛国公失望的看着这个到了此刻,仍然心存侥幸的儿媳,心中再次为当年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感到后悔与懊恼。


    “你们做得再隐秘,能瞒得过人家无孔不入的稽查司的调查?之前没发现,是因人家没有特意盯着你们,你觉得在宫里知道你们去勾搭五皇子的事情后,还会无视你们?”


    盛国公没说的是,也许他们这些人现在的谈话内容,都有被人如实记录下来,想到这些,就恨不得马上进宫请罪交兵权。


    只恨他收到消息太晚,匆匆从京效大营赶回来,问清事情的经过后,时间就已经晚了。


    听到盛国公的话,盛国公世子满脸的紧张与恐慌,下意识看向周围。


    “父亲,我们武家对陛下与娘娘忠心耿耿,就算莹儿母女对宫有所冒犯,也没到罪大恶极的程度,稽查司的人应该不会来盯着我们吧?”


    看着这个被寄予厚望,用心培养多年,依旧拿不出手的儿子,盛国公瞬间苍老了许多,后继无人的认知,让他更觉家族前途无望,心中悲凉。


    “就算来盯着又如何,只要我们武家没有行差踏错,就能不惧被任何人盯上,我甚至想向宫中申请一些人来我们家盯着,时刻盯着,你们不敢再犯蠢,不敢再做这种不知死活的蠢事!”


    盛国公当然知道大房与二房一直在争斗的事,只是他一直没将那些小打小闹的争斗放在心上。


    却没料到,正是他在无意间的这种放任,竟使得这两房的人斗到如今的地步,都打起了皇子公主的主意,差点闯下弥天大祸,将他积累多年的脸面,都都丢得一干二净。


    让盛国公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在宫中见到皇上时,皇上对他的态度竟一如既往,甚至没有给他脸色看。


    在他主动提出要上交兵权,告老致仕时,皇上只在来回推让一番后,收下了兵权,依旧让他留任,继续掌官巡防营。


    盛国公出宫时,怀着对皇上的满心感激,却不知道,在他离开后,皇上就跟柳明月感慨道。


    “在盛国公的身上,朕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英雄迟暮,我们都曾是在战场上征战了大半生的人,都对自己的儿子疏于教导,从而落得如今这后继无人的凄凉境地。”


    【作者有话说】


    这月的更新总算补完了,今天就没了哦。


    205


    第205章


    遗憾


    皇上后继无人,也相当于是大安的江山后继无人,这又何尝不是柳明月的遗憾。


    新立的皇朝,但凡能有些运道,都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也许几个年龄还小的皇子,或是太子的儿子中,会有潜力股?


    可是以皇上的身体状态,谁也不确定还能撑几年,但是注定撑不到那些年龄在十岁以下的皇子皇孙长成。


    柳明月不知道在杨宛如上辈子的记忆中,这个大安有着怎样的发展与走向,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若没有她的出现,应该只会更糟。


    这个推测能让柳明月感到压力稍小些。


    “只要陛下能保重好自己的身体,臣妾现在四十岁,若无意外,应该还能再坚持个十来年,到那时,廷君也就长大了,咱们打小亲自教养大的孙子,应该不会有错。”


    柳明月的这番劝解,成功让心情低落的皇上重燃斗志。


    “是啊,真要说起来,朕有皇后这个贤内助,未来可期,可比盛国公幸运多了,其实盛国公的妻子当年也是个贤惠人,就是受他们长子早逝的打击太大,性子从那开始变得有些左了,非要搞出个二房兼祧,为家里埋下这么个祸根。”


    正因知道武家的这些过往,再加上两人的际遇有那么些相似,皇上才对盛国公府更多了几分宽容。


    柳明月发现,这幸与不幸,还真就是比出来的,连皇上也不能免俗,不过她对这些勋贵大族家的八卦秘闻,也很感兴趣就是了。


    “臣妾瞧着,这盛国公是个很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啊,怎么能同意这样的做法呢?”


    舍得像这般主动上交兵权,还能主动让出执掌巡防营的这般实权要职,绝对是位敢于取舍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想不到兼祧会给家里带来的后患。


    要知道盛国公武家,也是早在前朝就很有底蕴的人家,在乱世积累的有一班人马,是真正要需要考虑家中继承权的大户人家。


    皇上叹了口气道,“一来是因为他们老夫妻爱子心切,对长子早逝一事,太过痛心,二是盛国公夫人当年闹得太厉害,非说梦见长子死后孤苦无依,太过凄惨,盛国公一时心软,就同意了。”


    说起盛国公的长子,皇上又忍不住补充了句。


    “说实话,要不是因长子战死一事,给盛国公带去的打击太大,让他没了之前的雄心壮志,朕还真不一定能有机会坐上这皇位。”


    柳明月觉得,皇上现在真是活得越来越通透了,连这样的大实话,都能亲自说出口。


    要知道像这种事实,许多人压根就不愿承认自己不如人,还有一部分人即便愿意承认,也只是在心里承认,不愿在口头上承认。


    “陛下倒也不必妄自菲薄,运道也是实力的一种,陛下能有今日,是因陛下的实力能力压群雄。”


    皇上笑着点头道,“皇后所甚是,朕能当上这皇帝,确实是因朕的本事大,能力压群雄。”


    两人说话间,在被正式赐婚后,才得以解除禁足,获准出来筹备大婚事宜的五皇子匆匆赶了过来。


    听说自己来晚了一步,盛国公已经出宫的消息,五皇子大失所望。


    皇上听说五皇子赶过来的消息,就知道他想打什么主意,迅速收起脸上的笑容,冷着脸让人将他带进殿内。


    柳明月赶紧嘱咐道,“陛下可别忘了之前那次的教训,孩子不懂事,您责骂几句,不见他也就算了,可别再为他动真火。”


    她是真的怕了,现在想想,这几年时常将太子禁足在东宫的决定,真是再明智不过了,要不然,皇上还不知得被这些不肖子们给气成什么样。


    看到柳明月这如临大敌的反应,皇上心中刚升起的那点儿怒意,瞬间消失无踪,失笑着摇头道。


    “你放心,朕知道轻重。”


    不过话虽这么说,当他看到五皇子沮丧着脸进来行礼时,还是再次冷脸。


    “怎么,还不死心?”


    五皇子赶紧跪倒在地道,“儿臣没有,请父皇明鉴,儿臣自知与武二小姐无缘,只是想让盛国公帮忙带几句话而已,绝对再无其它想法。”


    说起这些,五皇子只觉心痛到滴血,当然,他心痛的不是与他有缘无份的武二小姐,而是失去盛国公这么一门显赫的妻族。


    皇上觉得,自己可能有些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这个儿子的言行,真是跟其生母如出一辙,再次提醒他,当年为那样一段不值得的感情,伤害自己的妻子有多么不值。


    “没有最好,无论是那卢家姑娘,还是这武家姑娘,都与你无缘,你不要再与人家有任何接触,也不要再带什么话,最好的方法,就是你们这辈子老死不相往来,再无半点瓜葛,要是做不到,朕就在你大婚后,将你打发到海外去。”


    送远些,他好眼不见心不烦,这个儿子过去是真爱给留下的爱情结晶,他难免会多偏爱几分。


    哪怕在近几年彻底放弃培养他当继承人的念头,疏远了些,但他在私下里,依旧会对这个儿子多关照几分,想为他的将来做更好的打算与安排。


    如今却成了时时提醒他,年轻时的所谓情爱,都不过是各种利益权衡与算计的证据,皇上想起来就觉难堪。


    听到皇上的这番毫不留情的警告,五皇子难掩惊愕的抬起头,看到是皇上的冷脸,心中有些恐慌。


    “父皇,儿臣知道错了,儿臣一定不敢了,求父皇不要送儿臣出海。”


    五皇子可没少听说海外有多凶险,他想不通,素来疼爱自己的父皇,为何会突然对他态度大变。


    就像不管他再怎么想,都死活想不通,为何因他想要换个正妃正人选的事,就能将他父皇气得反应那么大一样。


    毕竟他又不是在婚后,或是定亲后才提出要换结亲对象,在赐婚圣旨都没下的情况下,怎么就能让他父皇生那么大的气呢?


    即便五皇子已经态度诚恳的认错,皇上依旧是余怒未消,冷声回道。


    “出不出海,要看你自己接下来的表现,你们母子最好给朕安守本分,不要再挑战朕的耐心。”


    五皇子赶紧应下后,才惴惴不安的离开勤务殿,再不敢抱怨皇上强行给他定下的这门亲事。


    当天晚上,自五皇子被赐婚后,府上氛围就很凝重的常家几位当家人,也正聚在一起商讨大事。


    “爹,您明天就向宫中递交奏折,告老致仕吧。”


    常会成脸一冷道,“我一不掌兵权,二不握实权,咱家的情况,跟那武家完全不同,我为什么要致仕?”


    哪怕他现在也相当于是退居二线赋闲的状态,但是常会成依旧舍不得放弃自己从二品的官位与身份。


    盛国公当朝交兵权,告老致仕,皇上在朝堂上压了下去,依旧给群臣都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下朝后,谁也不知道盛国公与皇上、皇后在私下谈了什么,反正结果就是皇上收下了盛国公上交的二十万兵权,却让盛国公继续执掌巡防营。


    这个消息引起了各方的各种猜测,从盛国公依旧能手握掌管巡防营的实权上,可以看出,皇上依旧很信任盛国公,盛国公府的圣宠犹存。


    可是谁都猜不到盛国公为何会毫无预兆的突然跳出来,主动上交兵权,还要致仕。


    某些同样掌有兵权,或是身居高位的勋贵大臣,甚至忍不住揣测,这事是不是盛国公与皇上商量好了的,有意提醒他们中的哪些人,要识趣点主动让位。


    唯有他们常家人,知道这里面的真相。


    【作者有话说】


    206


    第206章


    挽尊


    常家不欲支持常贵妃母子与中宫争权夺势,却不意味着常家不认他们。


    常贵妃母子虽与常家有了隔阂,但也是他们也知道,常家始终是他们最强大的后盾,在外人眼中,他们双方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可分割的利益共同体。


    所以不管是常贵妃母子想与常平侯府联姻的事,还是与盛国公府勾连上的事,都有告诉常会成夫妻。


    听说常贵妃母子欲和常平侯府结亲时,常明仁就曾表示明确反对,结果常贵妃母子坚持,还通过求皇后出面的方式,成功获得皇上的同意。


    常明仁知道后,虽觉不满,但也只能时常提醒着,让他们不要因为有了常平侯府这门姻亲,就起什么不该起的心思。


    也正因此,五皇子与盛国公府武家的二小姐有了私下往来,还得到盛国公府二夫人的允亲后,常贵妃母子只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常会成夫妻,没让常家其他人知道。


    直到宫中连下两道赐婚圣旨,分别给原本已议定好亲事的两人赐婚,还毫不留情面的直接给五皇子指了个七品官家的女儿。


    让常会成感到大势不妙,今天又听说盛国公主动上交兵权、告老致仕的事,他才终于坐不住了,选择向儿子坦诚这里的内情。


    常明仁当然也能通过近日的两份赐婚圣旨,猜到这是常贵妃母子那边出了什么事,可他实在想不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不过他很清楚,越是在这种关键时刻,越是要沉住气,不能做任何容易失误,或是引起误会的事。


    所以常明仁即便心里急得上火,却还努力在人前做出去淡风清的样子。


    听到他父亲主动提起,他才知道五皇子与盛国公府二房之间达成的默契,以及常贵妃母子想趁皇上还没正式下旨赐婚,放弃原定的结亲对象常平侯府,打算求皇上、皇后允许五皇子与武家二房小姐结亲的事,常明仁只觉眼前发黑,差点被气晕。


    所以常明仁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后,第一反应就是让他爹赶紧也去宫中请罪并致仕,让皇上知道自家的态度。


    眼看他父亲到这时都没明白事情的轻重,还有心思在这贪恋自己在朝中的那个徒有其名的位置,常明仁更觉苦涩不已。


    “爹,知道贵妃母子的打算时,您就该严格制止他们,及时让我知道这事,可您没有,如果您再不及时采取措施,尽量补救,我们常家可就完了。”


    常会成觉得自己的儿子是在危言耸听,而且被儿子这么当面指出他的错处,也让他感到很没面子。


    “不管是五皇子与常平侯府结亲的事,盛国公府的二房找上五皇子的事,都是你妹妹他们母子的决定,咱们常家从始至终不曾做过任何干涉,陛下和娘娘都是讲道理的人,肯定不会无端迁怒我们家。”


    常明仁难掩失望的看着自己的亲爹,只觉他是越来越糊涂了。


    “父亲难道忘了,白家当年是如何对待陛下的?别人做这种背信弃义、撕毁婚约的事也就罢了,五皇子做下这样的事,岂不相当于是在提醒陛下?”


    听到这话,常会成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他当然知道那些过往。


    也知道这正是白家明明出了个宸妃,还有五皇子这个深受皇上喜爱的亲外孙,却在皇上登其为帝后,没能沾到半点光,还一直不敢进京发展的原因。


    毕竟那’宸妃‘靠着将当年毁弃婚约,另嫁他人的原因推到父母身上,才能在沦为寡妇后,与皇上重归旧好。


    可是皇上显然也因此而记恨上了白家,只是看在’宸妃‘的面子上,也没对白家做什么而已。


    不过在’宸妃‘因难产而亡后,从皇上直接将五皇子记在他们常家女的名下,彻底抹去五皇子与白家之间的牵绊的举动上,就不难看出皇上对白家当年的毁约拒婚之举有多在意。


    如今时隔二十多年,五皇子重蹈覆辙,跟他生母一样,做出毁信弃约之举,皇上会是什么心情?


    常明仁看着自家父亲那不断变换的脸色,语气沉重的开口道。


    “父亲总算想明白了,还敢说这事与我们常家无关吗?您还觉得五皇子这事儿只是小事儿吗?”


    常会成不敢,他现在恨不得赶紧去上折子告老致仕,再不敢去皇上面前碍眼,以免皇上看到他,就会联想起’宸妃‘和白家。


    “幸好你与白家没什么关系,要不然,等到这个风头过去后,皇上难保不会收拾我们常家啊,我去,我明天就去请罪告老。”


    想到自己即将失去朝中重臣的位置,儿子虽是实权在握的官员,却只是四品,不知要到何时才能真正晋升到三品,常会成就有满腹牢骚。


    “我本来也不赞成这事儿,是你妹妹说,是那盛国公府的二夫人非常看重五皇子,主动透露出结亲意愿,我才信了他们的,觉得这门亲事确实不错。”


    却没料到,这事儿竟然连累得他们常家要靠放弃他的官身来自保的地步。


    终于说服他爹,常明仁松了口气,在他看来,让他爹就此退出朝堂,对常家而言,是件大好事。


    都知道现在基本算得上是正式执政的皇后娘娘,是位非常务实且勤政的上位者,上行下效,受她的态度影响,朝野上下的官员们也都很勤勉。


    像他爹这样没什么实权,却占据高位的人,因谋逆被处置了一批,被退休一批,现存的所剩无几,他爹一直杵在那,本就是个越发碍眼的存在。


    常家人不知道的是,幸亏他们的反应还算及时,做出的决定,让皇上还算满意,要不然,他们常家这次肯定会被迁怒。


    “五皇子行事如此荒诞,常贵妃不仅不知劝阻,还跟他一起胡闹,当负不可推卸的教养之责,那常家也难辞其咎,依皇后之见,该如何责罚他们合适?”


    在柳明月看来,皇上的这个想法,多少有些迁怒了,常贵妃确实该负教养之责,皇上自己又何偿没有失职,至于常家,在这次的事情上,还真有些无辜。


    关键是在这么个风口浪尖上,突然因不便公之于众的原因责罚常家,相当于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有损皇上的声望。


    “依臣妾之见,还是先看看常家的反应再说吧,若是常家人能聪明点,知道来请罪,算他们识趣,倒也不是不能给个面子,若他们想就这么含糊过去,咱们再考虑如何责罚常家人的事,也不迟。”


    听到素来讲原则、讲道理的柳明月,既没有直接反驳他这有些无理的想法,也没有顺着他的话火上浇油。


    只是站在他的立场上,提出更周全的建议,皇上心中的那丝郁气随之消散了不少。


    “嗯,皇后所言甚是,希望常家人能识趣点儿。”


    柳明月知道,皇上会在责怪常贵妃之余,还要稍带上常家,也有正处在气头上,觉得那些人糊弄了他,想要一消心头之恨,为自己挽尊的缘故。


    毕竟皇上登基后,没有让五皇子的亲生外祖家白家沾光,却有让他名义上的外祖家常家沾光。


    常贵妃之父常会成,早年如何,柳明月不得而知,反正在她临朝后发现,那就是个私心挺重的平庸之辈,也没听说他在开国前,曾立下过什么样的大功劳。


    所以据柳明月推测,对方能当上官居从二品的参政知事,更多的应该是靠他的女儿常贵妃与五皇子。


    所以在她临朝后,提拔并重用了对方那个确实很有能力的儿子常明仁的同时,还逐步削弱与转移了他手中的职权,让他的那个本来还算重要的位置,基本变成了闲职。


    而对方可能也有想为儿子让路的想法,倒是挺配合,不曾因此而找皇上抱怨。


    常家在近几年与常贵妃母子之前,也就只剩下一些明面上的来往,私下里几乎没再怎么联系,这点也让柳明月暗自满意。


    所以她才会在皇上对常家心生芥蒂之际,不仅没有跟着落井下石,还帮对方周旋了几句。


    次日收到常会成递上的折子后,皇上心中满意之余,还算给面子的召其进宫,例行问了几句后,就直接给批了,丝毫没有挽留之意。


    皇上的这一反应,让常会成清楚的认识到,这次的事,又被他儿子给料中了。


    皇上这次确实因五皇子做下的事,对他们常家心存不满,若非他表现得还算识趣、知进退,还不知道他们常家将会面临怎样的责罚。


    这让离宫回家后的常会成,深感后怕不已,同时也对自己始终不愿彻底放弃的某些盘算,以及他在得知五皇子获得武家的青睐,能有机会获得盛国公府的支持时的激动和欣喜,感到可笑。


    毕竟之前的盛国公武家,代表着的可是二十万兵权与巡防营。


    想想也是,就算没有五皇子对常平侯府的毁信弃义之举,宫中可能也不会答应这桩亲事。


    可惜他利欲熏心,还真信了他那并不聪明的女儿,和自诩聪明的五皇子的话,帮忙瞒着儿子,从而差点给自家惹来大祸。


    【作者有话说】


    第207章


    介意


    拿着常会成的请辞折子,皇上满意之余,心中还存在一点不上不下,难以形容的情绪。


    “朕发现,这些人都越来越识趣的表现,固然让人满意,但是朕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柳明月大概知道些在原因,半开玩笑似的回道。


    “臣妾觉得,可能是让陛下少了可以趁机展现帝王之威的机会。”


    皇上朗声笑道,“好像还真是,不过这样最好,那什么帝王之威,还是少展现些比较好,他们估计也都是被之前的事儿给吓住了,才会这么知情识趣。”


    说是帝王之威,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帝王之怒,往往需要用大量的鲜血来消怒。


    而皇上这次怒到伤身的地步,可是罪魁祸首已在多年前死了,还是为给他生子而死。


    皇上的这份因后知后觉而生出的愤怒,除了靠彻底抹去白氏的宸妃之位稍作排解外,只能发泄在与白氏相关的人身上。


    五皇子是白氏拼死生下的儿子,同时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他现在就算不喜这个儿子,也做不出伤害自己的亲生儿子的行为。


    常贵妃与常家,虽被迁怒了一下,但是皇上自己心里清楚,人家与当年的事无关。


    而那白家,因知道自家不被待见,这些年一直低调得很,不在京中,白氏也无人在朝中任职,皇上就算想要跟他们算账,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到人,这心里可不就多少有点不解气。


    对于常贵妃母子这次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操作,柳明月本来并没多少感觉,之所以会动怒,只因他们的行为刺激到了皇上,让皇上那本就虚弱的身体状态变得雪上加霜。


    哪怕常贵妃母子想要和盛国公二房联姻的目的,简直是显而易见,她也没感觉到会什么威胁。


    毕竟那盛国公本就是皇上次到她手中的军方势力之一,武家真正的当家人,从来都是这位盛国公。


    连那位能力平庸的盛国公世子,手中都没多少权力,更别说是不过是仗着盛国公世子的偏爱,才敢在那上窜下跳,一心想要压大房一头的二房之人。


    如今盛国公为给二房收拾烂摊子,主动选择上交兵权,相当于是让盛国公府自废了大半武功,一旦盛国公百年归世,或是告老,那个需要靠着荫恩,才能在朝堂上占据一个位置的盛国公世子,根本没有能力撑得起盛国公府。


    而盛国公更看重的是长房的武靖楠,盛国公的真正继承人之位,有大概率会落在武靖楠头上,如此一来,那二房更加不足为惧了。


    所以柳明月根本没想过要趁机对常贵妃母子,乃至常家怎样,而她的这份坦荡大方,落在皇上眼中,也对她人品与心性感到更为信任和放心。


    毕竟皇上很清楚原主在早年与常贵妃母子之间积下的宿怨,将心比心,皇上觉得自己都做不到像皇后这般洒脱大度,要不然,他也不会被早已事过境迁的过往给气着。


    不过柳明月不在意,仍被禁足在东宫的太子知道消息后,却是十分生气,发了一大顿脾气。


    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及近两年发生的事,让太子深刻认识到了权力的重要性,更加看重自己的身份地位。


    不管是现在的太子之位,还是将来的皇位,都被太子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即便在仍处被罚之中,他也对此很有信心。


    只是这个信心,终究还是因皇上斥责他的那番话而变得有些虚,就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这点心虚,才会如此介意常贵妃母子的贪婪之举。


    常贵妃母子不惜放弃常平侯府这门本就很好的亲事,也要与盛国公府结亲,哪怕他们自认只是想要结门更显赫的亲事,为五皇子的将来增加一重保障而已,依旧会让人怀疑他们的野心和企图。


    反正太子是认定了五皇子居心叵测,所以对于这个胆敢试图觊觎自己的囊中物的弟弟,太子现在是十分的憎恶和恼怒。


    再也无法像从前,能以风淡云轻、稳坐钓鱼台的姿态,高高在上的看待,或者说是同情他这些兄弟。


    说到底,还是因为在他这次被禁足前,皇上斥责他的那番话,让他生出了患得患失的焦虑感,从而不复之前的从容温和与大度。


    只是太子至今都没意识到,或者说是打心里不愿承认,他在之前能坐稳太子之位,所依靠的除了他的嫡子身份,最关键是他有位能力出众的母亲,而不是外人所恭维,以及他也自以为的出色能力与品行。


    收到太子在东宫大发雷霆的消息,太子妃在当天下值后回了东宫。


    看到太子妃回来,太子迫不及待的问道。


    “父皇和母后可有松口为孤解禁?”


    他这次已被禁了半年多,时间之长,远超从前,原以为可以借他母后的生辰,被解除禁足,结果他不过是获得了短暂解禁,宫宴过后,就被打发回东宫继续受罚。


    这一明显有些异常的反应,让他打心里感到恐慌与不安,这也是他在听说常贵妃母子有意谋取与盛国公府的亲事后,会沉不住气的原因之一。


    看着被禁足半年多后,再不复之前的优雅从容与温和,眉宇间越发充斥着不得志的阴郁之气的男子,太子妃的心情十分复杂。


    “没有,臣妾听说太子心情不佳,特意回来看望殿下,臣妾不知殿下是如何得知外面的事,只是对于这件事,父皇与母后那边都已有了定论,殿下若想早日解禁,最好不要像这般肆意发脾气得好。”


    太子冷笑道,“你可真是孤的好太子妃,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不仅没有想着派人通知孤,还这般指责孤,你可别忘了,先有孤这个太子,才有你这个太子妃,若孤的位置受到威胁,你这个太子妃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太子妃当然知道这些,不过她是的真心为太子的处境着想,才会在听说他大发脾气的事情后,赶紧回东宫劝诫他。


    结果对方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要这般典解她的一番好心。


    “臣妾绝无指责殿下之意,只是想要提醒殿下,父皇与母后肯定有关注殿下在东宫的表现,您为这次的事大动肝火,可能会惹得父皇与母后不喜,臣妾没有及时告诉您这件事,也是因为父皇及时做出了相应的处置,五皇子不仅没能如愿,还为此付出了沉重代价,根本无法给殿下造成任何威胁。”


    太子闻言,这才脸色稍缓。


    “即便你是好意,也该及时告诉孤外面的这些消息才对,孤被罚后,无法及时知道外界的消息,难免急躁了些。”


    太子在近两次被罚后,皇上和柳明月虽然没有禁止东宫获取外面的消息,例如太子妃可以随意进出东宫,也能随时带回外面的消息。


    但与从前不同,皇上和柳明月都没再派人特意整理好外界的消息,方便太子及时掌握外界一切动向,这其实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只是太子显然不愿意往坏的方面想,有意无视。


    “依臣妾之见,父皇罚殿下,就是为了想要磨磨殿下的性子,希望您能变得更沉稳、心性更坚韧些,殿下若能让父皇与母后看到您的改变,或许就能解禁了呢。”


    在过去半年多的时间里,太子妃曾无数次的这般劝慰自己的丈夫,可惜对一直不以为然,甚至还心生反感。


    如今再次老话重提,太子妃也不过是想要再略尽心力而已,她知道让太子继续被禁足在东宫,会让他的状态变得越来越糟。


    可她更清楚,这样的太子得以解禁,走出东宫后,只会在不久后,再次惹下新的麻烦,还有可能会像五皇子那样气着她公公,或许还会连累她婆婆。


    所以太子妃的心情一直有些矛盾,在婆婆生辰之前的那段时间,也就是太子这次禁足满半年后,也曾在明里暗里为太子争取过解禁的机会。


    但在经过五皇子的事情后,她更偏向让太子继续禁足,她公公那身体状态,已经够让她婆婆操心的了,还是不能再让太子出去给添乱。


    【作者有话说】


    208


    第208章


    猜测


    承天九年的冬月底,出海近一年的船队返航,这一趟出海的商船,大半都是民间私人势力的船,朝廷的船只占了一小部分。


    这也就意味着朝廷这次的船队收入,无法跟跟前两次比,让朝中许多官员,尤其是户部官员深感遗憾。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去年的船队回来的本就比较晚,请求海军帮忙护航的民间船队太多,哪怕有宫中压着,也在海军方面主动表示要尽快接护送任务后,就赶在年前再次出海。


    中间只休息两个多月,两个多月的时间,要完成休整、修护船只、装货等事务,时间实在太赶。


    所以户部只是出动了一批备用船与新船,船只数量与装的货,还不到之前的一半,海贸司船队这边的老船员,大半都得以留下休假。


    皇上和户部对此深感可惜,柳明月却觉得这样才对,为船员们的身体与心理状态着想,本就不该让这海贸司的船员,频繁的长期出海,毕竟现在的海上生活条件很差。


    不过随着船队和海军归属朝廷,两边在近两年都扩增了不少人手,接下来可以用以老带新的方式,让这些人员都能轮值,获得充足的休假机会。


    伴随着这只由海军护航的船队返船靠岸,许多与之相关的消息也在内陆传开。


    例如船队这次出海,不仅与早就盯上大安船队一支规模庞大的海盗团伙,发生激烈的交火,还遇上过威力极强的大风大浪。


    海军与海贸司的老人,都知道厉害,配合默契,无论在多么恶劣下的形势下,都能听指挥,反应也非常迅速,所以损失不大。


    那些民间船队就有些惨了,他们遇事容易惊慌失措,还总是一意孤行,没有听从海军的统一指挥,几次下来,损失了不少船只。


    哪怕随后又有消息传出,那些等不及海军的护航,自己组了批人手就出海的船队,有的直接全军覆没,有的还是靠遇上大安的这支船队,才侥幸保存下部分船只。


    总之就是,这次出海,可以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损失小、赚得多的船队,当然让人深感庆幸和满意,例如户部上下,毕竟海贸司的船队这次可以说是基本没什么损失。


    而那损失的船只多,赚得少的船队东家与其幕后的人,就有些失望了。


    那些因太过急于出海赚钱,低估了海上凶险程度的船队,导致船队血本无归,或是只能堪堪保本的船队及其背后的靠山,则是非常不满意,不敢怨宫中,就将责任归咎到海军身上。


    所以在船队归航后,各种弹劾奏折被相继送入宫中,都是指责海军不该不尽早接护航任务,不够尽心心力,或是偏心海贸司的船等。


    被弹劾的对象,首当其冲的就是从三品的指挥使左子兴,这皇上非常不满。


    “不是那些人自己求财心切,等不及海军这种做好安排,就急着冒然出海,就是那些人的船队不听安排,朕没怪他们差点连累到海军和朝廷的船队,他们就该偷着笑了,竟然还敢怪海军没护好他们的船队,真是岂有此理!”


    这海军指挥使若换成是别人,皇上肯定不至于如此在意,但那左子兴是皇上最喜欢的大侄子,这般被人反复弹劾,皇上肯定无法容忍。


    “陛下和他们计较什么,对于这种无理的弹劾,咱们直接都给驳了就是,反正咱们又不可能因为这些人的说辞,就对大侄子心生不满。”


    皇上一想,发现还真是这样,这些因无凭无据,只能极力贬低和责怪左子兴这位海军指挥使的弹劾,唯一能起到的作用,就是在他与皇后面前,给左子兴上眼药,让他们对左子兴的能力产生失望与不满,从而不再信任和重用左子兴而已。


    “皇后说得对,只要咱们不在意,朕确实没必要和这些利欲熏心的家伙计较,不过咱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不仅要将这些人记下来,还要申饬他们几句。”


    柳明月笑着应下,将手上的奏折递给皇上道。


    “这是咱们大侄子的折子,看来他对咱们给海军准备的礼物,非常的满意啊,言语之间皆是夸赞。”


    皇上欣慰的笑着道,“这样就好,看来这航海钟,确实能帮上他们的忙,那孩子实诚,不会说虚话,就像朕也觉得这摆钟十分好用一样。”


    柳明月点头道,“是啊,用惯这种计时钟,臣妾都不适应别的计时方式了,这马上就要过年了,陛下何不召大侄子回来聚聚。”


    这个提议显然让皇上很心动,不过他在想了一下后,才回道。


    “朕当然想召他回来,就是不知道他本人愿不愿意,这孩子是个心思重的,顾忌多,朕还是先去信问问吧。”


    柳明月对此当然没有意见,她会有这个提议,也是为了照顾皇上的心情。


    “反正现在有了航海钟的辅助,而且已经弄清楚了航海钟的性能,出海的安全性大增,咱们大侄子也已培养出了几位能独挡一面的左右手,以后若无必要,他就能尽量留在海军驻地,陛下想要召他进京,倒也方便。”


    皇上深以为然的点头,“是啊,只要他不用再像现在这样频繁出海,以后再想见面,就方便多了。”


    与此同时,在集庆府城最好的酒楼雅室内,在安排好相关事宜后,总算得空的几人,正坐在那里大快朵颐。


    吃得快要撑着后,吴尚青才一脸满足的开口道。


    “在海上时,最想念的就是这些,每次回来吃上这么一顿,才有种终于活过来的感觉。”


    魏长延又吃了几口,才放下筷子,端起茶水喝了口。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一出海,就只能靠那些干粮将就着活着,不过就这,还是娘娘为咱们考虑,特意让人研究出了那些肉干、果干、蔬菜干和各式罐头,要不然,这船上的日子更难熬。”


    蒋清言点头道,“这倒是,其他常在海上出入的人,谁都没咱们的条件好,就是再怎么好的东西,一吃就是数月,终究还是会腻啊。”


    吴尚青神秘兮兮的低声道。


    “我听说,娘娘好像又命冶炼工坊那边在研制什么东西,据说是个大家伙,好像也是要用在咱们船上的,为了这个,那冶炼工坊靠着卖两轮车、三轮车和摆钟,好不容易才赚到的那点儿钱,都给投进去了也听不到声响,让一心想让工坊盈利的高兄,都快为这事儿愁哭了。”


    几人闻言,都忍不住发出哄笑声,其实冶炼工坊自打研制出自行车和摆钟后,是真没少挣钱,只是工坊赚的那些钱,在这些习惯在海外赚大钱的同期而言,实在微不足道。


    左子兴也笑,不过他不像其他人,与冶炼工坊的高管事不仅是通过同一届大招募,进入宫中产业任职的,而且还曾一起接受过培训,都是同期中的佼佼者。


    只是对方实在不适应海上环境,才被调回内陆产业任职,彼此之间不仅存在一些同期之谊,还有些战友情,所以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重点。


    “能用在咱们船上的大家伙?可知那是什么东西?若不是能起到很重要的作用,娘娘应该不会想着要给咱们船上研究什么大家伙才对。”


    若是什么大家伙,势必会给船只带来更重的负担,让船吃水加重,不便于船只航行。


    吴尚青赶紧解释道,“我知道的不多,只是听说那东西的构造更为复杂,对工艺技术要求更高,才会将它称为大家伙,东西的体积应该不算大才对,具体情况,工坊那边当然不会多说,只是为了了解咱们这些船只的船身构造和航行动力数据,才提了几句。”


    听到他这么说,众人顿时都来了兴致,纷纷猜测工坊那边可能是在研制什么东西。


    魏长延疑惑的说道,“问船身结构,倒是好理解,若是为咱们的船研制的,肯定要考虑装在什么位置,但是问航行动力,就让人猜不出这个目的了。”


    蒋清言开玩笑道,“总不至于是娘娘觉得咱们的船靠人力、风力和海浪之力航行太慢,就想给我们船配上拉船的吧,那海上的大鱼倒是不错,可咱们也没本事抓住并驯服啊。”


    众人都忍不住失笑,左子兴却皱眉道。


    “工坊既然在问与动力相关的数据,应该就是与动力有关才对,你们可别忘了,不管是这宫里赏给我等的两车,还是这航海钟,都是靠机械制动的。”


    209


    第209章


    高兴


    承天十年,又是大考之年,大招募在地方上的初试,在年前就已展开且出了结果。


    位处偏远之地的举子和通过大招募初试的人,在年后就陆续踏上进京之途。


    宫中和朝廷也在年后就开始做相应的准备工作,这种一年忙到头的高强度工作,令那些不适应的官吏们也不得不适应。


    毕竟宫中的皇上、皇后连过年期间都没怎么歇着,不仅要在宫宴上犒劳朝中和地方上的有功之臣,还要主持多场祭祀活动。


    除此之外,皇上与皇后还抽时间去京城内外看望那些普通百姓,关心他们的生活环境与状态,了解他们的一些需求,并送上年礼。


    自那年的京城地动过后,这一过年慰问百姓的行程,已被保留下来。


    也正因此,在京城及周围区域任职的官吏,都格外奉公守法、忠于职守一些,因京中贵人多,最容易出现的某些欺凌现象,都因此而销声匿迹了大半,纵有出现,犯事儿也多是外地来京的。


    因为宫中从来都不会提前确定要去哪片区域慰问百姓,临时的行程让人防不胜防,所以京城周围区域的官员,做事都很用心。


    对这些官员而言,这固然是个压力,可同时也是一个动力,因为一旦所他们的辖区被选中,自己的政绩就有机会被皇上、皇后看到,从而获得重用。


    而且就算不能被重用,谁也不想自己被追责,尤其是被丢官罢职,毕竟这些都是有前例的。


    大招募与春闱都是三年举办一届,虽然考试的日期分先后,但也算得上是同期,两场参考人数都很多的重要考试,都在同一时期举办,让这个工作强度倍增都不止。


    “如今的大招募,不仅与第一场大招募的招人目标,正是那些落第举子不同,还有意让人做二选一的决定,排斥掉那些落第举子,我们为何不改改时间?”


    面对皇上的不解,柳明月为他解释道。


    “臣妾想的是,让这两项考试在同期举办,可借春闱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的地位与影响力,抬高一下大招募的声望与影响力。”


    说白点,就是搞捆绑蹭热度。


    皇上不知道这些操作的名称,但他脑子转得快,听柳明月这么一说,他就瞬间领会到了这种操作的好处。


    “听皇后这么一说,朕才发现,好像还真能起到这种作用,可以让大招募在短时间内,就借春闱变得深入人心,让人觉得它与春闱一样重要。”


    柳明月比谁都清楚这种操作的好处,而且是时间越久,这种效果越好。


    “可惜的是,这次参加大招募的报名人数和通过初试的人数,都比上届少了许多啊。”


    皇上回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民间那些真正有本事的人,大半都在上次考出来了,仅时隔三年,新长成的人才有限,而且春闱也是这样啊,三年一次,能考中的只有两三百人而已,这才正常,若是每次都能录选个几千人,咱们也没有那么多的位置他们啊。”


    若非如今的大安还处开国之初,朝野上下都缺人,位置还算富足,等到开国时间久了,即便春闱每次考中的只有两三百人,也不一定能安置得下。


    柳明月又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让她感慨的是,当下这个时代因教育的严重落后,或者说是严重缺乏,才会导致这种朝廷给提供机会,却没多少人有能力争取的可悲现象。


    “陛下说得也是,不过从今年起,咱们就能往地方推广高产玉蜀黍和甘薯了,粮食多了,再加上咱们革新医药制度,势必能在接下来促进咱们大安的人口增长,人口多起来后,朝廷也会需要更多的人。”


    开国之初,大安的总人口只有两千万左右,这个数字,甚至还不及她所生活的时代,一座一线城市的人口数量。


    开国十年,也就三千万左右,其中至少有近一千万,都是这十年内的新增人口,如今这加起来还远不到十万人的官吏,管理这三千万人口,还算够用,以后可就未必了。


    说起,准确的说,应该是想起这些与民生相关的各种数据,柳明月就觉繁琐与压力山大,皇上也觉头大。


    “先走一步算一步吧,人口增长是好事,也是麻烦啊,这皇帝,真是太操心了,廷君呢,五岁了,是时候让他开始受些熏陶,学着点了。”


    苏福闻言,下意识看向皇后,柳明月只觉无语,刚过三周岁的孩子,让他来这勤务殿学什么?


    “陛下的想法是好的,不过廷君的年龄还是太小了点儿,还是让他先跟着锦昭多学几个字吧。”


    皇上不赞成的回道,“认字归认字,这些国家大事,也该让他从旁听着些,给他开阔一下思想与眼界,咱们可不……”


    皇上的话没说完,就见卓辉满脸喜气洋洋的进来通报。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芳仪姑姑过来禀报,说是太子妃娘娘有喜了,已有两个月左右。”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不仅柳明月高兴,皇上更觉高兴。


    因看不上东宫的那些侍妾,他与柳明月一样,对东宫已出生庶子,与现已怀孕的两个侍妾,都不怎么在意。


    在听说太子妃有孕后,则是立刻张罗着要重赏,命人照顾好太子妃,毫不掩饰自己对儿媳的重视态度,柳明月当然是不遑多让。


    帝后二人的反应,相当于再次告诉外人,太子即便被罚,东宫地位依旧无比稳固的事实。


    太子在得知太子妃有孕后,他父母这不吝重赏的反应,也很高兴。


    被禁足在东宫近一年的时间里,东宫新添一位小郡主之余,又多了两位有孕的侍妾,可他父母那边的反应一直都很冷淡,让他一直忐忑不已。


    因为他父母所展现出的这种只重嫡出,不重视庶出的态度,再次给他带来了极大的信心,他是中宫嫡子,拥有无人可动摇的嫡出身份和地位。


    回坤元宫见过太子妃后,柳明月有些迟疑的开口道。


    “你如今有了身孕,还要负责处理宫务,再照顾廷君,可能会存在力有不逮之处,你父皇有意将廷君迁到乾元宫居住,不知你意下如何?你不必有压力,我们并没有勉强之意。”


    太子妃当然不会怀疑她婆婆的话,毕竟这几年下来,她很了解自己的婆婆,从来都是有一说一,不会跟她用心思。


    “儿臣愿意,父皇愿意帮忙教导廷君,是廷君的荣幸,儿臣高兴还来不及,绝对不会有异议,也不会多想。”


    这是太子妃的真实想法,将她儿子带去乾元宫,对她儿子来说,乃是百利无一害的大好事。


    何况她亲眼见证了自己的弟弟,在她公公婆婆的教导下,从之前的怯懦内向,变得开朗活泼大方,还文武双全,优秀到让她都不敢相信。


    公公婆婆在教导她弟弟的事情上,都肯这么的用心,更加说是现在照顾和教导自己孙子,太子妃只觉感激不已,丝毫不会怀疑公公婆婆是在抢她的孩子。


    见太子妃是真心愿意将孩子交给乾元宫,不存在勉强之意,柳明月才放心。


    “这样就好,廷君虽然住过去了,但在今天完成每天的课业后,就能随时回来陪你,锦昭现在也大些了,让他继续住在坤元宫,已经有些不合适了,就让他陪着廷君一起搬去乾元宫吧。”


    太子妃知道,这也是为了照顾她的想法,让她知道,这个安排并非有意隔开他们母子,疏远他们母子关系。


    而且她能隐约猜到公公婆婆做这一安排的目的,对此,她当然没有异议,虽然这么做,可能有些对不起她的丈夫,但她支持。


    【作者有话说】


    210


    第210章


    驳回


    柳明月对这个儿媳妇,是真心满意,比对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便宜儿子满意多了。


    所以她当然不想与对方因为这样的事情产生隔阂,才会这般仔细的跟对方说清楚,她是真没抢孩子的想法。


    何况她每天的政务都操心不完,也没那个时间和精力去亲自教养一个三岁小娃娃。


    这是皇上的意思,而皇上的心思也很明显,就像他在之前就曾不止一次的说过的那样,他打算早早的开始用心教养孙子,好将孙子给培养出来,不让这个孙了走其父的老路。


    柳明月所能争取到的,也就是看太子妃这个儿媳的的意见,若太子妃没有意见,她就同意,若太子妃不同意,她肯定也不支持。


    毕竟让一个三岁的孩子离开自己的母亲,哪怕天天都能见面,也与住在一起还是有差别的,想不开的就会觉得这是公公婆婆在抢孩子,不愿让孩子与母亲亲近。


    好在太子妃确实是个能看得开,想法通透的,能意识到,这对她的儿子来说,绝对是件大好事,所以答应得毫不勉强,没有半点多心。


    这个结果也算是让柳明月松了口气,皇上想要亲自培养孙子的愿望得以实现,对他的身体状态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不管是杨正奉,还是通过医药部从民间发掘出的两位大医,都曾跟柳明月说过,以皇上的身体状态,能维持这么几年,还能维持得这么好,已经算是一个奇迹。


    这与皇上的心情状态,以及求生意志,存在着密不可分的联系,经历过去年的那场严重刺激后,皇上能恢复到现在的状态,已属十分难得。


    至于皇上还能再坚持多久,谁也说不好,柳明月也希望借养孙子这件事,能给皇上的生活带来生机与动力。


    只是她绝不会因此而勉强太子妃这个母亲,因为除了个人原则问题,还因那样做,容易给将来埋下隐患。


    随着一些重臣在勤务殿见到太子长子的次数日益增多,有不少人都忍不住在暗地里嘀咕,揣测皇上、皇后此举的用意。


    已经成年的太子,这次被禁足东宫的时长一再创新记录,太子的嫡长子却被帝后带在身边,皇上亲自教这个孙子认字写字,让小皇孙旁听、旁观他们君臣奏对。


    这其中所透露出的信号,让人不得不深思,连崔相与何相在内。


    他们与帝后打交道最多,最清楚皇上与皇后对太子的态度,从最初的悉心教导,与后来的失望与不满,到最后的冷漠与忍无可忍,直接将其长期禁足在东宫。


    即便如此,他们也难以相信,皇上与皇后会做出放弃太子,培养如今还年幼的太子嫡长子的决定。


    毕竟他们从皇上越来越无心朝政,极少亲自批阅奏折,将军政大权都交到皇后皇上,去御林卫当教席的频率也有所减少的表现上,可以看出皇上的身体状态可能越来越差的真相。


    在皇上的身体状态江河日下的情况下,皇上不想着要赶紧培养太子,方便太子能顺利接手这大安的江山,反而将军政大权都交给皇后,自己教养起了孙子。


    这其中所透露出的信息,着实让人难以置信,可是崔相等人即便心里有所猜测,也不敢说出来。


    因为他们心里清楚,这事儿若被传出去,势必会引起朝野震动,这种史无前例的事儿实在有违礼制,让人无法理解。


    可是另一方面,崔相等人都很清楚,皇上正在布局的这个安排,才是对大安江山更有利的安排。


    他们这些朝堂重臣都已熟悉皇后的做事与执政风格,而且双方配合得很好,皇后的思想开明,只要是于国于民有益,她勇于接受和尝试一切新的规则制度和做法。


    这让许多有志之士都能从中看到属于自己的机会,谁不想为新朝开闯一番盛世基业,从而青史留名呢。


    而这,是饱读诗书,十分重礼,却墨守陈规的太子,所无法满足他们的。


    所以纵然有不少人看出来了,他们也很有默契的选择保持缄默,没人跳出来戳破那层窗户纸。


    有些人纵然不支持,也只敢委婉的上奏,建议皇上和柳明月将太子解禁,让太子重新临朝。


    毕竟如今的朝堂,被牢牢的掌握在柳明月和皇上之手,皇上不问政事,却声威犹存,他们还要在皇后手下混饭吃,不划算为太子得罪皇后。


    在他们看来,太子毕竟是皇后亲子,不管将来怎样,终究是他们母子之间的事,他们外人不划算从中掺合,得罪了哪位都有可能给自家带来惨痛下场。


    承天十年的春闱与大招募相继落幕后,哪怕春闱持续了上一届的风格,懂庶务、文章务实的考生,能获得更高的名次,录取的比率更高,也没人再敢提什么异议。


    通过大招募终试的人,都得以入仕的事,也没人再敢跳出来反对。


    因为他们都能从中看出宫中的决心,再结合朝廷在皇后的执政风格的影响下,所形成的主流趋势,谁都能意识到,大安已呈现出新朝新气象。


    不想因落后而被淘汰,他*们必须要努力跟上新形势,得到皇上全力支持的皇后,是真正奉行能者上、庸者下的原则。


    再怎么有资历,或是面子,只要不能胜任自身职责,就会被调到闲职上,强行让人给会做事的人让位。


    承天十年分别通过春闱与大招募入仕的这批官吏,从一开始,就是在这种氛围中,被灌输了相关的认知和原则,入职后,都表现得非常努力。


    而新人的努力,也给老人带来了紧迫感,从朝堂到地方都充斥着这种勤政之风,各项政令的执行,都变得高效了许多。


    最明显的效果,就是两种高产粮种在地方上的推广十分顺利,分到粮种的地方官衙,都高度重视这两种作物的培育和种植工作。


    要知道在以往,许多地方可没这么重视司农司推广的新种与新农具等。


    毕竟对许多地方官员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任由老百姓按照他们的自己经验种地就行,实在没必要劳心费力的劝导那些固执,不愿接受新事物的老百姓,去种朝廷要求推广种植的新作物,或是使用那些陌生的农具。


    又到一年的丰收季节,收到大安各地呈上来的奏表,皇上十分欣慰。


    “朕原本还很担心那些地方官衙又阳奉阴违,浪费这些珍贵的高产粮种,如今看来,情况还不错啊,从各地报上来的产量上看,各地都很用心啊,明年就能进行全国推广了。”


    柳明月对此也很满意,“是啊,从这些奏表上看,大安今年的整体收成都很不错,百姓们应该可以多吃几顿饱饭了吧。”


    哪怕仍有几处局部遭遇各种小范围天灾的区域,产量大减,但是有朝廷给予的惠政和补贴,影响也不大。


    听到柳明月的话,皇上心中更觉欣慰了。


    “想当年,朕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机会多吃几顿饱饭,可惜,朕在乡下种地的那些年,很少能有机会吃饱一顿,没想到多年后,朕竟然能有机会让这天下大半百姓都能吃饱饭,哈哈,想想,朕这辈子还挺圆满啊。”


    皇上这话还真不是虚言,哪怕都知道船队出海的风险很大,可是今年出海的船队更多,多到需要分几成几批,分别出发前往不同方向的海域。


    每批船队都满载大批的货物,大安各地都出现了不少新建的作坊,主要都为那些船队供货,给朝廷增加了许多税收。


    再加上海贸的大笔税收与官方船队出海赚取的收入,加起来远在农业税收入之上,使得朝廷根本不必通过加征税赋,来满足朝廷日益增加的各种开支。


    如此一来,大安各地的粮税,仍保持在开国之初的优惠税率,最高也不超过十五税一,某些遭遇自然灾害的区域,动辄就是免税三年。


    这样一来,百姓们辛苦种田的产出,不会再像以往,大半都需用来交税,能留下的那一小部分,根本不够让他们养家糊口。


    有不少大臣都曾上奏,在明里暗里指出,此举可能会给朝廷带来隐患,大安也应遵循之前那历朝历代的规则,说直白点,就是不能让百姓吃太饱,那样容易生事。


    可是对此,不仅柳明月不愿理会,皇上更是看到就来气,即便皇上也知道,从统治者的角度讲,这些建议确实有其道理。


    柳明月当然也知道按照所谓的帝王之术而言,劳民疲民愚民弱民贫民,的确有利于加强封建皇权的统治。


    可她更知道,现在的炎黄民族,已经到了需要进步和革新的关键时期,继续这么下去,只会让这个民族在未来遭遇灭顶之灾。


    承天十年的初冬之际,宫中接到沿海地方官衙的奏报,说是有一批来自海外异域的人,请求登岸休整或是定居,柳明月直接毫不客气的驳回,只许给些水与食物,略尽仁义。


    【作者有话说】


    抱歉,马上就要到大家最想看到或是不想看到的关键情节,思路有些卡。


    211


    第211章


    教化


    炎黄历朝历代皆自恃为礼仪之邦,对那些远道而来的异族,多以包容仁义的态度相待。


    柳明月的这一决定,显然有违礼制,所以礼部在接到被驳回的圣旨后,当朝提出抗议。


    听着他们口口声声的说什么此举有失大国风范,柳明月一直无于衷,直到朝中大半朝臣都表示,此举有失仁义,于礼不合,理应接纳那些流落大安的异域之人后,她才令冯含宁当众读了一卷文书。


    文书中的内容,皆来自正史,每条内容都不算多,可是寥寥数语所透露出的信息却很多。


    这个时空的炎黄民族,是从始皇一统六国后,开始走向让柳明月感到陌生的历史方向。


    但是导致一些重大的历史转折出现的事件,基本都有出现,顶多不过是换了些关键人物,发展过程也有所差别而已。


    例如大安之前的宁朝后期,在柳明月的记忆中,是草原异族入侵统治了近百年了元朝。


    但在这里,那近百年间,草原异族虽然入侵,并占据了大片的土地,但是他们始终没能彻底建立起统治政权。


    宁朝也曾被迫迁都,但是宁朝皇族在最后并不是全都直接亡于草原异族之手,而是在名存实亡多年后,分别覆灭于异族与各种势力之手。


    宁朝之前的弘朝,亡于狄戎之灾,弘朝尚未大一统之前的梁朝灭于五夷乱梁。


    这两场由异族叛乱所引发的大灾难,每次都给炎黄民族的人口与经济文化,都带来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而发生狄戎之灾和五夷乱梁的起因,就是当时的皇朝所接收的大量降敌和难民。


    前朝部分皇室宗族逃亡到沿海城市后,却亡于在当地只手遮天的海外异族后裔之手。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次影响力不那么大的相关记载,炎黄民族的百姓,大多都是善良而宽容的,他们接纳那些因各种原因逃亡至炎黄的异族,最后被反噬的事件,一直有在上演。


    听完柳明月让人整理出来的这些,每一条都代表着一次血的教训的历史记载,原本还热闹的朝堂,已变得寂静无声。


    柳明月环视殿内众人道,“这些就是本宫会拒绝接收难民的原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们大安不仅不会收下这批来自海外的难民,我们还要将’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接收难民‘这条,列为大安的基本法规。”


    众大臣已经没了之前的理直气壮,不过仍有不死心的回道。


    “娘娘,这批难民来自遥远的海外,不像史上那些,接收了他们,只会让我大安的声望远扬海外,依臣之见,仅凭他们那毫无根基的百十人,也没什么机会给我们大安造成威胁。”


    柳明月知道这朝中有些人在打什么主意,这些难民来自海外,手中肯定掌握有一些航线,也知道海外一些邦国的情况。


    这些人落居大安后,若能为他们所用,就能帮他们开辟海外更广阔的市场


    还有一些人,则是为了自身的名望,想要借此事让自己的仁义之名远扬海外,或者是在史书上被记上一笔。


    他们能想到的这些,柳明月当然也能想到,所以她已令海贸司的人在私下里前去接触。


    人是一定不能接收的,却能通过一方唱红脸、一方唱白脸,方便海贸司的人利用物资和航线做交易,从那些人口中多榨出一些有用信息。


    “前朝那些决定收留异族的人,也都抱着你们这种想法,可是当他们借助我们先辈的仁慈和宽容,得以发展壮大后,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屠戮我们先辈,抢占我们的土地、财富,还想要成为我们这片炎黄大地的主宰。”


    皇上也跟着表态道,“皇后说得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百年前,前朝人口最多时,达一万万,可我大安开朝之初,首次统计出的人口只有不足两千万,亡于异族之手的百姓,少说也多达上千万。”


    其它数千万,有的间接死在异族之手,有的死于各种天灾、战乱和疫病。


    在此前一直不曾表态的崔相这才开口道。


    “陛下圣明,娘娘圣明,那些异族乃是不可控的祸端,我大安万不可再重蹈覆辙,臣以为,应当派出海军舰队,直接将他们驱逐出我大安海域,同样可扬我大安国威。”


    不得不说,这就是默契,柳明月露出一丝笑意,皇上也做出将要点头认可的动作,立刻有大臣出列道。


    “臣以为此举不妥,如娘娘所言,给些水与食物,让他们离开也就罢了,出动海军驱逐,未免太有失我大国风度了些。”


    崔相露出一脸不悦之情,“对这些异族,与他们讲什么风度?胆敢不请自来,冒然进入我大安海域,本就是他们有错在先,我大安没追究他们责任,已属宽容。”


    何相迅速明白过来,立刻跟着表态道。


    “不错,升米恩、斗米仇,能给他们一些水食,已属仁慈,绝对不可给异族留下得寸尺的机会。”


    两位丞相明确支持宫中的决定,甚至还更强势,勋贵出身的那些功臣,大半都曾与异族战斗,视异族为死敌。


    哪怕是在此前觉得那些异族身上有利可图的人,现在也都不得不放弃自己的那点盘算。


    下朝后,皇上忍不住摇头叹息道。


    “你刚开始说时,朕还觉得不至于,如今看来,朕真是低估了某些人的逐名逐利之心,咱们大安才将入侵的异族赶出去多久啊,各处边境至今仍在不时发生战事,可是这些都曾经历过异族入侵之祸的人,就已经好了伤疤忘了痛,真是让人寒心呐。”


    在皇上看来,异族就是异族,从海外来的,与从边境来的没什么差别,他平等的憎恶所有异族,毕竟他当年也没少与异族作战,有不少亲近之人都死于那些战争中。


    柳明月对此更是深有体会,在她自己所在的时空中,相当于大安的那个朝代,更是直接亡于曾被那个朝代接收过的难民族群的后代之手。


    “是啊,所以对于这样的人,咱们一定不可重用,臣妾最恨的也是这种为一己私利,罔顾国家民族大义之辈。”


    不管是为逐名还是为逐利,柳明月都很不喜欢这种人。


    “朕也恨,可是这种人,古代今来都不少,咱们甚至都无法保证大安的将来,不会出现这种被人挑唆几句,就好大喜功的揽事的皇帝,从而闯下养虎为患的大祸。”


    柳明月也不敢说,大安的将来就不会像她所熟知的那个朝代,亡于自己曾救下的难民后代之手。


    “教化,只能靠教化了,我们要全面推行教化,不仅要教廷君他们,还要编辑相关的教材,打小就教大安的年轻一代,要让他们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忠君爱国‘。’爱国荣、叛国耻之‘类的思想,牢记在心。”


    皇上闻言,不禁有些有犹虑。


    “这样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些,而且这个投入将会很大吧?”


    在皇上的印象中,与上学有关的花费都很大,一般家庭根本负担不起。


    即便如此,朝廷目前每年在推广教化上的投入,本就不少,若想在民间全面推行教化,这个投入可就更大了。


    这个投入当然很大,这也是柳明月早知道教育的重要性,以及教育不发达的弊端,却没急着改变这一现状的原因。


    教育注定是个投入大却见效慢,甚至不一定能见效的大方向,可它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却不在农业、商业、医药之下。


    “肯定很大,咱们先一步步的慢慢来吧,从改革现有的一些启蒙教育书籍开始,所有书院,在接下来,都要加开大安律法和炎黄史,与异族相关的内容,要作为重点,让每一位学子都要熟记于心。”


    风向很重要,要是从现在起,就掀起某些风向,这个时代的大安,总不至于再出现救助并接受难民,待难民宽容大方,最后养虎为患的灾难吧。


    【作者有话说】


    212


    第212章


    功利


    如何推行相关教化,需要做很多准备工作,非常耗时耗力,远非一日之功。


    不过只要能得到皇上这位开国皇帝的支持,就算是师出有名,不仅对当下的人,乃至对后世而言,此事都更具权威性与影响力。


    承天十年的秋末,太子妃子再次产下一子,柳明月在第一时间得知消息后,高兴之余,也略有那么一丝无法言喻的遗憾。


    与她相比,皇上对此当然是纯粹的只感到欣喜,太子有了两个嫡子,无疑是给皇位嫡脉传承加了份保障。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来自皇上、皇后的赏赐,如流水般的被相继被送入东宫,令人为之侧目。


    京中那些曾在当年暗地里议论太子妃无福、不祥的人,都纷纷闭了嘴,不管是帝后对这位儿媳高度重视的态度,还是太子妃生下两位太子嫡子的事,都已充分表明,这位比谁都有福气。


    东宫那些暗自嘲笑太子妃被抢走长子,或是嫉恨太子妃的长子被皇上带在身边教养的侍妾们,在得知太子妃又产下一子后,心情更是郁闷不已。


    唯一能让她们稍感安慰的,也就太子对太子妃产子一事,既没那么重视,也没那么欣喜的反应了。


    柳明月当然也有注意到便宜儿子的冷淡反应,不过她不仅没有再为此动气,也懒得再就此对太子多说什么。


    与此同时,她其实也能理解太子被禁足东宫一年多的时间后,心中所充斥着的那些憋屈与烦闷。


    但她并不同情对方,也不会因此而感到愧疚,因为对方会落得如今这境地,完全是他自己作的。


    放对方出去,不仅会给皇上的身体状态带来威胁,还会给她与朝廷带来麻烦,扰乱当前这好不容易才开创出的大好局面。


    何况不管是她也好,还是皇上、太子妃等其他人,虽然没有被禁足,但也一直生活在这宫中,被困在这方寸之间,没比太子的处境好到哪去,他自己心性不佳,承受不住,是他自己的问题。


    承天十年的万寿宴上,皇上心情十分好,不仅封赏了多位大臣的家眷,还首次隆重封赏了皇后的亲眷。


    杨宛如这位皇后的外甥女,被封为平乐县主,上阳伯府长房的那位将在年后成亲的嫡女,被封为和乐县主。


    有些人暗自打量柳明月的反应,想要看她会不会又像以往的许多次般,当众为娘家婉拒皇上的封赏。


    让许多人都感到意外的是,柳明月这次竟然一句推辞的话都没有说,直接在一旁笑着点头,一副对此乐见其成,很欣慰的样子。


    毕竟别人不知道,杨宛如的县主之位,是她在一年多之前,就已许诺给人家的,如今不过是借皇上之口,兑现了这个诺言而已。


    至于上阳伯府长房嫡女的县主之位,则是柳大夫人用自己的功绩,为她的小女儿兑换的。


    只是这两份封赏的真相,都不便对外公开而已,柳明月对此当然没有意见。


    而这两份封赏,除了让上阳伯府在京中的地位与影响力再次得到提升外,同时还带来了许多揣测。


    看到柳明月万寿宴上的反应,有不少人都在暗自猜测,是不是皇后之前一直压着娘家人,只是为了取得皇上的信任。


    如今她在朝中的地位稳固,不打算继续装了,才用封赏娘家侄女和外甥女作为试探。


    于是有那自诩已成功体恤到上意的人,就开始上奏,不吝溢美之词的恭维皇后的功绩,最后夸赞柳家教养有功,朝廷理应嘉奖。


    上这种奏折之人的用心,可谓是昭然若揭,而这些奏折也让皇上看得连连点头。


    “别的不说,这些奏折写得是真不错,若非看到这些,连朕都没意识到,自打皇后临朝以来,竟给朝廷带来了如此巨大的改变,这些人不知道,可朕心里清楚,能有这些改善,都该皇后居首功才对。”


    柳明月不以为意的回道,“陛下理这些做什么?正因历朝历代都不缺这种喜欢揣测上意,然后费尽心思投上所好的人,才会出现昏君频出的现象,这是他们揣测错了,若教他们揣测对了咱们的心思,咱们肯定也会对这种人心生好感。”


    而对方能得到他们这种上位者的好感,就意味着能有机会获得信任和重用,从而升官发财。


    皇上深以为然的点头道,“这倒是,天长日久的面对这些看着既合道理,还挺合心意的恭维与夸赞,着实是很难不让人头脑发昏啊。”


    他自己是因身体不好,被迫少了许多世俗的欲望,才能一直保持清醒与冷静,不会轻易被外人与外物所惑。


    而皇后,才是真正心性坚韧者,除了最重视他身体状态外,真正做到全心全意的为江山社稷和百姓民生谋福,早前多少还图个贤名,如今则是连贤名都不要了,让他自叹不如。


    柳明月当然知道皇上又在感叹什么。


    “对于这种人,我们只需奉行一条原则,就是不在意他说了什么,只在意他做什么,任他说得天花乱坠,恭维得再好听,只要他于国于民无功,就一概不用,不给他留下半点可趁之机,他就主动消停了。”


    皇上摇头叹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也就皇后能不受影响,朕都不敢说自己也能做到。”


    情商高、会说话,固然是个能让人事半功倍的本事,但得用在正道上,用得不是地方,过于功利,就让人不喜了。


    不过除了这种为讨好皇后,试探着提议应该重赏皇后娘家人的奏折外,同时也有弹劾此次对外戚封赏太过的折子。


    对于这类折子,柳明月都给搁置,留中不发,也就皇上闲着没事抽几本看看,当个乐子讲给廷君听。


    除了杨弘深在听说自己的长女获封县主后,忍不住再次质疑长女是靠着告诉宫中’预知‘消息获得的功劳,才会被封县主外,其他人对此倒是没什么旁的怀疑。


    毕竟杨宛如和柳家长房嫡女同时获封县主,也算是互为彼此的县主身份由来打掩护了。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本来思路不顺,又遇上现实中的麻烦,状态大受影响,还是没能写出来。


    213


    第213章


    错付


    承天十年底,左子兴、吴尚青等人进京述职,本来身体不适的皇上,都因此而振奋了许多。


    时隔数年,再次见到大侄子,皇上十分欣慰。


    “海军算是在你手上发展起来了,你是不是该考虑调回京中任职了?”


    左子兴有些犹虑,但是想到被禁足在东宫近两年的太子,他还是坚定了决心。


    “伯父的心意,侄儿明白,可是还是更喜海上生活,何况侄儿还想亲自观望一下那些被流放海外之人的情况,还想亲自解决伯母曾令我们海军重点关注的那个岛国。”


    皇上有些疑惑的问道,“岛国?哪个岛国?那个据说是几乎全民海盗的岛国吗?”


    左子兴点头道,“是的,有了您与伯母为我们准备的航海钟,想要完成这件事,已变得指日可待。”


    皇上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点头道。


    “你既然选择坚持留在海军,我就不会勉强,不过解决那岛国的事不急,还是要先继续发展海军,积累海军实力,要在有了万全把握之后再行动。”


    左子兴恭敬的应下,“伯父放心,伯母也只是下令让海军先调查那岛国的情况,并没有别的指示,是侄儿在了解到那岛国的情况后,私以为,那岛国内盛行的风气十分恶劣,放任其发展下去,很有可能会成大患,便擅自揣测了一下伯母的目的,侄儿定不会冒然行事。”


    考虑到下次再见,不知是何时,而且以他的身体状态,还能不能有机会再见,都很难讲,皇上终究还是决定,将有些话,趁这次相见就说开,以免为将来留下什么不必要的隐患。


    “嗯,其实,我早发现你伯母身上有些异常之处,只是不管将来怎样,你都不必深究,因为可以确定的是,她淡泊名利,对咱们大安的江山社稷和百姓,都怀着一片诚挚之心,毫无半点私心,连我都自叹不如,是位非常值得敬佩的人。”


    左子兴惊讶的看着他伯父,“伯父……”


    没等他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出口,皇上就已抬手制止他道。


    “你不要多问,像我一样当做毫无所觉就行,她嫉恶如仇,很重视真正有能力,能像她所期待的那样,能为国为民做实事的人,你就很合她的心意,所以就算没有我这层关系,她也会重用你,希望你也不要辜负她,待她要像待我一样尊敬。”


    听到这番很像是在交待后事的话,左子兴感到有些不安。


    “伯父的身体?”


    对着这个曾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助他打胜最关键的一战,却毫不居功的大侄子,皇上不仅会说出他心底深处最大的秘密,也不介意向对方提起家丑。


    “去岁因老五干出背信弃义的毁婚之事,被气狠了些,本来就不怎么健旺的身体,受了这次打击后,变得更差了,要不是你伯母弄出个医药部,从民间选拔出来几个水平不错的大医,还能帮忙维持着,你这次回来,可能就见不到我了。”


    因医药部是宫中一力坚持开创的,所有不存在立场问题的大夫,都能皇上、皇后无比推崇,比所有人都希望这两位能长命百姓,好让医药部能在朝中真正站稳脚跟,并发展得越来越好。


    要不然,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实在很担心新一任皇帝继位后,会取消医药部。


    所以不管是宫中的御医,还是新加入医药部的大医们,对皇上的身体,都非常的尽心尽力,为了尽量给皇上续命,绝对可谓是各展平生之绝学。


    不过这些都是机密消息,连宫中都没几人知道,更别说是一直远在海上的左子兴,更不知道这些。


    “伯父,您……您也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怎么还能那般动怒呢?”


    皇上摆摆手道,“唉,主要是因为这里面还关系到我年轻时候做的一些窝囊事,才没控制住,不过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无益,我虽然希望你回京,但是从你伯母对海军如此重视,还早有安排的态度看,海军这摊子事,还真就只有交给你负责,我才放心。”


    因听说皇上身体不好,刚打算开口留下的左子兴闻言,一时只觉进退两难。


    皇上见他满脸的悲伤和迟疑,笑着道。


    “你不用觉得为难,都是男子汉大丈夫,没必要儿女情长,有了航海钟的辅助,为船队护航这事儿,你完全可以撒手了,如今留在近海,登岸容易,是不是该好好考虑一下婚姻大事了?我就算是晚婚的了,可在你这个年纪,也快成亲了啊,你要是没相中的,就与你伯母就给你作主了。”


    面对来自长辈的催婚,满心的悲伤和犹虑都在瞬间消息,左子兴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赶紧回道。


    “婚姻大事,还是由侄儿自己决定得好,就不劳伯父和伯母费心了,侄儿一定会尽快解决终身大事,一定不会让伯父失望。”


    见皇上用充满质疑的眼神看着自己,左子兴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


    “真的,这次进京后,意外结识一位女官,侄儿觉得和她挺投缘,顺利的话,可能不久之后就能有好消息。”


    直到左子兴离开后,皇上还在好奇他侄儿到底看中了哪位女官,可惜他侄儿竟然不告诉他,这难免让他感到有些失落。


    毕竟他对自家大侄儿,可是毫无保留,连他原本打算带进棺材里的最大秘密,都没有瞒对方,结果这小子竟然为了某个女子,瞒他,真是错付了啊!


    听到皇上的抱怨,柳明月忍不住失笑。


    “大侄子不告诉您,肯定是因为有他自己的顾虑,这事若是能成也就罢了,若是不能成,人家是女官,还要继续在京中任职,说不定会让您对人家心生芥蒂,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那女子的出身经历,说不定有点儿问题,怕您不支持,就想等到生米煮成熟饭后,再向您坦白。”


    皇上闻言,不禁眼睛这一瞪。


    “这小子,竟然和朕玩起心眼了,我觉得你说的后面那个可能,很有可能就是真相,哼,朕是那么不开明的人吗?朕都能答应让那些女子入朝为官了,怎么可能会坏他的姻缘!”


    “这是关系到咱们大侄子终身幸福的大事,咱们不作任何干涉,就算是成全,您也不必焦虑,大侄子若能找到个与他情投意合,还能志同道合的妻子,实在是件幸事。”


    皇上深以为然的点头道,“这倒也是,凭咱们大侄子的条件,固然能配得上这天下所有的好女子,可关键是他自己得喜欢,朕当年娶妻晚,是迫于各种形势,他到这把年龄还不成亲,绝对是因为他眼光太高、太挑!”


    皇上能这么吐槽他最喜爱的大侄子,她这个便宜伯母,肯定不能跟着附和。


    “这婚姻大事,主要还是得看缘分,咱们大侄子这缘分来得是晚了点。”


    与此同时,柳明月心中想的却是,那女官应该不会是杨宛如吧?


    【作者有话说】


    214


    第214章


    可惜


    柳明月觉得,真不是她有偏见,杨宛如虽然经历特殊了点,但她这个人的心性与能力,着实有些配不左子兴。


    喜欢走捷径也好、投机取巧也罢,都属人之常情,只要没有损害别人的利益,柳明月并不反感。


    尤其是在杨宛如抱大腿不成,选择参加大招募,改用自己掌握的天灾信息走捷径后,她对此还很欢迎,对其有所改观。


    只是杨宛如这个人,实在让人有些难评,为富贵荣华与权势地位,不惜赌上自己的婚姻,固然有着当下的时代环境,给她的思想与见识带来的局限性的因素。


    被稽查司查到,在承天六年时,杨宛如应该是想靠着上辈子的记忆,知道苍河大坝会垮掉,竟然起了发国难财之意,这就让柳明月十分不喜了。


    哪怕在那之后,对方提前’预告‘的几次灾难,让朝廷和百姓免遭巨大灾难与损失,柳明月也愿意承认她所立下的大功,但是对其本性,柳明月始终无法认可。


    不过不管怎样,柳明月都不打算干涉左子兴的姻缘,希望这位命运多舛却才能出众的年轻俊杰,能如愿以偿,获得一门幸福美满的婚姻。


    与此同时,回到住处的左子兴,心情有些沉重,哪怕通过上次回京里的谈话,已经让他对皇上的身体有了心理准备。


    可是当他得知皇上的身体再次受了打击后,变得更加糟糕的消息后,终究还是会感到更加悲伤和痛苦。


    魏长延等人皆在年后接下护航任务,分别带队出海去了,这次只有吴尚青和左子兴一起进京述职。


    看到左子兴出宫后的这个神情凝重的反应,吴尚青有些不解。


    “子兴兄这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哪怕是对有着生死之交的好兄弟,左子兴也不可能说实话,只能叹了口气道。


    “陛下希望我能调回京中任职,我却拒绝了,可是拒绝之后,又为辜负了陛下的一番心意,感到有些愧疚。”


    吴尚青当然知道这位好友是真心喜欢海上,也愿意留在海上。


    “陛下想让子兴兄回京任职,当然是出于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和照顾,不过在我看来,子兴兄能够拒绝,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我之所以会这么认为,固然有知道子兴兄喜欢留在海上的因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说着,他凑到左子兴的身边低声道。


    “这次回京,我听说了不少最新消息,除了太子已被禁足东宫近两年的这个重头消息外,还有就是,太子的嫡长子,被接到乾元宫,由陛下与娘娘亲自教养的消息,眼看这宫中的形势是越来越复杂了,你这个身份太敏感了些,还是离远些比较好。”


    想到自己拒绝皇上想调他进京的提议时,他的脑海中首先闪过的,也是太子一直被禁足的事。


    “多谢尚青兄的提醒,我只知道太子一直被禁足的事,还真没听说陛下和娘娘亲自教养皇孙的消息,只是太子已成年,前些年在朝中的口碑也一向很好,为何会一直被禁足呢?”


    左子兴是真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何深意,太子是他那位伯母的亲生儿子,一再被禁足,这次更是直接禁了近两年,总不至于和他那位伯母身上的异常之处有关吧。


    再怎么异常,太子也是他伯母唯一嫡亲的儿子,总不至于被弃、被废吧?


    对于这件事,吴尚青还真听说了一些消息,若是对旁人,他肯定不会轻易透露,但是对左子兴,他当然是知无不言。


    “我听说,太子自上次被解除禁足出来后,一直在朝中跳得厉害,到处的结交和拉拢人,这次被禁足,是因他在去年年初,为讨好某些地方官员,叫上一些重臣,想要逼皇上和娘娘答应改掉当时的年度规划,将投向山南省的那些工事,分给各地。”


    说起这件事,吴尚青颇有些后怕的拍拍胸口道。


    “幸好陛下和娘娘在那件事情上非常坚持,被太子叫去的几位重臣,事先不知情,知道后,不仅不支持太子,还都坚定的表态支持陛下和娘娘的决定,要不然,那山南省的损失,可就更大了。”


    左子兴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怒意,亲爹还活着,亲娘在执政,太子在急什么?


    这么想,他也直接*这么问了出来。


    “世人皆知,太子殿下的东宫之位稳固如山,太子什么都不做,这大安的江山自会在将来被传到他的手中,他为何要这么做?”


    还做得这么明目张胆,是因有恃无恐吗?


    为此感到恼怒之余,左子兴随即想到一个可能,莫非这也是太子一直被禁足的原因?


    皇后肯定很了解皇上的身体状态,知道皇上的身体受不得严重的情绪刺激,干脆用眼不见心不烦的方式,一直将太子关着,免得他出来又搞些惹人生气的事。


    结果太子被禁东宫,倒是没机会搞事,五皇子却搞出一桩严重刺激到皇上的事。


    再加上两年前被斩首的那位二皇子,左子兴觉得,他伯父这辈子,真是命太苦了些,上无父母可依靠,中无兄弟姐妹相助,下无子女争气。


    好在他那位伯母身上虽有异常,但她能在关键时期成为他伯父的最大依仗,帮他伯父担起了这江山重担。


    “唉,谁知道太子是怎么想的呢?说起来,当年我与长延兄他们,还曾与微服的太子结交过,后来还曾一同在御林卫受训,太子不仅文采出众,且待人谦逊有礼,做事也细心体贴,让我们都很钦佩他,知道他的身份后,都为我们大安能有那么一位优秀的太子,感到庆幸。”


    说起这些,吴尚青的心情十分复杂,语气更是唏嘘不已。


    感情上,他十分不愿相信,当年那么优秀的一位少年,竟然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变得面目全非。


    可他更加相信,能让在当年就早早的为太子铺路的皇后,以及允许太子临朝观政的皇上,对其感到失望,乃至走到如今这近乎放弃的地步,肯定是太子自身出了问题,而且还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吴尚青觉得,他会这么认为,固然有着他是皇后的人,在立场方面会偏向皇后和皇上的缘故。


    但更多还是因为,他与皇后打交道多,知道对方是位目标坚定、心性坚韧,且真正体恤民生,大度无私的贤后。


    “没想到你们与太子之间,竟然还有着这样的缘分,之前都没听你们提起过。”


    正满心感慨的吴尚青不以为意的回道。


    “说来惭愧,我们当年在御林卫受训的那段时间,与太子走得近,相处也很愉快,后来也曾想过要与太子保持联系,这个心情,子兴兄应该可以理解吧?可惜,我们给东宫写的信,都如石沉大海,没有收到半句回音。”


    所以在后来,即便是在他们那次回京献宝、接受正式封赏之际,也没想过还要再去主动联系太子。


    对此,左子兴当然可以理解,他早知道,吴尚青他们这些人,都是被皇后录用且安排的。


    他们是皇后这位东家的人,太子是皇后唯一的儿子,刚好太子也有与他们结交的意愿,这个想要同时与未来东家打好关系的心思,当然很好理解,也属正常。


    “尚青兄言重了,我当然能够理解,其实我与太子之间的情况,也与你们差不多,陛下登基前,我与这位堂弟虽然见得少,但是当时的关系还不错,可我回来后,却没再联系过他。”


    这其中固然有着他的身份敏感,已更名易姓的因素,同时也有不欲让他伯父的儿子们,因伯父对他的看重与喜爱,对他心生嫉恨与不满的原因,早在他还没有流亡海外前,就已有了这个苗头。


    明面上说着’还不错‘,实际上却是关系生疏,不咋样,才会没联系,吴尚青心领神会的点头。


    “唉!真是可惜了!”


    这句可惜听着好像有些突兀,事实上,两人都知道可惜什么,可惜太子没能长成如他们所期待的那样优秀,也可惜他们明明都曾与太子结下过前缘,却都缘浅早散。


    同时也未尝没有替皇上、皇后可惜的意思,他们两位都那么的优秀,可是他们精心培养的太子,却让他们如此失望。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来到了承天十三秋,随着皇上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朝廷的军政大事,都到了全由柳明月独自裁决的地步。


    独自承担如此多的政务,加上超强的责任心,让柳明月是真心感到疲累。


    不过柳明月虽然累点,但是有皇上在,两人算是志同道合,遇事有皇上挡在前面,不仅能从精神上给她当支柱,还能利用他的威望为她开路,两人配合默契,让她轻松不少。


    如今皇上的身体状态,已变得一日不如一日,着实给柳明月带来了极大压力。


    而皇上身体状态不好的消息,也再也无法遮掩,从皇上缺席朝堂的日子,一次更比一次多,许多人都已看出端倪。


    只是宫中一直不愿正式公开相关消息,朝中众大臣们虽有猜测,心中忧急如焚,也不敢直接质问什么。


    直到宫中所有御医和大医们,都表示束手无策,皇上的身体状态已到回天乏力的境地后,柳明月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对外公开皇上重病的消息。


    消息一出,顿时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同时又以极快的速度,向地方传播,各种奏折如雪片般的被送入宫中。


    柳明月一边要时刻关心皇上的情况,一边还要顶着巨大压力,坚持处理各种朝政,维持朝堂的正常运转,稳定民心。


    215


    第215章


    交待


    皇上对自己的身体状态早有心理准备,如今终于到了回天乏术的这一天,他虽感到遗憾和不舍,但在总体上还心态还算洒脱。


    相关的消息公开没几日,皇上就挑了个自觉身体状态还不错的日子,召集所有相关人员交待身后事。


    “朕这一辈子,自认活得还算问心无愧,唯一感到抱歉的,就是有些对不住皇后,可是朕走后,这大安的江山重任,还要要交给皇后承担,辛苦皇后了。”


    看着皇上躺在那里,真正到了将要灯尽油枯的时刻,柳明月是真的很伤心。


    “能有机会继承陛下之志,为大安开太平盛世之基业,是臣妾的荣幸,不敢称辛苦,臣妾一定竭尽全力,不负陛下之托。”


    皇上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他既觉熟悉,又觉有些陌生的原配发妻,心中五味杂陈。


    “朕相信皇后能说到做到,在这个世上,朕只相信皇后能做到。”


    跪伏在床前的太子终于忍不住道,“父皇……”


    皇上这才将视线转向太子,“太子本性温厚纯良,却在少时,不幸被人教坏了心性,朕与皇后潜心教导,仍未能将他导入正途,令朕痛心不已,却一直不忍废弃,希望他能迷途知返,早些醒悟,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听到皇上的这番话,跪在太子后方的皇子、重臣与勋贵们,都忍不住提起了心。


    “朕几经考虑,终于不得不接受,太子实在难堪大任的事实,决定取消其东宫储君之位,封他为安亲王。”


    哪怕近几年的禁足生涯,已经让他意识到这一天,但是太子一直心存侥幸,如今真到尘埃落定的这一刻,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的太子之位被废的事实。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就有内侍在皇上的示意下,上前将太子架了出去。


    太子被废,在场余下的皇子们,都忍不住心生激动,哪怕他们都知道,皇上将大安江山托付给皇后,意味着什么。


    但是他们不介意,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是能有机会坐上皇位,这样才能图以后。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就算太子被废弃,皇位也与他们无关。


    听到皇上临终废太子,王尚书忍不住道。


    “陛下,如此关键时刻废太子,恐会有伤国本啊,还望陛下三思啊!”


    若非顾虑太多,废太子的事,根本不会拖到现在,皇上勉力摆摆手道。


    “该思考的,朕都已经再三思虑过了,朕与皇后不能为一己私心,置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不顾,太子太过容易听信旁人的挑唆,还不自觉,此乃大忌。”


    听到这话,崔相等人都忍不住暗自叹息,他们都曾关注过当年的那场重阳刺杀案,哪怕没能看到具体的案卷,也隐约知道些东宫那些属官的图谋。


    接下来的时间,皇上又逐一安排了一些人与事,其中也包括提前接到秘信后,匆匆赶回京中的左子兴。


    两人最后一次私下见面时,皇上告诉对方,他将当众公开他的真实身份,将当年就打算封赏给他的王位给他,却被左子兴拒绝,他选择继承自己母族的姓氏和身份,不愿再要徐氏宗族的身份。


    见他如此坚持,皇上也不好勉强,只给对方留下一份遗旨,方便他在将来改变主意时,能用遗旨兑换一个王位。


    不得不说,对于这个侄子,皇上可谓是相当的操心,比在他自己的儿子身子花的精力更多。


    直到最后,皇上才说出自己对皇位所做的安排,在他百年之后,由太子的嫡长子徐廷君继承皇位,现在的皇后晋为太皇太后,并监国摄政。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众皇子与群臣的一阵哀嚎,众大臣还好,毕竟他们都算是对此早有预料,主要是众皇子,都在哀嚎自己的不甘与怨愤。


    若是太子也就罢了,人家占着大义,是中宫嫡子,已当了十多年的太子,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他们不敢不服。


    可是眼看他们亲爹在将要临终前,废了太子的皇位继承权,给了他们那么点点希望,


    却在随后就宣布,要跳过他们这些儿子,将皇位隔代传给孙子,这个孙子还只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儿,让他们这些皇子情何以堪?


    可是不管这些人再怎么不甘心,皇上不仅当众做出相关交待,还拿出了他早就提前准备好的相关圣旨,都是由他亲笔所拟。


    毕竟他也担心自己的身体不争气,会在来不及做任何交待的情况下,突然就去了,所以早就提前做好了相关准备和安排。


    这些提前备好的遗旨内容,都能与皇上当众所交待的那些,一一相对应的事实,让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皇上没有病糊涂,头脑很清晰,他所做的一切安排,都是他本人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许是因为交待完后事后,也算是了了最后一桩心事,没了牵挂,皇上的身体状态在当晚就出现急剧恶化。


    经大安医术水平最高的几位大夫的齐心挽救,才让已陷入晕厥状态的皇上再次苏醒过来。


    看到一直守在他床前的柳明月,皇上的目光异常清明,还有些锐利,挥退周围的其他人后,他才开口道。


    “我可以相信……你吗?


    听到那个被有意强调的’你‘,柳明月的心剧烈跳动了一下,随后语气坚定的回道。


    “可以,我本身虽然只是一个平庸的人,但我热爱这片炎黄大地,热爱炎黄民族,我会倾尽全力,让这个国家和民族,不会像我所熟知的历史记载中所描述的那样,在将来沦为被异族占领,被海外异邦之人侵略、残害的弱者。”


    皇上闻言,闭了闭眼,他这才明白,柳明月为何会那么重视海军,不惜投入大量的经费,研制更大更快更强大的船,威力更强大的火炮。


    原来,他们大安的未来,竟然比杨宛如所知道的那些更糟,在将来不仅要面临周围异族带来的侵占,还将面临来自海外异国侵略吗?


    “我相信你,也支持你!”


    说完,皇上抬起颤抖的手,从床上的暗格里,亲自取出了一份圣旨。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将来若到万不得已之际,它能帮你更加名正言顺的实现你所说得那一切!”


    【作者有话说】


    216


    第216章


    意外


    承天帝驾崩,举国皆悲,柳明月即便早对这一天有心理准备,依旧对此感到很遗憾,也很伤心。


    因为对方在其生命最后时刻,再次展现出了他的开明、包容和仁义,哪怕知道她身上存在异常之处,依旧选择相信她,给了她最大的信任和支持,也同时也代表着对方的认可。


    不过现实没给柳明明留下多少伤心的时间,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哪怕一切事务自有朝廷和宫中的人负责操办,柳明月这个摄政太皇太后,依旧很繁忙。


    哪怕皇上在近两年,已经没有精力在政务上提供多少建议,但是对柳明月而言,少了皇上的从旁支持与配合,处处都很不便,也很难适应。


    停殡、设祭、颁遗诏等流程走完,大行皇帝的梓宫被送入早已开始修建的皇陵地宫中后,承天帝的一生,就此被盖棺定认,当之无愧的一代明君,定庙号为安太祖。


    哪怕许多大臣都对皇上临终前废太子,隔代传位于皇孙,将先皇后封为摄政太皇太后一事颇有微词。


    但是遗旨确实出自大行皇帝的亲自手书,与皇临终前交待的内容都能对得上,让人无从质疑。


    如此一来,不管众人都怀着怎样的心思,都不得接受事实,奏请年幼的新帝尽快登基,择日举办登基大典。


    在承天帝驾崩后的首次大朝会上,柳明月以摄政太皇太后的身份,高坐在大殿的上首,原太子妃,现安王妃牵着徐廷君走入殿内。


    看到徐廷君没有穿戴早为他准备好衮冕,众大臣都有些不解,柳明月也下意识皱眉。


    不过没等到她开口,就见徐廷君虚九岁,实际上才七周岁的徐廷君高举着一份奏表道。


    “孙儿年幼,自知难当大任,恐有负皇祖父厚望,皇祖母辅佐皇祖父多年,为大安殚思竭虑,得百官臣服,万民敬仰,方使我大安能有今日之繁荣昌盛,孙儿在此恭请皇祖母登临大宝,主朝政、安社稷!”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皆寂静无声,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幼主初次正式临朝的这一刻,竟给他们来这一出。


    柳明月也十分震惊,罕见的在人前失态,赶紧道。


    “胡闹!本……老身一妇道人家,乃是迫于形势,才得以临朝,你为先皇钦定的新任皇帝,理应顺应天命,承继帝位!”


    群臣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劝说徐廷君赶紧登帝位,徐廷君的态度却很坚持,有大臣提出让安王妃劝说太子,结果安王妃却道。


    “我身为母后的儿媳,深知母后这些年来,为国励精图治,为民呕心沥血,父皇在世时,也从未否认母后的功绩,儿臣希望母后莫要推辞!”


    想想也是,徐廷君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想到要辞去先帝传给他的帝位,肯定是受到旁人的指示,才会这么做。


    柳明月以皇后的身份辅佐皇上,执政数年的功绩,满朝文武大臣都愿意承认,也不反对让她摄政,可是他们实在无法接受让太皇太后直接登临帝位的事实。


    一时之间,殿内群臣议论纷纷。


    自古以来,史书上记录了无数次由皇位所引发的一场场争斗,还从没出现过像这样的场景,先帝临终前的新帝辞帝位而不受,奉先帝遗旨摄政的太皇太后,也拒不接受新帝的禅位。


    崔相出列道,“先帝本就将江山托付给了娘娘,以娘娘之贤能,也确实担得起这大安的江山社稷,既然殿下有此意,还望娘娘成全,老臣恭请娘娘登临大宝!”


    何相愣了一下,随即表示附议。


    “老臣恭请娘娘登临大宝!”


    有这么两位带头,那些本就是被柳明月提拔起来,或是得柳明月所施之政,才得以入仕的大臣,都纷纷表态,其中也包括左子兴。


    看着下方殿内的这一幕,柳明月的心情十分复杂,天地可鉴,她是真没想到,太子妃母子竟然会给她来这一出。


    这个时代的历史走向与她所熟知的那些大同小异,社会人文环境更是如出一辙,柳明月深知女子在这个时代中的处境。


    她所想的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这个炎黄民族打下最坚实的基础,没想过要争权夺利,更没想过要挑战这里的世俗体制。


    最多,也就是想要凭借自己的身份地位,对大环境稍作改善而已。


    差点被直接黄袍加身的意外经历,让柳明月在退朝后,仍觉难以相信。


    看着眼前这两位在事前不曾对她透露半点口风的母子,柳明月冷着脸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想到这么做?皇位是先帝传给廷君的,廷君若有心,知道要好好学习如何当一位贤明的帝王,莫要辜负先帝的厚望即可,怎能直接拒了?”


    郭锦秋有些心虚的回道,“母后,这是儿臣的建议,不过廷君也不反对,他年纪还小,儿臣实在不忍看他小小年纪就要担此重任,承受群臣和万民的期待,儿臣只盼着他能健康平安的长大,所以只能辛苦母后了。”


    徐廷君也赶紧表态道,“皇祖母,孙儿还小呢,不想这么早就当皇帝,天天像皇祖母那样,和没完没了的政务打交道,听您和大臣们说些孙儿听不懂,不耐烦听的事情,也许孙儿将来会改变主意,但是现在,孙儿是真的不想当皇帝,只想跟普通小孩一样慢慢长大。”


    他母妃没有直接要求他要拒绝接受皇位,而是在分析不同的选择,所要面对的各种利弊后,让他自己选择。


    是徐廷君自己坚定的选择了拒绝接受皇位,他从小被祖父带在身边教养,知道自己若选择了皇位,将会面临怎样的生活。


    他打心里不愿意,不愿意一辈子就这么早早的被困在这座宫中,没什么机会见到外面的世界。


    哪怕他所面对的是皇位,是世人皆会趋之若鹜的皇帝宝座,徐廷君也不觉得可惜,他很想去看看舅舅给他讲过的那些大山大河,去看看那辽阔的草原,数不尽的牛羊。


    【作者有话说】


    217


    第217章


    过分


    让人将徐廷君带下去后,柳明月看着太子妃道。


    “你是知道我的,若非太子没有能力承担这江山社稷,让我与先帝太过失望,我们何至如此,你又何必要这么做?”


    柳明月当然知道,一个七岁的小孩,哪怕聪明点,从小接受的是这世上最顶尖的精英教育,又能懂什么。


    徐廷君会做出这个决定,肯定少不了他亲娘劝说,甚至是诱导。


    郭锦秋抹着眼泪回道,“儿臣当然知道母后,也相信母后,可是儿臣不相信其他人,廷君若早早的登基为帝,身边注定会有一批近臣,儿臣担心他也重蹈覆辙,走上他父王的老路,被人蛊惑心智,让好好的孩子移了心性,儿臣是真的怕了,太子……安王他当年不是这样的。”


    仅一个太子,就足以让各方势力处心积虑的算计,更别说是一个年幼的皇帝,完全相当于是三岁小儿执金过市,势必会引来更多、更隐晦的算计。


    她的丈夫还有像她公公、婆婆这样厉害的人物教导着,都没能将其导入正途,更别说是她的儿子,若被人算计了去,她可能更没办法。


    听到她这么说,柳明月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的顾虑,我能理解,可是你别忘了,廷君现在的情况,跟境文那时不一样,当年我只是一介深宫妇人,碍于礼制,没什么时间和机会亲自教境文,才让那些人得手,如今有我和你在,完全可以在发现苗头不对时,及时处理,不会让廷君也受人蒙蔽。”


    柳明月也是打心里不赞成让一个刚到上小学年纪的孩子,早早登上帝位,被迫早熟,只是当前的形势如此,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她也想过,自己要多承担些,会尽量让孩子少承担一些,还计划着要为其争取自由空间,让他能有机会出宫见识见识宫中的民生景象,而不是一直长于宫中。


    柳明月所说得这些,郭锦秋显然也考虑过。


    “母后说得这些,儿臣也曾想过,可是如今少了父皇的帮衬,母后为操劳政务,已经十分辛劳,不能再让廷君拖累母后,您是儿臣与廷君最大的依靠,绝对不能累坏了身体,而且在儿臣心中,没了父皇,您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更有资格坐这个皇位。”


    这是郭锦秋的真心话,她不想让儿子这么早就当皇帝,固然存有私心,不想让儿子早早就成为各方势力的针对目标。


    同时也担心儿大不由娘,怕徐廷君会像他爹那样,长大了不听亲娘的话,反倒听信外人的挑唆,与他皇祖母生嫌隙,早早的就想争权夺势,耗尽情分,也落得个凄凉下场。


    她婆婆这些年的所做所为,不仅充分证明了其能力,也足以让人相信,她真的是个大公无私,不贪恋权势的上位者,是真的有资格坐这个皇位。


    郭锦秋坚信,只要她婆婆好好的,她与两个儿子就能好好的,只要她儿子将来不出大差错,即便能力平庸些,这皇位迟早还会回到她儿子手中,婆婆当皇帝,比她丈夫当皇帝可靠,也比她儿子当皇帝省事、省心。


    柳明月叹了口气道,“女子在这个世道受尽限制与约束,别看现在有批朝臣愿意支持我,可事实上,这个阻力其实非常大,我也知道,让廷君小小年纪就登帝位,对他而言,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可朝廷讲究的是个名正言顺,我不想看到朝廷上下,因为这么一个名分的事情起纷争,耽误正事。”


    郭锦秋毫不犹豫的回道,“只要母后正式坐在皇位上,就能名正言顺,这天下的臣民和百姓,都曾受到母后执政所带来的恩惠,谁都没有资格否认母后的功绩。”


    郭锦秋嫁进宫中近十年,一直跟在柳明月身边,亲眼见证了曾经那个贫穷落后的大安,如何在她婆婆开始临朝后,一年发展得更比一年好,乃至到如今的盛世景象。


    可以说,都是从少女时期开始,就跟在柳明月身边的郭锦秋和冯氏姐妹,是这世上受柳明月思想观念、性格与行事作风影响最大的三人。


    与此同时,她们对柳明月的认可与推崇,也无人能及。


    婆媳二人正在说话间,苏福亲自过来禀报,说是二公主求见。


    柳明月愣了一下,才想起这个便宜女儿,皇上病重之后,有及时召在京城之外的公主进京,离京十年的二公主方才因此而得以回京。


    只是二公主回来后,先是与其他兄弟姐妹位一起为先帝侍疾,后来则是忙于守灵,柳明月不召见,她就一直没机会在私下里来见柳明月。


    如今先帝的丧事告一段落,新帝首次临朝辞帝位这样的大事,这位完全是迫不及待的赶来见柳明月。


    被拦在外面,等通报后才被领进来的二公主冷着脸,心情十分不好,要知道在她嫁人离京前,她进出自家母后所住坤元宫,从来都不用什么通报。


    行了个礼后,二公主就满脸热切的看着坐在御案后的柳明月。


    “母后,儿臣听说廷君侄儿不愿当皇帝的消息了,他不愿意当,刚好可以让弟弟当啊,弟弟可是您的亲生儿子,父皇隔代传位,本就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弟弟才是正统的皇位继承人,这样相当于是拨乱反正。”


    听对方自顾自的说完后,柳明月语气平淡的回道。


    “谁给你的权利,让你敢对朝廷大事指手划脚?”


    二公主成亲十年,容貌早不复原主记忆中的娇憨与清丽,如今见到她,仍像原主印象中的模样,做出这娇俏任性的姿态,着实让柳明月看着有些不适。


    再听到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这么一番话,柳明月更加觉得反感。


    二公主显然没有想到,在她为摒弃分别十年的生疏,故意在自己的母亲面前展现她最喜欢的姿态,竟是做了无用功。


    “女儿会这么建议,也为是为了母后考虑啊,弟弟可是母后唯一的儿子,父皇让侄当,侄儿不当,当然只能让弟弟当,这是朝廷大事,也是咱们的家事,母后怎么可以这么说女儿?”


    柳明月语气淡漠的回道,“就算是家事,也是我们徐家的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难道忘了,当年是你自己说,你既嫁到张家,就生是张家人,死是张家鬼?”


    时隔十年,原主的有些记忆,柳明月已经记不清了。


    但是在二公主大婚后,坚持要随夫匆匆离京时,因担心那张皓不是良人,让她受委屈,原主劝女儿能改变主意时,二公主就是这么回怼原主的,令原主大受打击,也让柳明月对此印象深刻。


    二公主自己显然也已忘了,她曾用这种无情的话,回怼一位曾全心全意爱护着她的母亲,下意识撒娇与抱怨道。


    “母后,我虽然嫁到张家,但我还是咱们大安的嫡公主,是您的女儿啊,就像您之前常说的,咱们与弟弟,永远是最亲近的一家人。”


    见她揣着明白糊涂,柳明月可不耐烦与她演什么母女情深,淡淡回道。


    “你不是向来不愿听这些,一直认为你与你父皇、明郡王才是最亲近的一家人?”


    听到这话,二公主下意识用力揪着手中的帕子,强笑着回道。


    “母后怎可这么误会儿臣,在儿臣心中,一直只有您与哥哥,才是儿臣最亲近的家人,是儿臣最大的依靠。”


    柳明月冷哼了一声道,“是张皓让你来说这番话的吧?若是我答应了,你们夫妻就能挣个从龙之功,就算我不答应,也不会对你们造成什么影响,算计得很周全,下次不要再算计了,免得让人看着贻笑大方。”


    听到柳明月的这番毫不留情面的奚落,二公主有些恼羞成怒,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母后太过分了,你凭什么这么说儿臣,我是你唯一的嫡亲女儿,你执掌朝政,不说提拔驸马,还有意打压他,让我们一家在江城蹉跎十年,都不能回京,侄儿不愿当皇帝,就让弟弟当这个皇帝,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臣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难不成母后还真起了贪天之心,想要亲自坐这个皇位?”


    柳明月目光平淡看着对方的崩溃与失态。


    “在你看来,我即便为大安操劳多年,也坐不得这个皇位吗?”


    二公主嗤笑一声道,“母后一个妇人之辈,凭什么坐这个皇位?何况这天下姓徐,就算女子可以当皇帝,儿臣这个嫡公主,也比母后更够格。”


    看着原主的女儿,柳明月转头对侍立在一侧的苏福道。


    “我今天就让咱们的二公主知道,我能凭什么坐这个皇位,召集群臣到奉天殿,我要公开先帝的另一份遗旨!”


    苏福恭敬的应下后,退离时,目含深意的扫了眼二公主。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十年过去,这二公主竟然活得越来越没脑子了,竟然将皇后气到如此地步,丝毫没有意识到,现在皇后,连太子都能废弃,早不再是当年的皇后。


    【作者有话说】


    218


    第218章


    质疑


    郭锦秋母子的辞帝位操作,的确让柳明月深感意外,不过她也在同时,生出了干脆自己就此正式坐上帝位的想法。


    好在一直以来的理智,在关键时刻提醒了她,她若当场答应,势必会留下话柄,让人认为这是她早有预谋,没人会相信郭锦秋母子的做法,是他们自己的决定。


    所以柳明月当着众人的面,坚定了选择了拒绝。


    原想就此拉扯几个回合,让人知道,她是真的没有想过要自己当皇帝后,只是迫于形势,才不得不在众大臣的请求下接手帝位。


    哪怕这就是事实,但是事关帝位,稍有不慎,就容易给人留下把柄,所以柳明月不得不费些心思。


    如今二公主的出现,却让这件事出现了另一种操作方向,母女吵架,她这个气急之下的母亲,为跟贬低她的女儿争一口气,直接拿出先帝遗旨,证明自己本就有资格登临帝位。


    只是她原本并不想称帝,才没拿出来,也不曾透露相关消息,如今被女儿气着,才给拿出来,势必会让这件事更具何信度,也会让她的登基之路变得更为名正言顺。


    负责派人去召集众大臣的苏福,显然也是个精明的,他有意让人将勤务殿中发生的争吵,宣扬出去,尤其是二公主所说得那些气得太皇太后召集众臣的话。


    于是在群臣与一众皇子驸马聚集到奉天殿的同时,也都知道在此之前,勤务殿内发生了什么,太皇太后将他们召集在此,目的是为了什么。


    许多大臣都对此感到难以置信,他们无法理解,先帝怎么可能会给太皇太后留下一份让她登临大宝的圣旨。


    那份特殊的遗旨,不是柳明月亲自取出来的,而是由苏福带着崔相等重臣,亲自去被封存起来的先帝寝宫取出来的。


    知道圣旨被取出来后,柳明月才带着二公主出现在奉天殿,她也没有多废话。


    “平身,这份遗旨是先帝为江山社稷考虑,所留的后手,本宫希望这辈子都用不上它,所以直接让人封存了起来,不欲让人知道。”


    亲手取出苏福托着盒内装着的一卷圣旨,柳明月神情凝重的拿在手中。


    “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些事,先帝钦点的皇位继承人辞帝位不受,二公主跑来义正言词的要求本宫要将皇位交给安亲王,还说什么这皇位是徐家人的,本宫不配,本宫现在就要让诸位和天下人,还有二公主知道,本宫到底配不配,崔卿家,就由你来宣读吧!”


    崔相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他此前在朝堂上带头表态支持太皇太后继续皇位,其实是个可能会让自己晚节不保的举动。


    可他是真心希望柳明月能正式称帝*,因为只有柳明月正式称帝,那些刚刚见到成效的新政,才能得以维持,大安会继续朝着当前的方向发展。


    在崔相看来,哪怕先帝钦定的继位者徐廷君,一直由皇上、皇后带在身边亲自教养,打小与祖父母感情深厚,也会让未来充满未知的变数。


    按照柳明月和先帝的规划,他这个已年过六十,该告老的左相,还有机会再次以顾问的身份,继续留在权力中心。


    哪怕影响力不如从前,也能为他那个已在仕途崭露头角的儿子,再护航一段路程。


    不过当他得知柳明月的手上,竟然握着先帝允她继承皇位的遗旨时,崔相为之感到惊喜之余,还有震惊、意外、难以置信、不可思议、质疑等情绪。


    因为将心比心,他自己虽然也与老妻感情深厚,但他绝对做不出将皇位传给妻子的决定。


    可是当崔相展开圣旨,看到里面的内容后,他就彻底相信了,知道这份从字迹与墨迹上看,反复犹虑、停顿,甚至还不是在同一时间写成的圣旨,确实是由先帝亲笔手书。


    “……赖皇后贤德,拯兹难于四方,允执厥中……天命不于常,惟归有德……为大安江山永固,允皇后承继大位……”


    虽然先帝在圣旨中的意思,是说若幼帝出了什么意外,或是犯下像他父亲那样的错误,与尊长言行相悖,为大安江山社稷考虑,他的皇后完全有资格承继大位。”


    这么一份让人颠覆认知的圣旨公开后,奉天殿内一片寂静,且不管他们分别持什么立场,可以确定的是,所有人做梦都想不到,先帝竟然会对他的皇后信任到如此地步。


    事关重大,郭锦秋和徐廷君也在场,徐廷君毕竟还只是一个小孩,想不到这份圣旨背后的更深层的含义。


    可是郭锦秋却听明白了,深感震惊和意外的同时,她还感到十分庆幸,庆幸自己没有贪心,及时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


    不过这也让她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她的婆婆确实是这世上最可靠、最可信,也最淡泊名利的人。


    要不然,只要她婆婆在此前有半点想要称帝的想法,都不会有她带着儿子当众辞位让贤的机会,主动退出和被动退出之间的差别大了。


    在徐廷君于正式登基前,坚持辞位不受的情况下,有了这么一份先帝遗旨,柳明月这位皇后继位的事,彻底变得名正言顺,让人无可指摘。


    哪怕有些大臣还是在心中坚定的认为,女子继承大位,乃是牝鸡司晨、有违礼法,可是当着先帝的遗旨,谁也不敢将心中的非议说出来。


    倒是有人提出,要确定这份遗旨确实出自先帝之手,对此,柳明月毫不在意的许他们前往。


    于是众臣又派代表随苏福一起,前往大内档案库取备案圣旨对照,皇上既然早已下定心,做出了这一决定,当然也有做好相应的安排。


    所以众人顺利取到了备份圣旨,足以证明圣旨是先帝在其身体状态尙未恶化到一定程度前,就已提前拟好的。


    无人能够质疑圣旨内容的真实性,或是怀疑先帝当时的精神状态,何况众大臣都都清楚,先帝直到驾崩,头脑都一直很清醒,没有糊涂过。


    听完先帝遗旨中的内容后,二公主就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她怎么都无法相信,她那对在当年夫妻关系淡漠的父母,竟然会在后来,变得关系如此亲近,相互之间如此信任。


    而且这份信任,不仅到了能以江山社稷相托,允她母后摄政的地步,甚至还直接给出皇位继承权。


    而她,却因记恨自己的母后不愿将她一家调回京中一事,选择亲近自己的亲弟弟安王,与对方达成合作,答应靠着母后对她的宠爱和信任,帮其夺权。


    【作者有话说】


    抱歉,下午出去办事,回来的有些晚,更新晚了许多。


    219


    第219章


    警告


    在当前的形势下,有了先帝的遗旨,柳明月登基为帝的大势,无人可挡。


    支持柳明月登基为帝的人,更加不再掩饰,直接上奏要尽快择好吉日,为柳明月筹备登基大典,拟帝号等。


    那些坚持认为女子不该为帝的大臣,纵有满腹的反对依据,在先帝的遗旨面前,也都只能憋着。


    众大臣都退下后,柳明月看向殿内的这些,先帝留下的众皇子公主驸马道。


    “现在,你们之中,还有人会质疑本宫没资格继承这个皇位吗?”


    曾经的大皇子,如今的庆郡王赶紧回道。


    “母后执政多年,深受臣民的信任和爱戴,母后登临大宝,乃是众望所归,是大安之幸,儿臣恭贺母后!”


    除废太子安王和二公主外,其他人皇子、公主、驸马,纷纷表示恭贺。


    先帝一直压着他们这些人,直接临终前,才给他们正式封爵,还都不算高,过去的那些年,他们中的有些人纵然有心,也没机会获得朝中什么大人物的支持。


    自从曾侥幸获得朝中大人物支持的二皇子,被他们父皇亲自下旨斩首后,这些人都开实变得很老实,不仅不敢主动去争取什么支持,有人想要接近他们,都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如今没了先帝,他们这位嫡母将要正式继位,这些庶出的皇子们只想努力表达自己的恭敬和臣服,更不敢再生出什么多余的心思。


    即便在内心深处,对于自己身为先帝儿子,不仅没能继承皇位,连个亲王之位都没混上,嫡母却得以继承皇位的境遇,感到有些不甘心,也不敢在表面上流露分毫。


    柳明月勉励的众人几句,才让他们离开,然后看向原主的一对亲生儿女。


    “怎么,事到如今,你们姐弟仍然不愿相信这个事实,认为本宫没有这个资格?”


    安王双眼赤红的看着柳明月,“母后为何要这么对待儿臣,这世上哪人会有像母后这样,亲自抢儿子的皇位?”


    柳明月看着他,冷哼一声音道。


    “你错了,这个皇位,从来都不曾真正属于你,何来被抢一说?因为你是本宫的儿子,才有机会短暂的靠近过皇位,可是事实证明,你心性不堪,容易受人挑唆,不忠不孝,不堪造就,才会早早失去继承皇位的资格,可笑你至今还没反省到自身的问题。”


    安王并非真正蠢笨之人,怎么可能会想不到这些,只是他不愿相信而已。


    毕竟他当了十三年太子,又是兄弟之中一唯的中宫嫡子,这一身份,早就让他将皇位视为自己的囊中物。


    哪怕这几年的禁足,让他意识到事情可能有变,他也不愿承认这一点,努力告诉自己,他父皇身体不好,活不了几年,他才是最适合的,也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选。


    却没料到,他父皇临终前,宁愿钦定他那年幼的长子继承皇位,也不愿选他,仅用一个王位打发了他。


    “母后难道忘了,当年明明是您,时常对儿臣说,儿臣是太子,将来要继承父皇的皇位,要好好学习,儿臣有好好学习,临朝之后,也有好好做事,您与父皇也曾对儿臣多有赞誉,母后现在凭什么说,儿臣已早早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


    看着这个应该是一直以来,满心满眼都在考虑他凭什么不能继承皇位,凭什么不是他继承皇位,却从没真正反省到自身问题关键的便宜儿子,柳明月神色平静的回道。


    “因为本宫与你父皇多次指出你身上最严重的根本问题,你却始终不曾正视,还觉得委屈,因为你认为本宫与你父皇是你的父母,所以我们说你不忠,这是无端指责,你是儿子,没有做过伤害我们的事,怎么能说是不忠?我们说你不孝,你觉得你在我们面前,绝对尽到了礼数,无可指责。”


    被说中心想法的安王理直气壮的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柳明月语气淡漠的回道,“当然不是,你父皇与本宫是君,你听信那些东宫属官的话,不认同你父皇与本宫所施之政,是为不忠,你为人子,在本宫遭受你那些老师们谋划的刺杀之际,你不思为母报仇,还想为他们开脱罪责,是为大不孝!”


    有些事情做的时候不觉得,被人当面直白的讲出来来,却能让人感到分外狼狈。


    “母后知道的,儿臣会做下那些错事,都是因为受到那些人的挑唆与蛊惑,属情有可愿,而那些害了儿臣的东宫属官,都是由父皇安排到儿臣身边的,母后指出来,儿臣自会改正,再怎么说,母后也不该为此放弃儿臣。”


    听到他这话,柳明月险些被气笑。


    “前两次将你禁足在东宫期间,以及在本宫临朝后,将你带在身边教导的那段时间,指正得还少吗?是你屡教不改,方导致如今的结局,事已至此,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静下心,珍惜当下,过好余生。”


    要不然,消耗完了原主的那点儿情面,再犯到她手上,她可不会客气,毕竟当皇帝,跟当皇后可不是一回事,即将到来的身份转换,将会让她变得更加心硬手狠。


    看到柳明月和她弟弟的谈话告一段落,二公主赶紧开口道。


    “母后,儿臣知道错了,是儿臣不该将事情想简单了,觉得既然侄儿不愿继承这个皇位,只能让弟弟继承,没想过母后也能继承皇位,您就原谅儿臣这一次吧,儿臣再也不敢这么鲁莽了。”


    二公主是真的后悔了,她没想到,离京十年,这京中早已变得物是人非。


    看到她这位曾对她百般宠爱的母后,在奉天殿内威严无比,百官臣服的场景,二公主才真正意识到,她母后是真的变了。


    在她母后临朝执政后,大权在握,一直不让她一家回京,不是母女赌气,也不是顾虑她父皇的态度那么简单,而是真的对她这个女儿心生失望与不满,放弃了她这个女儿。


    柳明月将视线转向这个便宜女儿,心中冷笑,这位是终于有所意识了?


    “是母后错了,不该将你们一个个的都宠爱得不知分寸,理所当然的认为,不管你们犯怎样的错,母后都会无条件的继续爱护你们,早在刚认识到这个错误时,我就想着要改,要让你们知道,我不会一直纵着你们,结果你们竟然一直无视本宫,如今再说这些,晚了,都给本宫安分些吧,再敢惹出什么事儿,别怪本宫心狠!”


    说完,柳明月直接转身离去,不想再看这两人的反应。


    对其他人,柳明月没什么太多顾虑,而这两人,毕竟是原主最心爱的儿女,她肯定要考虑得多些,希望能用这严厉的警告,让他们识趣些,别找死。


    刚回勤务殿,就看到郭锦秋母子已经等在那里,看得出来,这对母子的身上都透着如释重负的喜悦。


    柳明月本有些烦躁的心情,也因此而好转许多,事实证明,不是她做人失败,是原主的那对儿女自身有问题,才会变成这样。


    “免礼,今天这事儿,我也有必要跟你们解释一下,要不是被乐怡气狠了,那封先帝遗旨,我是真没想过要拿出来,毕竟我对咱们廷君有信心。”


    徐廷君熟练的坐到柳明月身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回道。


    “可是孙儿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啊,母妃说,幸亏皇祖父早有准备,这是最好的结果,孙儿也这么认为。”


    “皇祖母,不当皇帝后,孙儿是不是就可以跟舅舅一起去西北了?”


    现年十六周岁,按照当下习俗算,已经十八岁的郭锦昭,这两年一直在西北历练,从百夫长做起,现已凭借军功升为校尉。


    皇上病重,柳明月提前将他召了回来,这位跟左子兴一样,都与皇上感情深厚,柳明月当然不想给他们留下不能再见最后一面的遗憾。


    对于皇上的驾崩,郭锦昭的伤心程度,远在皇上的这些亲生儿女之上,现在还留在皇陵给皇上守陵,劝不回也召不回。


    “不行,你还太年幼,不宜远行。”


    徐廷君不满的回道,“为什么小舅可以?他在孙儿这个年纪,就曾随皇祖父一起去过西北,还上过战场呢。”


    柳明月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毕竟人家说得是实话,郭锦昭随先帝去西北那次,好像也就九周岁的样子,比现在的徐廷君只大两岁。


    看到婆婆无言以对的样子,郭锦秋掩唇笑了下,接过话道。


    “你皇祖父那次去西北,是御驾亲征,你舅舅是去跟着玩儿,而且你舅舅就是在西北出生的,长到六岁头上,才回京,去西北,也算是回老家,你去西北能做什么?”


    徐廷君不服气的回道,“儿臣去西北后,也能在草原上学骑马射箭,牧马放羊!”


    还没马腿高的小孩,在这说要骑马,着实有些惹人发笑,柳明月摸摸他的小脑袋道。


    “想去西北,以后会有机会的,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先好好学习,等到我与你母妃觉得你学得够多了,可以出去实践书中所学的那些了,肯定会让你去,不仅去西北,还能去西南,去更多的地方,开阔心胸和眼界,从而知道你身上担负着怎样的责任。”


    【作者有话说】


    220


    第220章


    打算


    听出柳明月的话中有让她儿子在将来继位的打算,郭锦秋让人将廷君带下去后,才郑重其事的跪地道。


    “儿臣想求母后,不要将廷君立为太子,儿臣只盼着能看到他平安健康的长大,等到他长大后,若他有这个能力担负起大安的江山,而且愿意担负,儿臣当然也不会有异议,现在,儿臣实在不想看到他在还不懂事的年龄,就背负上如此沉重的责任和负担。”


    不得不说,郭锦秋这开明通透,而又全心全意为儿子考虑的慈母之心,着实很让柳明月动容,因为太难得。


    可是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


    “我能理解你身为母亲,对廷君的一片苦心,也为廷君能有你这么一位母亲,感到庆幸,可是你要知道,廷君本是先帝钦定的新君,现在由我坐这个皇位,我当然不会容不下他,但是在我之后,若不是由他继位,后来的皇帝,可不一定能容得下他。”


    有先帝的遗旨,她坐皇位也能名正言顺,那些大臣们也都能领会到先帝的意思,就是徐廷君当上皇帝后,若也像他父亲,不听她这个摄政祖母的安排,不愿继承之前的那些政策,她这位摄政太皇太后有取而代之,直接夺位登基的权力。


    也就是说,只要她想,她登基继位的优先权,尚在徐廷君之上,如今她又是在徐廷君辞帝位的情况下,才选择自己登基。


    所以无论从哪方面讲,她都不用担心徐廷君的存在,会给她带来什么威胁,但若换成别人坐这个皇位,可就未必能容得下徐廷君了,甚至边他亲爹在内。


    郭锦秋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而且也曾就此仔细斟酌过,目光坚定的看着自家婆婆道。


    “儿臣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儿臣知道,只要有母后在,就能护佑得住廷君,也会为廷君的将来做好安排。”


    听到她说得这么肯定,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柳明月只觉哭笑不得,有些无力的摆手道。


    “你这孩子,真是太贪心了些,也罢,趁我在接下来的十来年,应该还这有这个体力和精力,先在前面给他挡着,希望他在将来能不负先帝的厚望。”


    郭锦秋赶紧磕头谢恩,有些不好意思,却态度坚定的保证道。


    “都是母后宽和,儿臣才敢起这心思,辛苦母后了,不过您放心,儿臣一定会盯着廷君,不会让他入歧途,也不会辜负父皇与母后对他的期待。”


    说直接点儿,就是不会让徐廷君重蹈他父亲的覆辙。


    “起来吧,廷君这边,你固然要多费心,廷康那里,你也不可忽视,这养孩子,最忌讳的就是厚此薄彼,有些事、有些话,你要及时和孩子们沟通清楚,还要约束好廷康身边的人,别让他听到什么闲话。”


    郭锦秋知道婆婆教导她这番话,都是为她与两个孩子好,恭敬的应下。


    见她应下,柳明月就不操心这件事了,这个儿媳是个既有主见,也愿意听劝的,从不做那阳奉阴违的事。


    所以她甚至有些遗憾这儿媳不是原主的亲生女儿,要不然,纵然要与这个时代的礼规作对,她也一定会力排众议,想方设法的将其推上皇位。


    可这位是儿媳,无法像她这样,有机会用多年的时间和亮眼的政绩,取得大半臣民的支持与认可,在朝野上下和民间树立起足够的威望。


    所以柳明月再怎么欣赏她,能做的也就是让她跟在自己身边,以相当于秘书办主任的身份,接触一些政务,从而有机会一展所长。


    柳明月随后派人召来左子兴,看着这个因皇上驾崩而受到的打击太大,短短十来天的功夫,就瘦了一大圈,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大的中年人,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都知道郭锦昭是皇上当自家亲子侄,带在身边教养着长大的,他能在人前无所顾忌的展现自己的悲伤和痛苦,坚持要留在皇陵为大行皇帝守陵,旁人也只会夸赞他有孝心,不枉皇上待他那么好。


    可是眼前这位,身为先帝的亲堂侄,却不好在人前公然流露出自己的伤心与悲痛,因为那样只会让人觉得这人很有心机、会演。


    “清平,你要知道,逝者已逝,我们活着的人,身上都有着各自的责任,不能一味沉浸在悲伤之中不可自拔,还伤害自己的身体,你伯父的在天之灵,肯定也不愿看到这一幕。”


    说起这些,柳明月也忍不住感到十分伤感,心中更是酸涩不已,她对原主的丈夫虽然没什么所谓的男女之情,但是他们之间的同事情,或者说是战友情,绝对足够深厚。


    左子兴恭敬的应道,“皇伯母放心,臣一定会尽快调整好状态,不会辜负皇伯父对侄儿的期望。”


    柳明月点头道,“希望你能说到做到,我不知道你皇伯父跟你说了多少,我想跟你说的是,继承这皇位,实非我本意,我过去不曾贪恋这权柄,将来也不会,完成我与你皇伯父已做的这些规划,有了合适的继承人后,我巴不得能早些退位。”


    左子兴没想到这位召他过来,竟然是为说这番话,意外之余,迅速反应过来,赶紧回道。


    “伯母放心,伯父相信您,侄儿当然也会相信您,所以对于您继位的事,侄儿一直是持支持的态度,不曾质疑过您。”


    这是左子兴的心里话,他相信自家伯父的判断,所以早在他伯父的嫡孙辞位不受时,就已选择支持他这位伯母继位。


    因为在他看来,若他伯父生前钦定的皇位继承人不愿继位,他这位已将军政大权尽握手中的伯母,确实是最合适的继位人选。


    不过他也没有想到,这位手中其实还握有另一份更具份量的遗旨,却在此前没有拿出来的意思,可见对方确实没有辜负他伯父的信任,不是那种野心勃勃之辈。


    柳明月当然也有注意到,早在崔相他们首次劝她继位时,左子兴也有附和。


    “我一直认为,及时的沟通很重要,今天叫你过来,也是将话说开,希望我们能在接下来,能心无隔阂的继续好好合作,海军很重要,护航赚钱,都只是稍带着的,最重要的是海军的作战实力。”


    左子兴身为海军指挥使,他比谁都清楚这位对海军的重视程度,这些年来,除了朝廷按例给拨的经费,这位在私下给的补贴加起来,才是天文数字。


    “陛下放心,我们海军的将士们,不仅注重海上作战能力的训练,也很重视登陆作战能力与经验的训练。”


    柳明月摆摆手道,“叫我伯母就行,我的有些打算,你们应该有所猜测,我计划在接下来,要相继攻占海军曾重点关注过的那几座岛,从最早的那座岛开始,不过正式动手时,一定要师出有名,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左子兴当然明白,本来有些消沉的状态,都因此而振奋了许多。


    “伯母放心,侄儿一定不会让伯母失望,那座岛完全是海盗大本营,剿灭他们,乃是我们大安海军在替天行道。”


    柳明月冷笑着点头道,“不错,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那座岛上的人欺软怕硬,每每看到我炎黄大地遭遇战乱,国力下降,就想趁势入侵我们,所以他们世代手上都沾满了我们炎黄百姓的鲜血,他们每一个人,生来都带有原罪,你们不必有负担,只有彻底灭了他们,让他们永无翻身之机,才能为我们的后世子孙除一大患。”


    左子兴闻言,低垂的眼中不禁闪过一抹异色,他当然没有忘记,他伯父曾说过,这位伯母身上有异常之处。


    可以肯定的是,他这位大家千金出身的伯母,这辈子都活得金尊玉贵,没有遭遇到什么苦难,也没机会与海外异族,尤其是那些曾入侵过大安的海盗打过交道。


    而他的这位伯母,不仅知道海外那个岛国,还对那个岛国中人的秉性有所了解,对他们十分憎恨的样子。


    与她一直以来,十分重视大安百姓和将士的生命,重视到显得有些过于仁慈的表现,截然不同。


    不过左子兴不仅没有追究缘由的想法,还对此表示十分的支持与认可,同时还感到有些欣慰。


    因为在左子兴看来,这种爱民如子,对待异族、异邦的人,却能做到心狠手辣的表现,乃是一位帝王必备的素养。


    而左子兴在听到她的这道指示后,不仅没有追问缘由,还很配合的反应,也让柳明月感到很欣慰,因皇上驾崩而生出的那些烦躁不安的茫然情绪,都因此而消散不少。


    皇上只要活着,就是她的最大支柱,能为她分担大半压力,如今皇上驾崩,对她的打击,绝对不比任何人小,一想起她将要独自承担起这大安的江山,柳明月就感到两眼发黑,前途晦暗。


    可她现在连想死的资格都没有,因为这具身体不是她自己的,还有那些由她提拔、培养,以及支持她的人,一身荣辱和前途尽数系在她身上。


    她不可能会因这些牵绊而偏向谁,但她有义务好好活着,坚持实施相关政策,给他们创造可以发展壮大,进而能在各自的位置上站稳脚跟的环境与机会。


    【作者有话说】


    抱歉,思路卡,又想尽量多写点儿,更新又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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