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看书。


    辛澄回望郡主的脸, 郡主那么美好,那么温柔,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回忆, 怎能轻易割舍。


    “不,我还喜欢郡主, ”辛澄摸着自己的心口,“只是有点累, 对于以前坚持的种种都无所谓了, 也没意义了。”


    郡主也看向她的心口, “没意义?”


    “嗯。”


    以前她为郡主而活, 以后她想为自己而活, 更何况郡主已经成亲了,现在是别人的妻子。


    辛澄抬头,向着郡主露出一个真挚的笑, 道:“对了, 还没亲自向郡主道贺,我衷心地祝愿郡主殿下幸福美满。”


    郡主一直看着她,大约是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自己是认真的,半晌,什么也没说出去了。


    辛澄低头笑笑, 拿起旁边的药碗喝药。


    一碗苦药灌下去, 辛澄皱起脸,看向郡主端来的药碗旁边的白瓷小碟, 里面是两颗糖渍蜜枣。


    这处小院是专门建来给郡主居住的, 篱笆矮墙在一片翠竹林中围出一块院子, 山间清居简朴,奢华糜贵的物件没有, 但住起来还是很舒适的。


    拢共不过三间屋舍,主屋给郡主,一间给十八和唐瑶,还有一间半做仓库半做灶房。不过唐瑶来后,在灶屋旁边又搭了个竹棚,专用来熬药。


    竹棚外有桌子,郡主出门后便到这里见了十八和唐瑶。


    十八打着哈欠,唐瑶忙着做药膳。


    郡主将方才辛澄的话说与她们听,末了道:“她是不是没那么喜欢我了?”


    十八道:“郡主很好,不要想太多,只要你们都还好好的,就没事,哈——”


    十八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郡主转向唐瑶,她正纠结要不要在药膳里多放一只蛊虫,道:“也不是吧,她不是说还喜欢嘛,可能就是淡了。”


    “何解?”


    “嗯……”十八忙着盛药汤,“要不你勾引她呗。”


    她说完,意识到哪里不对,抬头道:“我瞎说的,不必当真。”


    她端起药盅,躬身而退,“我去看看她。”


    辛澄伤还没好,便在屋里静静躺着,想着还能做些什么。


    或许郡主已经把她还活着的消息传出去了,等着引那些人上钩一网打尽,之后的话……


    她作为反贼的统领,或许会被带回京等着在菜市口问斩吧。


    算了,都不是她能掌控的事,那些前朝老臣若是还不死心,便只能求仁得仁了。


    应该是听到她醒了,十八和唐瑶都来看她,她的眼睛好多了,虽然还比不上以前,离得远了还是模糊,耳朵有时还会伴有头晕耳鸣一阵,不过都好多了。


    现在能看清人,也能听清她们讲话,辛澄认真地向唐瑶道谢。


    也对十八说抱歉,之前伤到她了。


    唐瑶看着她一口口喝粥,道:“你看着挺正常的,那你和郡主……”


    “无所谓了。”


    她们面面相觑,唐瑶自觉转移话题,向辛澄说起这三年的事。


    十八说的少,唐瑶看着沉稳了,但没沉多少,说到她这三年在外采药寻药走过许多地方,见过多少奇闻,眉飞色舞的,看着也令人开怀不少。


    “不过最离奇的,还是捡到了你,没想到再见面你已经死了,更没想到你又活过来了。”


    辛澄半卧在床上,笑了,“嗯,记得上回分别的时候,你还说下回见面还要给我下蛊呢。”


    “何止,”唐瑶说起来还有几分生气了,“不仅丢了我一只蛊,我的灵蛊还在你的肚子里呢。”


    辛澄听闻,摸向肚子,脸色变了,她又吃了虫子?


    唐瑶发现了她的惊恐,抱起胳膊戏谑道:“你还不知道吧,那药还是郡主……”


    话音突然停住,辛澄扭头向后看过去,是郡主掀开帘毡进来了。


    唐瑶打着哈哈,“那不早了,你先歇着吧,你需要静养,情绪不宜激动啊。”


    帘毡掀起又落下,她们出去了。


    这间小屋里只剩下辛澄和郡主两人,而辛澄看了眼郡主,一时竟无话可说。


    说什么呢?听十八说,阮戢就在不远处驻扎,那方才郡主是去见阮戢了吗?


    毕竟还是新婚燕尔,算了,这种事想也无益。


    以前见面第一句,辛澄定是要说喜欢的,但现在都已经决定不再强求勉强,自然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说出口了。


    鸳鸯被面的一截突出来的线头,辛澄盯着它,等着郡主开口。


    郡主坐下了,倒了杯茶,“和她们倒是都聊得挺不错的。”


    “嗯。”


    之后再无回音,没想到她和郡主竟到了这般尴尬无言的地步。


    唔……风雪停,竹影静,药香浓郁,炭火噼啪响,无话可说,无事可做。


    有点无聊。


    郡主就在身边,辛澄回忆着往事种种,心里叹了口气。


    “唉。”


    嗯?不是她,是郡主突然幽幽一叹。


    郡主也觉得无聊吗?辛澄抬头看过去,郡主坐在屋中圆桌旁,正在看书。


    灯台外一层光圈,像是拢了一层纱。郡主上穿橘白短袄,下着织金红裙,融入光景中,像是朝日下的落雪红梅。


    晶莹,冷暖相交,美绝。


    而且郡主单手托腮,修长白皙的指节轻点发鬓间,显出十分的娇态。


    “唰啦——”纸页翻动,辛澄眨了下眼,后知后觉挪开眼,心中暗恼,怎么回事,不该再起念想了。


    “呵。”郡主又一声轻笑,好像有什么愉快的事发生,但辛澄用手搓着那一截线头,控制自己不去看。


    又听郡主长嗯一声,像是品尝到了美味佳肴,感觉十分满意。


    到底是什么事?


    辛澄将那一段线头扯长一大截,心里更加纠结,半晌后心道,这样扭扭捏捏才又问题,既然已经无所谓那就该大大方方的才对。


    嗯,打定主意,于是抬眼瞄过去,郡主眼睛很亮,唇畔有笑意,好像很欣喜,到底是为什么?


    郡主看的什么书,不是经史子集或是送来处理的文书一类吗,发生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了?


    辛澄抓心挠肝,正瞧着,郡主勾了下唇,转头,正好与她的视线撞在一起。


    辛澄有种老鼠偷偷摸摸出洞正好撞上早就等在面前的猫猫的感觉,慌乱又无处可逃。


    在辛澄假装朝着郡主的方向向后看去,装出自己是在研究花瓶真好看的时候,郡主笑意未消,“很晚了,睡吧。”


    辛澄立刻接了这台阶“嗯”一声躲回被子里,只是眼神余光收回来时瞥见桌上的那本书——的封皮。


    “啊!”眼熟,好眼熟!


    郡主还看着她,似笑非笑道:“怎么了?”


    辛澄卡在被窝里,吞了下口水,还是问了出来,“那个是——”


    郡主便拿起书向她走来,在她床前站定,将书递到她眼前。


    “赤狐怪谈第三卷!居然有后续了!”辛澄立刻伸手去拿,但晚一步,书被郡主从她的指缝间抽走了。


    辛澄看向背光的阴影的郡主,一些乱七八糟的顾忌都先退到一边,郡主囚她,她哪也不能去,这么无聊,现在有最爱的书可以看了,便不管那么多了。


    “我可以看吗?”辛澄渴望地望着郡主。


    郡主站在背光的阴影里,道:“不可以。”


    “啊?”


    “唐瑶说你不能心情激动。”


    书中是有什么令人激动的情节吗!


    然而郡主已经带着书决绝转身而去。


    “嗯……”郡主偏头看了一眼发出呻吟的她,仍走向另一边的橱柜,打开右边下面第三个抽屉,将书放了进去。


    转身时,辛澄移开视线,滑进被窝里。


    “好啦,睡吧。”


    烛火灭了,这间房中有两张床,郡主睡在她的对面,一扭头便能看见,这样好像回到了以前在京都的时候,那时她们也是睡在一间屋子的。


    但好像有哪里不对,但辛澄心里记挂着话本,郡主又点了安神香,很快还是睡了过去。


    郡主是不会总闲着看她的,辛澄从十八哪里知道,现在地宫的挖掘和宝物的编录都是郡主在管,她时常要出门去和官员们商谈。


    当然,估计还要去见阮戢吧。


    总之,辛澄一觉醒来,郡主不在。


    唐瑶来给她看过脉后说她恢复得不错,要记得保持心情愉悦,然后说之后她也要出门去看医书制药。


    而十八惯常是在睡觉。


    辛澄盯着橱柜。


    不问自取是为贼也,这不道德。


    但她刚刚出门,只是去院子里转了一圈,便有几个黑衣的护卫明里暗里地盯着她。


    这不能怪她,哪都不能去,太无聊了嘛。


    反正她都不怕把命赔给郡主,只是偷……看本书怎么了?


    犹豫再三,辛澄已经到了橱柜前,拉开右边下面第三个抽屉。


    但翻了翻,都是衣服,怎么没有?


    难道是她看错了,她这个眼睛,现在也不能尽信。


    她便把剩下的抽屉都翻了一遍,果然在一堆衣物中找到了熟悉的封皮。


    心里激动得怦怦跳,没想到这个故事还能等到有后续的一天,快让她看看赤狐和郡主怎么样了。


    打开封面——


    关关雎鸠……嗯?


    辛澄又往后翻了翻,不对,这分明就是一本诗经啊!


    她搓了下封皮,有两层!


    “你在做什么?”


    一股酥麻从后背窜上后脖颈,辛澄像是正在大快朵颐的耗子被猫从后面喵了一声。


    而且还没吃到嘴。


    “呃……我……呃……”辛澄缓缓站起来,转过身去。


    “说实话。”


    “想看书。”


    郡主近前来,从她手中接过那本诗经,翻了翻,道:“嗯,你看看诗三百也好,思无邪。”


    她的心思又没有杂乱不正,反而是郡主,“为什么要用这个封皮包诗经啊?”


    郡主抬眼瞧她,“都是本郡主的书,换个封皮怎么了?”


    辛澄张张口,词穷,“那赤湖怪谈第三卷呢?”


    “说了不给你看,”郡主偏头向后瞧了一眼,“把我的衣服翻这么乱?”


    辛澄知道是自己的错,“对不起。”


    “收拾好,我一会回来。”郡主看起来还有事,暂时没有说要怎么罚她,说完向外面去。


    “哦。”


    辛澄看着这橱柜的一片狼藉,认命地先去净手,再回来收拾整理。


    只是想着,郡主不会是故意的吧?特意让她看见藏书的地方,知道她会来找所以故意换了封皮?


    会吗?


    正收拾着,一片小衣掉下来,辛澄手疾眼快抓住没掉在地上,可摸到那柔滑的触感,脸一下烧起来。


    这、这是……


    刚才没翻着,现在重新整理才发现这一层抽屉里放的都是郡主的亵衣,这这这……


    她往后看一眼,还好郡主出去了不在。


    赶紧整理好,让郡主看见也太尴尬了。


    不过话说回来,那应该就不是故意的,否则郡主能有什么好处?


    第112章  撩拨。


    辛澄看向郡主的床铺。


    将要入夜了, 郡主正在另一边的浴间沐浴。


    无聊和焦灼的气息再空气中弥漫。


    哎呀,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既然有那本的书的封皮,那书肯定也在这里。


    只是看看书怎么了?况且郡主发现她翻书也没说她什么嘛。


    蠢蠢欲动。


    想着的时候, 她已经将郡主那边的床铺梳妆柜等几个可疑的地方都扫了一遍,轻手轻脚摸过去。


    小心翼翼地不打乱任何东西, 但还是没有找到。


    难道郡主放在别的房间?


    辛澄跪在郡主的床前,将床铺都叩了一遍, 这回并没有暗格。


    辛澄有些垂头丧气地跪在床前, 又扫了一遍眼前, 突然发现眼前有一点不一样。


    郡主床上的这个枕头, 怎么像是她的那一个?


    山居清简, 她们的床上用品都是一样的,枕头都是一样填充了棉花的普通灰布枕头,但她因为无聊, 总是去扯枕头边角的棉线头, 久而久之她的那个枕头边角的针脚便有些松垮,还露出一点棉花丝来。


    辛澄挠头,她正要回自己的床铺看看自己的,耳边突然响起一声,“辛澄。”


    辛澄倏一下站起来, 道:“我没有!”


    “帮我把衣服拿来。”


    郡主自顾自说着, 没有回应她的话。


    辛澄回过头一看,郡主并没有在, 原来是隔空传音。


    “你知道衣服放在哪的, 快些。”


    “哦, 好。”虽然郡主不在,但辛澄还是点了下头, 去橱柜里拿了一件外袍,为郡主送过去。


    在这里没有丫鬟侍女伺候,郡主沐浴都忘记带衣服吗?


    她和郡主住的这间木屋分做三间,中间的堂屋放了几案用来会客和吃饭,东边便是她们的寝居,西边则作洗漱用。


    素娟的几折围屏隔断出浴间,高挑的灯台映在绢面上有如中秋明月,隐隐瞧见一抹剪影。


    大抵是听见她来了,“哗啦”水波滑动了一声。


    “放在一边吧。”


    辛澄只瞧了一眼,不敢抬头,怕心生妄念。


    靠墙边放有一个杌凳,她把衣服放在上面便是了。


    但放好后突然想到,现在不正是个好机会?


    于是辛澄吧衣服又抱起来,“郡主,那书放在哪啊?”


    里面水声又响了一下,“你想用衣服威胁我?”


    郡主不愧是郡主,一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郡主现在没穿衣服呢,总不能冲出来打她吧。


    “郡主行行好,我只是想看书而已啊。”


    正说着,只听一道霍大的水声,辛澄瞟见人影一晃,还没反应过来,手上的衣服已经被挑了过去。


    是剑,郡主沐浴时还带着剑呢。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郡主肯定要和她算账,辛澄左右看看,无处可躲,心里那股无所谓的劲又翻上来,干错站直了任凭发落。


    “你……”里面郡主的声音好像很无奈,又道,“你转过身去。”


    辛澄不明所以,但是照做。


    随后听见郡主从她身后走过,咬牙切齿道:“这时候就这么听话了?你脑中就只记挂着那个话本!”


    “啊?”


    “不许回头!”


    辛澄低下头去,不明白郡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过了一阵后,郡主从她们的寝居里直接喊道:“过来!”


    辛澄这才慢腾腾移过去,见郡主穿得齐整坐在床边,眼神睨着她。


    辛澄突然福至心灵,她方才只给郡主拿了外袍,所以郡主是什么衣服都忘了带,在这里换的衣服?


    难道郡主方才是想让她把亵衣一块带过去吗?


    不会吧……不过如果是以前,她的确可能会这么做,难得郡主有求于她,她肯定会好好从郡主那里讨些便宜,装作发现有老鼠闯进屏风里或者给郡主讲牛郎织女的故事来逗她。


    但现在,算了。


    她只想要——


    “话本子……”


    “休想!”


    几日后,唐瑶又为她把脉,点点头道:“不愧是本大小姐的灵蛊,你现在没什么大碍了!”


    “真的?”


    “嗯,药膳可以撤了,药也不用喝那么多,每天一剂便够,不过还是气虚血弱,这个只能以后慢慢调养,记得不要流血受伤啊。”


    辛澄眼前一亮,“那是不是情绪激动也可以了?”


    “嗯?那最好还是心情平稳一点吧。”


    “那看书呢?”


    唐瑶莫名道:“什么时候都可以看书啊。”


    辛澄将目光投向郡主。


    唐瑶正在和郡主说着重新养一只灵蛊的事,问她要了一大批药材。


    待她们商讨完后,辛澄满怀期待伸出手,“郡主,我可以看书了哦。”


    但郡主垂眸看了眼她伸出的手,抬手打了一下,“凭什么?”


    辛澄手缩回去,“可是,是郡主说因为我……”


    “那是本郡主的书,就不给你看怎样?”


    说完后郡主出门去了。


    辛澄握了握手心,肩膀垂下去。


    是了,那本就是郡主的东西,凭什么要给她看。


    她好像有点太放肆了。


    因为又和郡主在一起相处了吗,她好像又不知不觉亲近郡主,甚至有些得意忘形了,说到底,她现在其实是郡主的囚犯啊。


    辛澄走出屋子,在院子里走了走,看道周围掠过的黑影,自嘲一笑。


    算了。


    天气好像渐渐回暖了,可能春天快到了吧,不过在这深山里还是随处可见未化的积雪。


    辛澄无所事事,一个人在院子里晒了半天的太阳。


    用饭时候郡主回来了,带回来了饭菜。


    她不必再吃药膳,便和郡主一起用饭。


    辛澄看着摆出来的一碟碟菜肴和两碗米饭,问:“不分食吗?”


    从前她们都是分好菜后各吃各的。


    “不必了。”


    辛澄想着大概是山野间不讲究那些规矩了,便坐下来老老实实吃饭,然而第一口便皱起眉。


    “不好吃吗?”郡主问道。


    辛澄将那一块鱼肉吞下去,“可能是这边的口味吧,有点酸腥。”


    “这样啊。”


    辛澄没怎么放在心上,她知道郡主这里没有专门的厨子,饭菜大概是和外面的人一起的,这样的厨子大概做的都比较一般。


    她又尝了另一道,艰难咽了下去。


    倒也没有太夸张的咸甜,但好好的油盐调料食材混在一起后,就是一股奇怪的味道。


    “真的很难吃吗?”郡主也尝了几口。


    “多少比唐瑶的药膳好些。”


    辛澄无甚食欲地咽下饭菜,她现在只是个囚犯,还能挑剔什么呢?


    晚饭时,辛澄谢绝了郡主带来的饭菜,道:“我已经吃过了。”


    郡主摆饭的手一顿,“吃过了?”


    “嗯,我看厨房里还有些过冬屯的腊肉和白菜萝卜,便自己简单炒了一下,还烤了两个地瓜,挺甜的。”


    郡主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你一个人吃完了?”


    辛澄点头,又道:“地瓜被十八分去一个,唐瑶说我不能吃太咸的,她把腊肉都吃光了。”


    “你……”郡主逼近一步,辛澄身体后靠,见郡主的眼神中有怨气。


    “你真可恨。”郡主一甩袖子道。


    辛澄也不知道自己做饭给自己吃哪里可恨了,甚至都没吃到什么,是可怜才对吧,不过最近很多时候郡主的态度她都不明白。


    辛澄沐浴后回来,见郡主又在房中看书,径直走回自己的床铺,想了想,问道:“郡主还要和我一间屋子吗?”


    郡主抬头望过来,“怎么?你不愿意?”


    辛澄自己是无所谓,“有十八和那些护卫在,我跑不了的。”


    “所以?”


    辛澄本是想说那郡主就不必在这亲自盯着她了,但郡主若不觉得麻烦,自己何必去操那份心。


    “没什么。”辛澄躺会床上,准备睡觉。


    脑袋要挨上枕头,她突然想起来,撑起身看了一眼,好像又是她的那个枕头,便不管了。


    面朝里面躺着,过了好一会,听见郡主叹息一声,轻声问:“你不要看话本了吗?”


    郡主又不给她看,还问什么。


    不过借着这一问,辛澄翻了个身平躺,侧睡还是有点难受。


    郡主便知她没有睡了,“明天我们去城里吧。”


    辛澄转了下头。


    见郡主淡淡笑着,“去给你买一本新的,好么?”


    辛澄撑着身子坐起来,那当然好了,不过——


    “为什么?”


    “我的那本你不能看。”


    郡主视线移开,只用这句话遮掩了过去。


    辛澄不明白的事情越来越多了,但她不管,只想为自己过好当下。


    那么能看到新书,还是很值得高兴,辛澄精神充沛,一大早便打扮好了。


    郡主洗漱回来看她,打量了她,道:“等等,先把腰带解了。”


    “啊?”


    只见郡主从衣橱里取出了一条新的腰带,走到她面前,歪了下头,笑道:“要我帮你?”


    辛澄手忙脚乱解下自己的腰带,“呃……”


    她还没问出口,郡主便靠近来环住她的腰,似有若无的清冽气息萦绕住她,辛澄的心怦怦直跳,那是属于郡主的气息,从未如此靠近她过。


    辛澄张口,却失声。


    直到片刻后,那气息远去离散,“好了。”


    “啊……”遭了,声音都变调了。


    可为什么,郡主要为她系腰带啊,这么亲近,像是在……在撩拨她一样。


    尤其是现在,郡主背手笑着,好像在欣赏她的窘迫。


    辛澄不敢望回去,低头时突然看见,郡主替她系了腰带没错,但腰带的尾端和郡主的腰带相连,打了个结。


    “?”


    “你跑了怎么办?”郡主素手牵着腰带一拉,辛澄便被牵着向前一步。


    “不、不会的……”


    戴上郡主给她准备的帷帽,辛澄心思杂乱地上了马车。


    腰带垂坠下来差不多到脚面,与郡主的打结后中间也隔了一人宽距离,行动并无不便,可她与郡主的腰带都是红色的宽绸啊。


    这样,不就很像成亲时两位新人牵着的喜绸吗?


    她暗中看了好几眼郡主,显然郡主并未想到这些。


    只有她一个人心烦意乱。


    第113章  就知道你没那个胆子。


    沿着院子外的竹林小径下山, 先要经过外面的大营,阮戢带领的军队和相关的官员都驻扎在这里。


    从大道上过时,马车慢慢停下, 车帘外驾车的十八唤了一声。


    “郡主殿下——”外面有人喊道。


    郡主视线稍垂,将准备好的帷帽递给辛澄。


    辛澄接过来戴好, 冒出新的疑问,怎么, 她见不得人吗?难道郡主没有将她活着的消息公布出去引人上钩吗?


    “殿下, ”声音到了马车边, “此画作究竟是真是假, 请殿下鉴别。”


    “先放在那吧。”


    “还有, 这些杂书都是几十年前市井下九流的东西,臣以为当仔细甄别,不该笼统全部归入国库。”


    “好, 此事我上书给陛下, 你等先议出个章程来。”


    “还有上次说过阮将军的士兵毁坏地宫檐铃的事……”


    辛澄无奈听着,想着郡主这么忙今天不会去不成了吧的时候,左腿膝盖突然传来一阵痒意。


    她一个激灵,然而马车不大,她与郡主并排坐着, 根本无处可躲。


    她垂眸透过帷帽的纱帐看到, 是郡主的手指落在她膝盖上,像逗弄盂盆中的金鱼, 正在画着什么。


    酥痒像水波一样扩散全身, 辛澄浑身僵硬, 脚趾不自觉蜷起,偏头去看郡主, 她一贯清泠的嗓音说着:“嗯,本郡主知道了。”


    膝盖上被点了一下,好像是郡主在提醒她注意,然后又是直达心底的丝丝痒意。


    这次辛澄咬牙忍住,分辨郡主写的是——咳。


    “咳咳咳!”辛澄立刻配合,她也急需发出点声音来舒缓自己的难耐,否则快要忍不下去了。


    外面官员的声音停下,郡主道:“是了,本郡主今日还有要事,耽误不得,大人不妨先回去。”


    “这……”


    “咳咳咳咳……”


    快回去吧!辛澄心里叫道,郡主又在她膝盖上写字了,她将膝盖往旁边侧了侧,打断了郡主的笔画,还被掐了一下。


    “如此,不敢再打扰殿下。”


    十八再次驾车离开。


    郡主快速在她膝盖上画了个“好”字。


    马车已走过一段,辛澄小声道:“现在可以说话了吧。”


    “嗯。”郡主抬手将她的帷帽摘下,“做得好。”


    取下帷帽后第一眼便撞见郡主言笑晏晏的面容,辛澄一时忘了想说什么,无措间居然客气了一句,“谢谢。”


    说完便懊悔,这都什么呀。


    她眼神乱晃间见到郡主抬手伸到她的耳畔,辛澄一惊,郡主笑意盛大,摸了摸她的头发,道:“有点乱了。”


    “……哦。”


    辛澄捋了两把将头发顺直,顺带抓了抓一直发烫的耳朵,转头去推车窗。


    身旁郡主又一声轻笑,真是,在笑话她吗?


    早春的风带着点点翠绿吹进来,刚好吹散她心底里冒出来的难耐的燥意。


    看野溪融冰雪,去年燕回啄新枝,马蹄踏浅草,一路乘春风。


    到了最近的城池外,十八停车,打了个哈欠,道:“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有事再叫我。”


    辛澄与郡主下车,让十八进去睡一会,若非是担心什么突发情况,也不一定要十八来这一趟。


    总之,辛澄戴上能遮住半边身子的帷帽,在报春鸟的一声接一声中,迫不及要待进城去。


    然而没走两步,她一个趔趄,转头一看,郡主这才不疾不徐地迈步。


    “急什么,莫辜负好春光。”


    “更不能辜负了话本子。”辛澄碎碎念,与郡主并行。


    入了城后,人潮扑面而来。


    山下的春到的比山上早些,时人虽还都穿着棉袄,但已不觉寒意,沿着河岸看柳枝新绿,孩童追逐玩闹,还有不经意错眼时郡主拨开被吹乱的几丝碎发,暖意融融。


    城内东市里必有书肆,辛澄一心要找过去看看,但郡主总是不紧不慢的,左瞧右看,现在还停下来了。


    这是在河岸边柳树下的一个小摊,两个老婆婆面前的担子上摆着小筐用棉布盖着,老婆婆说卖的是有缘糕。


    郡主站定,对她说:“我要买。”


    辛澄只得跟着停下,偏头看了一眼,细嗅逸散的香味,问:“是桃花糕吧?”


    老婆婆笑眯眯,慈祥和蔼,“正是,桃花结缘呢,五文钱一对,不单卖。”


    “阿婆真会做生意。”辛澄叉腰。


    这种自己家做的糕点,口味难说,也不一定干净,辛澄记挂着话本,并不是很想买,也不想吃。


    “我要一对。”没等辛澄发表意见,郡主已经转头付钱了。


    并将纸袋包好的一个桃花糕递到了辛澄面前。


    “呃,我不是……”


    “必须吃。”


    “……好吧。”


    桃花糕用料简单,口味也比较质朴,不过只为品尝一点春意,便也够了。


    这样,郡主一路沿街逛过去,看看这个,尝尝那个,辛澄碍于不好意思让旁人发现她们的腰带相结,只能跟在郡主身边陪她。


    郡主从铺子上拎起两个玉坠问:“哪个好看?”


    “这是假的吧?”


    “你只管好不好看。”


    “如果是郡主的话都好看,如果是我的话,话本最好看。”


    郡主踢她一脚。


    小城里街上人不多,但有种闲适的安宁,辛澄被郡主拉进成衣铺里选了两套衣服,还陪着郡主到了杂货铺,郡主要买些姜白蔻紫苏等去腥香料,辛澄瞧见有豆豉,便也跟着买了一点。


    本来辛澄是一直想着正事的,但拗不过郡主,便干脆随心所欲了。


    街上还有变戏法的,看了一会后,辛澄与郡主对视一眼。


    那变戏法的手上分明什么都没有,下一瞬便变出个帕子来,又或是明明见着他把球放进碗里,再打开又没了。


    周围时有喝彩,辛澄与郡主退出人圈。


    “该报官吧。”


    “去寻捕头。”


    两人一齐道,而后相视一笑。


    那变戏法的手脚不干净,趁机摸了不少钱财,不过每个人偷的不多,一时半会难以察觉,而看他这一班人的家伙事,应当不是本地人,可能是惯犯,过了今天估计就跑了。


    巧了过一条街遇上巡逻的捕快,两人便将戏法说了一遍,捕头立刻便要带人过去,还想暂时留下她们,不过她们已经先溜了。


    辛澄迎着太阳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


    “正好,到了。”


    听见郡主说,辛澄向旁边望过去,她们什么时候竟不知不觉走到了书肆,辛澄快步过去,果然找到了话本第三卷!


    掌柜的道:“好嘞,现在买一套还有折扣,您看——”


    辛澄摸了下荷包,“不,就要第三卷。”


    “买一套吧,”郡主在一旁开口道,“这是插图版吧?”


    掌柜在一边回:“对对,有插图,更生动,这位姑娘对这书很了解啊。”


    郡主咳了一声,问辛澄:“你看过么?”


    辛澄摇头。


    郡主令掌柜的将一套书包起来。


    离开书肆,走了两步,辛澄将书放进包里,又道了谢谢。


    “说好要给你买的。”郡主回道。


    辛澄又问:“那郡主是什么时候开始看的这书啊?”


    “不记得了,看日头竟到午时了想必十八也饿了不如我们在城里吃完饭再回去吧。”


    辛澄没能插上话,“哦,好。”


    走进一家酒楼,要了楼上的单间,并排坐定后小二问她们要点什么。


    她们各自点了几道菜,商量着给十八带一点,小二推荐道:“酒水要么,咱这有刚酿出来的桃花酒,美容养颜,来这的客人都说好喝嘞。”


    郡主看了辛澄一眼,“好,那便要一壶。”


    小二出去了,辛澄迫不及待就要拆书看,被郡主拦住,“在外面不许看。”


    “为什么?”


    “不许就是不许。”


    “……”


    那便和郡主一起盘点刚刚买的小玩意,看到那些香料,辛澄问:“郡主买这些做什么?”


    “因为厨房没有。”


    辛澄皱眉,这算回答问题吗?


    说话间小二敲门上酒水和小菜,辛澄戴着帷帽,但几乎是一推门,便闻见了清冽甘美的桃花气息。


    “哦,很香啊。”


    “那是自然,咱家用的是清酒,不醉人,酒气淡,空口喝也使得,二位客官慢用。”


    既然这么说了,那辛澄便要尝尝了。


    她揭开帷帽,伸手去拿酒壶,郡主却比她更快,直接将酒壶拿走,道:“你身体不好,不能喝。”


    “谁说的,我已经好了。”


    “不能喝。”


    辛澄抿唇,发出不满的低吟。


    “刚才的桃花糕我不想吃一定要我吃,现在的桃花酒我要喝,却不给我喝。”辛澄盯着郡主,保持能让郡主听见的音量哼哼着。


    郡主淡笑不理。


    因为腰带打结束缚,她与郡主坐在同一边,她就眼睁睁看着郡主拿起白瓷酒壶,翻了个酒盏,缓缓倒酒。


    桃花酒还是粉粉的,盛放在有些青绿的酒盏中,不消喝,单是看着便赏心悦目。


    辛澄也翻了个酒盏,只是酒壶在郡主那边,她哀求道:“就喝一点点可以吗?”


    “不可以。”


    郡主举杯递到唇边,抿下一口。


    “嗯,清冽绵柔,甘香醇厚,着实不错。”


    不给她喝就不用说得这么详细了,辛澄拿筷子戳着拿一碟萝卜干,心里忿忿道。


    郡主眼神滑向她,将那剩余半盏酒推过去。


    “?”


    “好吧,确实没什么酒气,你可以尝尝,不过只这一点。”


    “诶?”见郡主没有将酒壶拿过来的意思,“喝这个?”


    郡主点头,大方道:“嗯。”


    可这是刚刚郡主喝过的啊,那、那不是间接……间接……


    辛澄不自觉就把视线落在郡主的唇上,桃花酒给郡主的唇瓣上了一层釉色,光泽诱人。


    唇瓣微微一抿,像是含了笑意,辛澄慌乱移开,去拿那酒盏,淡青的瓷盏上倒没留下什么,也因此不知哪一处是方才郡主碰过的。


    桃花混合酒香,好像纠缠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清冽冷香。


    辛澄复又放下,“算了。”


    若是喝了,恐怕以后又多了一桩夜里魂牵梦萦的事,还是不要自寻烦恼了。


    “哼,”耳边传来郡主的轻笑,“就知道你没那个胆子。”


    她好像被郡主瞧不起了。


    辛澄也不愿承认自己不敢喝郡主喝过的,找补道:“不是,我闻见里面还有蜂蜜,怕有那种小飞虫没处理干净混在里面。”


    郡主拿起那半盏轻啜。


    “嗯,吃不到葡萄的小狐狸是会说葡萄酸的。”


    ——才不是!


    第114章  不能靠近。


    总之辛澄不再搭话, 安安稳稳地用饭。


    不过在吃饭的途中,听到外面大街上有一阵骚乱。


    小心翼翼向外看了一眼,原来是刚才变戏法的江湖骗子, 已经被抓了起来,不少人听到风声后都赶过来, 要拿回自己被盗的钱财。


    倒是没什么大事,不过那变戏法的估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发现了, 嘴硬喊冤, 辛澄听到捕头说:“好了, 现在衙门正在追捕反贼, 你们还要给衙门找麻烦, 罪加一等,统统带走!”


    辛澄缩回来,继续吃饭。


    吃完饭后, 郡主还要继续逛, 并嘱咐她把帷帽戴好。


    辛澄捏着帷帽,问道:“为什么,郡主没有对外宣称我还活着吗?”


    郡主看她一眼,“好吧,如果一会你能找到一只纸鸢的话, 我就回答你。”


    “和纸鸢有关系?”


    “没关系, 只是我想要。”


    郡主真是,根本不想回答她, 在找借口吧。


    不过就算她不同意, 也只能跟着郡主啊。


    顺利找到纸鸢买下。


    “那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吗?”


    “嗯, ”郡主拿着纸鸢坐到河岸边的石围栏上,道, “你现在可以任意问我一个问题,我都会回答你。”


    “问什么都可以?”


    “没错,要想好哦。”


    河堤柳岸,初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辛澄脑中的思路开始纠缠,为什么没有对外说她还活着,她甚至怀疑自己还活着的消息只有郡主小院里的那几个知道。


    旁人姑且不提,阮戢若是知道她还活着,一定不会不来看她一眼。


    如果郡主对外说,那便不能引那些前朝反贼上钩,郡主打算将她怎样?这些天相处下来,感觉郡主对她的态度也太奇怪了,单说今天,话本对她很重要,但对郡主是无关轻重的啊,郡主到底在想什么?


    还有柳姨,柳姨怎么样了?


    很多想问的,辛澄捏着下巴思考,转眼一看,郡主在一旁折了一枝杨柳,搅弄春水,见她抬头,还往她身上洒。


    “郡主别闹,我要问了。”辛澄拍干身上的水珠。


    “嗯,”郡主把玩着柳枝,“问吧。”


    郡主闲适,辛澄却认真,“郡主之后关于抓捕前朝余党的计划是什么?”


    “那是阮戢的事哦。”


    “郡主不可以耍赖哦。”辛澄无奈,“这可不算回答。”


    郡主轻笑,“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准备将你怎么样呢。”


    “会怎样?”辛澄探头,这她也很关心。


    郡主歪头,“要换一个问题吗?”


    辛澄缩回去,“还是前面那个。”


    知道郡主接下去的计划,便也知道郡主准备将她如何了吧。


    “哼,这种时候就聪明了。”郡主又拿柳条扫她的脸。


    柳条沾水,辛澄脸上痒痒的,无奈闭眼长吟,“郡主——”


    “自地宫现世后,那些前朝余孽也跟着沉寂了三年,养精蓄锐。”


    郡主语气认真起来,辛澄正襟危坐。


    “但前不久探子传来消息,他们拥立了一个新的主子,也是前朝血脉。”


    “怎么可能?”


    河边清净,偶尔一两个行人走过,辛澄观察了四周,压低声音。


    “我从没听说还有谁。”


    郡主脸上戏谑起来,“不是你的孩子吗?”


    “什么!”辛澄站起来,眼睛瞪圆,“我哪来的孩子?”


    郡主拉她坐下,郡主当然知道她没有孩子的,“所以,这是他们找来的幌子,假称是你的血脉,你明白了吗?”


    是余理!片刻后辛澄想到了。


    三年前在她毁地宫的时候,余理的反应有点奇怪,他说就知道自己靠不住,而且对她下了死手。


    估计是见她始终不肯按他们的安排成亲,早就做了两手安排。


    一个孩子,自然他们说什么是什么,也就是说,他们复国之心未死。


    “辛澄,”郡主的手覆在她的拳头上,面容谨肃,“所谓的前朝血脉对他们来说根本不重要,如果他们真的忠于前朝,便该听你的话放弃,可他们没有,他们复国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所以——”


    郡主的手将她握紧,眼睛中是她的倒影。


    “你不要为了他们站在我的对立面,好不好?”


    无论喜欢与否,辛澄对郡主都是听话的,这次也是,她没怎么细想,便点了下头。


    当然回神过来细想一下,也仍然是这个回应。


    不过把手抽了出来,道:“反正我现在被郡主囚禁着,也没办法做什么吧。”


    郡主笑了,“若是他们当中有人和你一样放弃了,过太平日子,本郡主不会紧追不放,但若是还想掀起战乱,本郡主也绝不会放过他们。”


    辛澄张口,被郡主压下,她还没说完,“我知道你或许为难,之后关于前朝反贼的消息,我不会主动告诉你,我以为你不理会最好,但你若问,我也绝不瞒你。还有那位柳姨,她对你很重要对不对,我派人去寻她了,若是找到会秘密带回来,不会伤她。”


    这真是无话可说了,郡主考虑得很周到。


    “怎么样?”郡主伸手来捏她的脸,“本郡主的回答可还满意么?”


    辛澄面皮一烫,避开郡主的手,“嗯”了一声,何止是满意,郡主好像有点太好了。


    甚至这话听起来有种亲昵,是错觉吧?


    “那可以放心和我继续走下去了吧?”郡主把纸鸢递过来。


    辛澄抱住,“嗯。”


    “那走吧。”


    可是,郡主怎么会对她这么好呢,走了两步,她有些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那郡主打算将我怎么样?”


    “这个问题你刚才不问的,现在不答了。”


    “诶,别呀,我很想知道。”


    想知道,是不是……


    郡主眼神斜过来看了一眼,念叨了一句:“总不能在大街上吧。”


    “什么?”


    “走啦。”


    辛澄被拽着向前,眼角余光好像扫到巷子里有一截白色的人影,她扭头看过去又什么都没有,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担心山间夜路不好走,郡主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出城去找十八,给她带了些吃的,一道在日落时分赶回小院。


    这次去城里一趟添置了不少东西,还给唐瑶买了大大小小的罐子给她养蛊用,给十八也挑了两套新衣服。


    辛澄将郡主对她的态度先放在一边,回去便钻进屋子里,迫不及待打开第三卷,读了起来。


    又看完一段,辛澄感觉腰痛地无法忽视了,这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却惊觉已经天黑了,她都不知道。


    桌上摆着吃了一半的茶点,应该是她吃的,她都不记得是谁端来的。


    郡主本来倚在床上,面朝她这边睡着了,衣服也没换,听到动静,缓缓睁开了眼。


    “嗯?”


    恐怕时辰不早了,辛澄轻声道:“被我吵醒了?郡主快歇下吧。”


    郡主坐起来,揉了揉眼打哈欠,拖着嗓音问:“看完了么?好看么?”


    辛澄为自己打扰了郡主而有点不好意思,老实道:“没看完,好看的。”


    郡主已经完全醒了,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哪里好看呀?”


    “都好看,而且看起来郡主……我是说书中的郡主她……”辛澄顿住。


    “她怎么了?”


    辛澄双手捏着书角,郡主也要看,从旁边伸脖子凑过来。


    一束长发从郡主肩上滑落,拂过辛澄的手背,像被小猫的尾巴尖勾了一下,痒痒的。


    “到底怎么了?”


    辛澄捏着书角发皱,“她……和小狐狸可以在一起了,是个幸福的结局。”


    “这样啊……”


    郡主的嗓音慵懒,那一绺头发的发梢仍落在辛澄的手背,晃来荡去。


    但郡主好像全不知她心中的紧张,伸手又翻了一页。


    辛澄视线落下,啪一下把书合上,霍地站起,“啊……啊很晚了,郡主快睡吧。”


    这回郡主没再说什么,只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回了床上。


    这第三卷因为最后是好结局,所以亲密的戏份很多,而且还是插画版,十分香艳生动。


    她发誓不知道后面这一页画的是两个人在温池里情到浓时的嬉戏,赶紧把书放好,出门去洗漱。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一遭,还是因为房间里不再点药香,辛澄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四周飘荡着郡主的气息。


    她又轻轻翻了个身,扯着枕头的边角,但感觉不对,借着微弱的月光稍稍起身,把枕头翻了一面,这好像又不是她的枕头了,怎么回事?


    不好再打扰郡主,辛澄姑且先歇下,但总感觉奇怪,郡主到底想将她怎样?


    郡主好坏,像是稳坐钓鱼台钓她,等她上钩后却又挪开,不想让她吃到。


    可是郡主已经成亲了啊,郡主不是没有道德的人。


    所以,不是在勾引。


    那明天和郡主说说吧,她不能再这么靠近郡主了。


    第115章  禽兽。


    “郡主, 你已经成亲了,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郡主,请你不要再靠近我, 否则我……”


    “郡主,你究竟想让我怎样啊?”


    辛澄正在演练如何想郡主开口, 这些天郡主时不时的触碰让她有些难以自控。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辛澄,帮我一下。”


    辛澄扭头看向门外, 见郡主满手是血, 惊得跳起来跑过去, “郡主你怎么了?”


    不待回答, 辛澄搀着郡主就要往外走, “快!先去找唐瑶。”


    “等一下,”郡主按住她的手,“只是被鱼刺划了一下, 帮我上药便可以……”


    “不行!”


    辛澄直接抓住郡主的手腕, 带她往唐瑶的药庐去。


    郡主看着自己被抓着的手,还有辛澄惊慌的背影,唇瓣微翘,不再挣扎。


    “唐大小姐,你快帮郡主处理一下!”辛澄火急火燎。


    唐瑶正在伺弄蛊虫, 分空探头看了一眼郡主指尖的伤, 血都没再往外流了。


    她转回头去,“我说, 虽说是医蛊不分家, 本大小姐也的确是惊艳绝伦的天才, 医术蛊术都很厉害……”


    “是是是,你快看!”辛澄正着急上火, 唐瑶还扯废话。


    郡主在一旁抿唇笑看。


    唐瑶丢了一瓶药过来,“多大点事,都快愈合了,抹点药不就好了!”


    “万一有脏东西进了伤口怎么办?”


    “那刚好,我这里有一条刚喂出来的毒蛊,还没试过效果,让它吸一下?”


    辛澄拿着药瓶,将郡主扶到中堂坐下,准备了药和纱布,再端来一盆清水。


    “痛吗?”辛澄坐在郡主旁边,小心问道。


    “嗯,”郡主一只手托腮,盖住唇瓣的笑意,将右手伸过去,“有一点。”


    辛澄深吸一口气,清除杂念,托住郡主的手,掬清水洗去血污。


    “那郡主忍一下。”


    “好。”


    右手指尖果然是一条划痕,“郡主怎么弄成这样的啊?”


    “给鱼去腥的时候不小心被划破了。”


    辛澄用干布将水擦干,继续说着话想分散郡主的注意力,“郡主为什么要给鱼去腥啊?”


    “因为菜谱上是这么写的。”


    接着撒上药粉,“郡主是要做菜?”


    “嗯。”


    辛澄抬头,有点奇怪,“郡主为什么要亲自做菜,想吃的话我……大厨不是可以做吗?”


    “因为听说做好吃的能拴住人的心。”


    辛澄裹纱布的手一顿,那郡主是想拴住谁的心呢?


    这次辛澄没有问出来,因为不想自寻烦恼。


    “包扎好了。”辛澄抬头一笑。


    状似无意,郡主将手收回去时,指尖划过辛澄的手心,“你没有想问的了?”


    辛澄下意识攥紧手心,赶紧收回到桌下,摇了摇头,起身去倒水。


    午时,郡主会来和她一起吃饭,带回来的饭菜中有一盘醋烧鱼。


    辛澄认出是她之前吃过的,记得当时她说,酸,腥。


    而郡主昨日在城里专门买了去腥的香料。


    一个大胆的猜测冒出来。


    但辛澄问的是,“郡主是要让我试菜吗?”


    “嗯?就是做给你的啊,尝尝吧。”


    猜测成真。


    辛澄一瞬没喘上来气,半天才道:“为、为什么?”


    “因为是江南菜,江南的口味。”


    “郡主这一句答非所问吧?”


    郡主眼中有戏谑,“那你想问什么?”


    辛澄回答不上来。


    “好了,快尝尝,好吃么?”郡主拉着她坐下。


    辛澄挑了一块鱼肉送入口中,的确没什么腥味了,酸味也淡了不少。


    不过也算不上好吃,只能说一般,但辛澄点头,“好吃。”


    郡主眼睛一亮,好像松了口气,“那当然。”


    辛澄低头咀嚼,不知怎么开口。


    “辛澄。”


    “嗯?”


    “这是地道的江南口味,只有在本郡主这里才能吃到哦。”


    辛澄抬头望过去时,只见郡主眼中笑意盈盈,眸中有亮光。


    辛澄又产生了不合时宜的想法,她居然认为郡主是想通过做好吃的留下她。


    她又失眠了。


    话本已经看完,小狐狸和郡主幸福地在一起了,她情不自禁想带入自己。


    重活一次,她只想无忧无虑自由地生活下去,但她发现,她好像还是放不下郡主,还是会被郡主牵动心绪。


    不行,是时候做出决断了。


    又翻了个身,听见有响动,她睁眼望过去,月光透过窗子映在地上,是郡主起身下床,到桌边倒水喝。


    今晚月光好,如水一般流动在床前,郡主只着一件中衣,随着抬手仰头的动作,前襟微微敞开,月光下露出一片光洁玉润的肌肤和隐约的阴影。


    辛澄喉咙一紧,唾弃自己行为不端,但又不愿闭上眼。


    她一动未动,但郡主却突然出声:“辛澄你醒了?”


    “我没有!”


    太过心虚以致于说错话,辛澄真想打自己的嘴。


    郡主好像走过来了,语气如常道:“入春了,炭火好像烧得太旺了,有点干,你要不要喝点水?”


    辛澄将被子把整个人蒙住,“不用。”


    “好吧。”


    哪怕所在被子里,郡主也还是在眼前挥之不去,甚至自己动起来,她开始想象了。


    第二天一早,辛澄的确是口干舌燥,身体流失了不少水分。


    郡主已经起了,不过没有出门,在外间看书,好像在等着什么。


    辛澄洗漱之后,向院子外看了一眼,十八和唐瑶都在忙,暂时不会过来,她便将大门关上。


    郡主叫住她,“等一下,关门做什么?”


    “郡主有什么事吗?”


    郡主合上书,“一会可能会有东西送来。”


    “好,那我长话短说。”


    辛澄深吸一口气,道:“郡主,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住吧。”


    屋内空气都凝滞了一瞬,“为什么?”


    “我昨晚,不,之前几乎每晚都梦见郡主了。”


    “嗯?”


    辛澄握紧拳头,站在郡主面前,“很糟糕的梦,如果郡主继续和我待在一间屋子里的话,或许我会做出什么禽兽的事情来!”


    心跳如鼓,她暗自安慰自己这么说想必郡主会觉得被冒犯了,然后远离她,这样以后不再受煎熬了,同时还有点点期许,总之,他把一切交给郡主。


    “禽兽?”


    辛澄吞了吞口水,别的不说,昨天晚上见过郡主的一点春色后的梦,十分糟糕。


    “就是这般连看都都不敢看我么?”


    “谁说……”辛澄抬头欲反驳,却见郡主走到了她身前,伸出手扣住她的下巴。


    声音轻轻柔柔,却暗含挑衅,“你敢么?”


    辛澄感觉自己嘴唇在发抖,怎么能这样?郡主怎么这么坏。


    她偏头躲开郡主的桎梏,“好吧!我就是打定主意要远离郡主但仍然被郡主的一举一动牵动心弦的蠢货!我知道郡主不喜欢我,那就别再来……”


    一股酸气从鼻腔里溢出时,一点温热印在她的唇畔。


    她的嘴巴和鼻子一齐被堵住,几乎喘不上气来。


    她刚才是被……亲了吗?


    是郡主亲她了吗!


    片刻后,一道温热的吐息钻进她的耳朵,“我怎会不喜欢你?”


    那股酸涩凝成的泪终于滑落,“郡主你怎么能这样?”


    郡主直起身,偏过头去退了两步,碰了碰微烫的脸,毕竟这样亲还是第一次。


    “怎么了?”


    “这样岂非不伦?”


    郡主回头,那一丝情热退去,“什么?”


    辛澄抹了抹泪,“那阮戢怎么办?”


    郡主皱起眉,“和他有什么关系?”


    “郡主不是和他成亲了吗?”


    “……”郡主被气得笑了一下,上前拎住她的耳朵,“谁说我和他成亲了?”


    郡主眼中是莫名其妙,辛澄自己是疑惑不解。


    “啊?”


    郡主拧着她的耳朵,“原来你这些天都是在想着这个,你……你不会问吗!你什么都不和我说!”


    “不、不是……”


    辛澄知道自己理亏,求饶,“那我听说阮戢和郡主成亲了啊。”


    “那是令嘉郡主!”


    “啊……”


    因为自己只看着郡主,所以自然而然想到的是郡主本人,对啊,大盛的郡主又不是只有一个。


    这,原来她误会了吗?


    “可……”辛澄又道,“那阮戢不是喜欢郡主你的吗?怎么娶了别人?”


    “要他娶我你才乐意?”


    辛澄摇头,“那阮戢也不是真心喜欢郡主的吧?”


    “阮戢不是真心,那你呢?你有几分真心?”


    “我……”


    这方寸之间信息太多,正在辛澄试图理解这些时,门外响起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郡主殿下——”


    谁啊,不会又是有什么杂七杂八的事情要郡主来处理吧。


    辛澄想说不要理,但郡主却放开她,去开了门。


    门外是侍卫,交给郡主一件东西。


    郡主拿回来,复又关上门,转身过来时瞪了她一眼。


    见郡主进了里屋,辛澄乖顺地跟进去。


    包袱皮里是一个木匣子,郡主没有再打开了,而是让她过来。


    “给我的?”辛澄指着自己。


    “给没良心的混蛋的。”


    辛澄讪讪地上前,将匣子打开,里面是四个狐狸章,其中一个和她原本那个一模一样。


    “这……”


    郡主从床头的柜子中取出一块帕子,里面包的是几个碎块。


    郡主道:“三年前,见到你随身带的小狐狸摔坏了,便以为你已身死,想做个新的留作念想。后来,每到小雪时,便……无事可做,于是又雕刻了这些。”


    这些狐狸印章的雕刻费时费工,怎会是无事可做才雕出来的。


    辛澄心像被郡主用热毛巾擦拭一遍,熨帖一片。


    她控制不住眼泪,将她一个个小狐狸摆出来,除了踏云,剩下的一个小狐狸在甩毛,一个趴着睡觉,还有一个静静坐着,微微抬头好像看着天上。


    前面三个都明白,但最后一个她不懂,辛澄拿起那个小狐狸,问:“这个是什么?”


    “是思念。”


    辛澄的心被狠狠一揉。


    郡主坐在床上,眼中噙着泪水,“辛澄,自你离开后,我一直在想念你,一直,这是我的真心,你呢?”


    至此彻底明了,这些天来的撩拨都是出自真情,没有假意。


    “我……”辛澄跪坐在郡主身前,哽咽道,“我喜欢郡主。”


    郡主拿出帕子给辛澄拭泪,嗔怪道:“不再无所谓了?”


    辛澄抓住郡主的手腕,另只手撑着床铺,倾身上前,捉住郡主的唇,将这些天的难耐,还有这些年的期待,统统“告诉”郡主。


    让郡主明白,自己从未改变的真心。


    第116章  郡主你好坏!


    情意浓烈似火, 但话说回来,亲吻到底应该怎么做。


    辛澄微微侧头,捉住郡主的唇后轻轻舔舐, 逐渐便不满足起来,辗转碾磨。


    脑中开始晕乎乎的, 手脚发麻,她放开郡主的手, 揽住肩, 将舌尖探入。


    却正好碰见郡主的, 唇齿间交缠出一缕幽香, 辛澄追逐含入。


    帕子掉落在地上, 郡主的手抓住辛澄的前襟,直到指尖有些发白,她向外推了推, 暂时分离得以喘息, “等……”


    只是下一瞬喘息便被吞没,化作一点娇吟。


    辛澄渐渐心中热潮更甚,犹如久旱之人尝到了山泉的清冽甘美之后,便越加放肆,一点也不放过。


    肩上的推拒越厉害, 辛澄便越不想分离, 直到那掌心运了气劲,辛澄被震开, 跌坐在地上, 犹自喘息不止。


    只见郡主满面赤红, 喘息时唇瓣和舌尖一片晶莹水润,看向这边的眼眸中蒙着一层水雾。


    辛澄抿唇吞了下口水, “郡主……”


    郡主挪开视线,突然站起来,却一下没站稳,辛澄忙起身要扶,但郡主撑着床柱稳住身形,偏头给了她一个怨恼的眼神,快步出门去。


    辛澄扶着还有点晕的脑袋坐回到床上,这片空间里似乎还有郡主留下的气息,她独自品味了一会,情不自禁乐了出来。


    “嘿嘿……郡主……”


    郡主推开门,先是顿了一下,四下张望了一眼没人注意,这才稳着步子走到侧边靠着廊柱,幽幽吐了口气。


    方才差点就要喘不过气了,那个混蛋。


    唇间还留着辛澄带来的触感,真是……


    郡主用手背给脸降温,这种……和喂药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啊。


    辛澄缓过一阵后便要出门去找郡主,但没有找到,她挠了挠发烫的脸,心想郡主是害羞了吗?


    明明是郡主先主动的,被亲之后的样子却那么诱惑,知道郡主也会害羞,辛澄胆子便大多了。


    出门转了一圈,靠近篱笆院门时被黑侍卫拦了下来,辛澄想如果郡主没有拿她做诱饵的话,那将她关在这里实则是为了保守她身份的秘密,否则知道她这个反贼首领没死的话,一定会引来两边的追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早该想到的,郡主是在保护她。


    “好的!”辛澄欢快地听了侍卫大哥的话,还夸他辛苦,尽忠职守。


    她根本闲不住,十八在睡觉,唐瑶还在喂她的毒蛊,辛澄过去拨弄她的草药。


    “别乱动,放蛊咬你啊。”


    辛澄抿唇笑着,一个个蛊盅看过去。


    唐瑶嫌弃地看她一眼,“怎么笑得像个傻子一样,中毒了?”


    辛澄摇头,又想到的确是中了郡主的毒,要郡主才能解,便又点头。


    “到底怎么了?你说话,不然我害怕。”


    “就不告诉你。”


    看起来正常,唐瑶便不管了,继续伺弄蛊虫,随口道:“这么高兴,你和郡主有进展了?你亲她了?”


    “!”


    辛澄丢掉草药溜走,摸摸自己的脸,有那么明显吗?她唇上有痕迹?身上沾到了什么吗?还是唐瑶养出了会读心的蛊?


    不过片刻后她便又将此抛之脑后,想着郡主。


    不知道郡主正在做什么呢?在一边脸红一边处理文书吗?真可爱。


    郡主没有出门,就在院外的竹林中,当然将辛澄犯傻去和侍卫说话,还有对唐瑶傻笑都看在眼里。


    干嘛表现得那么不正常,这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嘛,不觉得害羞吗?


    她便是因为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和辛澄说话,才避开她出来冷静冷静。


    但根本冷静不下来,不过……


    郡主咬了下唇,见到辛澄这副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样子,又舒心多了。


    过了一会,辛澄去厨房洗菜,看样子是准备做中午饭,那终于可以久违地尝到她做的菜了,如此便原谅她早晨的粗鲁无礼好了。


    但是,不能再在辛澄面前方寸大乱,否则这家伙的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刚好,辛澄将几道菜做好后,郡主回来了。


    “郡主郡主!”辛澄招手。


    她将一份单独分出来留给唐瑶,让她别来打扰,回来时见郡主落座,已经尝了一口。


    她将凳子挪到郡主身边坐下,眨了眨眼。


    桌上做的都是在王府时郡主爱吃的几道菜,但郡主今日尝来觉得格外好吃,不免又动了一筷子。


    但旁边辛澄还在眼巴巴看着,郡主只得放下筷子,吞下食物又喝了口水,才道:“不吃饭做什么?”


    辛澄嘿嘿笑着,以前郡主都不吃她做的菜的,但果然郡主其实很喜欢嘛。


    “郡主,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呀?”


    郡主谨记不能在辛澄面前落了下风,不看她,“谁喜欢你了?”


    “郡主——”


    见郡主一脸云淡风轻,辛澄心疑,难道是要翻脸不认人吗?


    她看了看四周,靠近低声道:“那是我的初吻,郡主要负责的。”


    郡主眉尖挑了一下,“是吗?”


    “是!”


    “哦。”


    这是什么反应?


    “难道郡主不是第一次吗?”


    郡主左手托腮看着她,道:“不是啊。”


    辛澄张了张嘴,“哦”一声,又问:“那是第二次?”


    郡主淡笑摇头,“也不是。”


    “第三次?”


    郡主仍然摇头。


    辛澄转开脸,没有再问下去了,郡主好花心。


    郡主话中带着笑意,“怎么了?不开心了么?”


    辛澄抬头看了眼郡主,道:“没什么……”


    郡主认识她不过一年,中间分开三年,又以为她已身死,和别人产生感情也是正常的。


    毕竟郡主那么好。


    现在郡主喜欢的是她就够了,她没有不甘心。


    呜……


    “张嘴。”


    “啊……”


    下意识便听话照做,是郡主夹了一块食物放进她嘴里,“好啦,快吃,等我喂你么?”


    辛澄嚼嚼,“好啊,郡主喂……啊呸呸!”


    “哈哈哈。”郡主笑起来。


    辛澄端了茶漱口,哀怨地回望,郡主夹给她的是一片姜。


    “快吃饭。”


    辛澄拖长语调,“好——”


    食不言,但过了一会,郡主突然道:“大概是初见面你为我解围,便对你有好印象,解除误会后你说喜欢我也没有讨厌过,后来的每一天,我对你的喜欢都在增加,直到我明了的那一刻。”


    心跳漏了一拍,“啊,郡主——”


    “不许回话,吃饭!”


    辛澄一瞬不瞬地望着郡主绯红的脸,心被郡主的话填得满满的,原来郡主也很喜欢她呀。


    郡主真的好可爱,好喜欢。


    晚上,辛澄早早沐浴后坐在床边等着。


    郡主沐浴回来后见到她,问:“你在我的床上做什么?”


    辛澄低下头去,脸开始发烫,但又壮起胆看向郡主。


    郡主问完后见她的反应,明白她的意图了,咬了咬唇,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小声道:“不行……你回去。”


    “郡主……”


    郡主一只手抱着胳膊,挡在衣襟前,“等等,先等等……”


    “可是我每晚感受郡主的气息都睡不着。”辛澄侧坐在床上,披散长发,自下而上看向郡主。


    又在装可怜了,郡主心道,视线又不自主滑落,辛澄直着中衣,恐怕里面什么都没穿,这个色胚。


    郡主咳了两声,“你不是要搬出去吗?”


    “我不。”事到如今怎么可能离开,辛澄拿着准备好的干毛巾,要给郡主擦干头发。


    这个郡主没有拒绝,在床边坐下。


    辛澄轻柔为郡主擦头发,试图吹耳边风,“郡主~我们睡在一起,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真的吗?”


    辛澄目移,“嗯。”


    郡主不用回头都知道,“你是不是又撒谎了?”


    欺骗乃大罪,辛澄改口:“那睡在一起,牵着手可以吗?”


    “如果我说可以,你不会半夜趁机抱上来吗?”


    “不会的……”声音小下去,辛澄心虚,这个她自己也不能保证呢。


    “好了好了,先回去睡,”郡主收回毛巾,示意可以了,“最近有点忙,我很累了。”


    “郡主也撒谎。”辛澄控诉,就算她不能出院子,也知道郡主这两天根本不忙。


    “回去。”


    被收走干毛巾,再也没有理由,辛澄只得慢腾腾起身,只是不死心,走了两步又回头,“郡主——”


    “不行。”


    郡主的态度竟然如此坚决,辛澄盘坐在自己的床上,抱着枕头哀怨地盯着郡主的身影。


    为什么不可以呢,她喜欢郡主,郡主也喜欢她,情之所至,理所当然啊。


    还是郡主没那么喜欢?


    辛澄脸靠在枕头上,隐隐有些担心,郡主不会撒谎,应该是真的喜欢她,但郡主的喜欢,比朋友间的相亲相爱究竟能多几分?


    郡主整理床被,忽然顿了一下,拿起枕头向这边走来。


    “?”


    郡主把她自己的枕头放到辛澄床上,伸手从辛澄怀里拉她的那个。


    辛澄抱住不放手,直勾勾盯着郡主,眼神询问为什么。


    郡主不肯说,但就是要她的枕头,辛澄就是不放。


    拉锯战僵持了一会,郡主的气势居然弱下去,偏开视线,道:“我……可是我每天晚上要感受你的气息才能睡得着。”


    啊……


    郡主也……依恋着她么?


    辛澄怀里放松,被郡主抽走枕头,她瞧见郡主逃走时回头看了她一眼,红晕从脸上烧到耳根。


    “郡主你好坏!”


    不想给她,还偏偏总是来钓她。


    “睡、睡觉了。”


    “听郡主那么说怎么还能睡得着嘛!”


    “……”


    郡主居然挥手把灯灭了。


    “郡主,让我陪你嘛。”


    “……”


    “好吧,那晚上可以亲一下吧,郡主……”辛澄来到郡主的床前,“不然我真的没办法睡了。”


    还是和早上一样的位置,郡主坐床,辛澄半跪在床下。


    这次郡主回应了,“嗯。”


    郡主微俯身,辛澄立刻迎上。


    夜色里,没有了早晨时第一次的生涩,似乎更加缠绵。唇舌相抵,各自抒发自己的难耐。


    郡主没再推开,一吻缠绵,自然分开时,两人的吐息仍然交融。


    “好喜欢……”辛澄还想继续,但知道不能再纠缠了,便道,“那郡主晚安。”


    郡主俯身向前,听到这话抿下唇,退回去,“嗯,你也好好睡。”


    辛澄站起来,“明天早上也还要哦。”


    “嗯。”


    辛澄回去躺下,从未在睡觉时感受过如此强烈的郡主的气息,心里痒痒的,却怎么也挠不着,许多梦中的片段不断在眼前浮现,她不由得双腿交叉扭曲。


    郡主裹在被子里,侧身双腿蜷起。


    好像,只是枕头的话,已经不够了……


    她知道辛澄想要什么,对于这欲望也不是不想要,但是那种事……


    那种事,要好好准备才行吧……


    第117章  近墨者黑。


    辛澄起床要亲亲, 但郡主居然已经不见了,真是狡猾!


    只是捶床也没用,她闷闷不乐起床, 梳洗,然后便无事可做。


    三本话本都已经翻完, 辛澄陷入空虚中,郡主也挪了几套书来说是给她解闷, 不过多是些史料研究, 辛澄一读就犯春困。


    还有一些武林秘籍的抄本, 放到江湖上可能会引起一场抢夺厮杀, 但辛澄拿来翻了两页, 兴致缺缺。


    不过还是记了下来,练了两遍,权当是出出汗。


    又在院子里晒了会太阳, 见离院子稍远一些的药庐里唐瑶忙活起来, 辛澄实在无聊只好又来找她。


    长桌上一排的毒蛊,辛澄俯身看蛊盅里毒虫相斗,用帕子捏了片毒草投喂下去。


    唐瑶瞧见,瞪她一眼把叶子挑出来,她正拿着纸笔记录, 看不出她平时娇纵, 但于毒蛊一道十分勤勉,态度严谨, 不愧是未来唐家的当家人。


    “你要是没事, 帮我试下蛊呢?”唐瑶嫌弃地推开她。


    辛澄还没闲到那个地步, “不要。”


    “那你离远点。”


    “可我很无聊啊。”


    “你自己出去找乐子。”


    辛澄抱着膝盖蹲在一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份, 哪能出去闲逛。”


    唐瑶喂蛊的手一顿,眼珠转了转,“那难道你以后都要困守在这个地方吗?”


    辛澄吓了一跳,怎么唐瑶的声音突然高昂起来。


    不过她听了这话之后反而沉默,她抬头往望,现下正值春时,万物复苏,时不时得见从南边飞回的鸟儿,振翅翩飞。


    不得自由吗?她当然不想,但现在也没有办法,不知这样无聊枯等的日子还要持续几时。


    “哼哼,是不是不甘心?”


    不知何时,唐瑶晃到她面前,一脸坏笑。


    “你干嘛?”


    唐瑶眼中放出精光,手里捏着一个蛊盅伸到她眼前,道:“这是我刚刚研制出来的美颜蛊,可以改换人的面貌,方便快捷,要不要试试?比人皮面具好用多了,以后你就能放心大胆地去找郡主了。”


    辛澄闻见一股犯恶的臭味从里面传来,向旁边避走,“刚研制的,很不安全吧?”


    “你试试看呢,相信我,总有人要做第一个。”


    “那你怎么不自己试!”


    “我要是出了意外谁来救我?”


    “果然还是有意外啊!”辛澄对唐瑶的蛊虫已经有了排斥,抬袖捂住口鼻,“对了,你说的人皮面具,你有吗?”


    “这个更好,你要相信我,”辛澄退,唐瑶便追,“就算有万一,半个月后蛊虫死掉就恢复了,而且能让你变得更美哦。”


    “不!我要人皮面具!”


    “啧!”


    碍于郡主的威势,唐瑶也不能强制给辛澄下蛊,只好放弃,“没有。”


    “你说谎。”


    “真的没有,”唐瑶又没了精神,“而且这会郡主已经在城里了,你去了不也找不着。”


    “城里?”


    “郡主一大早不是和十八出门说要去城里一趟吗?”


    辛澄傻眼,她以为郡主是忙地宫的事了,如果是出门的话——


    “那为什么不带我!”


    上次去城里就是戴帷帽去的,这次也可以啊,反正这种偏远小城也不会有认识她的人。


    而且为什么要逃掉亲亲,还不带她一起出去玩啊。


    辛澄中午和唐瑶一起吃了丰盛的大餐,晚上摆着残羹剩饭冷脸等郡主。


    郡主暮时方归,拢了拢袖子进门,“哦,今天很丰盛啊。”


    辛澄将饭碗摆好,撇脸不理。


    郡主晚上吃的不多,尝了两口便放下,见那人始终背对自己,笑问:“怎么了?”


    辛澄气生得差不多了,转过来,仍是哀怨道:“郡主又丢下我一个人。”


    灯火阑珊,爱人眼中藏着委屈。


    郡主怔住,突然意识到那个“又”字。


    虽然今天不和她一起去是有原因的,但果然还是不该。


    “可你早上睡得很熟。”


    “那、那也是因为郡主我才一直没睡着,而且能和郡主一起,郡主应该叫醒我的。”


    “嗯,”郡主面色多了一份认真,“那等唐瑶的人皮面具做好后,便和我一起吧。”


    辛澄眨了眨眼,“诶?郡主早就让唐瑶做人皮面具了吗?”


    “是啊,应该快做好了吧?”


    辛澄腹诽,唐瑶又骗她。不过此事之后再说,她又道:“那早晨的亲亲呢?”


    郡主轻咳一声,视线落在她的唇瓣上,柔声道:“亲过了呀。”


    辛澄又是一愣,少时反应过来,“我没感觉到,不能算,要补上。”


    辛澄凑在郡主身边,郡主抬手摸了摸她的耳朵,“那今晚不是又要睡不着了?”


    辛澄仰脸,“那也要。”


    郡主把她耳朵向后拎了拎,“等我沐浴回来。”


    “郡主这话很容易令人误会哦。”


    郡主指尖点在她额上,“只有你会,色鬼。”


    感受到那份郡主独特的亲昵,辛澄嘿嘿一笑,“只对郡主色的。”


    郡主起身,又道:“对了,这两日闲下来,恐怕官舍那边堆了不少事务,明日有些忙,中午便不用等我了。”


    虽然还是很想撒娇,但辛澄也知晓轻重,“嗯”了一声。


    “再忍耐一下吧。”


    辛澄醒着也是无事做,干脆睡到了日上三竿起。


    真是许久没有如此悠闲过了。


    在院子里练了一套剑法,唐瑶走过,辛澄正好找她算账。


    “人皮面具,你应该做好了吧?你个骗子!”


    “讲道理,昨天的确没有,刚刚做好的还要阴干呢。”唐瑶狡辩道。


    “那今天呢?”


    “做好了。”唐瑶拍开她伸过去的手,“我说你有必要吗?反正你和郡主不是每晚都腻歪在一起。”


    “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羞涩什么,我都看见你们亲那么多回了。”


    “什么?!”辛澄全身的毛炸起来,但脑筋一转不对,“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之前喂药咯,郡主不是嘴对嘴喂给你的吗?”


    见辛澄的脸渐渐变红,唐瑶眯眼,“你还不知道?”


    辛澄愣愣摇头,原来……郡主说……她们亲过那么多……


    唐瑶拿胳膊杵了杵她,坏笑道:“那你知不知道郡主还帮你药浴呢?”


    “!”


    成功看到辛澄的脸被蒸熟透,唐瑶放声大笑出来。


    辛澄想到什么,一把抓住她,“那、你……你也看了?”


    “别乱说,郡主把你护成那样,我只是口头指点了几下而已。”


    辛澄并没有因此放心,更加局促,小声问:“药浴,是不是要脱衣服?”


    “那当然了!”


    “!”


    也就是说,她不仅被郡主亲了许多回,还被郡主看光了!


    甚至、甚至,药浴的时候会碰到许多地方吧?


    啊,郡主好坏!


    * * *


    “启禀殿下,这是今月的核对名录,请殿下过目。”


    三年发掘,在地宫旁的平地上已建起了官舍衙头,供官员办差使用。


    郡主便坐镇于主厅,厅堂前排了一队人,书案上还堆积这下面各方人员裁决不定交上来的文书。


    来此,郡主便穿着改制后的郡主服,浮雕明绣,束金冠,如此镇住下面这些心思各异的大小官员。


    案桌上点着熏香,沉静娴雅,郡主凝神静气,写下批文发还回去。


    “好,送一份给阮将军处,务必再当面清理核对一遍后封箱运往京都。”


    “是。”


    下一个官员紧跟着上前,“有几桩附近村民私藏地宫珠宝以及江湖黑市上流出地宫秘藏的案子,请殿下定夺。”


    这些事烦杂,但都不算难办,郡主一一处理完毕,已是午后时分。


    郡主稍稍活动了下臂膀,又一次注意到沉甸甸的左手袖袋。


    郡主看了眼四周,主厅内无人,堂前院落中几间房舍中有书吏往来办差。


    郡主揣着烫手山芋,绕过厅堂后,经游廊到了后院。


    这里本是准备给郡主的寝居,只是这外面便是军士的营帐,郡主觉得不甚方便,所以还是在原来简单建造的竹林小院居住。


    这里便留作了架阁库,所有往来的文书在这里都有存档备份,平时不开,更没有什么人来。


    郡主来此自是无碍,进去后将门关好,走过一排排书架。


    书室内古朴幽静,泛着淡淡的檀木和书墨香气。


    郡主从袖袋中取出一本书。


    辛澄翻家的能力郡主是清楚的,因为不想被辛澄发现,所以一直藏在袖中,就这么带了出来。


    她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将它拿出来看。


    准确来说,这是一本画册。


    关于那种事,郡主即便大体晓得,但实际当如何做的诸多细节仍不明所以,故而准备很有必要。


    所以她一人去稍远些的城镇,避开十八买下这本画册,当然不能同辛澄一起去,否则不知她会做出什么来。


    停在角落里确认四下无人,郡主这才打开翻阅。


    这一页上写着“桃花溪水”,图上两女子衣衫半褪身影交叠,面若桃花,溪水潺潺,郡主点头,此法倒是和她所想不差。


    下一页,名为“花前月下”,窗取明月景,人靠明月上,乃是一女子坐在窗台上,衣服垫在身下,舒展开来,另一女子微俯身贴近,津津有味。


    郡主抿唇屏息,还要如此做吗?


    再下一页场景又换,名叫“铁树开花”,竟似在监牢中,一女子被缚住手脚,周身泛起点点红潮,眼角含泪,表情中却带着隐忍的渴望。


    郡主翻书的指尖停下,眼前的景象虚化晕染,好像变得生动起来。


    “郡主……求……要……”


    “啪”郡主合上书页,心里火烧一般,口干舌燥,她扶住书架,平歇几口气站稳。


    她竟……


    郡主卷起书抵着额头,有些有气无力道:“当真是……近墨者黑……”


    当然都怪辛澄,总是提及那事,害得她、她竟也期待起来。


    展开画册,还是再看看后面画了什——


    “郡主!”


    第118章  寻红梅。


    郡主慌乱将画册藏在袖袋里, 循声望去。


    是个没见过的男人。


    但第二眼便认出来了,因为那双眼睛,一见到自己便亮起来, 然后和以往许多次一样,飞奔到她面前, “郡主!”


    “胡闹,”辛澄将她拉到里面, “让别人发现怎么办?”


    辛澄摸了摸人皮面具, 唐瑶保证绝对认不出来, 她自己也照过镜子, 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人。


    何况她还换了身男装, 这事也是轻车熟路了。


    但辛澄的身份一旦被发现便收不了场,郡主仍是一脸严肃,“你怎么来的?”


    辛澄拿出腰牌, 解释道:“我借了唐瑶的牌子, 说是给郡主办差,正儿八经走过来的,没人起疑,也没遇见以前的熟人。”


    郡主多少松了口气,“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有我陪在你身边还好些, 你来做什么?”


    “来看郡主呀,郡主说等人皮面具做好我便能出来的, 郡主, 我不想只是呆在那里苦等, 很无聊的。”


    辛澄想去拉郡主的袖子,但还没碰到郡主便把胳膊收了回去。


    “咳。”


    辛澄看向郡主, 眼中有疑惑,“郡主,我无聊得快发霉了。”


    郡主知道,辛澄最想要的是自由,怎能久困于一处,知道是委屈了她,郡主语气软下来,“那也先等等,我帮你伪造一个身份,再在外人面前出现。”


    “好。”郡主自然是考虑周到的,辛澄看了下四处,“郡主在做什么?”


    此处不可再留,郡主推了推她,“没什么,忙完了,我带你去外面走走。”


    “好啊!”


    春日里山花烂漫,千里莺啼,尝遍春风暖,无处不好看。


    郡主特意避开人群,与辛澄在山林间漫步,花缀满枝,淋得落英缤纷,直攀上山头。


    郡主拍开辛澄想把路边野花插在她头上的手,指着下面的地宫,与她说着这些年的成果。


    辛澄用花枝给郡主编了一个花环,戴在她头上,“郡主真厉害。”


    “你放心,那些史籍会有人去研究,还有一些医卜农工技等杂学,我已不小心让它们流传出去,造福百姓。”


    出来一趟,其实辛澄心情舒朗多了,但撇嘴道:“郡主对谁都很好,唯有对我很坏。”


    郡主失笑,上前来捏她的脸,“我怎么对你坏了?”


    辛澄特意出来一趟的目的便在于此,小小迈步,凑近低声道:“药浴……”


    郡主转过身去,不说话了。


    太阳逐渐转为橘红,染透漫天霞云。


    山风渐起。


    “我们回去吧,郡主……”


    自回到小院后,辛澄便换下人皮面具,郡主说不用了,但辛澄还是准备了饭菜。


    辛澄试图暗示,“不然一会没力气。”


    郡主一口饭菜噎在嗓子里,“你要干什么?”


    “郡主明知故问。”


    她一直盯着郡主,连郡主沐浴时也守在外面。


    “辛澄,别胡闹。”


    “可是郡主早就把我看光了,这不公平。”


    里面传来水声,“我只是为了你疗伤。”


    “那我也只是想和郡主亲近。”


    “不害臊。”


    辛澄权衡着可不可以溜进去偷看,听见里面又道:“好吧,你可以看一眼。”


    辛澄差点踢到屏风脚,“真的?!”


    “嗯,不过只有一眼哦。”


    “好、好的!”辛澄捂住怦怦的心,“那我进来了。”


    她不会晕过去吧?


    小心绕到屏风后,望过去——


    “诶——”辛澄大失所望。


    郡主坐在浴桶中,脸被水汽蒸出红晕,此乃盛景,可水面上漂浮着厚厚一层花瓣,自然什么都看不见。


    “好了,出去吧。”


    辛澄愤愤然,“郡主真狡猾!”


    唉,今天大概就是这样了吧,辛澄无奈,若郡主当真不愿,她自然不能如何,可为什么郡主不肯呢?


    辛澄沐浴后擦干头发回去,本想直奔郡主的床铺好好要个亲亲,但第一眼却没瞧见。


    转头一看,郡主竟靠在她的床上!


    郡主身后垫了枕头,望过来道:“不如我们今天换床睡?”


    辛澄蹭蹭扑到床前,“不!这是我的床,我就要在这睡!”


    她按住郡主盖住下半身的被子,将郡主封印在被子里。


    郡主没有动,抬手摸了摸她的长发,“这里的床铺可都是本郡主的。”


    “那我也要在这!”辛澄踢了鞋子爬上床,跨坐在郡主身前,双手撑在床栏上,将郡主禁锢在怀中。


    沐浴后空气中还飘荡着花瓣的香气,水汽似乎穿过薄中衣蒸腾到肌肤上。


    还从来没有这样看过郡主,郡主微微仰脸,两颊稍稍晕红,眉似远山,唇角微弯,像是一叶小舟划过水波,眼睫卷翘,眼中倒映着痴痴望着的她,好像在檐下躲雨。


    “嗯?”那眸中的笑意加深。


    最好的风景在这里,辛澄吞了下口水,还是打了个磕绊,“亲、亲……”


    那把玩她发尾的手转而揽住她的脖子,辛澄好像也被禁锢了,两人熟稔偏头,花露晨珠终相逢。


    唇舌推让交攻,却始终不分胜负,只是纠缠得越加紧密。


    辛澄抱着郡主,渐渐将她放躺在床上。


    不知是因为花瓣幽香勾人,还是因为郡主如梦一般真在她的床上,心跳得更快,却越发不满足,辛澄的全身燥热起来,每一处都在叫嚣着不够。


    当如何,当如何?


    一吻毕,辛澄心火更甚,一点一点吻在郡主的唇角,耳畔,顺着白皙滑嫩的颈线向下。


    “嗯……”


    郡主一声嘤咛,辛澄理智稍稍冷却,拉开些距离看向郡主。


    脸颊胭脂色似乎更深了,郡主抬手摸了下颈窝,嗔道:“色狗。”


    辛澄“嗯”一声,视线向下,停留在郡主微微敞开的衣襟口,再向上与郡主对视。


    “郡主……”辛澄语带恳求。


    郡主眼睫颤了一下,分明情动,却煞风景地问:“你懂么?”


    “大概……”


    因着郡主连日来总是拒绝,故而辛澄越发大胆,但当真做起来,她也有些忐忑。


    手分开衣襟,触到那饱满与挺立,亲密无间,毫无阻隔。


    分明构造相同,但自手心传来的却是与自己全然不同的震颤,顿时酥麻了半边身子。


    或许这份感觉也传递给郡主,郡主似乎小幅度地弓了下腰身,有些紧绷,在退缩和迎接间举棋不定。


    辛澄发现这点变化,再也无法忍耐,俯身将要放肆攫取。


    “郡主殿下——!”


    刚刚寻获山顶红梅,门外传来侍卫一声大喊。


    辛澄背脊一僵,被强迫从欲望的泥淖中拖出来。


    郡主浑身一颤,不得不压下未脱出口的情潮,迅速拉起衣襟撑坐起来。


    她有下令过所有侍卫无事不得靠近这间小屋,此时贸然前来,恐有紧急情况。


    看了眼咬着牙难受的辛澄,郡主清了清嗓子,“何事!”


    “阮将军传话,发现前朝余孽踪迹,请迅速出兵剿灭。”


    辛澄与郡主对视,各自看到了一抹凝重,知道这的确是大事,辛澄退开,给郡主准备衣裳,帮她穿外袍。


    郡主一边穿衣一边听外面的侍卫的详细汇报。


    听了个大概,郡主蹙眉道:“那恐怕这次要离开一阵了。”


    辛澄给郡主系披风,“放心吧郡主,我知道轻重,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等你回来,不过先生……余太傅待我不薄,若是遇见余家人……”


    “辛澄。”郡主突然抱住她,道:“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分开,让你留在原地等我。”


    辛澄笑笑,想到郡主看不见,便用力回抱,“嗯,我知道的。”


    “等回来以后……”


    郡主几乎贴在她耳畔,气息几度吞吐。


    辛澄耐心等着。


    “……回来以后,还请好好慰劳我。”


    啊……


    拥抱被放开,郡主匆匆看她一眼,转身快步离开。


    辛澄愣愣低头,刚才她手中被郡主塞了本书,她翻开一页。


    啊……


    辛澄浑身无力,彻底瘫软在郡主的床上。


    第119章  你当然是最聪明的。


    “他们煽动了中州太守, 欲起事谋反,不过郡主殿下早有预料,太守假意同意, 实则暗中调兵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可惜我们赶过去时打草惊蛇了,他们潜伏在县城内竟有千余人, 现已向无名山谷逃窜,中州府兵恐难以应付, 特来请求支援。”


    主帐内郡主与阮戢和他的亲信围在桌前, 听郡主的人和中州的传令兵带来的消息。


    营帐外人马匆匆, 正在排兵列阵。


    这些方才郡主已经听过了, 但显然在座的其他人并不知情。


    且面面相觑。


    “真的假的, 郡主殿下还有这一层安排?”


    郡主解释道:“三年前地宫一现世我们便在中州边境设下关卡严查,其头目的通缉令也发到了田间乡里,至少领头人一定逃不脱中州, 那猜想他们会从内下手也不是难事。还是多亏了太守大人机智高明。”


    几个赶来的中州府兵面有喜色, 十分与有荣焉。


    “说得对!”阮戢的下属,应该是叫做徐先锋的,是个赛张飞的燥脾气,粗嗓子喊道:“多亏当初将军看的长远,有远见啊, 这些人一直被困在中州, 抓到那不也是迟早的事,眼下还是赶紧商议怎么办?”


    郡主看着地图, “自然是速速发兵, 立即便出发吧。”


    “郡主殿下。”徐先锋挤开旁边的人, 凑过来。


    十八一直懒散地靠在暗处,没人注意, 此刻出手如电,跨一步上前,连剑带鞘拦住他。


    他眼露凶光,却呵呵一笑,道:“殿下乃是千金之躯,战场上刀光剑影,还是留在此处为好。”


    郡主这才给了他一个眼神,不过没回话,而是看向阮戢,“怎么?又要抢功劳了?”


    “泠儿!”阮戢从方才起一直沉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此刻出声令所有人出去。


    他皱眉看了眼不动如山靠在阴影中的十八,上前扶住郡主的双肩,带着怜惜道:“你怎得如此想我,若是贪功,我岂会知会于你,只是我在犹豫,我不想你有闪失。”


    郡主格开他的手,“来此之前我便同你说过,请自重,当下也莫要贻误战机,速速拔营吧。”


    “等等!”阮戢又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郡主颇不耐烦地回望过去。


    阮戢死死盯着郡主披风下衣襟口半掩的一小片红印,他太清楚那是什么了。


    又因为被拉住,衣领微微分开些许,颈窝的那个红印在白皙的肌肤上便越发明显。


    “今天下午有个谁都不认识的男人来找你,是不是?”阮戢神色不明,语速快得接近质问。


    郡主神色平静道:“阮将军消息灵通,是本郡主的人,如何?”


    “谁?他是谁?”阮戢声音中带着狠厉。


    他的手攥得越来越紧,十八再度出手。


    郡主拿开十八的剑,手臂脱开桎梏,道:“此事与你无关,阮将军已经成亲,还有个未出世的孩子,莫要招人闲话。”


    “你一直同我避嫌!”阮戢看起来有些癫狂,“我以为你终身不嫁是为了辛澄,如今转投别的男人怀里,那为什么你不愿同我……”


    郡主余光瞧见门前似乎有个影子,没听他说完便快步走出去。


    果然有个人探头探脑,来人惊慌跪下,“奴婢为将军送盔甲战袍。”


    郡主没说什么,带着十八径直向校场而去。


    此处驻兵不多,阮戢带来的亲兵也不过千人,还要留人守地宫,遂下令带五百人轻车简行。


    当下五百人整齐列在校场中,方才的徐先锋正在阵前讲话,大概是鼓舞士气之类。


    军情紧急,中州府兵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却奈何不得,便在这时郡主策马过去,高声问:“为何还不出发!”


    徐先锋被打断讲话,却不能发作,拱手答道:“将军还未下令。”


    郡主在阵尾,从马上取下弓箭,搭弓一箭射落他帽盔上的红缨,“贻误战机,该当何罪!”


    徐先锋脸颊横肉抖动,敢怒不敢言。


    紧跟着阮戢赶到,见此下令斥责两句,令兵士出发。


    郡主骑马押军,虽急行赶路,却仍能感受到时不时的视线。


    十八神出鬼没回来,道:“郡主为何那么做,要不要我盯着那人以防报复?”


    郡主解释:“我把暗卫都留给辛澄,我们没有随从,又是女子,战场上情况多变,提前在军士中立威才方便之后行事。”


    无名谷外,青山生烟,已是战过几场。


    中州府兵伤亡几乎过半,还是未能攻入谷中。


    阮戢与郡主登上远处山头看下面的战局,带府兵的是中州府参军,也负了伤,吊着胳膊指点下面道:“此谷形似葫芦,山隘入口极狭,易守难攻,即便攻入第一道山口,后面还有一段一线天,两侧峭壁,且晨暮有雾气,寻常靠近不得。”


    “从别处入谷呢?”


    “两边峰峦沟壑,人行需得一月方能赶回,后勤更是送不上去。”


    “负隅顽抗,我们进不得,他们也出不得,将山谷四周封锁,围困于此。”


    “是,强攻无果,只得困守之策。”


    郡主一路听着两人的商议,回到谷外驻扎大营,看着沙盘,突然问:“天上如何?”


    阮戢闻声转过身来,眉眼温柔,关怀道:“好了,泠儿莫要忧心,这一路行军累着了吧,快回去歇着。”


    郡主干脆晾着他以表态度,只看向参军。


    参军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问:“殿下何解?”


    此时帐中有不少将领,郡主道:“用纸鸢带上火药,或是火油,趁夜投入山谷中,使火攻计。”


    四下里响起轻笑。


    参军面色坚毅,摇头道:“晚上有谷风,纸鸢飞不进,且难以控制,使火药数量所需太大,很难不被发现,谷中有溪流,火油难起效果,此法可扰敌,却难破局。”


    四周窸窣响起“纸上谈兵”等语。


    郡主充耳不闻,向参军点头,“原来如此,领教了。”


    * * *


    辛澄留在竹林小院,哪也不去,此兵戈之时,最好不要平添事端给郡主惹麻烦。


    然而却有麻烦找上门来。


    郡主走后第二天,一队军士来到小院门前,张口便是有盗贼闯入,需进去搜查。


    郡主留下的暗卫得了死令,不得令任何外人进入小院,便拦在门口,还搬出郡主的手令信物。


    但他们丝毫不退让,言说别处都搜查过,唯有这件小院,恐有贼人藏身,职责所在定要进门。


    一时剑拔弩张,几乎要动手。


    辛澄早听见动静,戴好人皮面具,但仍不放心,不敢贸然出门。


    这些人来得太巧,不知所言真假,更不知是不是冲她来的。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那一队军士突然有人浑身发痒,有人狂笑不止,还有人突然就疼得躺在地上打起滚来。


    局面瞬时瓦解。


    他们自顾不暇,等他们屁滚尿流回去后,唐瑶才从屋子后面走出来,叉腰狠狠笑了两大声,道:“关键时候还得靠本大小姐!”


    笑完她进主屋见辛澄,“喂,这招只能用一次,下次再来就只能放毒蛊了。”


    辛澄还在思考,“他们是不是冲我来的?谁在背后投石问路?”


    “是冲你来的啊。”


    “你知道?”


    唐瑶没个正经,啧啧道:“听外边传闻哪,郡主养了个男宠在自己院里。”


    不像辛澄整日只能待着这里,唐瑶来这里也快小半年了,常借郡主的名号去外面逛吃,多少和一些人混了个脸熟,故而能听见外面的消息。


    辛澄愣了一下,而后指了指自己,“我?”


    她成了郡主的男宠?


    “不然呢?”唐瑶拿了块铜镜放她面前,让她看看自己的脸,“听说出兵前那个什么将军和郡主吵了一架,外面传言那个将军和郡主自幼感情很好,听说了那个男宠,很是不满。”


    唐瑶给她把人皮揭下来,“好了,这张皮也用不了了,我看他们就是趁郡主不在,受那个将军指使来找你麻烦的,说不定还想干脆解决了你呢。”


    “还有没有……”


    “没有。”


    唐瑶知道她想要什么,摊手,“哪有那么多人皮面具,现做起码要一个月呢,人可能明天又来了,你想想办法。”


    外面传来敲门声,黑衣侍卫在门外道:“属下已将今日之事传信给郡主殿下,我等定誓死保护姑娘。”


    辛澄着急起来,郡主若收信,定然会担心她,大战在即,怎能让郡主分心?


    她锤了锤脑袋,令自己赶紧想出对策来。


    唐瑶在身后道:“不然我去给水里下点药,做出来瘟疫的样子,拖个十天半个月?”


    辛澄抬手拦住她,“大动干戈把人找来不是好事,我已想到办法。”


    她对暗卫道:“我再写一封信,你帮我传给郡主。”


    * * *


    郡主刚从战场上回来,漫天的拼杀声还在耳畔鼓噪,她灰头土脸,虽未入核心战圈,衣袍上也溅上了血渍。


    定下困守之计后,一连十数日风平浪静,山谷幽幽,春光明媚,军士们有些懈怠,这便被里面的人钻了空子,昨夜竟发起突围,交战半天,今晨方才收兵,好险没让他们逃了出去。


    由此可见,里面的人也不都是为了全名节的等死之徒。


    还是要想个对策来。


    郡主两封信一起收到,打开第一封时便要去质问阮戢,不过看完第二封后,心情一松。


    第二封是辛澄写的,写了她的猜测和应对之法。最后一句是:离间他们,避实就虚,声东击西,郡主我是不是很厉害?


    郡主看完会心一笑,屈指弹了下信纸。


    她能想象到辛澄在她面前求夸奖的样子,也猜到了辛澄追加这封信是不想让她担心。


    心口一暖,郡主放下信纸,想着要不要回信,又觉得为难,她这边还不知何时才能踏上归程。


    放下信纸后,她的视线自然落在桌上的地图上。


    忽然间福至心灵,辛澄最后那句话和案桌上的情报还有地图一起,似乎都腾空漂浮,盘旋一阵后,齐齐飞入郡主的脑海。


    片刻后,郡主会心一笑,拿起信纸,抚摸上面的字迹,低声笑了出来,“你当然是最聪明的!”


    第120章  要再欺骗一次郡主吗?


    辛澄说着自己的计划, 等他们再来的时候,暗卫大哥告诉他们可以进去,但进入这间院子的每个人都要报上自己的军籍, 并准备纸笔画下他们的画像。


    告诉他们之后会向郡主禀报,领头的或许不怕, 但剩下的普通士卒定会有所顾忌。


    唐瑶:“告状?”


    侍卫:“郡主殿下不会为难普通人。”


    “离间而已啦,”辛澄继续道, “他们要搜的是男人, 我不扮男装就是, 不过这还不够, 他们既然来了, 肯定不会放弃,搜查无果后大概会在周围安排盯梢。”


    “他们守株待兔,我们便投石问路, 唐瑶出门一趟, 故意弄出一点动静,侍卫大哥在周围巡逻一圈,这样便能知道他们的位置,剩下的就交给我了。”


    “你有什么计划?”


    辛澄微微一笑。


    计划进行,一切皆如辛澄所料, 那伙军士第二天又来, 还让所有黑衣暗卫取下面罩,见辛澄虽带着面纱但是个女人, 没有起疑轻易放过。


    到了晚上, 辛澄纵使轻功, 轻易躲过监视,按照唐瑶提供的粗略地图, 摸到存放地宫珠宝的库房,等偷完了出来,巡逻的守卫竟然还没发现,她只好又放了把火,这才引起注意。


    “贼人纵火,戒备!”


    阮戢带的兵也没那么厉害,辛澄摇了摇头,装作惊慌遛了他们一圈,最后将偷来的东西丢还给他们,连过几道屋舍,身影隐在夜色中。


    话说回来,她学轻功就是为了偷东西,不过之前唯一一次偷东西被郡主抓了,以致于有了阴影,不过以后行走江湖,做个飞贼或许还真不错。


    当然也是要拉上郡主一起。


    因为“贼”是消失在驻地里,白天的老熟人又找到小院来搜查,侍卫大哥堵在门前,按照辛澄给的流程,怒道:“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领头的校尉有些百口难辩,“当真是有贼人……”


    “难道白天是假的,借口?”


    这时另一个士卒上前,对领头的耳语道:“这里没人出去过,追捕的兄弟说是个女贼。”


    然后暗卫大哥便见校尉的脸色几度变换,最后带了个有点讨好的笑,“我等岂敢冒犯郡主殿下,白日上门当真是为了搜查盗匪,千万不要怪罪兄弟,此次来只是提醒,不过诸位兄弟的本事大家都清楚,便不打扰了。”


    “滚吧!”


    辛澄躲在竹林中,见那伙军卒朝另一边赶去,心想应该是没问题了,正要起身,突然身后一股凉意窜上来。


    她心悬起来,遽然转身,却见一缕白色影子缓缓倒下,她慌乱接住。


    是柳姨!


    * * *


    郡主召集了大小将领开作战会,因连日困守不能懈怠,士气有些低迷。


    郡主宣布自己的计划,仍从天上突破,不过不是送火药,而是酒肉和劝降信,谷中人亦知继续被困必然死路一条,他们未必齐心,或可离间他们。


    同时我军退后一里路,并在谷周佯攻,信中令有降意之人趁雾色自谷口逃出归降。


    此计说完,几个将领左右看看,各自觑着脸色,一时没人说话。


    郡主并不奇怪,双手按在桌上,笑问:“你们是不是觉得本郡主这个外行能想到什么好计谋,都是纸上谈兵是不是?”


    几人连道不敢,郡主甩手,“那样正好,因为谷中人必然也是这么想的,也能猜到本郡主的用意,此计只为麻痹对方而已。”


    “之后再在谷外大举陈兵,谷中人以为是本郡主恼羞成怒将要强攻,必同样在谷口列兵防范,经过这些时候,阮将军的精兵想必也已经到了这葫芦底的外边,从那里背后突袭。”


    阮戢看过来,几个将领站起来对着地形图讨论起来。


    半晌,讨论声渐停,中州参军行礼道:“这两日有两辆攻城的投石机运上来了,可用来送信,也可压阵迷惑叛贼。”


    这话便是同意了,阮戢也和部下商议后道可以一试,作战计划便就此定下。


    一切皆如郡主所料,不过在送出劝降信的第二天,斥候回报说是在谷口处发现了几具尸体,还有一封余理的挑衅回信——


    牝鸡司晨,盛必亡矣。


    郡主会心一笑,不负所望扮演了头脑发热的女人,令一兵携二草人,陈兵列阵于谷外,击鼓练兵昼夜不歇。


    待约定之日一到,郡主在谷外压阵,令士卒结成盾甲阵向谷中进发,不过不必强攻,只为牵制,随战随退。


    只等阮戢的精兵从后方突袭,再与他们合围打一个措手不及。


    郡主看了眼天色,或许是将要入夏了,天气渐渐热起来,风卷起尘土吹来,带着一丝黏腻。


    此时云雾散尽,金光洒满山坡。


    听得山谷中喊杀震天,千人交攻,想必谷中溪流已被血染,这里本也是个草木葱茏,野花满山的世外山谷,从此便是许多人的埋骨地了。


    “殿下!”参军骑马赶到郡主身边,盔甲上血迹未干,“反贼察觉我们是虚张声势,向谷口突围而来!”


    十八已经赶去帮忙。


    郡主微微一笑。


    山谷里的人当然会反应过来,那么与其守谷不如趁机突围,此时攻守易势,但是——


    “现在易守难攻的,便是我们了。”郡主早有预料,下令道,“设绊马索,两侧弓弩手准备,出来一个便杀一个。”


    这话总算是有几分戾气了,参军抱拳兴奋道:“是!”


    说话间一队人马从谷中冲杀出来,当即毙命,紧跟着又是百余高手和持盾的重兵从谷中冒出。


    混乱中,郡主见到一人在随从的重重护卫下,骑马带着一个抱孩子的妇人,狼奔豕突,孩子的哭喊声淹没在叫杀声中。


    府兵中一位先锋将一马当先,持长矛突入包围圈,攻到那人的面前。


    他见势不妙,手腕一抖,袖筒中一道银光飞出,瞬时又收回,只见那将领胸膛被扎出一蓬血雾,被他的亲兵带着后撤回来。


    郡主抓缰绳的手一紧,坐骑跟着不安地原地踏了两步。


    她记得给辛澄药浴时见过她腹部留下的一道刀疤,唐瑶说那是被匕首一样的刀头快速扎进剌出所致。


    后来问辛澄,她坦白是在地宫将塌时被余理所伤。


    郡主夹马腹令坐骑安静下来,手中弓箭已经对准那人。


    她与余理没怎么见过,乍见这束发散乱,满脸血污的阴狠男人,竟没认出来。


    出发前,辛澄有没说完的话,是她念着余太傅的教养之恩,想让郡主放过余家人,但是啊——


    差一点辛澄便真的离她而去。


    此仇焉能不报!


    一箭射出,竟被余理察觉避过,但紧随着二三箭齐射,余理被从马上射落,郡主仍不停手,又补了几箭。


    此举是为私仇,但竟有意外收获。


    从重重守卫来看,余理乃是这些人的头领,他死后,他身边的妇人惊惧之下丢了孩子,跪下磕头求活命,言说她只是被抓来的奶娘,什么都不知道。


    余下人中有头目在亲信的保护中问道:“我等愿意归降,殿下之前所说可还算数?”


    郡主冷笑一声,并不应话,交给中州府兵参军去处理。


    这些人的死活她并不关心。


    三年前辛澄给过他们机会了,若是他们忠于少主,便该放弃自去过安生日子,但他们明知复国无望,仍为了一己私欲选择谋反,那么此时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郡主骑马转身,忽而在止歇的杀伐声中听得一声蝉鸣。


    孟春时离,现已初夏,此间事了,当归矣。


    * * *


    柳姨平素一尘不染的白袍变得皱巴巴的,满身黑褐色的血迹,身上大大小小全是伤口。


    辛澄将柳姨安置在自己床上,慌着叫来唐瑶为她诊治。


    本是等着庆祝辛澄成功摆脱那些烦人的军卒,结果她多带回来一个人。


    “这是从哪又来一个伤号?”


    辛澄抓着她,“求你,救她……”


    “得得得!”这话听得分外耳熟,唐瑶已经搭上脉,“好了别担心,比你伤得轻。”


    辛澄已经知会了郡主的暗卫们,听唐瑶说没有性命之忧,便让她开了药后去休息,剩下的事她来做。


    不知是唐瑶的敷药靠谱,还是柳姨顽强,很快柳姨便醒了过来。


    辛澄正在为柳姨清理血迹,见状喜道:“柳姨你感觉怎么样,唐瑶——”


    “心澄!”柳姨一把抓住她,辛澄顿时感觉一股凉意从手臂往上窜。


    “和我走!”


    辛澄拍了拍她,好一番安抚,“别担心,这是郡主的地方,很安全,没人会再来这追查。”


    “你不是被关在这里吗?”


    柳姨道她是在街上看到辛澄,之后一路跟过来,找机会想把她救出去。


    辛澄心里一暖,柔声道:“不是,我与郡主两情相悦。”


    “她是什么郡主!你才本该是郡主!”


    这话中带着十足戾气,辛澄一时默然。


    说完后柳姨突然咳了起来,辛澄抱住她,惊觉柳姨怎么如此消瘦,像被风化的纸一样,生怕一碰便碎了。


    柳姨半卧在她怀里,又问:“你是不想报仇了吗?”


    辛澄叹气,“没有龙脉,我的身份也已经是个‘死人’,即便我再出现,也没人信服,何况娘亲也不想生灵涂炭。”


    每提到娘亲,一向冰冷的柳姨总会有片刻的冰融,此时也是,柳姨眼神陷入了回忆,半晌才回过神来,声音柔和了许多。


    “心澄,你只知你娘亲温柔和善,与人无争,但可知她并非生性如此,她也曾快活肆意,击鞠饮酒,醒歌醉舞,于春日时便装逃出宫门只为折一枝杏花簪于头上,问我美是不美。这样鲜活的她最后落得那副田地,皆拜狗皇帝所赐,我若不为她报仇,怎么去见她?”


    “是不是醒了?”


    听见唐瑶的声音,辛澄忙擦去眼泪。


    唐瑶揉着眼睛晃进来,“真厉害啊,比某个一躺半个月的好伺候多了。”


    她自以为说了个俏皮话拉近关系,毕竟她与这位不熟,而且探脉之后发现武功很高,她不想招惹。


    但说完后两人都没理她,唐瑶自讨了个没趣,尴尬地咳了一声,上前把脉。


    辛澄感觉到柳姨紧绷的身子,安抚道:“她是我的朋友,唐瑶,总之先让她帮你把伤治好吧。”


    唐瑶也算尽心,帮着煎了服治内伤的药,忙了大半宿才去睡。


    药力安眠,柳姨喝下后很快便睡下了。


    已是深夜,四下寂静,辛澄收拾好药碗后坐在床边,看着柳姨历经沧桑的脸,心底自责。


    在她和郡主相亲相爱的时候,不知柳姨在外面受了多少的苦。


    如今柳姨回来,若是能就这样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就好了,但柳姨一定要向皇帝寻仇,她又该如何是好。


    柳姨再一次醒来是第二天黄昏时,辛澄在炉子上煨好了粥,喂给她吃。


    用了半碗,柳姨摇头说够了,还有话要问她。


    辛澄也准备了话想说。


    柳姨看起来情绪稳定多了,甚至难得笑了,道:“此处不错,方才我醒来,一瞬以为回到了殿下还在的时候。”


    柳姨口中的殿下只有她娘亲。


    辛澄捏着碗沿,道:“我的殿下是郡主,她唤作萧泠,是很好很温柔的人,我们……我是说柳姨,我,还有她,在一起不好吗?”


    柳姨眼神有些模糊,她看向辛澄,却又不像是在看她,“柳姨知道,你以前便常说,只是我没当真,你喜欢她么?”


    夕阳带着余温照在辛澄背后,暖暖的,辛澄回道:“嗯,是念到她的名字时都会心尖一颤的。”


    余晖透过窗子盖住柳姨半个身子,她又问:“那她待你好么?”


    “很好,除了娘亲和柳姨,她是待我最好的人。”


    柳姨看起来越发温柔,又问:“那和她在一起开心吗?幸福吗?”


    “再也没有比和她在一起更能令我幸福的事了。”


    “好。”柳姨眼中有泪花,慢慢转开脸去。


    “柳姨?”


    “这些是你娘托我问的。”


    柳姨眼神扫过来,“昨晚梦见你娘亲,她让我问你,又劝我,不要逼你报仇,让你好好生活下去。”


    泪珠滚下砸落在手背上,辛澄脑海中涌现出那个温柔的身影,“娘亲……”


    “但我对她说,我一定是要为她报仇的。”


    “娘亲她……”


    柳姨收回仅剩的笑容,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心澄,你若还唤我一声柳姨,便帮我这个忙。”


    辛澄心在抖,她已预料到要说什么了。


    “你能帮我从这里出去吗?”


    辛澄含着泪珠摇头,“我怎么能让你伤成这样离开?”


    “好孩子。”柳姨伸手拭去她的泪,“既然你与那个郡主两情相悦,那便帮我瞒着她,说我已无复仇之心,我们一道回京都,她或许会对我有疑心,之后你帮我逃脱她的监视,如此而已,行吗?”


    “柳姨,”辛澄哑着嗓子,“你要如何复仇?”


    “你不必管了,我会想到办法的,你能帮我吗?”


    辛澄暂时没有答话。


    若是帮柳姨,那便是,要再欺骗一次郡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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