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名分
宫门紧闭, 午门之上,羽林卫拉弓挽箭,严阵以待。
宣王等人在射程之外, 停下脚步, 朗声道:“承平王犯上作乱,蛊惑陛下,其罪天下皆知?。羽林卫如今投降, 只当受人蛊惑, 不以谋反之罪论处。倘若继续抵抗, 一律视为谋反, 诛灭九族!”
话?音落下, 一些羽林卫忍不住彼此四顾。
老王爷长袖一挥,继续朗声道:“承平王大势已去,西北大营官兵已至城门, 尔等如今投降尚且不晚,倘若真等到宫门攻破,那时——悔之晚矣。”
这话?一出, 羽林卫之中骚乱更甚。
“首领!难道不是宣王意图谋反,逼宫犯上吗?”
“对啊!怎么?如今成了承平王谋反?”
“首领,您得给我们一个?解释啊!”
羽林卫首领刘进学大喝一声, 从胸前掏出金黄色圣旨,高高举起:“陛下圣旨在此——宣王犯上作乱, 命羽林卫誓死护驾。尔等踟蹰不前, 难道也准备倒戈宣王, 欺君谋反?!!”
刘进学说得慷慨激扬, 一时间?所有人似乎都被?震住了。
隔了许久,才?有人呐呐道:“首领, 大家只是不想稀里?糊涂的?死了,最后还得一个?谋反大罪!”
刘进学冷哼一声,高举着圣旨转了半圈,一字一顿道:“圣旨在此,陛下在我等身后,难道尔等要抗旨投敌不成?若再有异议,地诛杀!”
这一回,没有人再吭声了。
宣王眯着眼瞧了刘进学一眼,视线转向暗夜,目光带着询问。
暗夜沉着脸摇了摇头:距离太远,没有办法暗杀。
宣王咬了咬牙,不再说话?。
陆太后上前一步,冷声道:“哀家在此!宝亲王在此!还有谁敢说宣王犯上作乱?!”
“刘进学,倘若你再执迷不悟,刘氏满门,哀家定然诛灭九族!”
刘进学冷笑一声,不再同?他们废话?,大手?一挥:“射箭!”
话?音刚刚落下,只听“噗嗤”一声,一只飞箭直接贯穿了刘进学的?太阳穴。
刘进学双眼猛然大瞪,几乎不可置信的?转了转头。
东北角楼之上,一个?黑衣郎君弯弓射箭,如渊峙岳。
男人手?指一收弓箭,从腰间?举出天子令牌,厉声道:“叛贼刘进学已死!羽林卫中若还有人顽固抵抗,与之同?罪,立即诛杀!”
这一回,羽林卫彻底弃了兵器。
谢辞见此,大喝一声:“开宫门。”
宣王瞧见天子令牌还愣了一下,扭头向谢嗣音询问。
谢嗣音勾了勾唇,道:“我怎么?可能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拱手?让人!”
“那是个?假的??”
谢嗣音点了点头。
宣王明白过来,虚点了点她的?额头。
“吱哟”一声,午门登时大开。
所有人都蜂拥着冲了上去,谢嗣音慢下脚步,一直落到仡濮臣身前,才?重新恢复正常速度。
仡濮臣大步一迈,蹭了上去,眉眼带笑:“娇娇在等我?”
来的?勋贵人家,大多都不愿意同?仡濮臣在一处。仡濮臣也懒得去讨人嫌,远远坠在最后,将小道童当一个?拐杖,时不时穿过人群望一眼谢嗣音。一直到宫门被?破,瞧见女人磨磨蹭蹭的?慢下脚步,他才?精神一振,推开小道童,加快了脚步。
小道童撇了撇嘴,嫌弃道:“啧!这个?黑心肝的?人完了!”
仡濮臣威胁的?扫了他一眼,让他滚到后头去。
小道童跐溜一下就藏到了浮云子身后,冲着他摆了个?鬼脸。
仡濮臣懒得理会他,有媳妇儿过来了,谁理会那一个?毛头小子。
谢嗣音没瞧见两人动作,目光始终向前,双手?在侧,说得正气凛然:“不是。不过是前面打打杀杀,瞧着厌烦罢了。”
仡濮臣噗嗤一声,喉间?止不住的?溢出笑意。
谢嗣音双眸微眯,横扫了过来,语气不善:“笑什么??”
仡濮臣抿着唇,身子虚弱的?倾了过去:“没有什么?。”
谢嗣音身子往后一躲,戒备道:“做什么??”
仡濮臣眨了眨眼,十?分无辜道:“走得有些累了。娇娇,靠一靠。”
谢嗣音离他半米距离,语气不甚温柔道:“累了的?话?,就在这里?等着吧。等结束之后,我着人来抬你。”
仡濮臣眼珠子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勾了勾唇:“八抬大轿吗?”
谢嗣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了一遍:“八抬大轿?”
仡濮臣点了点头,又重重咳嗽了一声,声音虚弱,瞳孔却亮得惊人:“你们中原不都是这样的?吗?”
这样是怎样?如果刚开始谢嗣音还没反应过来,这时候也回过神来了。
身子已然虚弱成了这样,还有心思说笑。她心头气恼,冷笑一声:“本郡主直接着人一抬小轿就罢了,还想着八抬大轿。”
仡濮臣被?抢白了也不恼,摸了摸下巴勉为其难道:“也不是不行,只是名分上似乎差了点儿。”
谢嗣音这回真的?笑了,扭过头来望着他:“还名分差一些?本郡主若是养面首,哪能个?个?都给名分?”
仡濮臣眸光幽黑,深深的?望了她许久,猝然一笑:“还个?个??郡主想养多少?”
谢嗣音被?他看得心头微虚,不过话?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哪里?能退缩,冷哼一声:“等你死了,本郡主想养多少就养多少。”
仡濮臣抿着唇重复了一遍:“等我死了?”
话?一出口,谢嗣音就后悔了。如今又被?他重复了一遍,心头更是不适。
她抿了抿唇,有心想再找补两句,结果男人停下脚步,掩着唇开始重重咳了起来,面色潮红,身子微颤,似乎真的?命不久矣了。
谢嗣音上前一步,连忙扶住他,语气低哑急切:“仡濮臣!”
仡濮臣直接将头靠在女人肩头,声音虚弱:“郡主自去养面首就是了,还管我做什么??”
谢嗣音松了口气,心下无语,没好气道:“那你倒是松开手?!”
仡濮臣将握着女人腰间?的?手?紧了紧:“不放!我也就这个?时候能将郡主抓在怀里?,等我死了,便是想抓”
“闭嘴!”谢嗣音拧了拧眉,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
仡濮臣委屈巴巴地闭上了嘴,眼神仍旧带着控诉。
小道童在后头看得都惊呆了,两只水亮的?黑眼睛瞪得葡萄大:“师傅!黑心大尾巴狼他他他他装绵羊!”
仡濮臣目光微微后移,幽深晦涩,暗含警告。
小道童下意识往后一缩脑袋,抓着浮云子的?衣摆道:“师傅,他威胁我!”
浮云子笑着摇了摇头,步子慢慢向前:“静虚,我们走吧。”
小道童躲在浮云子身后,冲仡濮臣冷哼一声。
等二人都走了,身后已然没了人。
仡濮臣挪了挪脑袋,偷偷摸摸亲了口女人的?侧脸,又后退一步:“娇娇果然还是舍不得我死!”
谢嗣音拿手?背一抹,气道:“混蛋!”
仡濮臣轻笑了一声,点头道:“我是混蛋!”
话?音落下,本来还满面春风的?神色瞬间?阴沉下来,将谢嗣音朝着浮云子一扔:“道长,接着!”
“仡濮臣!”
谢嗣音身子不停后退,心头却颤栗不止。
“没事!”仡濮臣说完一句,再没时间?回复。
只见男人身后突然蹿出三道蒙面黑影,如同?潜伏在阴暗角落里?的?幽灵,几乎不曾引动任何风声,分别朝着仡濮臣三处大穴攻去。
天突、百会、心俞穴。
出手?就是杀招。动作老练,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
仡濮臣心下一凛,身子向后一仰,躲开头顶百会穴一击。
可前后杀招即至,仡濮臣愣是在半空中旋转脚尖,堪堪从侧边避了过去。
三人愣了一下,似是没有想到天底下会有人能在他们三人的?联合攻击之下逃脱。
不过这一愣,连一息时间?都不够,就再布杀招。
三人不知?合作过了多少次,一个?眼神就已经?知?道了下一步的?行动。
第?一人变掌为爪,向前猛进抓向仡濮臣咽喉位置;第?二人横腿猛踢男人下盘位置,截住他蹿起的?脚步;第?三人则双拳齐出,直捣后心。
三人三面,几近天衣无缝的?杀招,力图要将仡濮臣在这一息之间?置于死地。
就在第?一人到达面前的?瞬间?,红尾蛇从仡濮臣身上猛然蹿出照着男人手?腕咬去。那人面色一变,身子一退,横爪就去抓红尾蛇七寸。
红尾蛇身子一缩,重新攀回仡濮臣手?腕。
这时,第?二人的?腿风已经?到了膝盖骨位置。电光火石之间?,仡濮臣身子往下一缩,单手?捏住男人脚踝,嘎吱一声,抡起男人朝着身后第?三人击去。
第?二人见势不好,袖中暗器径自朝着仡濮臣面门甩去。刚刚第?一人也重新追了上来,一个?黑虎掏心就抓向仡濮臣的?后背。
仡濮臣心头一冷,松开手?,脚尖一点,从旁斜掠过去,而后朝着身后退去,身子晃了三晃,重新咳出一缕鲜血。
浮云子见此面色一变,飞身跃起上前,撑在仡濮臣身后,掌力扶到他的?后心,源源不断的?内力就送了过去:“可还好?”
仡濮臣没有说话?,目光重新落到那三个?黑衣人身上。
三人对视一眼,转身就撤。
失去了最佳时机,再纠缠下去,必然得不偿失了。
说来话?来,可实际这一番打斗却不过三息时间?。
“仡濮臣!”谢嗣音心头一慌,这才?朝他小跑着追了过去。
可跑到一半,女人身子一僵,顿时停在了原地。
“昭昭!”
“娇娇!”
仡濮臣心下一急,又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之前的?打斗声已然吸引了宣王等人,可人刚刚赶了回来,就瞧见了这么?一幕,宣王一颗老父亲的?心差点儿都碎了。
只见谢妙真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一手?抓着谢嗣音后颈,另一只手?握着匕首横在她的?颈前。
满眼通红,神色癫狂。
“云安,你终于落在我的?手?里?了!”
谢嗣音喉咙上下动了动,微微仰了仰头:“华阳。”
“别动!”谢妙真握着匕首向后一划,一道鲜红的?血线顺着雪白颈子就滑了下来。
“还有你,仡濮臣。离远一些!”说到这里?,她望着仡濮臣冷笑一声,“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我想你应该不想知?道是你比较厉害,还是我手?中的?匕首更厉害。”
仡濮臣咬着牙,慢慢后退了数步。
宣王看得心口一颤,赫然出声道:“华阳!你别冲动!”
谢妙真远远望了他一眼,冷笑道:“王爷是真的?疼爱云安啊!”
宣王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温声道:“华阳,所有事情都跟你无关,本王保证,不会伤害你分毫!”
“退后!”谢妙真几乎尖叫一声,手?下匕首又往深处割了一道。
“本王退后!本王退后!”宣王看得眼都红了,空举着双手?往后退,一边退,一边出声道,“华阳,你到底想做什么??”
谢妙真仰头大笑,笑声带了些许的?疯狂意味:“王爷,我想做什么?,您现在还看不出来吗?”
“父王败了,哥哥也不在了,只剩下我一个?。”
“我一个?人又还能活多久呢?”
说到这里?,她目光恨恨的?划过每一个?人:“与此落入你们手?里?,生不如死。不如,就让我”
“让我带着云安,一起去死!”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一顿,似乎下一秒就要下手?。
仡濮臣眸子猩红,又重重吐出一口鲜血。
“稳住!稳住!”浮云子心头颤栗不已,本来就虚弱的?心脉,如今已然虚不闻声。
这都叫什么?事啊!
“不要!”宣王声音一颤,连忙道,“华阳,只要你放了娇娇,你想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给你!”
谢妙真手?下一顿,目光呆呆的?望着他,似乎是被?打动了。
宣王继续温声道:“华阳,你父王的?事,本王保证不会牵连于你。别的?,你想要什么?,只要本王能够做到的?,都可以给你。”
谢妙真慢慢笑了,笑得很是开心。
可宣王却觉得越发不对劲起来,他咽了咽口水,目光紧张的?望着谢嗣音喉间?的?伤口。
谢妙真慢慢说话?了,语气却莫名带了些别样的?意味:“宣王爷,您对云安真好啊!”
“真是好得让人”
“嫉妒。”
最后两个?字,女人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阴涔涔的?让人闻之发寒。
谢嗣音闭了闭眼,果然。
她张了张口,出声道:“华阳”
谢妙真恨恨地朝她吼道:“谢嗣音,你给我闭嘴!”
女人情绪激烈异常,手?下乱颤,又狠狠划了道口子。
谢嗣音咬着唇,不再吭声。
谢妙真这才?重新开口,声音幽幽:“云安,你可真幸福啊!陛下疼你,父王疼你,哥哥也疼你。就连陆澄朝,也只爱你!”
说到这里?,她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就算你同?那个?苗疆大祭司苟且了数月之久,他也丝毫不嫌弃你,甚至还想与你再成夫妻!”
“云安,你凭什么??!”
“你凭什么?!”
“明明我哪里?也不比你差,为什么?他不爱我?”
“为什么??!!”
宣王看得目眦尽裂,跟着她一同?骂道:“谁知?道陆澄朝那个?混蛋为什么?不喜欢你?华阳啊,等本王见到他,定然给你问出答案来!”
仡濮臣死死攥着掌心,目光下移,落到已经?偷溜过去的?红尾蛇。
谢妙真听着听着重又大笑出声,笑着笑着却又莫名哭了起来:“混蛋?对,他就是个?混蛋!伪君子!”
“当日,他来我承平王府,就是为了你吧?”
“谢嗣音,你真是厉害啊!让一个?喜欢你的?男人,来到我的?府上。”
“贱人!贱人!”
“可偏偏你这般贱了,他却还是为你做了这么?些事。”
说到这里?,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重又狠戾起来,“说来真的?可笑,他这辈子第?一次理我,就是为了你!”
“就是为你的?哥哥转移视线,窃取我父王的?印章!”
谢妙真刚刚平静下去的?情绪,又疯狂起来:“陆澄朝!陆澄朝!!”
“我恨你!”
“你不是最爱谢嗣音吗?”
“你出来!你出来啊!我如今就要杀了你的?心上人,你给我出来啊!”
“我杀不了你,也舍不得杀你!那我就杀了云安吧,让你痛苦终生,好吗?!!”
话?音落下,谢妙真似乎终于将所有想说的?话?都说完,她恨恨的?看向谢嗣音:“云安,你不要怪我!”
“要怪,就去怪陆澄朝吧!”
谢嗣音声音幽幽:“华阳,你不该沦落至此的?。”
谢妙真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冷声道:“沦落至此?云安,你如今就在我的?手?里?,还敢跟我说这种话?!”说到这里?,她冷笑一声,“你不同?我一样,沦落至此了吗?”
谢嗣音目光望着宣王,声音轻柔:“华阳,已经?很久没有人爱你了吧?”
谢妙真手?下一僵,眼眶瞬间?湿润一片,不过很快回过神来,越发怒道:“云安!不要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审视我,可怜我!我不可怜,也不需要!自从母妃去世之后,我再也不需要别人的?爱!那些懦弱的?、无用的?东西,只会让人越发孱弱!”
“所有想要的?,本郡主去争去抢,都会得到。”
“包括陆澄朝。”
“可如今,既然得不到他,那我宁可毁了他。”
说到这里?,她咯咯笑了起来,好像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我杀了你,宣王会对他心存芥蒂!他爱你,却因爱你害了你!”
“从此之后,他于朝堂之上、宿夜之间?再无安宁!”
谢妙真似乎彻底疯了,仰头怒喊道:“陆澄朝,你听到了没?”
“谢嗣音今日会死,都是因为你!”
“谢嗣音,你我一起去死吧!”
话?音落下,女人手?腕一动,就要横抹谢嗣音的?喉咙。
风驰电掣之间?,一道血红身影朝着女人手?腕咬了过去。同?一时间?,谢妙真的?整个?右臂被?身后一剑直直地砍了下去。
“啊”惨叫声瞬间?响起。
谢嗣音身子往下一滑,径直滚到了一侧。
一道月白色身影直接跃过谢妙真,将谢嗣音给扶了起来:“昭昭,没事吧?”
谢嗣音摇了摇头,目光有些复杂的?望了过去。
谢妙真浑身鲜血,左手?捂着断臂处,笑得疯狂:“陆澄朝,你终于来了!”
“陆澄朝,我”
话?没有说完,陆澄朝手?中长剑一掷,直接贯穿了女人心脏。
谢妙真口中鲜血大汩大汩地涌出,痴痴的?望着陆澄朝道:“陆澄朝,我爱了你这么?多年?。最后能死在你的?手?里?,也算是”
砰地一声,谢妙真彻底摔倒在了地上,嘴唇翕张,似乎还想说什么?。
男人却再没给她一个?眼神,目光始终落在谢嗣音的?身上。
华阳自嘲的?笑了一下,目光慢慢变得有些悠长,似乎回望到了很多年?前。
一个?普通的?宫廷夜宴,她同?云安争抢东西输了之后,跑到御花园痛哭。当时的?陆澄朝自假山之后慢慢走出来,淡淡的?问了一句:“哭什么??”
一句话?,她再也忘了哭。
可也是这一句话?,让她哭了一生。
她同?云安争抢了这一生,终究是没有争过啊!
“昭昭?”陆澄朝拧着眉望着她的?伤口,歉声道:“抱歉。”
宣王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去,一把将谢嗣音抓过来上下看了看:“昭昭,没事吧?”
谢嗣音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仡濮臣。
仡濮臣半靠在小道童的?身上,唇角带血,眸光黝黑沉亮,目光越过所有人幽幽地望向陆澄朝。
陆澄朝微一偏头,平静地回望了过去。
92.背影
二人相隔数米之远, 即使看不清楚彼此?眼中神色,也?能清晰感觉到那份一闪即逝的杀意。
噼里?啪啦,火药味十足。
谢嗣音拧着眉想说什么, 被宣王扯起胳膊就走, 直接略过两个男人之间的战场,一边走一边心疼道:“昭昭,这么深的口子, 疼不疼?”
这一次, 宣王连陆澄朝也没有理会, 擦着肩就过去了?。
更不用说仡濮臣了?, 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在宣王看来, 这两个混蛋现在倒是支棱起来了?,刚刚干什么了??若是早点动手,他?的宝贝女?儿还会受伤吗?
之前他?觉得陆澄朝算得上是个良配, 可如今看来——也?不怎么样了?。
一堆烂桃花就罢了?,还有些毒桃花!!
这次是昭昭侥幸,若是还有一些像华阳这样的, 那下?次也?能如此?侥幸吗?
不仅是这个,还有他?居然让昭昭一个人进?宫。最坏的结果是什么?他?难道想不到吗?
思及此?,宣王越看陆澄朝越不顺眼, 更是着重瞪了?他?一眼。
陆澄朝自然明白宣王的怒气,他?什么也?没?说, 安静的看着宣王将人从他?身边扯走。
等宣王带着人走到仡濮臣身侧, 谢嗣音咬了?咬唇, 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手也?跟着往回缩了?缩:“父王”
相比陆澄朝,这个小子他?更瞧不上!
一整个南蛮子!
没?有半点儿礼数不说, 行事更是肆无?忌惮,还数次当着他?的面,将昭昭抢走。
“你?给我闭嘴!”宣王眉毛直跳,声音恼怒地拉着人就走,“来人,给昭昭包扎一下?。”
谢嗣音微微偏了?偏头,扫了?一眼仡濮臣惨白的脸色,连忙道:“父王,我没?什么大事。这个时候,您还是进?宫要紧。倘若他?也?狗急跳了?墙,要同皇伯父同归于尽,那就糟糕了?。”
宣王也?变了?脸色,但是更紧地握住了?谢嗣音手腕:“你?如今就跟在父王身边,哪里?也?不要去。”
谢嗣音咬了?咬唇,目光重又?渐渐挪到仡濮臣身上:“父王,都到这个时候了?,承平王没?有想着怎么扭转战局,反而朝着仡濮臣下?了?狠手。说明他?对承平王的威胁,高于一切。”
“如今寨柳乃回到了?承平王的身边,倘若仡濮臣出事了?那么,寨柳乃只怕再无?人制衡了?。”
宣王双目微眯,这才?慢慢将视线挪到仡濮臣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偏头朝着浮云子道:“道长?,这个人如今怎么样了??”
浮云子慢慢收回手,摇了?摇头,还没?说话,谢嗣音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道长??”
“心脉还未修复好,就一路朝着京城赶。如今外头瞧着还好,可里?头”浮云子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摇了?摇头,叹道,“全凭着一股气撑着了?。”
谢嗣音大脑嗡的一声,眼前一片空白,嘴唇翕张:“什么?”
仡濮臣瞧见她这个模样,一下?子就后悔了?,出声道:“娇娇别听牛鼻子老道乱说,我没?事。”
可谢嗣音如何肯信,男人脸色白得吓人,刚刚更是吐了?好几口鲜血,再加上他?前面同她说的话,心头已经信了?九成。
她眼里?登时涌出泪花,又?强忍着吸了?回去,看也?不看仡濮臣,只侧身朝着浮云子郑重行了?一礼道:“道长?,可还能救?”
仡濮臣抿了?抿唇,目光也?跟着滑了?过去,眼神里?含了?几分警告。
浮云子:
好小子!自己将云安郡主惹出来,让他?来收这个尾。
刚刚这个小子还同他?传音,让他?把情况说重一些。不然,就直接撂摊子散伙。为了?大雍龙运,他?才?稍微扯了?个不算谎的谎。这可倒好——云安郡主瞧着冷酷无?情的,怎么说哭就哭呢?
浮云子拂尘一摆,抿了?抿唇道:“郡主,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先将陛下?救出来吧。等陛下?救出来之后,贫道也?好带着大祭司回山,寻找解救的办法!”
“对对对!”谢嗣音一擦眼泪,连忙扭头冲着宣王道:“父王,我们快进?宫!”
宣王心头顿时复杂起来了?,他?看着谢嗣音叹了?口气:“走吧!”
话音落下?,他?也?不再强拉着谢嗣音往前走了?,着人过来给她包扎了?脖颈的伤口,当先带人进?了?宫。
陆澄朝始终立在远处瞧着,不言不语、不声不响,如同与那一处热闹隔了?整个世界。等到宣王进?宫,他?才?似是醒过神来一般,低垂下?头自嘲的笑了?一声。
听雨有些心头难受的看着自家主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结果自家主子已经动身走了?过去。
“昭昭。”陆澄朝慢慢走到谢嗣音身侧,目光落到医师包扎的伤口位置上,面色微黯,声音沙哑,“昭昭,抱歉。”
“澄朝,这件事不怪你?。我同华阳之间结怨已久,并?非”谢嗣音话还没?说完,仡濮臣就目光幽幽的望着他?,轻飘飘道,“娇娇,此?话差矣。若非陆世子的烂桃花,娇娇你?又?怎会受伤?”
男人说着,嗤笑一声:“我们如今看见的,也?只这一朵。看不见的,不知还有多少朵呢!”
“本座就不一样了?。本座从来不沾染桃花,若是有了?,本座也?会自行掐断。根本不会,跑到娇娇面前碍眼。”
谢嗣音:
陆澄朝面色不恼不怒,甚至还轻轻笑了?一下?:“比不上大祭司手段高明,能将人蒙骗得天衣无?缝。”
仡濮臣顿时哑火了?,满是心虚的看向谢嗣音,就像做错了?事的大狼狗。
谢嗣音心下?哭笑不得,面上却板出寒霜:“行了?,先进?宫吧。”
陆澄朝扯了?扯唇角,睇了?谢嗣音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谢嗣音被他?这个眼神看得心头一怔,视线下?意识追了?过去。
男人身形消瘦了?不少,背影料峭而孤绝,如同寒冬之际凛冽的枯枝松柏,即便在七月盛夏也?消融不了?半点冰冷。
谢嗣音呆了?半响,她似乎从来没?有望见过陆澄朝的背影。
过去,好像从来都是他?看着她离开。
这是第一次,他?当先转身离去。
不,还有一次。
大慈恩寺遭遇刺杀之后,他?将她藏到密林之间,也?是当先转身离开。
那个时候,她哭得泪眼朦胧,几乎看不清他?的背影。
也?忘了?,他?的背影是不是如今天这样孤峭而哀伤?
好像不是的。
他?离开的脚步很稳,也?很坚定。他?对她承诺,会活着回来。
声音温柔、坚定,如同世间可望不可及的白月光。
后来,月光重新回来了?。
她却狠狠捅了?他?一刀。
就是这一刀,让她再理不清自己对陆澄朝的感?情究竟是喜欢还是愧疚了?。
愧疚太沉重了?。
而喜欢又?那样轻浅,稍微沾上了?一点儿,她就忍不住想逃避。
她喜欢过他?的,她从来不否认这一点。倘若一个人连过去喜欢一个人都不敢承认,那还能承认些什么呢?
可那份喜欢在时间和世事变迁中,变得浅淡而单薄,就像入了?秋的海棠花,经不起一点儿风吹雨打。
倘若,没?有仡濮臣。他?们应该会是汴京城里?,令人艳羡的一对。
他?或许会永远温柔的顺着她,坦诚的爱着她。
一直到白发苍苍,生命结束。
可生命从来没?有如果。
她喜欢过他?,却再也?负担不起那份喜欢了?。
就像姮娥说的:世子待她之心依旧,她若愿意,重修旧好未尝不可。
但是,终究回不去了?。
她不再是那个单单惊艳于陆澄朝容色的云安郡主了?,她她终究对仡濮臣动了?心。
早在雷公山之上。
思及此?,谢嗣音忍不住心头纳罕。就算她当时失了?忆,可怎么会连同对他?的情感?也?一起给忘记了?呢?
“看够了?吗?郡主若是舍不得陆世子,现在就追过去吧。”仡濮臣薄唇微掀,声音里?带了?一丝讥诮味道,“瞧瞧郡主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只怕恨不得一颗心掰成两瓣,左边支应我,右边贴到陆世子身上。”
谢嗣音:
瞧瞧这个混蛋的这张嘴,果真是狗嘴里?吐不出半颗规规矩矩的象牙来!她当时没?有杀他?,着实?是太过心善了?些。
谢嗣音咬了?咬牙,转身就走。
仡濮臣连忙拉住她的手腕,声音慌张:“娇娇。”
谢嗣音扯了?扯手腕,冷哼一声道:“松手!”
仡濮臣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一些:“不松。”
谢嗣音都要被这个男人气笑了?,扭过头用话刺他?:“你?不是让我去追陆世子吗?我如今去找澄朝了?,你?还不放手,想做什么?”
仡濮臣气得咬牙:“谁说我让你?去追他??我脑子进?水了?吗,我让你?去追他??”
谢嗣音冷笑一声:“你?的脑子什么时候没?有进?过水?”
仡濮臣气得一时之间说不出来话,掩唇重重咳了?起来。
他?一咳嗽,谢嗣音立马就消气了?,慌里?慌张的上前一步拉住他?:“你?怎么样?”
仡濮臣慢慢停了?咳,一双桃花眼黑幽幽的望着她:“不许去找他?。”
谢嗣音有些无?奈解释:“我什么时候说要去找他?了??明明是你?让我去”
“我说的也?不行!”仡濮臣硬声打断道。
“好好好!你?说也?不行。”
小道童在一旁看得越发目瞪口呆,说不出来话。
浮云子将手中拂尘一摆,轻咳一声道:“贫道有心想走,但又?怕承平王的人再过来。可若是不走,在这里?”
“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
最后一句,说得艰难艰涩,看起来确实?看不下?去了?。
话音落下?,小道童回过神来,跟着接道:“师傅!我也?看不下?去了?。”
前面不觉得怎么样,如今再一回想,只觉得两个人同小孩吵架一般。谢嗣音忍不住耳朵微红,赧然道:“我先走了?。”
仡濮臣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声音虚弱的靠在她的肩头:“别走,我不行了?。”
谢嗣音咬了?咬唇,下?手狠狠拧了?拧他?的手背:“刚刚不是还行得很吗,如今说不行就不行了??”
仡濮臣埋在她肩头蹭了?蹭,委屈巴巴道:“娇娇若是想着离开我,就不行了?。”
谢嗣音再听不下?去了?,偏头冲浮云子扯了?扯微笑,当作没?听到这只大尾巴狼说了?什么。
皇宫之内,已经乱成一团。
内侍、宫女?四处乱蹿,羽林卫也?不见了?踪影。
所有人一路走到大政殿之前,才?看到承平王的身影。
殿门大开,只有承平王一个人端坐在龙椅之上。里?面不仅不见寨柳乃,就连永昌帝也?看不到踪影。
宣王心下?立时警惕起来,隔着门槛位置出声道:“谢承廿,你?好大的胆子!”
承平王手指点在龙椅之上,轻笑一声:“本王胆小了?一辈子,如今大胆一些又?如何呢?”
“倒是你?,王兄——”
“如今怎么这般胆小了??连进?这道门都不敢了?吗?”
宣王不受他?的激将,仍旧在殿门口道:“皇兄在哪里??谢承廿,你?这个时候将皇兄放了?,本王可以替你?求情,饶过你?的性?命。”
承平王将身子往后靠了?靠,似乎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谢巽年,你?说这话,自己相信吗?”
“连你?自己都不信的话,你?以为本王会相信?”
宣王咬了?咬牙,胸口上下?起伏不定:“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承平王目光有些悠远,声音也?变得些许黯淡:“母妃出身不高,也?不得恩宠。连带着本王,也?不得先帝关注。”
“先帝十六子,似乎唯有本王不得他?的关注!”
“她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忍着,忍下?去。总有一天,就不需要再忍了?。”
“于是,我就这么忍了?一年、两年忍过了?先帝十子夺嫡的斗争,忍过了?谢祈年上位。”
“本王忍了?太多年了?,终于意识到母妃说的——根本不对!”
“忍,是最没?有用的!忍也?从来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就像母妃忍到死,也?只是个嫔位,也?还是在皇宫的犄角旮旯里?,无?人在意。”
“本王不想像她一样,到死了?,也?只是个普通的宗室王爷。”
“本王既然出生在了?皇家,又?距离这个天下?至尊的座位一步之遥”承平王双手细细的摩挲着龙椅的两侧扶手,就像摩挲着心头的恋人一般,轻喃道,“为什么不能争一争呢?”
说到这里?,他?双手一手,目光嗖的落到宣王脸上,冷声喝道:“谢巽年,你?敢说,你?从来没?有对这个位置起过贪念?”
“你?敢说,这么些年,你?对你?的好皇兄就问心无?愧?!”
93.废话
承平王问得声嘶力?竭, 宣王却安静得没什么反应,就像没有听?到一样?。
直到一片死寂之中,谢嗣音宣王才慢慢出声:“见其可欲也, 则必前后虑其可恶也;见其可利也, 则必前后虑其可害也。谢承廿,进?学的第一课你都没学明白,如今倒是跑过来质问我!”
“你问我有没有对这龙椅有过贪念?本?王明明白白的告诉你!”
“从未有过。”
宣王一身白色囚衣, 身上还沾满了鲜血, 面色狼狈, 可声音却坚定如斯:“龙椅之上, 孤家寡人?。对妻子不能忠诚, 对儿子不能信任,对女儿不能溺宠。”
“你以为是多好的事情?”
他深吸一口气:“在其位谋其政。天子,天下之主!肩上多少负累和?束缚?父皇兢兢业业一生, 皇兄继位以来更是没有半点儿懈怠!可即便如此,我大雍仍旧四处灾祸、战乱不休!”
“皇兄这些年过得何等艰难,你都看不到!你只看到皇兄手掌天下权, 而后在你虚构出来的幻象里汲汲营营!”
“谢承廿,你真的是蠢透了!”
说到这里,他目光中灼灼的望着承平王, 一字一顿道:“承平王妃是怎么死的?华阳又是被你教养成?了什么模样??”
“你怨怪你的母妃无用,可知你的女?儿至死也在怨怪你无用?!”
承平王似乎一下子被激怒了, 双手猛地拍在龙椅之上, 前倾着身子吼道:“怨怪本?王?她有什么资格怨怪本?王?!本?王这么些年, 给她吃穿, 给她尊荣,可将她养成?了什么模样??”
“一事无成?, 还只会给本?王拖后腿!”
“她死了倒也好!倘若没死,本?王定要亲手掐死她!”
随着声音的宣泄,他的怒气慢慢降了下去,望着宣王冷笑一声:“谢巽年,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你觉得你比我好到哪里去吗?”
“宣王妃将你管得跟个鹌鹑似的,说往东,绝对不敢往西!半夜被赶出卧室,光着脚在门口站一晚上!整个京城谁不清楚?”
仡濮臣不动声色的瞧了一眼?宣王,心头惊叹:好家伙!
承平王还在骂:“哦,说到女?儿了”
“你倒是生了个好女?儿,好得让天下男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苗疆大祭司,英国公府世子”说到这里,承平王啧啧一声,冷嘲道,“二男抢一女?,抢得天下皆知!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
仡濮臣眸光微眯,手指微动,看向承平王的视线越发?危险起来。
承平王遥遥瞧了眼?一脸冷白,没什么表情的陆澄朝,唇角带笑的问了一句:“澄朝啊,听?说你还想?着再将人?娶回来,把你爹娘气了个半死。”
“啧啧!可惜啊,你想?将人?娶回来,人?家云安却未必还想?再嫁给你了!”
承平王重新将目光转向宣王,声音里溢着嘲讽:“谢巽年,这一次你同那个苗疆大祭司握手言和?,可是已经?达成?了一致?将你的女?儿当作筹码,请他出手。”
“如果?这样?的话”他朝着陆澄朝道,“那澄朝你就彻底被放弃了啊。”
宣王摇了摇头,手指搭在龙椅之上轻敲两下:“可惜,真是可惜啊!想?你为宣王府跑上跑下,为云安数次受伤,到最后,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谢嗣音抿了抿唇,目光刚刚抬起,还没看到陆澄朝,就被身边的仡濮臣狠狠攥了一下。
她重新低下头去,没有出声。
陆澄朝牵了牵唇角,一双琥珀色眸子在背光下显得幽暗起来:“不劳承平王费心了。”
承平王叹息一声,继续道:“本?王一向看好你,甚至一度想?着将华阳嫁给你。可惜啊你瞧不上华阳。”
“听?说,最后是你将华阳杀死了?”男人?语气轻飘飘的,不见半分心痛,“她爱了你一辈子,最后死在你手里,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话说得够多了,宣王已经?不想?再同他废话下去,冷声道:“谢承廿,皇兄到底在哪里?”
承平王身子微微向后靠了靠,笑得意味深长:“想?找你的皇兄?谢巽年,殿外可找不到。”
宣王神色一惕,没有出声。
承平王勾了勾唇:“怎么?还是不敢进?来?”
说着,他长袖一展,目光望向身后众人?道:“瞧瞧,这就是你们的宣王,口中说得冠冕堂皇,等真到了关键时刻,就舍不得动作了!”
“谢巽年,本?王把话给你搁在这里!你若是想?要你的皇兄,就进?来——”
“以命换命!”
“用你的命,来换他的命。”
谢嗣音再听?不下去,上前一步,怒声道:“王爷,您以为到了这个时候,我们还会随您摆弄吗?”
承平王望着谢嗣音不紧不慢道:“云安啊,你可是想?着让本?王杀了你的皇伯父,好让你父王顺利登基呢?”
“瞧瞧我们的宣王爷刚刚还对龙椅视之为毒龙,如今他的女?儿已经?在这里替他谋算了!”
“也对!我们的陛下本?来就子嗣不丰,仅有的两个皇子都未及成?年。倘若谢祈年不在了,那两个孩子能不能顺利长大都未可知啊!最后,皇位还不得落到我们战功赫赫的宣王爷手上。”
宣王不气不怒,慢慢向前迈了一步:“谢承廿,你不必激我。既然你说以命换命了,那本?王定然会进?殿了。只是,希望你言而有信!放了皇兄。”
承平王将半边身子都靠在龙椅之上,声音懒懒:“自然!”
谢嗣音瞬间急了:“父王,承平王此话不可信!他如此恨您和?皇伯父,又如何会放了他?”
宣王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昭昭,你哥哥不在这里,应该是发?现什么追了过去。你同澄朝等在殿外,倘若见势不好,立即撤退。”
“谢承廿一个人?敢留在这里,定然有所依仗。”
“可皇兄不见了踪影。无论死活,我都得进?去。”
谢嗣音咬了咬牙:“那我陪您一起!”
宣王双眸圆睁,狠狠瞪了她一眼?:“胡闹!你陪我做什么?!”
“可是”
宣王不再同她纠扯,一语定音:“好了!本?王带着暗夜进?去。”
“王爷,我随您进?去吧。”陆澄朝目光落向宣王脸上,缓缓出声,“多一个人?,多一重保障。”
宣王摇了摇头,低声嘱咐道:“你护着昭昭。”
虽然他有些迁怒陆澄朝的烂桃花,但?是,要论待昭昭的心,他也挑不出什么来。
“我随王爷一起吧。”仡濮臣慢慢上前一步,懒懒道。
浮云子心下一惊,还没说话,已经?有人?开口了。
“不行!”谢嗣音还没转过身来,就冷声打?断他,“你自己现在什么情况,不清楚吗?你进?去做什么?送死吗?还是给父王添乱?”
陆澄朝撩起眼?皮瞧了她一眼?,扯了扯嘴唇,眼?中浸满冷嘲。
仡濮臣余光扫了一眼?陆澄朝,淡淡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说完,转头看向承平王,轻笑一声道,“王爷,刚刚承蒙赐教,如今再来讨教,应该不会拒之门外吧?”
承平王坐在龙椅之上,定定瞧了他一会,猝然冷笑:“大祭司既然赶着来送死,那就进?来吧。”
“不过说来,云安这个丫头果?然是有几分本?事的。能让你们一个两个的,为她连死都不怕。”
仡濮臣懒懒的笑了一声:“人?怎么会不怕死呢?只要活着,就定然会害怕死亡。”
“可是,人?总有死的那一天。”
“想?明白这一点,也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说着,慢慢抬腿朝前走了一步,身后谢嗣音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眸色担心:“仡濮臣!”
仡濮臣冲她笑了笑,眼?下朱砂艳艳生辉:“别怕,我没事。也别想?着等我死了再嫁给别人?。”说完,仡濮臣还着意瞧了眼?一旁的别人?。
陆澄朝面色雪白,眸光低垂,瞧不出什么异样?。
但?仡濮臣如何感?觉不出他心头的阴郁,扯着唇角轻笑一声:“已经?没有机会了。”
谢嗣音:
宣王:这个浑小子,确实不招人?喜欢!
陆澄朝似乎没有听?到一般,面上始终平静如水,倒是听?雨气得脸色扭曲了一瞬,心头为自家主子十分不值。
浮云子放下掐算的手指,重新恢复平静面色。
仡濮臣懒懒说完之后,就当先迈过门槛,进?入了大殿。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大殿光线晦暗,承平王依旧懒在龙椅一侧,笑容有些诡异。
仡濮臣扯了扯唇角,再诡异的事情,他都见过,何况这点子事情。
身后宣王有些神色复杂的望了仡濮臣一眼?,他这个行为是为了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不过若是让他就此饶过仡濮臣,那也是不可能的。
“浑小子,不要想?着本?王会记你的情。”宣王跟着上前一步,与他并肩站在一起,冷声道。
仡濮臣歪着头冲他笑了笑,桃花眼?弯弯如月:“王爷,我若是偏偏要让您记我的情呢?”
“您会怎么做?”
“将郡主嫁给我?”
宣王立马黑了脸,咬着牙骂他:“你他妈的想?得美!”
仡濮臣被喷了一脸口水,慢慢擦了擦唾沫,浑不在意道:“目前虽说现实方?面有些困难,但?我想?想?总可以吧。”
宣王冷笑一声:“滚蛋!不可以!”
仡濮臣叹息一声,一步接着一步,先行朝前走去。
宣王抬腿跟在后面,一同进?了大殿。
刚刚走到殿中央,只听?砰的一声,大殿正中落下一个精铁钢笼,将二人?结结实实的困在其中。
“王爷!”
“父王!仡濮臣!”
“不要进?来!昭昭,回去!”
陆澄朝一把握住谢嗣音的手腕,将她锢在原地:“昭昭,冷静。”
谢嗣音眼?圈瞬间红了,死死咬着唇,一声不吭。
仡濮臣不惊不惧的凑到宣王身边,声音十分欠揍:“王爷您害怕吗?”
宣王额头的青筋跳动,忍不住咬着牙道:“闭嘴!”
仡濮臣撤回身子,上手捏了捏精铁的硬度,摇了摇头:“掰不开。”
“不过王爷,您若是不怕,承平王不就白做了这一番布置了吗?”
宣王闭了闭眼?不再理会他,朝着承平王道:“谢承廿,皇兄在哪里?”
“皇兄?”承平王重复了一声,而后哧哧笑了起来,“谢巽年,你以为本?王真的会将他给你吗?”
“你!”宣王用力?砸了一下铁栅栏,试着抬起铁笼,却发?现沉重无比,单单一个人?根本?抬不起来,忍不住喝声道,“谢承廿,你当真要言而无信?”
“谢巽年,本?王言而无信又如何?胜者,不需在意其中的细节。”
眼?瞅着两人?又打?起了嘴仗,仡濮臣嗤笑一声,道:“这位王爷,您知道自己为什么没能成?事吗?”
“我瞧着啊,就是废话太多了。”
“我若是你,一早将人?杀光了,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宣王在一旁听?得眉毛直跳,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谢嗣音也忍不住怒道:“仡濮臣,你在说什么?”
承平王身子慢慢往回一靠,冷笑一声道:“大祭司说得是啊!都到这个时候了,本?王何必再同你们废话!”
话音刚落,承平王手掌一拍龙椅,还没动作,只觉得手指一痛,整个身子瞬间就僵住了。
一室寂静,再没了声响。
宣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正全身戒备着,谢承廿怎么就没声儿了。
仡濮臣慢慢蹲下身子,双手扶在精铁之上慢慢用力?向上抬起,一点儿一点儿,男人?居然直接将铁笼给抬了起来。
在离地将近一米的距离,男人?身子一晃,直接钻出了铁笼,隔着铁栅栏朝宣王眨了眨眼?睛,而后重新朝前走了两步,低笑一声:“我就说您话说得太多了吧!”
承平王双眸瞪得铜铃一般大,瞳孔中尽是惊恐。
宣王终于回过神来,看着仡濮臣道:“你做的?”
仡濮臣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一点准备都不做的进?来,我难道是傻子不成??”
宣王:
莫名的,他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宣王臭着一张脸,有心求人?,却不想?同仡濮臣软下语气:“把本?王放出来!”
“父王!”谢嗣音甩开陆澄朝的手掌,当先跑了进?来,手指推了推铁栅栏却根本?动不了一点儿。剩下的人?这才跟了上来,围了一圈,勉强将铁栅栏给重新抬了起来。
宣王刚一出来,就瞧见了几乎惊心动魄的一幕。
只见仡濮臣已经?走到了龙椅之前,上下左右瞧了瞧,一把将承平王从龙椅之上扯了下来,随手扔到台阶之上。而后,手指一摸龙椅扶手,自己坐了上去。
宣王猛地站直了身子,各种阴谋论在心头转了一圈,喝声道:“仡濮臣,你在做什么?”
谢嗣音回过头来,也看得心脏都要跳起来了:“仡濮臣?!”
仡濮臣先冲谢嗣音笑了笑,而后朝宣王道:“王爷,别慌!”
怎么能不慌?谢嗣音被他笑得更慌了:“仡濮臣,你坐那个做什么?下来!!”
仡濮臣瞧着谢嗣音真的被吓坏了,方?才慢慢站起身,解释道:“承平王一直没有离开这张龙椅,倘若殿内有陷阱,应该就在这龙椅之上。我只是试着找一找。”
谢嗣音呼出一口气,心头仍气道:“在旁边找不可以吗?做什么非得坐上去?”
仡濮臣满是无辜道:“只是坐在他那个位置上,比较好找一些!”
谢嗣音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给我闭嘴!”
仡濮臣挑了挑眉,乖巧的闭上了嘴。
这时候倒是听?话了,谢嗣音仍旧气性未消。他难道不知道自己身上还背着多大的锅吗?还敢去做龙椅。龙椅是能随便坐的吗?越想?越气,她远远的睨了他一眼?:“那现在找到了吗?”
仡濮臣鼓了鼓嘴,摇头:“没有!”
谢嗣音闭了闭眼?,偏过头去,不再搭理他!
宣王几步上前,一把揪住从台阶之上骨碌碌滚下来的谢承廿,喝声问道:“说!皇兄在哪里?”
承平王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说话,却根本?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宣王咬了咬牙,转头朝着仡濮臣怒道:“仡濮臣,让他说话!”
仡濮臣慢慢下来,手指在腰间一拂,道:“从寨柳乃那里顺过来的真言蛊倒是用上了。”话音落下,直接手指一弹,就进?了承平王的嘴里,“说吧,你们的陛下在哪里?”
“在龙椅之下。”承平王张了张嘴,明明死死巴着嘴,却仍旧忍不住老实答道。
一言既出,他闭了闭眼?,整个人?都颓然了下去。
宣王登时振奋起来:“机关在哪里?”
承平王没有回答。
宣王目光看向仡濮臣,男人?重新问了一遍:“暗道机关在哪里?”
“右扶手第五条龙的龙眼?之上。”
宣王朝着暗夜递了个眼?色,暗夜点了点头,上前按开,果?然露出一条暗道。暗夜跳下去没一会儿的功夫,重新上来,手里果?然是昏迷不醒的永昌帝。
宣王猛地起身跑了过去,手指碰了碰永昌帝鼻间呼吸,还算平稳,这才松了口气。
仡濮臣却没有丝毫放松,甚至觉得太轻易了一些,忍不住拧了拧眉道:“寨柳乃在哪里?”
这一次,承平王没有很快答道,而是皱了皱眉头,面色甚至变得些微狰狞起来。
仡濮臣心头暗道一声不好,一把揽着身边的谢嗣音就朝殿外退去:“出去!”
陆澄朝坠在最后面,男人?话一出口,他就后撤了出去。但?是宣王连同永昌帝等人?却在大殿最前面,仡濮臣这话突然出来,他们甚至没听?清说得是什么。
不过暗夜反应还算迅速,一手拎着宣王,一手拎着永昌帝跟着朝殿外退去。
可到底还是晚了些。
一大堆的金色蛊虫从承平王的嘴里瞬间喷出,密密麻麻一片,瞬间就钻进?周围人?的眼?口耳鼻之中。
眨眼?时间,这些人?就变得行动迟缓起来,面色发?黑,双眼?金黄。
最可怕的是,这些人?瞬间就朝着周围那些未曾中招的人?抓去。所有被抓伤、或者咬伤的人?,又统一成?了那副模样?。
暗夜看得心惊肉跳,一路左闪右避,眼?瞧着就要出了大殿,却在殿门口被三人?猛扑了过来,拦住去路。仡濮臣指尖飞过银片,正中那几人?咽喉,可那人?却只停顿了一秒钟,继续朝着宣王抓了上去。
浮云子一记拂尘扫了过去,接过宣王,重新退到殿外。
暗夜紧紧抓着永昌帝,不敢停留,飞身跃起,堪堪蹿了出去。
殿内已然乱成?一团,除了暗夜带着二人?出来。剩下的,全军覆没。
一个个眸光金黄,彻底成?了金蛊人?。
仡濮臣脸色沉得可怕,揽着谢嗣音向外退去。可走了没两步,猛然停下,目光看向宫墙之上。
那里,寨柳乃单脚耷在红墙之上,姿态闲适,声音愉悦。
“仡濮臣,我送给你的礼物。”
“可还喜欢?”
94.幸免
“寨柳乃!”
仡濮臣眸光发亮, 声音发沉,一字一顿咬牙道。
“哎!我在这!”寨柳乃似乎被他喊开心了,单腿前后微晃了晃, 语气轻快, 食指遥遥指着他的身后,提醒道:“仡濮臣,后面那些追上来了!”
话音落下, “嗬嗬”的呼哧声从身后传来, 剑风带着凛冽的血腥气一起刺向男人后心。
仡濮臣脚尖一点, 揽着谢嗣音身影一闪, 避开了身后一击。
浮云子一手拎过小道童, 一手抓着宣王道:“先退出去再说!”
大军前进起来容易,可退如何容易退呢?尤其事发突然,大殿之外?已经?陈兵上千。
这些人还?完全不清楚殿内情况, 就被殿内染了蛊虫的侍卫扑了个正着。
不过短短一瞬,一传十,十传百。
大半的侍卫就跟着一同中了蛊, 转身同身后之人操刀相向。
乱了!全乱了!
“都退出大政殿!”宣王红着眼高声喝道。
“退出大政殿!”
常言道:兵败如山倒。山一旦倾覆,再难有序。
寨柳乃手中转了转紫金箫,哧哧地笑出声道:“晚喽!”
话音落下, 只见不知?从哪里又?重新涌进来一批羽林卫,神情呆滞, 竟也是一群金蛊人。
两?批金蛊人如同包饺子一般, 将他们彻底包了个圆。
“仡濮臣!”谢嗣音瞧得胆战心惊, 双手下意识的紧了紧男人腰间衣襟。
仡濮臣眉眼发沉, 带着谢嗣音左闪右挪,声音发冷:“擒贼先擒王。”
仡濮臣目光一扫, 浮云子已经?带着人蹿到房檐之上,暗夜带着永昌帝紧随其后,周边跟着数个暗卫,一时之间算是勉强自保。倒是陆澄朝这个人瞧起来还?算游刃有余。
仡濮臣心下微动,带着人一同跃上殿庑之上。
“大祭司,你?瞧着该如何是好?”浮云子紧着眉头,上前两?步凑到仡濮臣跟前。
仡濮臣将谢嗣音放下,视线重新落到寨柳乃身上:“你?护着娇娇,我去。”
谢嗣音连忙拉住他:“别!你?如今伤势还?没好。”
浮云子也点头道:“你?如今确实不宜与他硬碰硬,可也得赶紧收拾了他!不然,若是这些人出了皇宫,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宣王咬了咬牙,望着地面上的血色混战,悔恨道:“是本王大意了。”
谢嗣音摇了摇头:“父王,不怪您。任谁也没想到这个疯子会将整个皇宫里的人都制成傀儡!”
“目前最?要紧的,还?是道长说的。必须要在皇宫里解决掉他,还?有这些人,不然,真等?这些人出了皇宫,那”
宣王攥紧了双拳,目光转向仡濮臣:“可有办法?”
仡濮臣始终望着寨柳乃,眸色沉沉如夜:“杀了他。”
“他应该将金蚕蛊炼入了体内,若想停止这一切,只有杀了他。”
虽然距离隔得远,但是仡濮臣丝毫没有压低声音,寨柳乃有内力在身,自然听得清楚。
他听了这话不仅没有恼怒,反而大笑起来:“对!仡濮臣,你?若是想解决这一次,只有杀了我。”
谢嗣音咬了咬牙,暗骂一声:“果真是疯子!”
仡濮臣呵了一声,慢慢向前一步,凉凉道:“寨柳乃,你?真的很会找死!”
寨柳乃慢慢坐直了身子,嗓音里似乎仍旧噙着笑:“仡濮臣,这一回找死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仡濮臣手指微动,有些发痒。
谢嗣音抓着他摇头,声音发沉:“仡濮臣,他在激你?。之前那三?个杀手应该也落入他的手里了,如今还?没出现,怕是在暗处等?着你?。”
寨柳乃笑着点了点头:“云安郡主果然心思缜密。既然郡主都说出来了,那你?们就出来吧。”
话音落下,果然就见寨柳乃身侧现出三?道身影,瞧不清神色如何,不过想也知?道定然已经?被蛊虫控制了。
“如何?”寨柳乃手中转了转紫金箫,好整以暇的等?着仡濮臣,“仡濮臣,可还?要过来杀我?”
仡濮臣眸光眯了眯,没有出声。
浮云子拂尘一摆,上前一步:“无量天尊。贫道和大祭司一起过去。”
宣王偏头看向暗夜:“你?也一起。”
暗夜迟疑的点了点头道:“王爷,您和陛下身边没人护着,只怕不行。”
宣王眸光发狠发亮:“若是杀不了寨柳乃,本王和皇兄即便活下去又?岂能活得安稳?”
“更何况,本王还?没有残废到彻底让人护着的程度。”
暗夜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陆澄朝慢慢上前一步,声音低沉:“加我一个。听雨,你?在这里护着昭昭。”
“世子!”听雨一急,有心说什么,可是刚刚宣王爷都说话了,他一个侍卫能说什么。
仡濮臣回过头来,瞧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而是转头对浮云子道:“道长留在这里替我护好娇娇。”
谢嗣音抿紧了唇,摇头道:“我这里没事儿,父王他们都在。”
仡濮臣目光定定的看向浮云子:“寨柳乃心思深沉,手段层出不穷。”
“除了道长之外?,我都不放心。”
浮云子叹了口气:“好吧,那贫道就替大祭司护好人。”
仡濮臣这才渐渐松开了眉头,望着谢嗣音低声温柔道:“等?我。”说完,男人直接朝着寨柳乃的方向飞掠而去,暗夜紧随其后。
谢嗣音咬了咬唇,望着仡濮臣的背影不再吭声。
陆澄朝瞧了她一眼,一双浅色眸子里隐隐现出些微的嘲讽意味,跟着长剑一甩,追了过去。
三?个黑衣人一齐朝着仡濮臣攻去,相比之前的配合,这一次,三?个人几乎浑为一体,越发默契。
同一时间出手,瞬间就是杀招。
暗夜在后都看得心惊肉跳,脚下却不敢停,手中利刃径直朝着黑衣人后心扎去。
男人叹息一声,转过身来,同暗夜纠缠在一起。
少了一人,生门立开。
仡濮臣脚下一滑,登时窜了出去,反身就朝着寨柳乃抓去。
寨柳乃噙着笑飞身后退,躲到追过来的黑衣人身后,语气调笑:“仡濮臣,你?想抓我,也得按着顺序来啊。”
仡濮臣冷笑一声,懒得同他废话,脚尖一点,踩着黑衣人砍过来的一剑,重新追了上来。
他不想同黑衣人纠缠,可那些人如何肯放过他。
即便暗夜牵制住了一人,剩下两?个人仍旧将仡濮臣困得死死,一前一后同时刺向死穴。
寨柳乃勾了勾唇,脚下不停,带着手中的紫金箫直接刺向男人侧面太阳穴。
“喀”地一声!
没有碰到仡濮臣,却撞到了一把?长剑。二者相撞,发出刺耳声响!
寨柳乃刚一受阻,脚步停都未停,直接后撤。陆澄朝没有再理会身后的仡濮臣,朝着寨柳乃追了过来。
寨柳乃跑得利索,声音也不停:“陆澄朝,你?居然会救仡濮臣?你?真是”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找什么合适的词语,最?后轻笑一声,“正人君子当久了,就当成真的了?”
陆澄朝没有理会他,长剑一晃,重新追了上来。
寨柳乃也不同他过招,径自在金蛊人之中打转,声音清朗:“陆澄朝,你?不过就是担心云安郡主的安全吗?只要你?我联手杀了仡濮臣,云安郡主归你?,我发誓,绝对不会动她一根汗毛。”
“像上次那样,我们之间配合不是很默契吗?”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我们应该配合得更顺手一些。”
“怎么样?”
“考虑一下,我向你?郑重发出邀请。”寨柳乃说到最?后,语调欢快,如同在邀请人一起去郊外?春游一般。
仡濮臣恍若没有听到,神色冷峻,径自出招同那两?人应对。
暗夜却听得清清楚楚,板着脸瞧不出什么表情,心头却忍不住发麻:如此关头,陆世子应当不会反水吧。
陆澄朝似乎沉默了良久,冷笑一声:“寨柳乃,你?以为我同承平王一样”
“都是任你?糊弄的傻子吗?”
“苗疆蛊毒,凶险至此。仡濮臣若是死了,还?有谁还?能阻止你??到时候,整个天下都成了你?手中傀儡。”
“又?有谁能幸免?”
说到最?后,他手中长剑在半空划过凛冽弧光,再次指向寨柳乃:“我纵然要杀他,也必定在杀你?之后。”
“寨柳乃,你?如此费尽心力地想杀了仡濮臣。想必”
“仡濮臣也是如此作想吧。”
话音落下,陆澄朝没有再去追寨柳乃,那一剑挥过,径直朝着黑衣人后背砍去,为仡濮臣腾出空隙。仡濮臣瞬间反应,身影如电,折身朝着寨柳乃抓来。
95.哥哥
陆澄朝动手之时, 没有同仡濮臣说一句话,更没有什么暗示。二人却在瞬息之间,达成配合, 一进一退, 半空之中眼神交换了瞬息时间,仡濮臣指尖夺过来?的利刃已经追到了寨柳乃的面前。
寨柳乃瞳孔微睁,身子飞速后撤, 一直滑到殿前广场之外:“仡濮臣, 你伤得这么重, 还?敢这样拼命吗?”
仡濮臣如今一句话也不想同他讲, 脚下不停, 手中利刃直逼要害。
也就?是仡濮臣如今重伤在身,倘若是在全盛时期,寨柳乃在他?手下定然走不过三个回合。
如今数个回合已过, 寨柳乃且战且退,身子一荡,再次朝着远方退去。与此同?时, 手中紫金箫凑到唇前,发出几声?短促的箫音。
仡濮臣心头一凛,只见宫墙之外骤然又窜出两道身影, 将男人的杀招登时打断。
这二人同?之前的黑衣人身手不相上?下,一个照面, 就?朝着仡濮臣的要害击去。
步步杀招, 联合攻击。
即便谢嗣音不懂武功, 远远瞧着却也觉得心惊胆战, 声?音发颤:“仡濮臣!”
暗夜余光一扫,跟着眸光一暗。如此再拖下去, 就?越发不好了。思及此,出手越发猛烈狠戾。
那个黑衣人纵然身手老辣,但到底被蛊虫摄了心神,对于战局的把控不及正常人敏捷。暗夜寻了个时机,反手一把将匕首从男人后颈刺了进去。
可?刺进去的瞬间,他?就?发现了不对。
正常人受此重创应当会?立即殒命。可?是这个人,只是微微停顿了片刻,重新转身扑了上?来?。
暗夜心头微惊,越发不敢大意。
“照头砍!”陆澄朝身子骤然一退,长剑如水,剑尖却诡异地朝前横削过去。
那两个黑衣人身形一滞,一左一右围攻了过去。
寨柳乃目光淡淡的瞧了眼那边战局,重新落到宫墙之上?,噙着笑望向仡濮臣:“仡濮臣,只有那三个呆子,我如何敢放心?”
仡濮臣目光冷峻,一声?不吭,在二人夹攻之下左右穿梭,试图反攻。
“你说你这一回如此卖命,可?是为了那个云安郡主?”瞧见仡濮臣不理会?他?,寨柳乃也不恼怒,继续慢悠悠的出声?道,“若是那个云安郡主也中了蛊”
话没说完,就?被仡濮臣厉声?打断:“寨柳乃!你敢!”
一见仡濮臣怒了,寨柳乃瞬间开?心起来?,拍着手道:“仡濮臣,我敢不敢,你难道不清楚吗?”
仡濮臣心头大怒,动作越发迅猛,可?脸色却苍白如雪。
寨柳乃看?得眸色深沉,唇角却大大勾起一丝微笑:“仡濮臣,就?以你如今的模样,还?能撑多久呢?”
“如今向我求饶,说不定我会?放过你!”
仡濮臣眼神冰冷:“你的废话也很多。”
寨柳乃笑着转了转手中的紫金箫,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几分诡异味道:“不不不,你明明知道,我只会?对你话多一些。”
“但你既然不想听,那么”
“我也就?不说了吧。”
陆澄朝眸色一暗,手下动作再不留情,剑尖长划,快如闪电。一个银光扫过,二人下意识闪避。
却见陆澄朝不过是虚晃一招,长剑自后而上?,割下与暗夜对战那人的头颅。
这一个解决掉,二人同?时出手,朝着寨柳乃扑去。
可?还?没走过数步,之前被陆澄朝挥退的两个人重新追了上?来?,分别拦下暗夜二人。
陆澄朝长剑如芒,冷声?道:“速战速决。”
寨柳乃睨了一眼陆澄朝,叹息一声?:“陆世子啊,你可?真?是”说着,他?摇了摇头,唇角溢满了讥讽嘲笑。
“为他?人做足了嫁衣裳。”
陆澄朝没有理会?他?,手中动作越发迅速。
寨柳乃冷笑一声?,将紫金箫凑到唇前重新吹奏起来?,声?音呜咽低沉,如泣如诉。
可?不过一个小调奏完,那些中了金蚕蛊的人瞬间疯狂起来?。
“嗬嗬!”目光几乎在瞬息之间,就?定到了宫殿屋顶之上?的谢嗣音身上?。
谢嗣音下意识退后一步,紧了紧掌心,什么话都没说。
浮云子却是面色一沉,暗道:“不好!”
话音落下,之间那些原先还?一直在广场之上?打转的羽林卫如同?饿虎扑食一般,自下而上?地就?朝着谢嗣音扑了过去。
“娇娇!”仡濮臣一眼瞧过去,几近目眦尽裂。
男人脚下一滑,朝着谢嗣音追去。可?身后两人如何会?放走他?,几乎拼了命的拦下仡濮臣。
陆澄朝一剑荡过,身影飞速朝后退去:“暗夜!”
暗夜瞬间反应过来?,一人拦下那两个人。
大政殿之上?,无?数金蛊人自下而上?扑了上?去。
浮云子手中拂尘一荡,掌风浑厚,瞬间将最先那一批拍了下去。可?四面八方,几乎所有的金蛊人都朝上?扑来?,层层不绝。
身后陆澄朝手腕轻抖,剑尖横削,带起一阵刺耳的风声?。
“砰砰砰!”那些金蛊人如同?掉饺子一般,重新落到广场之上?。红尾蛇则在地上?游荡,一旦有人落下来?之后,它?就?钻进去啃噬。
可?人实在是太多了,这些不过杯水车薪。
若要解决,只能从源头上?解决。
陆澄朝一剑扫过之后,立到谢嗣音身边:“昭昭,没事吧?”
谢嗣音摇了摇头,沉着脸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道长,您带着父王和陛下先行撤出皇宫,在宫门口?准备弓箭手。倘若这里真?的失守了,要做最坏的打算。”
宣王手上?脸上?尽是鲜血,听见这话点了点头:“好!”
“不对,昭昭,你呢?”
谢嗣音抿了抿唇道:“我若是同?你们一道走了,只怕寨柳乃会?咬着不放。你们先走,我慢一步再走!”
说话间,已经又一波金蛊人赶了上?来?。浮云子和陆澄朝等人再次出手,堪堪又击退了一波。
宣王登时怒了:“你这叫什么话?”
“要走,也是你先走!”
谢嗣音摇了摇头,看?着左右战局,声?音平稳紧促:“父王,调遣兵将,我一个郡主起不到半分作用。如今已经半分耽误不得了,倘若让寨柳乃将人带出去,那时,才真?的是天下大乱。”
宣王咬着牙,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道:“一起走!”
陆澄朝剑招一划,冷声?道:“昭昭,你先走,我来?殿后。”
谢嗣音还?要再说什么,浮云子拂尘再次扫过,出声?道:“郡主啊,倘若我等真?的丢下你,仡濮臣那个疯子只怕做出的事会?比寨柳乃还要疯狂。”
“寨柳乃的弱点,很明显就?是仡濮臣。”
“而,仡濮臣的弱点”
“贫道也不需要再说了。”
“郡主,你若是落到寨柳乃的手里,到时候才是天下大乱。”
谢嗣音瞬间有些哑然,一时再说不出话。
浮云子重新击退一波,出声?道:“但刚刚云安郡主说得也未尝没有道理,郡主留在这里,对寨柳乃的牵制明显更大一些。您先带着人撤出皇宫,有我同?陆世子在这里护着郡主,定然无?恙。”
宣王虎目微红,重重点了点头道:“好!”说着,他?神色郑重的看?向浮云子,“道长,那我就?将昭昭交给您了。”
说着,他?的目光划到陆澄朝身上?,又仔细嘱咐了一句:“澄朝,护好昭昭。”
陆澄朝低低应了一声?。
寨柳乃立在宫墙之上?,箫声?暂停了一瞬,噙着笑朝众人道:“当着我的面还?如此密谋,是觉得本酋长耳背,听不大清楚?”
“既然如此那谁都别想走了。”
寨柳乃重新将紫金箫凑到唇前,箫声?再起,底下的金蛊人越发沸腾起来?,纷纷朝着房檐之上?跃起。
密密麻麻,几乎瞬间就?将人给淹没下去。
“娇娇!”
仡濮臣瞧得眸子猩红,拼着肩头重重挨下了一掌,撤步后退。
寨柳乃眼中笑得越发得意,箫音连续不断,声?声?催命。
就?在这个瞬间!“嗖”地一声?,箭矢破空之声?,由远及近追来?,直刺寨柳乃后心。
直到了近前,寨柳乃才反应过来?,心头一寒,连忙撤步闪避,可?已然躲闪不及了。
当胸一箭,堪堪错开?了些微的心脏位置。
寨柳乃脚步一晃,直直地从墙上?摔了下去。
紧跟着,又是一箭朝着寨柳乃咽喉位置射去。男人下意识借紫金箫一挡,“咔嚓”一声?,紫金箫彻底破碎,而箭矢去势未减,擦着寨柳乃的脖颈钉到了地上?。
“嗖嗖嗖!”一箭又一箭,箭矢未停,每一箭几乎直逼男人命门。
寨柳乃脸色雪白,唇角涌出大汩鲜血,咬了咬牙,在地上?接连打了几个滚,并指在口?中发出长啸,朝着远处遁去。
四个黑衣人登时回身折返,朝着寨柳乃救去。
借着这一时机,暗夜从后一刀刺去,砍下一个脑袋。
仡濮臣原本要折回去的脚步,登时回转过来?,一手钳住男人后颈,另一手直接一拧,咯吱一声?,将脑袋给拧了下去,而后朝着暗夜方向一踢,“砍了!”
暗夜心头微微有一瞬的无?语,横刀咔嚓一声?,顺手又看?下一个脑袋。
其余两人却恍若未觉,脚步不减的回到寨柳乃身边,架起人飞身就?走。
“嗖嗖嗖!”
接连几箭朝着寨柳乃的背影射去,但可?惜这一次再没有射中。
寨柳乃一走,那些金蛊人瞬间就?重新蔫了下来?。
“哥哥!”谢嗣音望着宫殿之上?的黑衣郎君,惊喜道。
谢辞看?着谢嗣音,面色微软,出声?道:“点火,放箭!”
话音落下,身后跟着的数十人弓箭手瞬间脱手。火箭一扎进人群中,如同?火星子进了油锅一样,瞬间沸腾起来?。
火光漫天,几乎就?将这一片的天给染红了。
慢慢地,一股烤焦了的味道渐渐散出。
“啊”所有人在火中狰狞挣扎起来?,谢嗣音等人撇开?头,有些不忍看?下去。
谢嗣音眸光一错,望着仡濮臣离开?的背影,急声?道:“仡濮臣,你去哪里?”
隔着重重火海,仡濮臣脚步微顿,头都没回:“我去去就?回。”
“仡濮臣!”谢嗣音忍不住朝前走了一步,目光有些担忧的看?向浮云子,“道长,他?一个人只怕是去追寨柳乃了,可?寨柳乃身边还?有两个人”
浮云子点了点头:“贫道明白郡主的意思,这就?去”
话还?没有说完,只见身后永昌帝猛然从口?中涌出黑血,面色更是漆黑如墨,浮云子面色一变,急忙撤身到永昌帝的身后,并指点过他?身后几处大穴,掌心内力慢慢探了过去。
没一刻的功夫,就?撤了回来?,出声?道:“去找仡濮臣!”
仡濮臣还?在追寨柳乃,男人受了重伤,滴滴答答的鲜血流了一路,很是好找。
寨柳乃似乎知道仡濮臣一定会?追上?来?,整个人停在西南角一处宫殿的最高位置,半边身子靠在房檐之上?,眸色悠然。
即便满身狼狈,面色也不显半分萎靡。
如今天色已经渐暗,西边的晚霞渐渐升了起来?,透出一股蓝紫的馥郁色调,衬着重重宫墙,格外美丽。
剩下的两个黑衣人立在檐下,仍旧神色呆滞冷然。
仡濮臣停在不远处的地方,遥遥看?着他?,没有上?前,也没有说话。
隔了许久,寨柳乃才缓缓出声?:“你来?了。”
仡濮臣望着他?胸口?的贯穿伤,仍旧没有说话。
“你是来?瞧我死?没死?吗?”寨柳乃扯了扯唇角,轻笑一声?,“实在大意了,当时没有在人群中看?到谢辞,就?应该想到的。”
“谁能想到,我如今竟也是功败垂成呢。”
他?的目光渐渐落到仡濮臣的身上?,低声?道:“你若是和我联手”
话没有说完,仡濮臣嗤笑一声?,似乎在嘲讽他?的异想天开?。
寨柳乃顿了顿,望着他?重新开?口?:“我应该就?要死?了。”说着,男人捂着唇重重咳了一声?,汩汩的鲜血从口?鼻之间冒了出来?。
仡濮臣一眼瞧过去,就?知道是伤到了心脉。
他?没有什么反应,仍旧冷冷的望着他?。
寨柳乃低笑一声?:“仡濮臣,你真?的忍心看?着我这么死?吗?”
他?们之间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居然还?能问出这个话来?。
仡濮臣扯了扯唇角,似乎觉得他?说出这个话十分可?笑,掩唇低低咳了两声?,没有理会?他?。
“罢了,你或许早就?想我死?了。”
仡濮臣忍不住出口?道:“你若是安分守己,我懒得理会?你。”
“安分守己?”寨柳乃恍若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一样,“如今苗疆整个地域都在大雍监视之下,胆战心惊的活着,你难道看?不到吗?”
“你既然将我推到了这个位置。那么,我就?应该承担起这份责任,重新带领苗疆子民幸福舒展的活下去。”
“刚刚宣王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在其位而谋其政!”
“你不是苗疆酋长,也从来?不在意整个苗疆如今遭受了大雍多少恶意和中伤。”
“你是高高在上?的祭司大人,上?承于天,至于山下之人如何?你何曾在意过?”
仡濮臣睫毛轻微的眨了眨,似乎被他?触动了什么隐秘。
寨柳乃望着他?冷笑一声?:“哦,忘了我们伟大的祭司大人也有在意的人。”
“可?惜,那位云安郡主却似乎没那么在意您。”
“啧啧!孤身离开?苗疆来?找人,却被弄得遍体鳞伤,最后在英国公府大打出手,才将人带走。”
“带走之后,没有报复那个女人也就?罢了,还?只敢窝囊的躲在深山之中。”
“仡濮臣,我真?看?不起你!”
“你以为今天谢嗣音对你温软几分,就?是喜欢上?你了吗?如今什么情形,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仡濮臣微微敛着目,任他?说什么,都无?动于衷。
男人还?在继续说着:“我的弱点是你,你的弱点”
“是谢嗣音。”
“等我死?了,那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你了。”
仡濮臣终于抬头看?他?,声?音冷冽如刀:“说够了吗?”
寨柳乃嗤嗤的笑起来?:“怎么?这就?听不下去了?”
“仡濮臣,你如今真?是脆弱得很哪!”
仡濮臣冷冷的看?着他?,周身气?息冷如寒冰。
“这么生气?做什么?说明你自己也知晓吧,仡濮臣,这么些年,你别的没学会?,自欺欺人倒是学得不错!”
“怎么?在云安郡主面前当狗当久了,就?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人了吗?”
“仡濮臣,像你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有人爱。”
“更不配去爱人。”
“只有争抢,才是属于你我的生存法则。”
“真?是可?笑,一条毒蛇也竟然想着去爱人。”寨柳乃丝毫不惧男人的眼神,声?音越发激动,似乎拼命在激他?。
仡濮臣眸色幽深,终于说话了:“寨柳乃,你死?得真?慢!”
寨柳乃似乎愣了一下,良久才轻笑一声?,身子瘫在房檐之上?:“那是因为我不想死?啊!”
“该死?的人都还?没死?,我又凭什么去死??”
“倒是你,仡濮臣。你真?的命大啊,当胸一箭,同?心蛊反噬,就?这样居然还?能再活一次。”
男人的语气?说不出是惊叹还?是别的什么。
仡濮臣眉峰不动,冷冷道:“抱歉,让你失望了。”
寨柳乃摇了摇头,低笑道:“没有。仡濮臣,你还?活着,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呢。”
“本来?我定然是要杀了你的。可?是上?次你死?过之后,我突然觉得有些无?趣了些。”
“谢承廿那个老家伙,实在没意思得紧!虽然打乱了我的计划,但倘若,所有事情都按着我设想的进行下去,那未免也太过无?趣了。”
仡濮臣冷呵一声?,这个人的疯病又犯了。
“或许上?天让我没死?的原因,就?是过来?杀了你。”
寨柳乃似是想了一会?儿,同?意的点点头道:“或许,你我之间从始至终都要死?一个。”
“哥哥。”
男人最后两个字说得轻缓,却又遗憾。
仡濮臣眸光一顿,怔了一下。
寨柳乃翘了翘唇角,望着他?目光发亮,又唤了一遍:“哥哥。”
仡濮臣回过神来?,抿着唇道:“你我不算兄弟。”
寨柳乃笑道:“如何不算?你的娘亲抛弃了你,同?我那个老混蛋父亲勾勾搭搭生下了我,又将我送到姆赤蜒手里”
“受尽搓磨。”
“哥哥,小的时候,你也是亲手抱过我的。”
“你我好歹兄弟一场,如今”
“要不要,亲手杀了我?”
这话一出,本来?还?有些眸色松动的仡濮臣,瞬间警惕起来?,冷声?道:“寨柳乃,你真?的是死?性?不改。”
寨柳乃懒懒的躺在房檐之上?,仰头望着头顶的蓝天,轻笑一声?:“如今我就?要死?了,可?不是死?性?未改吗!”
“怎么,你连最后一个夙愿,都不满足我吗?”
说着,转回脸,望着他?叹息一声?:“哥哥,你可?真?的太狠心了。”
仡濮臣后退一步,冷笑一声?:“你我都是一样的人,别跟我装可?怜。”
“无?用。”
“你自行了断吧。”
寨柳乃换了个姿势,半坐起身,叹息一声?:“果然还?是骗不倒你啊!怎么办呢?哥哥,你就?不肯对我有一丝一毫的心软吗?”
仡濮臣望着他?的眼神不含一丝感情:“寨柳乃,有意思吗?”
寨柳乃慢慢停了笑意,目光泠泠的看?着他?,常年带笑的脸上?再没了一丁点儿的笑意:“你觉得没意思吗?”
这话问得奇怪,而且带了丝阴涔涔的味道。
“那是否我在你眼里,也没什么意思呢。”
仡濮臣视线微微偏向一棵棠棣花,上?面挂了殷殷果实,语气?幽然:“寨柳乃,倘若你不走到这一步,我不会?想着杀你。”
“呵,仡濮臣,你如今说这些不觉得恶心吗?想想你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是为了谢嗣音那个女人。”
“杀了我,你以为自己还?能活多久吗?”
话音落下,寨柳乃猛地拔出利箭,鲜血瞬间涌出。
男人擦了擦唇角鲜血,从胸口?掏出一个死?去的伴生虫:“这是我当初从你那里偷过来?的。你看?,它?都死?了,你却还?好好活着呢。”
“不过,用不了多久了。”
寨柳乃目光诡异的望着他?,嗤嗤的笑着:“哥哥,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一语说完,男人砰地一声?砸到房梁之上?,目光涣散的望着头顶天空,口?中低低哼吟:“蝴蝶妈妈,你要去哪里呀?请等一等村口?的少年,他?不知道家在哪里啊”
男人低低唱完,身子顺着房檐滚了下来?,砸到青石版之上?,激起一起尘土。
等他?彻底没了呼吸,仡濮臣目光才有些发怔的望了他?一会?儿,紧跟着胸口?一痛,猛地半跪下身去。
这时候,身后脚步声?匆匆赶来?。
“仡濮臣!”
是谢嗣音的声?音。
仡濮臣想说话,又觉得有些累。
谢嗣音瞧见他?这副背影吓得魂都散了,慌忙跑到他?身前:“你怎么样?”
宣王见一个两个都要死?的模样,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这两个苗疆兄弟死?了也就?死?了,可?他?们若是死?了,他?的皇兄怎么办?
三步并作两步,宣王一把扯过仡濮臣,连声?道:“仡濮臣,你先别死?!皇兄身上?的蛊毒发作了,你要是敢死?,本王”
仡濮臣被他?晃得又一口?鲜血吐出,谢嗣音急得大喊:“父王,你松手!”
宣王讪讪的松开?了手,仡濮臣目光挪到寨柳乃的尸体上?:“用他?的心尖血。”
话音落下,仡濮臣双眸慢慢闭合,低哑着声?音哼了句:“蝴蝶妈妈不回家,少年也不知去了哪里呀”
96.爱我
浮云子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所有人也都很有眼色的离开了。
谢嗣音坐在床前怔怔地看着?仡濮臣,面上不见什么?悲痛之?色,更多的是一股无所适从的茫然。
什么?叫心脉虚弱, 几近断绝?倘若他真的心脉断绝, 为什么?胸口还有起伏?
明明好不容易活了过来,怎么?能又不行了呢?
谢嗣音一动不动,就连睫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仡濮臣。
一定是这些人医术不精, 误诊了吧。或者是仡濮臣在故意吓她, 故意装死。
他有多爱装可怜, 她比谁都清楚。
谢嗣音终于眨了下一眼, 张了张嘴, 却没有吐出声音,反复了好几次,才沙哑着?嗓子道:“仡濮臣”
她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清冷, 似乎不带半分情意。
“仡濮臣,你醒过来!”
“我和你之?间的帐还没有算完,别想?这么?一逃了之?。”
“我告诉你, 没有这么?容易的事!”
“你听到了吗?”
男人安静的躺在床上,没有一丝回?应,鼻间的气息微弱, 若有若无。一张莹润脸庞白?得几乎透明,眼下泛着?淡淡的青灰色, 那颗向来艳艳生辉的朱砂痣也跟着?黯淡下去。
谢嗣音刚刚撑起来的气势一下子就蔫了下去。
浮云子说他们?从陈留一路昼夜不眠的用了三天, 才到汴京。
三天前, 他刚刚苏醒。
那时候, 他几乎无法起身,全靠静虚半撑着?才走?过来。
她几乎无法想?象, 仡濮臣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过来找她。明明最后一次见面,他还以为自己恨着?他,最后决绝的跳了崖。
怎么?能一醒过来,听到她有危险,就不顾性命的跑过来呢?
他是傻子吗?
便是傻子也没有他这样傻的吧。
谢嗣音眼前渐渐浮起一层薄雾,手指轻轻碰触他的眉骨。男人即便昏迷着?,也在皱着?眉。
他自从遇到她之?后,好像再没有愉悦的笑过了。
总是皱眉,总是难过。
就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明明初见时候,还嚣张得厉害。
一口一个“小雀儿?”的喊她,浑不吝得让人咬牙。
如今却落魄成这副模样,浑身潦倒,一身狼狈。
“仡濮臣,你后悔吗?”
“后悔遇见我,后悔爱上我。”
一滴泪水落到男人肩头,瞬间洇湿一片。
“仡濮臣,你回?答我。”她的声音微微发颤,一双水雾雾的眸子里氤氲出不解的涟漪。
回?应她的,仍是一室寂静。
太静了,静得谢嗣音似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慢慢将头放在他的胸口,男人胸口的起伏微弱,倘若不是贴近了,几乎都要听不到。
“仡濮臣,你会醒过来的,对吗?”
谢嗣音声音低喃,在唇齿间打了几个来回?,“你不是总问我爱不爱你,等?你醒过来,再问我一次。好吗?”
“顺便,也请你告诉我”
“你爱我什么?呢?”
当初在雷公山上,她看出了他对她的占有欲。可却总觉得他的喜欢,同喜欢一个鸟儿?没什么?区别。
就像她之?前喜欢陆澄朝一样,同喜欢世?间所有美好事物没有什么?区别。
不同的是,她从未对陆澄朝产生过占有欲。
或许也有,大约是在同华阳较量的时候。
这样的一份感?情,就像平静清凉的白?水,甘甜滋润,说散就散。
可仡濮臣这份感?情却太过浓烈、沉重了。
她闭了闭眼,不惜顾念性命,付出所有一切也要来爱她。
仡濮臣,究竟为什么??
为什么?如此执拗、却又愚蠢地爱着?她这个不值得的人?
倘若易地而处,她会如此来爱他吗?会为了他,不惜放弃性命吗?
她只觉得心头一片茫然。
她不是肯为别人就舍弃自己性命的人。除非是她的父王母妃,还有哥哥。
可是这里面的人,如今已经?有仡濮臣吗?
“仡濮臣,我真的不知道。”
“你醒过来告诉我,好不好?”
“你究竟爱我什么??是容貌?还是我演出来的温柔笑意?亦或者,只是你心头的种种不甘?”
谢嗣音双手揪着?他胸前的衣襟,声音呜咽发颤:“仡濮臣,你说说话。”
“你就这样倾尽一切的赶来,然后把所有问题丢到我的面前。”
“没有你这样的。”
说到最后,谢嗣音似乎哭累了,就这么?趴在他的胸前慢慢睡着?了。
宣王夫妇立在院子中?央等?了半响,等?里头彻底没了声响,才慢慢走?到门口瞧了一眼,而后彼此相对着?叹了口气,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了。
小道童偷偷抹了抹眼泪,扭头揪了揪浮云子的衣摆:“师傅,那个大混蛋真的没救了吗?”
浮云子叹息一声,将拂尘一摆:“生机未断,只是贫道却不知该如何去救。”
小道童使劲晃了晃他的衣摆:“师傅想?想?办法吧,不然那个郡主?瞧着?也太可怜了。”
浮云子没奈何的瞪了他一眼:“混账东西,你以为师傅不想?吗?”
小道童却一点儿?没有被吓到,直接坐在地上蹬着?双腿耍赖:“我不管,反正师傅最厉害了,肯定有办法的。”
浮云子哭笑不得的将一拂尘砸到他脑袋上:“起来,贫道去找宣王爷一趟。”
小道童蹭的站起身来,捂着?脑袋谄媚笑道:“那我随师傅一起过去!”
浮云子嫌弃地又敲了敲他的脑门:“在这里老实呆着?吧。”
昏昏沉沉之?间,仡濮臣似乎听到了谢嗣音在喊他。他张了张口,却只觉得嗓子干哑,发不出一点儿?声响。
天地瞬间旋转,仡濮臣眼前一黑,似乎整个神魂在半空中?颠倒打了个转儿?,才重新落定。
可等?他落定之?后,望着?周围的场景微微愣怔,雪山枯枝,森森皑皑。
这是雷公山。
刚思及此,只见从山后转弯处走?出来两个人。
仡濮臣一愣,是他和娇娇。
这是梦罢。
很快,仡濮臣就意识到这些都不是梦,而是过去的回?忆——
是他带娇娇下山那一次。
仡濮臣很久没有回?忆过去了,那些记忆美好得如同盛放的金昙花一样,在心头一角烨烨生辉。只有那么?一丁点儿?的美好,将他过去所有的黑暗打亮,再不觉得黯然阴翳。
可是,他至今已经?不敢去碰触了。
他害怕那些他以为的爱意,都是假的,根本经?不起一点儿?回?味。
他害怕在那些发着?光的金色花瓣儿?中?,看到曾经?根本没有发现的嫌恶和恨意。
到了那个时候,只怕他连欺骗自己的理由都没有了。
仡濮臣闭了闭眼,转身就想?离开,可是身后二人的说话声却生生止住了他的脚步。
男人慢慢停下脚步,转过头去,面上似有不耐:“怎么?走?那么?慢?”
“是你走?太快了。”谢嗣音跟在后面,踢了踢山间的石子。
仡濮臣嗤笑一声,慢慢退后一步,上下打量她一番,慢条斯理道:“难道不是你的腿太短了吗?”
谢嗣音几乎要被他气笑了,停下脚步反驳道:“够用就行了,短不短的碍着?大祭司的事了吗?”
仡濮臣抄着?手冷哼一声:“当然碍着?本座的事了。就你这个小短腿,走?到山下得等?到什么?时候?”
谢嗣音扭过头去:“那你自己走?,我不去了。”
“嘶”仡濮臣语气夸张的嘶了一声,半眯着?眼瞧她:“小雀儿?,本座发现你最近越来越有恃宠而骄的意思了。”
谢嗣音咬了咬唇,目光猝然回?头看他:“你宠了吗?”
仡濮臣被她问得卡顿了半响,而后眨了眨眼睛,反问道:“难道本座还没有宠你?”
谢嗣音忍着?心头的羞涩,回?怼过去:“大祭司什么?时候宠了?”
仡濮臣噙着?笑上前一步,谢嗣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仡濮臣饶有趣味的望着?她,又不紧不慢的向前走?了一步。
谢嗣音这一次慌慌张张的退了好几步,警惕出声道:“你做什么??”
仡濮低笑一声,又慢慢朝她逼近了一步,语气中?带着?些微的调笑意味:“你不是说本座不宠你,那本座如今宠一宠你如何?”
谢嗣音瞬间被吓到了,往后狠狠退了一大步,一时没有注意脚下石子,被绊了一脚,整个人跌在地上,都摔懵了。
仡濮臣直接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玩的东西。
谢嗣音咬了咬牙,慢慢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忍着?羞愤道:“笑够了吗?”
仡濮臣眨了眨眼睛,老老实实的摇头道:“没有。”
谢嗣音深吸一口气,不想?再理他,转身当先朝着?山下走?去。
还没有走?两步,腰肢一紧,身子一轻,整个人瞬间腾空起来。
谢嗣音低呼一声,扭头气狠狠的看他:“你做什么??”
仡濮臣揽着?她朝山下掠去,目光望着?凋零雪山,却带着?寻常不可见的温情:“你不是说本座不宠你吗?如今,带着?你下山,免了你路途之?苦,可算不算得上宠呢?”
听了这话,谢嗣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咬着?唇一字一顿道:“多谢大祭司!”
仡濮臣丝毫不觉得女人这是在说反话,低笑一声:“不谢,不客气!”
男人说完之?后,不过几个起落,就带着?人落到了山下。
谢嗣音抿了抿唇:会功夫,果然厉害。
仡濮臣似乎一眼就瞧出了女人心里在想?什么?,噙着?笑道:“羡慕也没用,你如今这个年纪已经?晚了。”
谢嗣音撇了撇嘴,从他怀里挣开,哼了一声道:“我也没说要学。”
仡濮臣低着?眉,轻笑一声:“你这只小雀儿?就算学了也没用。倘若真的遇到危险,左右不过来回?蹦跶。”
谢嗣音气得咬牙:“蹦跶也有蹦跶的用处。”
“哦?蹦跶着?还想?有什么?用处?”
“躲避啊!起码可以躲避杀招。”
仡濮臣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听上去倒像是赞同她的话:“倒也是。你这蹦跶两下,怎么?着?也能从躲一秒,变成躲两秒。”
“多多少少,还是没什么?用处。”
谢嗣音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不想?理睬他了。
男人低笑一声:“不过若是蹦跶着?藏好,倒是有一些用处。”
“哦!藏好之?后呢?”谢嗣音还是不想?理他。
“等?我。”
这话一出,谢嗣音声音卡在喉咙里,几乎说不出话来,下意识抬头看他。
“我我为什么?等?你?”女人的声音有些莫名的干涩。
仡濮臣却不觉得如何:“等?着?本座救你啊!笨蛋!”
“你为什么?会救我?”
“本座的女人,本座不去救!要谁救?”
这话说完,两个人都愣住了。
谢嗣音脸色先是红,紧跟着?又白?了下去,良久,才呐呐道:“谁是你的女人?”
仡濮臣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心头正暗自后悔。
不是后悔承认这件事,而是后悔在她面前说出这件事。
这个女人已经?恃宠而骄的不成样子了,如今他说出这话,岂不是更加促进?了她的气焰?
难道真的要当个娇娇,养起来?
思及此,他冷哼一声:这只小雀儿?落到他的手里,只有她哄他的份,还想?着?让他哄她?
做梦!
仡濮臣板着?脸,先出声:“怎么??你难道还想?着?否认不成吗?”
谢嗣音抿了抿唇,没有吭声。
仡濮臣登时脸色就变了,声音阴测测的道:“怎么??还真的想?否认?”
“你难道过去还有别的男人?”
谢嗣音咬了咬牙,这个阴晴不定的混蛋!
“没有!”女人一口否认。
仡濮臣眯着?眼瞧她,似乎在判断其中?真假。
谢嗣音忍不住道:“上次你已经?用真言蛊试过一次了,怎么?,还想?再对我用一次吗?”
仡濮臣顿时哑火了,但?是仍旧不太开心道:“那你刚刚在迟疑什么??”
“没有迟疑。”
“你就是迟疑了。”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仡濮臣冷哼一声,像小狗一样将脑袋凑上前去,威胁道:“本座再说一遍,若是让我知道你过去还有别的人,本座定然杀了他。”
谢嗣音气笑了,冷声问他:“那你呢?”
仡濮臣眨了眨眼:“什么??”
“你过去别的女人呢?”
仡濮臣高贵冷艳的睨了她一眼:“是什么?人都能近了本座的身吗?”说着?,意味深长的望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小雀儿?,要知道不是谁都有你这般好运气的。”
谢嗣音咬了咬牙,不吭声了。
“好了,走?吧。”走?了两步,仡濮臣眸光微微流转,扭头噙着?笑看她,“其实你过去有别人也无妨,本座杀了之?后,就当看不见了。”
谢嗣音抿了抿唇,当作没听到。
剩下的一路,二人没有再说什么?话。
因为姆赤蜒的尾巴跟上来了。
一直到仡濮臣带着?人到了千苗寨,那些人才彻底冒出头来。
“大祭司下山做什么??”
仡濮臣恢复一贯的冷漠脸色,声音冷冽:“让姆赤蜒出来!”
这话一出,所有人顿时愣怔了。
有人大着?胆子问道:“大祭司找酋长做什么??”
仡濮臣挑了挑眉,目光从落到他的身上,声音阴晴不定:“这话,是你该问的?”
那人吞了吞口水,咬了咬唇道:“酋长大人今日?应当见不了大祭司。”
仡濮臣淡淡的哦了一声,低笑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是能做姆赤蜒的主??还是能做本座的主??”
“趁本座现在心情还好,赶紧滚!”
那人面上似乎还有不服之?色,张着?嘴想?说什么?,被身旁的人连忙拉着?去了后面。
仡濮臣懒懒的收回?视线,大略的扫了一圈周围:“不想?死的,赶紧滚。”
“等?姆赤蜒出来,本座不能保证,你们?还有几个活着?。”
谢嗣音跟在他的身后,没有出声。
他如何对待他的子民,自有他的道理。
她不过一介外人,不好干涉,也不好插手。
仡濮臣这话说完之?后,周围瞬间安静了一秒钟,所有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仡濮臣一双桃花眼氤氲含笑,声音喑哑:“怎么??都不想?走?吗?”
“既然如此,那就”
这一回?没等?他说完,所有人瞬间动作,朝着?外围跑去。
可是男人低低勾了勾唇:“晚了。”
话音落下,所有人脚步一顿,身形一僵,脸色惨白?的倒在地上。一个个蜷缩着?身子,捂住脑袋,痛苦□□道:“大祭司饶命!”
“大祭司饶命啊!”
仡濮臣下山这等?大事,姆赤蜒一早就知道了。不过他一直等?在暗处,瞧着?仡濮臣究竟是怎么?个意思罢了。
如今图穷匕见,他若是再不出现,只怕会损失族人的信任。
“大祭司还请留手!”姆赤蜒从一间吊脚楼出来,立在那群人之?后,出声道,“大祭司,有话好说。何必动这么?大的气?”
“这些人也都是您的子民,您何必同他们?计较?”
仡濮臣挑了挑眉看他,语气意味深长:“姆赤蜒,他们?本来可以不受这个罪。是你躲在后面不出来,让他们?当这个出头鸟来试探。”
这话瞧着?是对姆赤蜒说的,实则却是跟地上那些人讲的。
仡濮臣说完之?后,手指拂过腰间,不知做了什么?,那些人很快也就停止了□□。
一个个起身,蜡黄着?脸道:“多谢大祭司饶命。”
仡濮臣摆了摆手:“滚吧。”
姆赤蜒呵呵了两声,心头暗骂一句,没再说这茬儿?,而是转头目光贪婪地瞧了眼他身边的谢嗣音,面上带着?不明所以的笑意道:“大祭司这是?”
谢嗣音忍着?恶心往仡濮臣身后躲了躲。
仡濮臣面色一冷,低低重复了一句:“有话好说?”
“姆赤蜒,你着?人断了本座的饮食炭火,可有想?同本座好好说话的意思?”
“既然你不想?做初一,那本座又何必再做十?五呢?”
姆赤蜒连忙道:“误会!都是误会!大祭司这就是个误会!我如何会着?人断了大祭司的饮食炭火呢?”
“是如今前线吃紧,所有的生活用需一应紧着?那边的去了。您看看,我们?这边所有人的用需都少了一些。但?大祭司您的定然是万万不敢耽搁的。”
“您切勿动怒!我现在就着?人去查一下是怎么?回?事?”
“倘若让我知道是哪个东西敢背着?我,截了大祭司的用需,定不轻饶!”
这一番话说得漂亮,也撇得干净。
仡濮臣瞧了他一会儿?,低笑一声:“姆赤蜒,你当我是三岁小童。”
“你既然不想?承认,也就罢了。”
“如今倒也好办,不如就将你府上的东西,一起给本座送到山上去?”
“如此,倒也方便!”
姆赤蜒还没说话,他身边的亲卫不干了,冷嘲道:“大祭司不觉得欺人太甚了吗?之?前,您为色所惑,非要留下那个大雍郡主?也就罢了,如今还抢夺酋长物事!怎么?着??大祭司是准备亲自继任酋长之?职吗?”
“闭嘴!”等?人说完之?后,姆赤蜒抬手狠狠一巴掌打了过去。
仡濮臣目光慢慢转了过去,肤白?貌美,桃花眼下点着?的朱砂痣,恍若仙人,可是出手却是狠戾非常。
没等?姆赤蜒反应过来,男人一道掌风已经?拍了过去。
亲卫根本来不及躲闪,直接朝后倒飞了出去,摔在一棵树干之?上,而后“砰”地一声,跌落在地,抽搐了两下,就没有反应了。
“姆赤蜒,你的人,我替你教训了。”
姆赤蜒脸色顿时黑了下去,回?过头来皮笑肉不笑道:“大祭司这是教训吗?说杀就杀,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仡濮臣勾了勾唇:“姆赤蜒,你猜得还算不错。”
姆赤蜒冷笑一声,也不再跟他客气,慢慢退后一步,轻拍了拍手。只见两个人拖着?一个少年走?了上来,浑身褴褛,头颅低垂。
“大祭司,可还记得这个人?”
仡濮臣眯着?眼打量了半响,似是想?了想?问道:“你的人,我如何知道是谁?”
那个少年的身子一僵,垂着?的头似乎再抬不起来。
姆赤蜒先是一愣,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仡濮臣啊仡濮臣,你连自己的亲弟弟也认不出来了吗?”
谢嗣音跟着?也是一愣,从仡濮臣的身后探出头来,望了过去。
仡濮臣面上似乎没什么?表情,只是眯了眯眼,重复了一句:“弟弟?”
话音落下,他才似乎反应过来道:“哦,那个女人又生下孩子了?”
少年更是僵硬难堪得几乎抬不起头。
姆赤蜒面色一僵,冷哼一声:“仡濮臣!本酋长不管你是装不认识,还是怎么?的?你若是还想?他活命,就拿谢嗣音来换。”
仡濮臣似乎在看智障一般,嗤笑一声道:“姆赤蜒,你的脑子是进?水了吗?你让本座拿小雀儿?同这么?一个认都不认识的叫花子交换?你蠢也就算了,难道还以为所有人都同你一样愚蠢?”
那个少年双手紧紧攥在了一起,脚趾更是窘迫的在地面上蜷缩起来。
仡濮臣不顾姆赤蜒青得发黑的脸色,继续道:“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
“就你这个脑子,只怕一头猪在你这个位置,都比你做得好!”
姆赤蜒咬了咬牙,怒道:“仡濮臣,你不要欺人太甚!”
“啧!”仡濮臣低哼了一声,嘲笑道, “欺人太甚?本座可还没有做什么?呢?”
“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本座也不能凭空白?担了这个罪不是?”
“不如,你的酋长的位置,就让”仡濮臣目光转了转,手指了指那个少年,“他来当吧。”
少年猛地抬头看了过去。
姆赤蜒瞬间大怒:“仡濮臣,你以为这是你的雷公山吗?”
仡濮臣疑惑的眨了眨眼,笑道:“怎么??不是雷公山又如何?对付你,还需要挑地方?”
姆赤蜒怒到极致,当即笑了起来:“好好好!”
连说了三个好字之?后,姆赤蜒沉着?脸后退一步:“来人!”
“仡濮臣勾结大雍郡主?,意图覆灭苗疆!今日?我以苗疆酋长的身份,下令——当即诛杀仡濮臣。”
话音落下,周围所有人都窸窸窣窣的出动起来,将二人团团围了起来。
谢嗣音虽然知道仡濮臣就是下山来找茬儿?的,但?是没想?到,他能这么?莽。她咬了咬唇,偷偷拽了拽他的衣角,低声道:“仡濮臣,你先别”
仡濮臣侧着?脸轻笑一声,打断她道:“怎么??小雀儿?还担心我会吃亏?”
说着?男人低低笑了起来:“小雀儿?,人只有在实力不足的时候,才会前思后想?。”
“当实力到了一定的程度,只需要做就好了。”
说着?,仡濮臣重新将目光放到寨柳乃的身上:“姆赤蜒,你觉得呢?”
姆赤蜒眉心一狠:“大祭司既然把话都搁下了,那我们?也不能太过怯懦,输了阵。”
仡濮臣眸光幽亮的扫了一圈,声音含笑:“来吧。”
97.危险
谢嗣音从来没见过这样简单粗暴、单方面的屠杀。
是的, 是屠杀。
仡濮臣似乎什么都没做,可在瞬息之间几乎所有人就遭到了反噬重创。
遍地蛊虫,一片死尸。
在?苗疆, 每个人都有一个本命蛊虫。本命蛊虫的能力越强, 驾驭万蛊的能力也越强。
而一旦本命蛊虫受损,主?人也会在?瞬间受到重创。
在?一般情?况下?,人们极少使用?本命蛊虫, 更遑论遭受如此的灭顶之灾。
“同心蛊!是同心蛊!!”
“仡濮臣他将同心蛊炼化?了!”
“仡濮臣你个疯子!”
“啊啊啊大祭司饶命!”
先前还趾高气昂的一众人, 如今全都瘫在?地上, 满脸惊恐的望着仡濮臣。
仡濮臣慢慢踱着步子, 朝着瑟瑟发抖的姆赤蜒走去:“姆赤蜒。”
他的声?音轻缓和煦, 不带一丝杀机。
姆赤蜒却抖得更加厉害了,浑身如同筛糠一般抖个不停。
是他错了!
而且,大错特错!
他故意将人逼下?山来, 是以为这个人离开了雷公山的万蛊和蛇窟,就不会再有威胁。
如今才发觉,可笑?得厉害。所有准备还没出手, 就被瞬间击溃。
简直将他的一切行为衬托得可笑?不已。
仡濮臣慢慢蹲下?身子,一双桃花眼弯出层层叠叠的笑?意:“你难道以为本座离了雷公山就无计可施了吗?”
姆赤蜒心口一凉,猛地向前一跪, 慌忙改口道:“仡濮臣,不大祭司!我错了, 我没有要同你作对的意思。”
“你放了我!以后你说什么, 我都听?。”
仡濮臣似乎嫌弃的撅了下?嘴, 声?音轻飘飘道:“我说什么, 你都听??”
姆赤蜒狠狠点头:“大祭司!是我不知道您的练蛊之术,已经到了如此登峰造极的地步。”
“以后苗疆所有事?, 我都听?您的。”
仡濮臣嗤笑?一声?,眼下?的朱砂痣跟着亮了几分:“姆赤蜒,本座现在?让你去死。”
“你听?吗?”
姆赤蜒脸色一僵,下?一秒,整个人瞬间疯狂起来,叫骂道:“仡濮臣,你不要欺人太甚!”
“本酋长”
话还没有说完,男人瞳孔睁大,嘴巴微张,几乎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前那一只浸透鲜血的玉手。
“真是聒噪!”
说着,男人慢慢将那颗掏出来的心脏左右打量了一番,似乎也没什么不同,于是懒懒地将其重新扔到姆赤蜒的身上,又顺手扯过他的一片尚算干净的衣角,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
“姆赤蜒,覆水难收。”
“你如今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吗?”
冬日里的北风猎猎,风一吹过,血腥味疯了似的往鼻尖里涌。
“呕!”
谢嗣音从来没有见过像仡濮臣这样赤着手就生生地将人心掏出来。
胸口一阵一阵的恶心,让她几乎控制不住的想吐,可刚刚转身,身后就传来冰冷的声?音。
“小雀儿。”
谢嗣音脚步一顿,闭了闭眼,拼命让自己将那份恶心忍下?去。
“小雀儿,过来。”仡濮臣似乎站起身了,她清晰地听?到男人起身的动作。
谢嗣音慢慢转过身来,目光氤氲着水雾,带着几分可怜的望着他。
仡濮臣无动于衷看着她,猩红的眸子里渐渐漾出莫名的笑?意:“恶心?”
这个问话太危险了。
谢嗣音几乎瞬间就激灵起来,大脑拼命旋转,率先否认:“不是”
仡濮臣似乎没有兴趣听?她说什么,慢慢朝她伸出手心,温柔笑?道:“过来。”
谢嗣音吞了吞口水,咬着唇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
仡濮臣浅浅笑?着,还染着鲜血的手指尖慢慢点在?女人脸颊,声?音似乎含了些许的诱哄:“恶心我吗?”
谢嗣音已经许久没有感觉到男人的杀意。这一次,或许比以往哪一次都要汹涌。
谢嗣音求生欲十?足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咬着唇道:“不是恶心,是害怕。”
仡濮臣低着头瞧她,女人瞧起来就像一枝弯弯而下?的垂柳,娇嫩易折。
只需要他两根手指头,这个女人就不会再有呼吸。
“哦?害怕?”
谢嗣音咬着唇似乎反复纠结了半响,最后低着头呐呐道:“我害怕你也会这样对我。”
“哦?我为什么会这样对你呢?”仡濮臣眉峰不动,声?音凉凉。
“我总是惹你生气。”
仡濮臣顿时笑?了,手指强硬地掰过她的下?巴,迫着女人仰起头来:“原来你也晓得。”
谢嗣音顺着他的力道仰着头,手底下?抓住他的衣角,微微扯了扯:“仡濮臣。”
仡濮臣眸色幽幽的望着她,声?音里带着意味不明的味道:“既然害怕我,还凑过来做什么?”
谢嗣音保持着那个姿势,清澈的目光望进他的瞳孔里,乖巧答道:“是你喊我过来的。”
仡濮臣顿时笑?了,慢慢低下?头,声?音呢喃中?潜藏着杀意:“但我也可能是喊你过来杀了你。”
男人的一双桃花眼中?盛满了杀意,虽带着笑?意,却不达眼底,手指更是捏得她生疼。
谢嗣音深吸一口气,上下?滚了滚喉咙,而后把男人的手指一拍,踮起脚尖向上,吧唧一声?正好亲在?男人唇上。
一触即离,温软馨香。
女人舔了舔唇角,哼哼唧唧道:“可是,你都说了我是你的女人,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难道还想要杀我?”
仡濮臣定定看了她几秒钟,倏然笑?了,声?音愉悦:“小雀儿,难道不是你一开始说会害怕本座杀了你?”
谢嗣音咬了咬唇:“我堂堂郡主?,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血腥场面?”
“乍然看到这样血腥的一幕,被吓到不是很正常吗?”
仡濮臣又瞧了她一会儿,双眸微眯,似乎在?判断她说的是真是假。
但是她刚刚亲他了。
那应该不会是恶心他。
谢嗣音被他看得又有些心头发毛,忍不住咬了咬唇道:“你还在?看什么?”
仡濮臣面色不变,一双桃花眼睨了她一眼,缓缓道:“再亲我一次。”
谢嗣音脸色瞬间就红了,刚刚主?动亲他还没有这样大的反应。可他这句话一出口,她几乎控制不住的心头乱跳。
仡濮臣低着头瞧她,声?音低沉沙哑:“嗯?”
“脸红了?”
谢嗣音转身就想走,却被男人一把握住腰肢,手掌按在?后颈位置,往怀里一拉,低下?头去呢喃道:“亲了我就想走,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谢嗣音双手抵在?他的胸前,连忙道:“别,还有人在?。”
仡濮臣顿了一下?,勾了勾唇问她:“你刚才不就亲了吗?”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就亲了一下?。”
“可我一下?还没有亲呢。”
“你你怎么可能只亲一下?!”谢嗣音几乎羞愤的脱口道。
仡濮臣这回彻底笑?了,慢慢松开她,而后看向两人身后还站着的少年?:“苗疆酋长的位置,留给你。”
“这些人,也交给你。”
“至于你,能不能在?这个位置坐下?去。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少年?半跪在?地上,脏漆漆的小脸仰头望着他:“我”
声?音沙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想要说话的那个人已经走了。
那个女人从仡濮臣的怀里探出头来看他:“你就这样留下?他一个人,真的没事?吗?”
“你倒是挺关?心他。”
“他不是你的弟弟吗?”
仡濮臣停了一下?,冷笑?一声?:“不过是那个女人的崽,同我有什么关?系?”
谢嗣音声?音一噤:“仡濮臣,你的母亲她”
仡濮臣慢慢停下?脚步,牵了牵唇角,声?音发凉:“小雀儿,我没有主?动告诉你的事?情?,就不要多问。”
谢嗣音咬了咬唇,不再说话了。
二人回到山上的第二天,山下?就派人送来了不少的炭火饮食。
那些人没有见到仡濮臣,仡濮臣也懒得见他们。
天气越发冷了,仡濮臣也越发懒得出去。同那条红尾蛇一样,整日窝在?殿里冬眠。
谢嗣音倒是想出去走走探听?一下?消息,如今姆赤蜒被仡濮臣收拾了。那前线应该有不小的战事?变动,只是不知道父王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仡濮臣看在?眼里,嗤笑?一声?,也不理会她这些小心思,自顾自拉着她厮混。
可亲亲抱抱久了,总会引发一些懵懵懂懂的渴望。
仡濮臣望着她的眸色变得越来越滚烫,声?音也越来越黏腻。
谢嗣音心头一紧张,也就没有时间思考前线的事?情?。
可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数多了,谢嗣音就发现这个男人瞧起来强势异常,但于人事?上似乎并不怎么清楚。
谢嗣音这才松了一口气,想着办法将人忽悠过去。
虽然男人每次都用?吃人的眼神望了她许久,但最后仍旧什么也没说,咬着牙忍过去了。
如此有惊无险的过了一个多月,谢嗣音敏锐的发现了一些不对。
大约从三四?天前开始,仡濮臣就没有再缠着她,而是每天都不知鼓捣些什么东西。
谢嗣音有心问过他,可男人头都没抬的敷衍她:“小雀儿,知道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
谢嗣音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理他,心头却忍不住疑惑不已:他准备这么多的东西,难道是要去做什么?
思及此,谢嗣音忍不住心头微动。
如今姆赤蜒已经死了,那些人应当不会再拿她了吧。
若是她这个时候逃出苗疆
还没等她理清楚头绪,仡濮臣似乎鼓捣好了,将东西一收,隔着一段距离朝她道:“在?琢磨什么?”
谢嗣音立马抬头,冲他眨了眨眼道:“没什么啊。”
仡濮臣冷呵一声?,目光将她的脸扫了一圈,牵了牵唇角:“小雀儿不安分了?”
谢嗣音再次眨了眨眼,无辜道:“没有不安分啊。”
仡濮臣意有所指道:“这个时候,山下?正乱的厉害。你不要瞎跑。”
谢嗣音目光一顿,歪了歪头看他。
仡濮臣站起身,慢慢朝着她走过来:“姆赤蜒虽然死了,可是他手底下?的人还没有死干净。凭空让那么一个小崽子当酋长,暗地里做小动作的人不会少。”
“如今山下?乱得一塌糊涂,你若是这个时候跑下?山”
“丢了性命,也是自找的。”
谢嗣音有些哑然,想了半响,有些可怜那个小少年?:“你故意的?”
仡濮臣扯了扯唇角:“何?须我故意。”
“他的身份就注定了他不可能安生的活着。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风口浪尖上博一博?”
谢嗣音有些感叹:“那如果他失败了呢?”
仡濮臣有些奇怪的看着她,又有些理所当然:“自然是死了。”
说着他唇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怎么?难道你还以为,我会同他讲什么兄弟情?义?”
“小雀儿,你出身皇室,怎么还会如此天真?”
“天家的父子、兄弟不讲感情?,苗疆这里”
“也是一样的。”
说完,男人直起身,目光冷漠的看着她:“感情?是我们这些人,最不需要的东西。”
谢嗣音神色一顿,没有辩驳,也没有说话,静静回望着他。
仡濮臣牵了牵唇角,转身就走。
谢嗣音知道他生气了,她还生气了呢。不过,只要他对她没有杀意,她就懒得去哄他。
仡濮臣这一走,直到晚上休息也没有回来。
谢嗣音心头纳罕了一番,翻了个身,抱着被子自顾自去睡了。
可第二天一早醒来,男人仍旧没有回来。
谢嗣音拧了拧眉,出门去问殿内伺候的仆人。那些人听?了一个接一个的摇头,也不知道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她好奇了一会儿,也就作罢了。
他如今不在?,她反而乐得自在?。
至于下?山这时候,确实不宜孤身下?山。
不管是苗疆的内乱,还是苗疆同大雍的战事?。这个时候,应该都到了白热化?的关?键阶段。
她若不小心陷入战乱之中?,只怕境遇要比现在?艰难百倍。
想通这一点,她重新折返去后殿折了几枝梅花,插花焚香看书。
没有仡濮臣打扰,倒也过得安静。
如此过了三四?天的时间。
大约子夜时分,谢嗣音突然被门口的动静惊醒,双眸如雪,手指下?意识摸到枕头下?的匕首,警惕的看向殿门口。
门口有人。
仡濮臣回来了?
不对。
不是仡濮臣。
这几晚因着仡濮臣不在?,她都会在?门口绑一根长长的细线,连上她的手腕。
只要那边有些微的动静,她就会瞬间惊醒。
可如今线动了,那人却再没有任何?动静。
恰恰说明,这个人压根不是仡濮臣。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瞬间,谢嗣音紧了紧手中?的匕首,慢慢起身下?床挪移到床侧的柜子后面。
刚刚站定的瞬间,门口就有一道黑影猛然蹿了进来。
那人似乎已经知道了谢嗣音的位置,一进殿内,五指成爪直接朝着她的位置抓去。
谢嗣音身子往后一撞,往下?一缩,朝着旁边滚去。
谁知,还没滚出三个滚儿,地底下?似乎传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谢嗣音人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直接从屋子中?央掉了下?去。
谢嗣音整个人都麻了,仡濮臣的寝殿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大洞。
那个黑衣人也是一惊,抄手就朝谢嗣音的肩头抓去。
谢嗣音一咬牙,手上匕首就扎了过去。
黑衣人下?意识一个缩手,谢嗣音再无阻碍的掉了下?去。
“砰”地一声?!
黑洞重新关?上。
所有光线瞬间泯灭,谢嗣音在?黑暗中?急速下?降,强烈的恐惧让她忍不住闭着眼大叫了一声?:“仡濮臣,你个大混蛋!”
“为什么要在?你的寝殿挖洞啊啊啊啊啊!”
话音落下?,她似乎还听?到了数不清的“嘶嘶”声?。
谢嗣音头皮一麻,这下?面是蛇窟?!!
“仡濮臣!!!”
谢嗣音一时不禁有些后悔,刚刚被那个黑衣人抓去,或许还有一线生路。
如今坠落这里,怕是只能被蛇给分而食之了。
谢嗣音紧紧攥着手中?匕首,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落入蛇口的瞬间,一声?沉闷的低呵声?由远及近而来。紧跟着,腰间一紧,一股好闻的馥郁花香,顷刻之间就将她密不透风的包围起来。
谢嗣音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来人是谁,双手摸到男人的脸上慢慢摩挲,带着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哭腔问道:“仡濮臣?”
仡濮臣嫌弃出声?:“拿下?来。”
谢嗣音摇了摇头,双手回抱住他:“你怎么才来?吓死我了!”
98.蛇窟
暗夜之中, 风声紧促。
谢嗣音敏锐地觉得仡濮臣似乎有?些不对劲,因为她话说?出口之后,男人不仅没有?出声, 反而将她推得远远的。
谢嗣音想到刚刚摸到他的脸颈, 滚烫得厉害,似是生病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出声问道:“仡濮臣, 你不舒服吗?”
仡濮臣又后退了一步:“没有?。”
谢嗣音:很好, 确实不太对劲。
她继续往前走了一步, 声音低柔:“仡濮臣, 你做什么?躲着我?”
仡濮臣继续后退了一步, 沉默了一下,重?新开口:“没有?,你在这里?别动。”
谢嗣音:很好, 确实在躲她。
不过,这一回她没有?再?强迫着追上去,停在原地?左右打量了一番:“你这几天都在这里?吗?”
如今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凸起的岩石, 大约数米见方,西南角似乎竖着一块石碑,瞧着密密麻麻的刻满了字迹, 但辨认不太出来。
四周则都是山石岩壁,攀缘着数不清的藤蔓, 枝叶末端开满了发着银色亮光的小花, 星星点点如同繁星一般, 几乎将这一片黑色天地?都给点亮。
这本该是一副极艳的地?下美景, 如果忽视岩石之下密密麻麻交缠着的毒蛇的话。
被一条毒蛇瞧着,就已经?让人胆寒了。更?不用说?, 几乎被数以千计、万计的毒蛇。
谢嗣音看过去的瞬间,忍不住连连后退。
就在这个时候,脚下不小心踩到几颗小石子,身子猛地?往后一滑,差点儿掉落下去。
仡濮臣一把攥住她的手臂,往后带了带,声音莫测:“这么?点儿子地?方还敢瞎跑?”
“啪嗒!”
刚刚那几颗石子簌簌地?掉了下去,许久之后才听到声响。
谢嗣音一把抓着他的手腕,乖乖点头:“不跑了。”
仡濮臣挑了挑眉,嗤笑一声,指尖在她手腕一点,迫着人松开了手:“怎么?下来的?”
被他点中?的地?方微微酸涩,谢嗣音甩了甩手腕,一脸嫌弃道:“仡濮臣,你的寝殿真是一点儿防御都没有?。我睡到半截儿,就被人从外偷了进来。若不是我机警一些,这会儿都不知道被人抓到哪里?去了!”
“还有?啊,你的寝殿下面怎么?能设这么?一大个”
说?到一半,谢嗣音瞧了眼?周围的万蛇涌动,咬了咬唇道,“洞!这以后若是不小心,岂不是说?掉就掉下来了?”
仡濮臣抿了抿唇,知道她定然是在行动间不小心触到了机关,点头道:“知道了。”
这是什么?回答。
谢嗣音有?心想?同他争辩两句,却见男人低头掩唇重?重?咳起来。
气息不稳,身体滚烫。
谢嗣音忍不住重?新凑上去:“仡濮臣,你受伤了?”
仡濮臣连连后退,离她隔着三步远的距离:“没有?。”
谢嗣音:
之前因着惊魂未定,未曾注意空气中?若隐若现的血腥味。如今,总算明?白这一切的根源。
一般受伤之人,戒心都会格外增强。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之前他一直避着她。
不过,他能暴露自己?受伤的消息,来救她。谢嗣音心头还是忍不住感激一二的。
思及此,谢嗣音连忙解释:“仡濮臣,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你我一同在这里?,若是没有?你,我定然出不去。”
“你相信我。”
仡濮臣撩起眼?皮瞧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谢嗣音试探着上前一步,出声道:“仡濮臣?”
仡濮臣噙着笑瞧了她半响,慢慢启唇道:“担心我?还是担心我死了之后,你也得死在这里??”
谢嗣音深吸一口气:“你我现在生死一体。担心你,同担心我自己?有?什么?区别?”
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仡濮臣嗤笑一声,懒懒收回视线,盘膝而坐,调理内息。
虽然他什么?话也没说?,但谢嗣音还是从他这个简短的语气词中?听出了男人的不屑。
谢嗣音本想?再?说?些什么?,可瞧见男人已经?闭目调息,咬了咬牙,也不再?说?话。
周遭长蛇的嘶嘶声频频入耳,激得她浑身汗毛直立。
前后左右已经?有?一些长蛇游走在岩石边沿,竖着瞳孔目光阴森的瞧着她。
谢嗣音心头一寒,默默的朝着仡濮臣的方向靠了靠。
男人还在闭目养神,一向凛冽如刀的桃花眼?不见锋芒,只有?隐隐一线向上弯去,如同造物主手下最美妙的一条弯线。
初初见面,谢嗣音就知道男人长得好看。不过,他凛冽的性?子,让人几乎不敢正视他的容貌。
如今男人安静下来,倒是在这片银色天地?之下,多了几分难得的温顺。
温顺?
谢嗣音忍不住轻笑着摇摇头,她竟然会用这个词来形容他。
男人浑身上下哪一点同这个词挂钩,尤其?那一双眼?睛更?是常年带着讥讽。
就算有?温柔含笑的时候,也多半是藏着杀意。
谢嗣音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样一个人,之前应该过得很不快活吧。
没等她再?想?下去,男人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谢嗣音一惊,下意识跑了过去:“仡濮臣!”
仡濮臣身子沉沉的弯了下去,拇指擦过唇边的鲜血,抬头看向谢嗣音:“做什么??”
谢嗣音瞳孔一缩,男人双眸猩红,如同走火入魔一般。
她声音微微发颤,试探着出声:“仡濮臣?”
仡濮臣勾了勾唇,眼?下朱砂在黑夜之中?艳艳生辉:“小雀儿,你在害怕什么??”
谢嗣音松了口气,还有?清醒意识就好。听说?一些人走火入魔之后,意识全无,见人就杀。如今他还能认出她来,那问题就没到严峻的程度。
谢嗣音蹲在他的身前,没好气道:“你吓到我了,仡濮臣!”
“你到底怎么?了?”
仡濮臣目光望进她的一湾清泉之中?,扯了扯唇角道:“如你所见,受伤了。”
果然。
谢嗣音咬了咬唇,气道:“那你瞒我做什么??难道我还会在这个时候□□两刀吗?我又不是傻子,插死了你,我怎么?办?”说?着仰头看了眼?头顶黑压压的天幕,低声道,“那怎么?办?你可还能上去找一些药?”
话没说?完,她又自己?否定了自己?:“不行,那个人不知道走没走?倘若被他抓个正着,你如今受了伤,只怕应付不了。”
“可这样的话,你的伤怎么?办?”
“还能撑下去吗?”
仡濮臣手指微动,心头也有?些发痒,声音幽幽:“倘若撑不下去怎么?办?”
谢嗣音:
“仡濮臣,你别吓我!”
仡濮臣瞬间笑了:“撑不下去便撑不下去了。死在这里?,也无妨。”
谢嗣音真的要被他这个态度给气到了:“仡濮臣,你”
话没说?完,男人又低低咳了起来,丝丝缕缕的鲜血从唇间溢出。
谢嗣音这回真的慌了:“仡濮臣?!”
仡濮臣将长腿伸直,懒懒地?靠在石碑之上:“怎么??害怕我死了之后,你也只能死在这里??””
谢嗣音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道:“仡濮臣,你你不要无理取闹!”
男人丝毫不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仍旧懒懒道:“那真可惜,这一次,只怕你要同我死在一处了。”
“仡濮臣!!”
仡濮臣明?显不想?理睬她,重?新闭上了眼?,一声不吭,就像是在等死。
谢嗣音不知道他在闹什么?脾气,但是这个人明?显是闹了脾气。
难道还因着几天前的事情?
可这都好几天,总不至于吧。
谢嗣音心头有?些无奈,低低出声同他道:“仡濮臣,那天明?明?是你嘲讽了我。如今我都不气了,你怎么?还气啊?”
仡濮臣闭着眼?仍旧不吭声。
谢嗣音叹了口气:“对不起,那天都是我的错。是我什么?都不知道,还让你”她想?了想?措辞,继续道,“让你可怜那个人。”
“不知全貌,胡乱猜测。都是我不好”
仡濮臣睁开一只眼?,瞧了瞧她,又重?新闭上。
谢嗣音几乎要被他气笑了,手指戳上他的手背,声音也放软了些:“仡濮臣,不要生气了。”
仡濮臣似乎不为所动,仍旧冷着脸闭眼?道:“巧舌如簧!巧言令色!巧言善辩!”
谢嗣音忍着笑,点头:“是我!都是我!”
仡濮臣慢慢睁开眼?,觉得女人这副模样简直没有?半分认真。
于是,他冷冷道:“一向这样蒙蔽本座的人,本座都不会让他多活半息。”
谢嗣音咬了咬唇,可怜兮兮的望着他:“那求大祭司让我多活半息吧。”
仡濮臣睨了她半响,女人眉眼?弯弯,瞳孔干净,没有?半分害怕的模样。
他冷哼一声,重?新闭上眼?不想?搭理她了。
谢嗣音看他有?些气消了,重?新戳了戳他的手背,声音担忧道:“仡濮臣,你什么?时候受的伤?这样下去可怎么?办?我能做些什么??”
仡濮臣手指往后缩了缩,没有?说?话。
这个犟驴脾气!
他什么?都不说?,她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谢嗣音深吸一口气,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谢嗣音干脆也坐在他一旁,靠在石碑之上闭目养神。
周围银色小花星星点点的亮着,男人身上的馥郁香气慢慢传过来,竟不知不觉间带了几分安眠的味道。
这几晚没有?仡濮臣在身边,她睡得真不算踏实。
如今,虽然前面生死未知,但是有?这个人在身边,却着实感觉出了一丝安全。
谢嗣音深深叹了口气,她
“你真的想?为我做些什么??”男人冷不丁的出声道。
谢嗣音抿了抿唇,当作没听到,不出声了。
男人似乎坐直了身体,转过身来,戳了戳她的脸颊,不满道:“问你话呢。”
手指似乎较之前更?加滚烫了一些,就连声音都带了些沙哑滚烫的味道。
谢嗣音心下着急,面上却冷冷淡淡道:“你不是说?要同我死在一处吗?”
“如今我想?通了,人固有?一死。死在哪里?不行,这里?景色不错,勉强也可当作埋骨之处。”
仡濮臣听完停了会儿,而后低低地?笑了起来:“小雀儿,果真愿意?”
谢嗣音猛地?睁开眼?,忿忿道:“你都愿意,我为什么?不愿意?”
仡濮臣似乎开心起来了,歪着头看她:“当真愿意?”
谢嗣音咬着牙道:“愿意。”
仡濮臣笑得越发愉悦了:“按着我们苗疆的说?法,若是情侣死在一处,那来生定然还是要遇见的。”
谢嗣音重?新闭上眼?,不紧不慢道:“幸好我们不是情侣,来生应当再?遇不到了。”
仡濮臣脸色瞬间阴沉起来了,声音幽幽:“小雀儿”
谢嗣音偏了偏头,重?新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靠着,不理会他。
仡濮臣指尖捏着她的下颌转过来,正对着自己?。
“小雀儿”他又喊了她一遍。
谢嗣音睁开眼?,对上他的猩红眸子,心下一叹:“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逗趣儿?!”
“生活已经?足够无趣了,倘若再?不找些乐子,那还有?什么?趣味?”
“好好好!你说?的都有?道理。”
谢嗣音深吸一口气,望着他道:“所以,我应该怎么?帮你?”
仡濮臣抿了抿唇,视线慢慢落到对面的悬崖之上:“对面藤蔓中?间有?一个青色果子,可以缓解我的伤势。”
“不过,只有?女子才能取下来。”
谢嗣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岩壁之上爬满了银白色小花,藤蔓与群蛇几乎分不清彼此。
除此之外,从这里?过去的一路同样挤满了长蛇。
谢嗣音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没有?出声。
仡濮臣还在继续道:“我可以将你送到对面,但是悬崖之上得你自己?上去。”
他顿了顿,目光没有?闪避的看着她道:“小雀儿,这一条路过去有?死无生,你想?好了。”
谢嗣音闭了闭眼?,一咬牙道:“好!”
“我可以去拿。只是,万一我还没有?到那里?,就被那群蛇给吞了怎么?办?”
仡濮臣从腕间摘下那条陷入沉眠的红尾蛇,掌心朝上递给她:“有?它在,那些东西不会碰你。”
谢嗣音手指微蜷,目光紧紧的望着那条已经?被仡濮臣弄醒了的红尾蛇,仰着三角头左右晃了晃,猩红信子嘶嘶作响。
她一向最怕这个东西了。
谢嗣音反复呼吸了几次,手指慢慢凑了过去,还没等碰到红尾蛇。
仡濮臣已经?收了回去,大笑出声:“小雀儿,你还真信啊?”
“明?明?有?时候聪明?得不行,怎么?一到正事上,就蠢得不行了呢?”
男人说?到最后,笑得眼?角几乎沁出水渍:“倘若真的有?那个东西,本座这么?多年随便找个女人不就弄了吗?”
谢嗣音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发怒,而是安静的看着他:“仡濮臣,你受伤了,这是我亲眼?看到的。不只是因为我的性?命寄于你身上,而是我想?让你活着。”
“倘若不是你,如今的我只怕已经?做下了弑父的大罪,整个苗疆战局更?不知陷入何?种境地?。”
“大雍和苗疆更?是落入不死不休的结果。”
“你看得透彻,想?得清楚,真的是一个很合格的大祭司。”
说?到这里?,谢嗣音轻笑了一声:“不过,就我的感觉来说?,你应该挺不喜欢当这个大祭司,也挺烦这里?的吧。”
“想?想?也是啊,在这座冰冷的宫殿里?一住就是十数载,要我也烦啊!”
“这一次出去后,去看一看雷公山之外的繁华和烟花吧。那里?很美,你会喜欢的。”
谢嗣音冲他微微笑了一下:“你救了我两次,我都没有?报答于你。”
“这一次,就当我以命相偿。”
仡濮臣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喉咙上下滚动了几个来回,声音微涩:“小雀儿,你认真的?”
谢嗣音点了点头,手指着他掌心虎口处冒出来的红尾蛇脑袋:“更?何?况,不是有?这个东西吗?你说?了的,有?它在,别的东西不会碰我。”
仡濮臣闭了闭眼?,想?扯一个笑容却觉得唇角太过干涩:“小雀儿,你真是蠢得让人发笑。”
“都说?了是在骗你,你怎么?还说?个没完了?”
“行了,休息一会儿吧。”
“我这个是积年的内伤,慢慢调养一会儿就好了。”
谢嗣音手指猛地?抓到他的手背,抬头看他:“内伤的话,为什么?你的身体会如此不对劲?”
“仡濮臣,我又不是傻子,还分不清你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仡濮臣往后撤回手指,一把捂住胸口,偏开头去重?重?咳嗽了几下。
“仡濮臣!”谢嗣音立马凑了过去,急声道:“仡濮臣,你怎么?样?”
仡濮臣摇了摇头,鲜血缓缓从唇角涌出来:“我休息一会儿,你在这安生待着。等我醒过来,就带你出去。”话音落下,男人将红尾蛇放到一侧,重?新闭目调息。
男人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如同江湖话本之中?讲述的筋脉错乱、走火入魔一般。
谢嗣音不敢打扰,坐在一旁紧张的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身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垂眸看过去,那条红尾蛇急急地?游到她的面前。看她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红尾蛇扭过头来就往下走。
谢嗣音看了它半响,又转头看向仡濮臣。
男人似乎无知无觉,脸色惨白如纸,唇角鲜血红艳,格外瘆人。
谢嗣音重?新看向红尾蛇,那个小东西已经?爬了一段距离,似乎是看到她没有?跟上,扭头冲她嘶嘶了两声。
谢嗣音没有?动作,前面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得到仡濮臣的肯定回应之后荡然无存。
“仡濮臣,你应该不会有?事吧?”
“你前面说?过了的,等醒过来就出去。所以,你肯定不会有?事的。对吧?”
仡濮臣自然不会回应她,就连睫毛都没有?眨一下。
谢嗣音低着头继续道:“你之前没有?骗我,所以,那个东西应该真的存在。”
“不然,如今这条蛇也不会这么?焦急的想?下去。”
“可是仡濮臣你既然说?了自己?不会有?事,那你不用那个东西,应该也没事。对吧?”
红尾蛇重?新折返了回来,盘在谢嗣音的裙摆面前冲她嘶嘶作响。
仡濮臣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唇角重?新涌出鲜血,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谢嗣音手指凑到他的鼻尖,男人的呼吸不稳,短暂急促,这应当是到了关键时刻。
红尾蛇越发着急起来了,蛇尾左右转个不停,红信子同样冲她嘶嘶个不停。
谢嗣音仍旧一动不动,目光紧紧的盯着他。
就在下个瞬间,仡濮臣额头的青筋猛然之间弹跳了两下。谢嗣音蹭的一下,站起了身,几乎把红尾蛇也吓了一条。
谢嗣音快走几步,又停下脚步道:“你应该会护着我的吧?”
红尾蛇跟在她的旁边回应似的嘶嘶了两声。
谢嗣音深吸一口气,同它道:“这是你说?的啊!”
红尾蛇歪了歪脑袋,嘶了一声。
谢嗣音闭了闭眼?,朝前快走两步,走到岩石的边缘,刚往下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的连连后退。
太多了!
密密麻麻的群蛇交缠在一起,冰冷黏腻,竖瞳冷冽。
单单一想?,谢嗣音就浑身起了一片的鸡皮疙瘩。
她吞了吞口水,望向红尾蛇:“刚刚你家主人说?了,让我老实等着他。”
红尾蛇凶狠的冲她嘶嘶了两声,然后一蛇当下的顺着岩石滑了下去。
“哗啦”一下,如同潮水退去的声音。
谢嗣音闻声望了过去,只见红尾蛇周围的一片长蛇纷纷向后退去,差不多空出了五六十公分的距离。
红尾蛇再?次朝着她嘶嘶作响,而后蛇头转向对面悬崖之上。
这时候,谢嗣音终于肯定男人说?的确实是真的了。
在一片银白色小花之中?,一颗青莹莹的果子坠在其?间。
约莫有?拳头大小,浑身剔透,清润如玉。
她望着这个果子怔了怔,似乎仡濮臣在说?话的时候,都还没有?这个东西。
难道它是刚刚才生长出来的?
不对!应该是刚刚才发的亮光。
不然,在一片银白色之中?,她不可能看不到这个东西。
谢嗣音深吸了一口气,天时地?利人和
看来,她注定是要为仡濮臣取这个东西了。
谢嗣音抿了抿唇,不再?犹豫,走到岩石边沿之上。
她刚刚露头,就吸引了一大片的长蛇,跃跃欲试的冲着她探头嘶嘶,不过因着红尾蛇的存在,始终隔了一段距离。
谢嗣音闭了闭眼?,往下迈了下去。
99.阴蛊
谢嗣音迈下岩石的瞬间, 几乎掀起巨浪。
群蛇涌动?,疯了似的朝着谢嗣音扑来。
红尾蛇身?子?往回一游,三角头?高高扬起, 恶狠狠的冲着群蛇嘶了一声。
声音不大?, 但是却带着强烈的震慑力。
群蛇瑟缩了下脑袋,纷纷退后了回去,不过?一个个的阴森竖瞳仍旧目不转睛的盯着?谢嗣音。
红尾蛇回到谢嗣音的脚下, 仰着?头?冲她嘶嘶乱叫。
谢嗣音吞了吞口水, 俯下身?子?将手交给它。红尾蛇滋溜一下, 顺着?她的手指爬到手背, 而后一溜烟儿的蹿到了她的肩头?。
谢嗣音觉得呼吸都要停了, 闭了闭眼,硬着?头?皮站起身?,往下走?。
红尾蛇盘在她的肩头?, 嘶嘶开路。
开始了第一步,剩下的路就好走?起来了。
谢嗣音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下来之前会想得很多, 可是下来之后,她反而想得没有那么多了。
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就没有再回头?的道理。
于理, 就像她刚刚对仡濮臣说的,这?个人?救了她, 也?相当?于间接的救了父王, 救了整个大?雍战局。
于情她对他应当?说不上什么男女之情。
若说喜欢, 她应该更喜欢温柔听话的澄朝;而这?个人?凶残狠戾, 对她更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若是喜欢他, 那真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所以,她这?一次只是为了救他,也?只是为了偿还他的恩情。
更何况,他们两个不能?一直在底下待着?,总得上去。
可上去之后,这?个人?倘若还受着?伤的话,那些黑衣人?只怕不会放过?他,更不可能?饶了她。
他们是生死一体的。
就算为了她自己,她也?得尽快将他治好。
谢嗣音紧了紧拳手,目光灼灼的望向前方。一片黑暗中,银白点缀如星,璀璨夺目。但是谢嗣音却没有心思欣赏那些,她的视线唯独落在了那团青光之上。
谢嗣音每向前走?一步,围上来的群蛇就往后退一大?步。
窸窸窣窣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谢嗣音喉咙上下滚了滚,努力将所有的恐惧、胆怯都弃诸于脑海之外。
只要她的心里不再畏惧,就没有什么能?够让她恐惧退缩。
谢嗣音不知道走?了有多久,一直到了岩壁之前才慢慢吐出?一口气,抬头?向上看去。
那团青光大?约在七八米高的位置,有藤蔓丝丝缕缕地垂下来。她伸手抓起最近的一条,用力往下扯了扯。
力度还没测试完全,三两条细小的青白小蛇就簌簌的掉下来。
谢嗣音心头?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那几条小蛇似乎也?被吓了一跳,甫一落地,就滋溜一下跑到阴影里,只露出?一点尾巴尖浑身?颤抖的上翘着?。
谢嗣音瞧了半响,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不过?扭过?头?来,瞧见正襟危坐的红尾蛇瞬间,一下子?又笑不出?来。
她叹息一声,打个商量道:“要不,你下来盘在我的手腕上?不然我怕一会儿,你也?掉下去。”
红尾蛇冲着?她嘶嘶了两声,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谢嗣音将左手腕凑到它的面前,红尾蛇歪了歪脑袋,竟当?真盘了过?去。
她心下松了口气,这?个小东西能?令万蛇退却,果然是有一些灵性在的。
谢嗣音重新将目光落到藤蔓之上,伸手上下左右地扯了扯,确定上面再没有小蛇藏着?,才深吸一口气,开始双手用力往下一拉,向上爬。
往上爬的过?程,同之前那段路程还有些不同。
之前怎么说都是站着?往前,那些长蛇再心下攒动?,也?离了一些距离。可是,这?一次却不一样。
差不多二十公分的距离,她就能?看到一个阴森森的蛇头?,还有一双冰冷的三角眼。
谢嗣音咬着?唇,假装让自己没有看到那些东西。
她将目光落到头?顶的青光之上,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要看,也?不要想。
十米,八米,六米,四米,三米,两米
一米!
马上就到了。
就在到达的瞬间,一条与那个青果同色的青色长尾蛇,从果子?之后猛地探出?头?来,用一双灰白色的竖瞳恶狠狠地盯着?她。
谢嗣音心头?一惊,抬手将红尾蛇往前一晃,等着?红尾蛇将它喝退。
红尾蛇确实也?嘶嘶了两声,脖子?后缩,脑袋高高扬起,阵势凶得很。
可是,那条青蛇双眸微眯,似乎半点儿没有被吓到。
谢嗣音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了——仡濮臣前面为什么会说有死无生那句话。
既然红尾蛇可以将群蛇喝退,那应该是安全无虞的。
可偏偏最后,还说了那样一句话。
谢嗣音死死咬了咬牙,怕是因?为还有这?一个东西,根本不怕红尾蛇。
青蛇将那双贪婪冰冷的目光落到谢嗣音的身?上,那条猩红信子?在青光之前显得越发阴森恐怖。
“嘶嘶”红尾蛇似乎怒了,叫嚣声越发大?了几分。
青蛇双眸不屑的瞟了它一眼,而后继续将视线盯到了谢嗣音身?上。
谢嗣音:
她仰头?瞧了瞧那颗青果,差不多再走?两步的距离,就可以抬手摘下。
离得近了,越发瞧那个东西晶莹剔透。
谢嗣音深吸一口气,右手从腰间将匕首拔出?来,抬着?的手掌紧了又紧。
青蛇似乎感觉到了威胁,一下子?就进入了战斗模式,压低了头?颅嘶嘶出?声。
红尾蛇也?被激怒了,猛地从谢嗣音的手腕上下来,蹿到岩壁之上,冲着?它嘶嘶回去。
青蛇慢慢收了声,脖子?后移,而后猛地朝着?红尾蛇扑了过?去。红尾蛇瞬间弹跳起来,咬到青蛇七寸之上,没等它下口,青蛇身?子?一抖,就将它甩了下来。
两条蛇已经斗了起来,再没有多少时间让她犹豫了。
谢嗣音几乎用尽了生平所有的速度和力气,朝着?那颗青果抓去。
就在她碰到的一瞬间,青蛇长嘶一声,冲着?谢嗣音的脖颈就咬来。
谢嗣音抓住青果,用力往下一拽,还没等她握实,只听“啪唧”一声,果子?破了。
一滩青水流了谢嗣音满手,没等她想明白怎么回事,指尖一痛,浑身?一僵,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摔去。
谢嗣音嘴唇发麻,几乎要破口大?骂了。
地面之上,瞬间群蛇涌动?,一个个张着?血盆大?口,等着?这?个天降美食。
“砰!”一声巨响,岩石之上传来一声冷喝:“谢嗣音!”
仡濮臣甫一睁眼就看到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幕。
瞬息之间,他只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脚下比他的大?脑更快的滑动?,几乎是擦着?底下的腥红口气将人?抓在怀里。
掌风一荡,几乎是将群蛇震了个四分五裂,血块乱飞。
“嗡”地一声,周围剩下那些群蛇瞬间一卷血肉,朝着?远处退去。
仡濮臣带着?人?稳稳落在地面,目光不偏不倚的盯上了岩壁之上的青蛇。
红尾蛇都跟着?瑟缩一下,心虚地往后退了一下,而后顺着?岩石滋溜溜地滑下来,回到仡濮臣的脚边。
仡濮臣目光冷冷的垂了它一眼,青蛇趁此?时机,就要往后躲退着?离去。
一道银白在半空中划过?,嗖的一下直接将青蛇断为两半,簌簌地从岩壁之上落下,瞬间就被群蛇分而食之。
这?个时候,仡濮臣才慢慢将视线落到谢嗣音的身?上。
他面色铁青,几乎咬着?牙道:“你是想找死吗?”
谢嗣音也?咬牙骂他:“仡濮臣,你个混蛋!”
仡濮臣都被她气笑了,她自己不要命的跑下来,还要来骂他。
“你说我混蛋?混蛋的难道不是你?!没有我在,你敢一个人?下来,是真的想找死吗?!!”
“那明明不是果子?,你还骗我说是果子?!”
仡濮臣瞬间不吭声了,眯着?眼打量她。
女人?脸色潮红,双眸如织雾一般,氤氲着?水色。话说的虽然凶,但是声音里的喘息却清晰可闻。
仡濮臣喉咙瞬间一紧,几近干涩的问她:“那是什么?”
说到这?个,谢嗣音就生气。
“谁知道是什么?抓了一手的黏液,还似乎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
仡濮臣目光呆滞的望了她半响,而后有些怔愣的问道:“被叮了一下?”
谢嗣音觉得心头?烦躁得厉害,还带了隐隐的燥意,听见他的问话,将手腕打开凑了过?去:“你看!”
皓腕如玉,白得如同天上的云间月。在腕心一点,有一处血红。
确实是被叮了一下。
仡濮臣反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什么被叮了一下!
他几乎被烫了一下般,猛地缩回手,又连忙握住她,什么话也?没说,但望着?她的目光灼灼,亮得惊人?。
谢嗣音瞧见他这?一连串的反应更加烦躁了,没好气道:“混蛋!骗子?!”
仡濮臣吞了吞口水,仍旧没有说话,但是卷着?人?就上了石窟中央的岩石上。
他将人?放下之后,就一脸谨慎小心的问她:“现在怎么样?可有什么不对劲?”
谢嗣音没好气的推开他:“我能?有什么不对劲?不过?是心口窝火!”
仡濮臣被她推开之后,就安安生生的立在原地,双眸仍旧紧紧盯着?她。
谢嗣音冷哼一声,上下打量他一眼:“你现在好些了吗?”
仡濮臣抿着?唇点了点头?:“稳住一些了。”
谢嗣音觉得浑身?难受得厉害,心头?更是烦躁得很:“也?不知道这?一遭是去做什么了!”
“你若是没事儿了,那我们什么时候上去?”
仡濮臣目光一错不错的望着?她,声音发紧:“先?等一等。”
谢嗣音点点头?,扭头?靠坐在石碑之上,闭上眼慢慢道:“那什么时候上去,你喊我。”
仡濮臣低低应了一声,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而后也?慢慢坐在她身?边。
谢嗣音眼也?不睁的懒懒道:“这?会儿子?怎么不躲了?”
仡濮臣觉得喉咙干渴得厉害:“嗯。”
这?会儿子?又成了闷葫芦棒槌,问三句,说不出?一声。
谢嗣音懒得再理他,心下一股一股的热浪翻腾,折腾得她难受。
仡濮臣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个来回,一脸的懵然无措。
他万万没有想到最后会弄成这?样。
这?个女人?真的敢过?去寻它,而那个东西竟然就这?么被她给取了下来。
可怎么会呢?
阴蛊沉睡了这?么多年,怎么会
他的目光缓缓落到谢嗣音的脸上,女人?肌肤胜雪,如今却晕了层春日海棠的鲜嫩,靡色艳人?。
仡濮臣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移转开视线:怎么会选了她呢?
他闭了闭眼,用力压下身?体里同心蛊的燥动?。
同心蛊作为苗疆第一蛊,凶狠强悍的同时还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阴阳同生。
最初几代阳蛊主人?就是因?着?被人?寻到与之相连的阴蛊,偷袭而亡。
也?因?此?,第五代阳蛊主人?彻底将阴蛊封印在蛇窟之中,让其?沉睡。
可也?随之带来一个巨大?的问题。
就是阴阳难合,阳蛊在体内几乎日日夜夜啃咬心口,燥热难安。
第十代阳蛊主人?设计出?一套针穴秘法,将其?限定于每年的斗柄回寅之时。不过?,疼痛和燥热却加重了数十倍。
如今算来,差不多有百年的时光了。
他是因?着?同心蛊发作才躲到下面来,却不曾想这?个女人?跟着?阴差阳错的落了下来。
这?也?就罢了,她还将阴蛊给取了下来。
仡濮臣将后背靠到石碑之上,长长的叹了口气。说实话,他没有让她取蛊的心思,更不可能?让她取蛊。
阴蛊一经出?世,于他而言,是巨大?的弱点。
他只是只是瞧着?她那样担心他,忍不住想问一问她究竟是因?为什么担心他?
是因?着?她自己?还是单纯的担心他?
就像她说的,倘若他受伤或者身?死,那她定然也?不再安全。她只是将他当?作一个保护伞。
他心头?说不出?的忿怒,同心蛊啃咬的疼痛更是让他几乎昏了头?。他甚至想将这?个女人?捏碎了、揉碎了、嚼碎了,方才解恨。
于是,他故意同她讲,故意为难她。
只要她不愿意,他就可以出?手杀了她。
反正这?个女人?也?没有良心。不喜欢他,总想着?利用他,还给他招惹出?一堆的麻烦。
杀了她,推到蛇窟之下,一了百了。
仡濮臣烦躁的睁开眼,又闭上。
可是这?个女人?——
明明眼里怕得要死,还敢答应下来,还敢说想让他好好活着?!
他活了这?么多年,哪一天没有好好活着?过??
活不好的,都是那些碍了他眼的人?。
可这?个女人?说也?就说了,竟然真的真的过?去!!
若不是体内同心蛊反应强烈,他瞬间醒了过?来。
她她她
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一幕,他几乎目眦尽裂。
若是再晚一点儿,她就彻底葬身?蛇腹了。
越想越气,心头?那股莫名的火气升腾得越发高涨,几乎盖过?了他体内的原本的疼痛。
仡濮臣猛地又睁开眼,望着?双手摸过?来的谢嗣音瞳孔震颤。
“嗯啊”
女人?面色如棠,鬓边乌发几乎被香汗浸湿,红唇紧咬,却止不住的□□从齿缝间溢出?,可谓销魂艳然。
仡濮臣几乎瞧怔了,鼻尖却越发敏锐。
那是女人?体内的暗香幽幽浮动?。
“小雀儿,你”
话没有说完,女人?目光流转着?一睇,如水盈盈一般凝望住了他。双手圈住仡濮臣的脖颈,直接低头?凑了过?去。
仡濮臣深吸一口气,手指伏到她的后背点住女人?穴道,声音试图清冷下去:“小雀儿,你忍一忍。”
数百年没有人?取下阴蛊了,会有什么反应。
他也?不清楚。
不过?,如今瞧着?她的模样着?实不对劲。
最让他心下难安的是,不仅她瞧着?难受,他的身?体也?越发难受得厉害。
仡濮臣闭了闭眼,同心蛊——同心相连。
果然不虚。
可点住了女人?的穴道,似乎丝毫没有缓解。她仍旧香汗淋漓,脸色桃红,一双美目柔柔可怜,几乎沁出?盈盈泪珠来。
仡濮臣一向忍惯了,不说哭,哪怕痛到极致都能?笑出?来。
可这?个女人?,才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怎么说哭就哭起来了。
真是娇气。
仡濮臣拇指抹上她的眼角,低声呵道:“哭什么?娇气鬼?”
谢嗣音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眼睫毛一眨,泪珠就顺着?脸颊落了下来,目中更是多了几分娇怜动?人?。
仡濮臣喉咙微动?,低哑出?声道:“忍一忍,忍过?去就好了。”
说着?,男人?将谢嗣音拢在怀里,手掌抚上她的脊背,一下一下的顺着?:“叫你下一次还敢乱跑!如今,方才知道教?训了。”
“这?一次,幸好是我在。倘若我不在的话,你的小命儿还想要吗?”
“嗯哼”女人?低低的呜咽从喉咙深处发出?,犹如幼兽的哼鸣。
仡濮臣手掌一顿,垂下头?瞧了她一眼,就连忙错开眼。
不知为何,刚刚他只瞧她一眼,就觉得心浮气躁。
如今阴蛊认了主,会对阳蛊产生什么反应,他一概不知。
但先?将人?困起来,总是没错的。
“呜呜”
不知过?了多久,谢嗣音似乎越来越难忍受,低泣的声音从喉管之中频频发出?,如诉如泣。
仡濮臣深吸一口气,强迫着?自己不要看她。
倘若这?个女人?知道了阴阳蛊之事,只怕会更加猖狂。
说来也?是奇怪,阴蛊如此?就认了主。他心下却并没有多么难以接受,甚至更多的还是生气这?个女人?不顾惜自己性命。
若是一般人?,他宁肯拼一个两败俱伤,也?要将那人?弄死。
仡濮臣抿了抿唇,将怀疑的目光落到谢嗣音脸上,难道是她给自己下了蛊。
思及此?,他摇着?头?嗤笑了一声。
“呜呜呜”
女人?似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眼瞳红得厉害,浸透了难以言说的渴望,春桃似的绯色一路从脖颈间蔓延至他看不到的地方。
仡濮臣目光幽深,声音低哑:“还是难受?”
谢嗣音眼睫之上坠满了泪珠,听到这?话,连忙眨眼。
仡濮臣嗤了一声,似是嫌弃道:“真是个娇娇!”
谢嗣音眼眶里的泪珠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可怜巴巴地一颗接一颗的落。
仡濮臣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哑声道:“那我给你解开,你老实待着?。”
谢嗣音很是听话的眨了又眨。
仡濮臣抿着?唇,给她解开穴道。
刚一解开,女人?直接将人?往后一推,“砰”地一声,仡濮臣的脑袋狠狠撞上了石碑。
可是似乎没有人?在意,谢嗣音双手按在男人?肩头?,俯身?就埋了下去。
100.同心
就在碰上男人的一瞬间, 仡濮臣握着她的双手往后一推,隔开一段距离,声音凉凉道:“做什么?”
谢嗣音瞬间委屈了, 瘪着嘴道:“难受”
可怜兮兮, 诱惑力十足。
仡濮臣只觉得喉咙发紧,干涩得?厉害。他闭了闭眼?,单手扯了扯前襟, 试图透透气?。但好像一点作用没?有, 只有喉结上下不停地滚动。
谢嗣音的目光似乎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目不转睛地?看着, 如同在瞧什么好玩的东西。
仡濮臣手掌挡住她的眼?睛, 沙哑出声:“别看了。”
谢嗣音乖巧的眨了眨眼?睛,睫毛不停地?上下轻扫,莫名的痒意一直从掌心蔓延上心尖。
仡濮臣深吸了一口气?, 撤回手,咬着牙看她:“安生一些!”
谢嗣音的反应已经?有一些迟钝了,双颊潮红, 目色湿润,几乎无助的唤他:“仡濮臣”
仡濮臣一怔,只觉得?整个心神都被?她喊麻了。
他清了清嗓子?, 刚要说什么,只听“砰”地?一声!
女人已经?一头朝着他的脑门撞了过来, 巨大的冲力直接让他撞到身后的石碑之?上。
声音清脆嘹亮, 动作干净利落。
女人这一下, 可以说是没?有留一点儿力气?。
她自己的额前都红了一片, 那些盈在眼?前的水雾瞬间成珠,坠了下来。
“疼”声音还委屈得?不行?。
仡濮臣都气?笑了, 他前后都被?磕了个利索,他都没?喊疼,她倒先喊上了。
“活该!”男人嫌弃的瞧了她一眼?。
谢嗣音撇了撇嘴,似乎知道他在说她,眼?角的泪珠落得?更凶了。
“再哭一个?”仡濮臣冷冷的瞧着她,面上丝毫不为所动。
谢嗣音撅了撅嘴,吸吸鼻子?,仰头望着他。
仡濮臣冷哼一声,面色虽然仍旧冷,但是动作却轻缓得?很,拇指擦过她的脸颊,沉吟了半响,果然滚烫得?不行?。
他抿了抿唇,望着她的目光慢慢温柔下来:“同心蛊第一次都比较难熬,撑过去就好了。”
谢嗣音将近意识全无,歪着头听他说完,然后吞了吞口水,再一次压了上去。
这张嘴唇一直在说个不停,却没?有半点儿缓解她的难受。
混蛋!
“嘶轻点咬!”
女人离得?太近,他又对她心生了怜惜,以至于根本没?有躲开。
仡濮臣握着她的后颈,将她往后提了提,怒声道:“你是小狗吗?”说着将手撤了回来,揉揉自己的嘴唇,这个女人,咬得?真是没?有一点儿留情啊。
“呜呜”被?他给凶了,谢嗣音低低呜咽了两声,然后继续不屈不挠地?凑了上去。
仡濮臣真的气?笑了,捏着她的后颈子?,威胁道:“再敢乱咬,本座就杀了你。”
谢嗣音眨了眨眼?,也不知道听懂了还是没?有听懂,定定地?望了他一会儿,然后从喉咙发出一声轻轻的“啊”音。
仡濮臣敛了怒气?,好笑的望着她:“你啊什么?”
谢嗣音目光从他的唇一直向上,扫过他的桃花眼?、朱砂痣,而后又回到红唇之?上,吞了吞口水,没?有说话?,但是目中里的意味明显无余。
仡濮臣的眸色也渐渐深了下去,声音沙哑道:“你还想咬我吗?”
谢嗣音眼?珠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的唇,听到他的问话?,微仰起头瞧了瞧他的眼?睛,男人桃花眼?带笑,没?有凶她。于是,谢嗣音冲他笑了笑,又轻轻“嗯”了一声。
仡濮臣心头微动,一点一点低下头,勾着她的唇角轻轻一碰就离开,重新靠在石碑之?上:“好了。”
“啊?”谢嗣音咂摸了一下嘴唇,似乎还没?有觉出味道来,就没?了踪迹。于是仰着头愤愤的骂他:“混蛋!”
“呵!”仡濮臣挑了挑眉,手指在她腕心反复摩挲了几下,“在说谁?”
“混蛋!”女人感受到威胁,气?焰小了很多。
仡濮臣突然觉得?这样的女人有意思多了,慢慢将整个身子?靠在石碑之?上,好整以暇的瞧着她:“嗯,继续骂!”
谢嗣音红唇紧咬着睇了他一眼?,眼?中水雾如烟,残余的泪珠垂在眼?睫欲坠不坠。
仡濮臣瞧了会儿,声音慢慢低下来:“还骂吗?”
谢嗣音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烧起来了,从未有过的燥热从心底一股一股地?往上蹿。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实?在难受,还是在回答他的问话?。
仡濮臣望了她一会儿,慢慢低下头去,含住她的唇瓣,声音含糊道:“这次不许再咬了。”
两个人都很热,乍一相碰,竟然分不出谁的体温更加滚烫。
仡濮臣慢慢松开了她的手,双手按在她的后背,轻轻抚顺。
谢嗣音却一点儿没?觉得?安慰,这些子?抚慰于她来说,不过蜻蜓点水,扬汤止沸。
她轻轻哼了两声,双手在他脊背乱窜,却似乎怎么也找不到可以泻火的口子?。
“呜呜”女人有些难耐地?从喉管中发出低低的呜咽,双手顺着肩头推了两下,似是推拒。
仡濮臣意犹未尽的在她口腔里胡搅蛮缠了一番,最后又舔了舔她的舌尖,才慢慢退了出来。
“做什么?”
谢嗣音没?有回话?,双手慢慢探到男人的衣领前襟,跟着猛地?一扯,只听嘶拉一声,衣帛裂开,露出里面的雪白中衣。
仡濮臣有些头疼,又有些哑然。
这个女人一点儿内力都没?有,当真是无法儿抵抗阴蛊分毫。
“小雀儿”仡濮臣按住她的手,沙哑着声音唤道。
重又被?禁锢住双手,谢嗣音将头蹭上他的脖颈,低低出声:“难受”
仡濮臣什么时候见过女人这样乖巧黏人,忍不住柔柔应了一声,哑声道:“嗯,我知道。”
男人的声音低哑温柔,如同在冬日?的皲裂大地?之?上生出万千春情。
谢嗣音一下子?委屈坏了,仰起头狠狠一口咬上他的喉结,呜呜咽咽道:“你不知道!”
“唔”仡濮臣说不清那一瞬间的触感是痛还是舒服,他浑身一颤,欲拒还迎道:“别咬。”
谢嗣音听到他说不要,越发恼恨起来,低头又是狠狠一口,殷红如棠。还不等再抬头,女人就已经?被?仡濮臣彻底压到身下。
同心蛊的躁动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他之?前一直靠内力压着。可自从她将阴蛊取下之?后,心下频频浮动已经?快要按捺不住。不过,是担心着二者可能产生一些不良反应,才勉强撑着。
可如今,女人浑身上下的点火,几乎让他紧绷着的那根弦彻底断开了。
“小雀儿,你还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他并非完全不通人事,这么些日?子?以来的亲吻缠绵,他便是再不懂,也懂了不少。
更何况,身体的反应又如何能骗得?了人?
谢嗣音被?迫仰着头看他,清泠泠的瞳孔中只映出他一个人的倒影。
仡濮臣目色深深,重新低头吻了上去,声音沙哑含糊:“不知道也无妨。”
这一次,他缠着她的舌头重重吮咬,湿滑黏腻,滚烫灼热,几乎搅得?她四?肢百骸都酥软下来了。
“啊仡濮臣”
仡濮臣动作一停,慢慢退出去瞧她,目色翻涌成浪,在瞬息之?间就卷起波澜,出口的声音带着沙哑的喘息:“看来还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谢嗣音双目失神的望了他许久,红唇翕动:“仡濮臣”
声音里都是渴望。
是对他的渴望。
仡濮臣喉咙一紧,慢慢叫她:“小雀儿”
谢嗣音仰着头去蹭他的唇,双手从他衣服的前襟钻了进去,胡乱地?摸索着:“仡濮臣。”
仡濮臣几乎将牙都咬碎了,闭了闭眼?,重新睁开:“小雀儿,同心蛊如若阴阳相合,便再没?有解开的可能了。”
“你可清楚?”
谢嗣音一口含住男人唇瓣,来回叼了一会儿,又试探着重新挤了进去,勾缠搅动,拨弄吞咬,如同一个不知世事的顽童。
仡濮臣扣着她的后颈拉了拉,再次出声道:“小雀儿,同心蛊一旦确定,往后生死相连,同休共戚。”
他停了停,望着她的目光有些发红,声音沙哑认真:“你可清楚?”
谢嗣音哼哼唧唧地?歪着头咬了咬他的胳膊,又轻轻地?舔舐。
仡濮臣再难忍耐,一双猩红眸子?如同深渊之?下的岩浆瞬间涌出:“谢嗣音,就算你以后反悔,也没?有可能了。”
“招惹了我,总得?付出些代价。”
“嘶拉”一声,女人最外?面的袄子?终于彻底地?撕了下来。
声音清亮,动作吓人。
谢嗣音却一点儿都没?有被?吓到,她半支起上身,双手缠上男人脖颈,柔柔的贴了上去。
仡濮臣忍不住喟叹一声,他不清楚是同心蛊的反应,还是自己内心的感受,只觉得?心头升腾起一份止不住的餍足。
他从未想过要同女人这般亲近,更遑论,与之?同心相连。
他没?有弱点,很早之?前就没?有了。
可一旦同她结契之?后,那就意味着这个女人成了他避也避不掉的弱点。
仡濮臣双手握着她的腰肢,顺着她的力度缠绵亲吻。
但如果,是这个女人的话?。
他并不排斥。
谢嗣音体内那一团火几乎在瞬息之?间就被?彻底点燃了,她的双手紧紧揪着男人衣襟,眸子?里浸满了盈盈水雾,如同晨间林梢上的露。
仡濮臣重新将人翻了身,指尖一挑,层层叠叠的衣摆堆在腰间如同盛开的白昙花,男人眸色一暗,倾身咬了过去。
“疼”
男人咬得?没?轻没?重,春日?枝头上的海棠果顿时红了一片。
仡濮臣慢慢放轻了动作,顺着滑腻的肌肤向上,重新啜吻上她的脖颈。力道不轻不重,却让人有些承受不住。
女人噙着泪仰起头,雪白的颈子?拉成一条莹润的弧线,就像引颈待戮的白鹤。
白鹤呜咽无声,只有雪地?之?上的那一连串红痕证明大雁来过的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仡濮臣慢慢抬起头,眉眼?鬓发润湿一片,衬得?男人五官愈发艳丽。
尤其那一颗朱砂痣,如同是暗黑佛龛前的香烟一点。
纯粹,又浸满了欲望。
谢嗣音不过瞧了他一眼?,就觉得?热风在她的肌肤之?上燎起一连串的滚烫。
可地?下明明是无风的。
谢嗣音吞了吞口水,呜呜咽咽地?凑了上去。
这一点儿子?,还不够。
仡濮臣却不再动手了,慢吞吞地?靠在石碑之?上,望着她,也等着她。
谢嗣音低低哼唧了一声,咬着他的下巴,双手乱扯:“难受。”
仡濮臣低头亲吻上她的唇瓣,声音诱哄着道:“嗯,还想忍着吗?”
谢嗣音几乎将整个身体黏在他的身前,直到彻底肌肤相贴,她才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喟叹。
“还想忍着吗?”男人又重新问了一遍。
谢嗣音这回听明白了,摇了摇头:“不想”
仡濮臣似乎极为满意她这个答案:“小雀儿,现在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谢嗣音歪了歪头,看着他呆呆地?重复了一遍:“什么都可以?”
仡濮臣噙着笑点了点头:“嗯,什么都可以。”
谢嗣音慢慢低下头,她的手指还抓在他的衣摆上,这一次,手指微动,在他的蹀躞带上轻轻一挑,本就乱成一团的衣襟,彻底散了开去。
仡濮臣眸色越发深沉起来,双手勾着她的脊背上下轻点,声音沙哑:“小雀儿”
谢嗣音有些难耐的躲了躲,抬起身子?贴了上去,在他唇角下巴胡乱亲吻了一会儿,又像找不到方向一般,无措的哭落下去。
“嗯哼”男人一声闷哼,咬着牙道:“小雀儿!”
谢嗣音却似乎找到了舒慰的办法,如同枝头盛开的琼花,被?经?过的长风勾着一起,又一落。
仡濮臣觉得?自己要被?这个女人给玩死了。
他一把握住女人腰肢,咬牙呵斥道:“别动。”
谢嗣音瘪了瘪嘴,有些委屈的骂他:“骗子?!”
仡濮臣又被?她气?笑了,直接将衣裳铺在地?上,跟着将人翻身压下,声音喑哑:“剩下的,我来吧。”
谢嗣音惊呼一声,双手抓着他的肩头,仰头忿忿不平:“骗子?!”
仡濮臣不想再听她废话?了,直接埋头亲了下去。
男人没?有留情,惩罚似的狠狠咬了咬她的唇瓣,等到她发出吃痛的呜咽声,才放轻了力道,重新舔吻。
他自有记忆起,就生活在雷公山上了。见过最漂亮的花,也不过是后殿那一片片的红梅。
不过,他早已经?看腻,甚至还会觉得?厌恶至极。因为像极了鲜血的颜色。
如今他却觉得?那些红,也并不都是那么让人恶心。
仡濮臣顺着鼻尖的亲吻向下,在梅花烙上辗转了几个来回,喟叹一声:“小雀儿”
人间自是有情痴,只恨风月无边,横生波澜。
“不是”谢嗣音眼?角噙着泪花,唇角都在发颤。
仡濮臣啃咬的动作变得?轻缓起来,有些迟疑的问道:“不是?”
谢嗣音点头,一边啪嗒啪嗒的掉眼?泪,一边谴责道:“不是!!”
仡濮臣整个人都僵了,就像做了错事一样的小狗垂着眼?睑不敢再动。谢嗣音没?等一会儿,心底的难耐重新涌了上来,向上攀去。直到两个人浑身都湿淋淋的汗透了,才算入了情关第一窍。
“疼疼疼”谢嗣音这一回是真的疼了,疼得?脸都白了,就连红唇都没?了血色。
仡濮臣顿时停下了所有动作,握着她的手,唇角轻碰着安抚道:“小雀儿”
谢嗣音呜咽着同他亲吻到一处,鬓间的湿发黏在一侧,显露出无人曾赏略的风情。
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了。
石窟中的黑暗放大了彼此?之?间的每一寸呼吸,银白色小花在岩壁之?上闪闪发亮,成了她唯一的视觉光亮。
开始的疼痛退去之?后,身体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愉悦。
是同心蛊。
同心蛊,在同心。
仡濮臣双手与女人十指交握在头顶上方,眸光晶亮:“小雀儿”
谢嗣音目光涣散的望着他,脑子?不听使唤的乱炸烟花,全身的血液都跟着沸腾逆流,几乎被?他逼到了濒死的边缘。
一直到最后,她的腰肢高?高?弹起,又重重落下,失声叫道:“仡濮臣”
仡濮臣死死按住她挣扎的身体,声音沙哑,还带着几分压抑的低喘:“小雀儿”
谢嗣音彻底崩溃了。
一切尘埃落定,她却哭得?更加厉害了。
仡濮臣将人重新揽在怀里,细细密密的亲吻她的发心:“好了,不要哭了。”
谢嗣音却似乎止不住哭意一般,泪水涟涟不断。
仡濮臣叹息一声,将她的鬓发捋到耳后,低着头亲吻:“真是个娇娇作的!我看也别喊你小雀儿了,改叫娇娇好了。”
谢嗣音当作没?听到一般,继续哭。
仡濮臣有些拿她没?办法了,捡起一件还算干净的给她披上,声音里带着求饶的意味:“别哭了。”
谢嗣音抬起泪雾朦胧的双眼?,忿忿的睇了他一眼?,骂道:“混蛋!”
仡濮臣叹了口气?,应道:“好,我混蛋!”
谢嗣音抬手想打他一巴掌,可刚刚抬起来,又哭着落下。
仡濮臣真是被?她哭得?心都不知该怎么办了,他闭了闭眼?:同心蛊果然不是好东西。
他握着她的手覆上半边脸颊,低声道:“别哭了。”
谢嗣音有心想打他,但是刚刚那个拼了命地?往上扑的女人是她。
仡濮臣还几次阻止了她,可她就跟中了邪一样的,死命往上蹭。
想到这里,她猛地?撤回手,瞪着一双泪目质问他:“我我为什么会这样?”
仡濮臣随便给自己披了一件,听见她问这话?,桃花眼?里噙着笑意缓缓道:“想起来自己做什么了?”
谢嗣音双颊一红,逼着自己去掉刚才的甜腻,压低了声线道:“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仡濮臣沉吟了半响,将人打横抱起:“等出去,我慢慢跟你讲。”
谢嗣音双手下意识攥紧男人衣襟,可谁知男人只是简单绑了一下几代,轻轻一扯就露出一片雪白,还有她咬过的痕迹。
谢嗣音偏过头去,有些不忍直视。
仡濮臣低笑一声,也不往上拉一拉领口,自顾自带着人飞身跃起,在点过几个位置之?后,重新打开机关,跃了出去。
外?面已然天光大亮,那个黑衣人也早不见了踪影。
仡濮臣没?有将人放下,目光在室内扫了一圈,温声道:“去后殿温泉池泡一泡吧,有利于缓解疼痛。”
谢嗣音羞愤得?撇开脸去,没?有吭声。
仡濮臣弯了弯桃花眼?,抱着人去了后殿温泉池。
雾气?蒸腾,白茫茫一片。
近处是红梅艳艳,远处是雪山成岚,泡在其中倒是别有一番风味。不过,若是没?有身后那个男人的话?。
谢嗣音咬着牙道:“起开!”
仡濮臣眨了眨眼?,无辜道:“我也要洗一洗。”
“那我走。”
“嗯,走吧。”
谢嗣音目光下移,又猛地?挪开:“将你的手松开。”
仡濮臣没?有松开,反而又紧了紧,笑道:“用过即弃,小雀儿,世间哪有这般好的事?”
谢嗣音深吸一口气?,努力冷静道:“你说慢慢讲,那现在讲吧。”
“唔”仡濮臣抓着女人的手指,上下翻弄了会儿,慢慢道,“从哪里讲呢?”
“结果上来说,你我如今生死一体。”
“关系上来说,三日?后,我会着人准备大婚事宜。”
“你我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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