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喜欢 你俩说开没有
昏暗的房间里, 唯有几点将息未息的烛火。
张齐胜整个人缩在角落的黑暗中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此刻只恨不得自己是个目不能视,耳不能听的残废。
但很不幸, 他不是。
于是当那一声张齐胜响起的时候,他只能硬着头皮走出来,躬身行礼道了一句:“回皇上, 奴才在。”
萧季渊坐在椅上疲累地望着一地狼藉,闭上眼轻道:“夜深了, 送太后回宫。”
“……是。”然而还不等他动作, 贤淳太后那一双凤眼便凌厉地扫了过来。
“你敢动一下试试!皇儿,哀家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今日若是不能让你清醒, 哀家绝不离开!”
“朕很清醒。”
“你管这叫清醒!”向来端庄的太后此刻近乎于歇斯底里, “皇儿,你知道那群史官现在都是怎么写你的么?御书房言官的奏折堆得难道还不够高么?所有人都在说你疯了!”
萧季渊静静地看着她, 目光沉沉宛若死水, “随他们去写,朕自即位以来,卯时临朝,亥时方寝。不曾耽于政事, 不曾愧对百姓。严于律己未尝暇逸,朕内省无疚。”
“是, 皇儿,你做得很好, 你一直做得很好,但正因如此你才更不能犯错。”
贤淳太后道,“你父皇以前只是爱听个戏曲都能被他们抓着不放, 难道你现在要为了一个死人背上千古骂名么!”
“闭嘴!”被触到了逆鳞的帝王一瞬暴起,“他没有死!!!”
然而爆发过后,确实越发沉重的死寂。
“他没有死,我见过他,他没有死……”
萧季渊呢喃着,颤抖的双手死死地攥紧了身侧的扶手,才不至于让自己脱力滑落。
他们一起挂过铃铎,放过河灯,为他祈福的木牌曾被帝王亲手挂到了最高处……
萧季渊这辈子活到现在没有许过多少愿,除了国泰民安,就只希望他能一生顺遂。
然而他的愿望没能实现,答应为他写悼词的人躺进了棺木,再不会睁开眼没大没小地喊他一声萧季渊。
后来,他好不容易才梦见了他一次。
梦里的乐昭剪去了长发,穿着他没见过的衣服,和他一起坐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但在所有的陌生中,他的那些小动作小习惯却是那样的熟悉而又鲜活。
萧季渊痴痴地看了许久,然后,他看见他望向了自己。
那双眼眸灿烂如星,一如过去。然而他唤着的,却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名字。
帝王从梦中惊醒时,冷汗已经浸湿了寝衣。因着他之前的吩咐,一旁几案上倾倒的酒杯还未有人收拾。
顺着桌沿滴落的酒液打在色彩艳丽的宫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而在这一声接着一声中,梦里的情景也开始愈发清晰、愈发真实。
手中似乎还残留着乐昭身上的温度,萧季渊低头望着自己的手心,一个念头骤然浮现在了脑海——
那不是梦,乐昭没有死。
后来,这个念头成了萧季渊最后的浮木,让他在雨夜敲开了相国寺的大门,命人在乐宴平曾经住过的院落种满代表新生的缅栀子。
然而花还没有开,弹劾的奏折便堆满了他的书案。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帝想要复活一个死人的消息风风火火地传了满朝。
尽管大部分朝臣都不知道那个死人是谁,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无论是谁,这都已经足够骇人听闻。
而少有的几个猜到的,亦在短暂的沉默后呈上了奏折。
【皇上,斯人已逝,不可妄为。】
看着太傅的折子,萧季渊独自一人呆坐了很久。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
萧季渊仍然每日矜矜业业地处理朝政,而相国寺的缅栀子也依旧接连不断地换了一茬又一茬。
帝王沉默地担下了骂名,然而最后,却是贤淳太后先一步无法忍受,径直闯进了皇帝的寝宫。
从苦口婆心到声嘶力竭,纵使太后摔了屋里所有能摔的东西,她也只得到了儿子漠然的眼神。
而方才的那一声,竟成了萧季渊今日唯一的情绪起伏。
贤淳太后终于还是落下了泪来,颤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道着不解:“皇儿,你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似的,萧季渊蓦地笑了起来,然而他愈笑胸口便愈疼,到了最后,笑声已然变成了近乎窒息般的喘息。
张齐胜几乎是瞬间便意识到了不对,然而一声传御医还没来得及喊出来,他便望见了刺目的猩红。
哭声变成了尖叫,帝王轻轻闭上了眼。
……
萧策在胸口的闷疼中骤然睁开了眼,他望着天花板有些急促地呼吸着。好半晌后,视野里密密麻麻的黑点才终于褪去,恢复了清明。
然后一低头,他便看了一条横压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
身侧,睡得正香的宋玙白咂了咂嘴翻了个身,萧策的身上便又多了一条胳膊一条腿。
萧策:……
是谁把这个睡相差得跟缺失脑干一样的玩意放进他房间的:)?!
嘭得一声巨响过后,宋玙白顶着个鸡窝头坐在地上一脸茫然地看了一圈四周,然后,他便看到了萧策。
“老萧,我怎么感觉我的屁股还有点疼?”他嘟囔着捂着自个儿的屁股从地上爬起来,“你昨天踹我的那一脚原来这么重么?”
萧策面无表情:“不重,你疼很正常,因为我又给了你一脚。”
宋玙白:“……我去,老萧,你特么有没有心啊,我怎么你了你这么对我!”
“没有,”毕竟心这种玩意对宋玙白有个屁用,“顺便,你其实应该感谢我,要不然再过上几分钟,就是我进icu你进警察局。”
这小子差点没把他勒死。
宋玙白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那惨绝人寰的睡姿。
但……这也不能全怪他不是。相国寺本来就没几间客房,节目组一来直接占了个干净,他也是实在没办法才同萧策挤了一间。
自知理亏的宋玙白再不好意思说什么,闭上嘴老老实实地滚去洗漱了。刷到一半,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叼着牙刷带着一嘴泡沫从洗漱间里探出了头:
“扰萧,里昨晚四不四……”
萧策:“……你给我刷完再说话。”
鸡窝头哧溜一下缩了回去,哗啦啦的水声停下后,宋玙白人模狗样地走了出来,“老萧,你昨晚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昨晚一开始其实是在沙发上凑活的,只是睡到一半起夜回来时,忽然发现萧策睡得极不安稳,仿佛被梦境魇住了一样。
宋玙白迷迷糊糊间想着过去看一眼,然而他实在困极,一沾上床就直接倒头又睡了过去。
萧策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顿,但很快又继续了下去,“不记得了。”
宋玙白微眯了眯眼,忽然上前拿胳膊肘杵了杵萧策,揶揄道,“诶我说,你不会是和宴平在一块住久了,忽然之间变回自己睡,一下子不习惯……诶诶诶!”
当头砸下的被子直接给宋玙白物理闭了麦。
“宋玙白,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改行当八卦记者了?两张嘴皮子上下一碰就开始造谣。”萧策一面说着,一面叠着自己手上那床的被子,“我在家也自己一个人睡,叠你的被子去。”
宋玙白:“哦……那你对人家有意思这点总不能是造谣了吧?黎承枫可都告诉我了,说你特地跑去问他怎么和人炒cp。”
这回萧策没应声,算是默认了。
宋玙白忍不住啧了一声,“我就说你小子图谋不轨吧,一开始还给我死不承认……”
“诶,那你俩说开没有?都住一起那么久了,告白总告白了吧?你说的还是他说的?”
萧策:……谢邀,你的好友并不想和你说话,并且觉得你十分聒噪。
在萧策变得愈来愈危险的目光中,宋玙白淡定地踩着他的底线反复横跳。然后,卡在人忍无可忍的前一秒干脆利落地闭上了嘴,冲人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什么叫默契?
这,就叫默契。
无伤大雅地接下了萧策一个白眼后,宋玙白抱着自个儿的东西迅速开溜。
直到拉开了足够的距离,他才放下东西,一边整理一边悄悄咪咪地在心里默默腹诽。
感情这两人还没说开啊,这么磨磨唧唧的可真不像老萧的风格……
嘶!不对!老萧他,该不会是在单相思吧?!
房门在身后啪嗒一下关上,某位疑似单相思的人士已经开始了今日的晨跑,全然不知他那位操心(划掉)多管闲事(正确)的好友此刻心中的苦恼。
但如果不是宋玙白忽然提起,萧策还真就险些忘了告白这件事。
无他,只是因为他和乐宴平之间的相处实在是有些太过自然了。然而事实是,萧策直到最近才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为什么会主动把人带回家?
为什么乐宴平离开时会觉得失落?
为什么,会想照顾他?
有很长一段时间,萧策都自欺欺人地将这一切,归结于长辈对自己欣赏的后辈的心疼和保护,却忘记了长辈是不会吃醋的。
不会在看到乐宴平和江池落的cp时心中那样不适,甚至幼稚地去试图和别人证明自己和小孩的关系。
他真的自欺欺人了很久,直到乐宴平忽然说要离开一段时间,萧策才惊觉自己的不对劲。
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想了很久,才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他喜欢乐宴平。
萧策喜欢乐宴平。
光是想到这一句话,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忽然加速。
所以,当萧策知道自家小孩又受了委屈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赶到了乐宴平身边,想像之前一样将小孩带回自己的家。
可明明是已经说过一遍的话,做过一遍的事,当他又一次伸出手的时候,却是那样的紧张,甚至,还有一丝害怕。
哪怕如今只是回忆,那种感觉也依然萦绕在萧策的心头。
他轻喘着气停下了脚步,短暂地平复完呼吸后一抬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又来到了明心殿前。
殿门依旧紧闭着,没有丝毫要打开的迹象。
萧策静静地看了会儿,无奈地勾了勾唇角,转身准备离开。
不想方踏出一步,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木门吱呀。
他愣愣地回头,便见乐宴平站在门口有些惊异地看着他。
随后,小孩笑了起来,脆生生地唤了他一声:
“萧策!”
第32章 射艺 谁没有做过一个金戈铁马的武学梦……
来到相国寺的第二个早晨, 没有出其不意的叫早,也没有奇奇怪怪的任务。有的只是睡到自然醒的快乐,以及……
错过的早餐。
站在门口看着空空荡荡的餐厅, 江池落最后的半截心也终于凉了个彻底。然后一回头,便望见了站在他身后笑着冲他招手的工作人员:
“江池落快来,我们已经开始直播了哦~”
这熟悉的面庞和熟悉的语调, 可不正是昨儿那位幸灾乐祸的罪魁祸首么!
在弹幕满屏的笑声中,饿着肚子的小江同学耷拉着脑袋慢吞吞地挪了过来。
不想方一站定, 面前就晃过了袋热气腾腾的包子, 江池落下意识偏头望去,便见已有一整日没见的乐宴平正站在身侧,笑眯眯地望着他。
江池落惊喜道:“小乐哥, 你出来啦!”
“嗯, ”乐宴平应着,伸手将打包好的早餐塞进他怀里, “早上好啊, 落落。”
【啊啊啊!甜死算我了!】
【乐乐真的好贴心啊,知道落落没来所以特意给孩子留饭,我以前真是瞎了眼了才会觉得他不好呜呜呜……】
【剧本而已,资源咖硬装出来的人设谁信谁**】
【诶呀呀, 让我看看是谁在乱叫啊,哦~原来是破防的侧翼cp姐啊, 工业糖精好不好吃啊?】
【笑死,前面的你是懂扎心的】
也就是江池落瞧不见弹幕, 若是能瞧见,他指定也得来上一句:
他都和乐宴平认识,呃……一个多月了!都相处了那么久, 小乐哥这是不是人设他还能不知道么!
江池落眼含热泪,一时间心中唯余感动。
道谢的话正欲出口,背着手的萧策便悠悠地凑了过来,“小江,两个包子够不够啊?”
江池落:“……还,还行?”
“早饭还是要吃好哦。”萧策笑着道,说话间,将背着的手从身后了拿出来,给人塞了个烧卖。
这话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江池落还未能做出反应,便见岑溪附和着点了点头,从兜里摸出了个葱油饼;谢折衣笑而不语,从包里掏出了一小杯豆浆。
从无到有,从单一到丰盛。
江池落愣愣地捧着满怀的早餐,在理应受宠若惊的氛围里,硬生生地品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谢谢大家,那个,请问我们今天,要干什么呀?”
“今天啊,”工作人员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声音,“众所周知,僧人们的修行方法多种多样,念诵,打坐,禅修……尽可参悟明理。而在禅修中,有一类僧人则以习武作为修行之法,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武僧。”
虽然要论武僧,应数少林寺的最为出名,但相国寺的却也不遑多让。
毕竟若是没有他们,相国寺也挺不过千年的战火。
一众人被带着进入偌大的练武场中时,今日的修行早已开始。
整齐划一的动作行云流水,棍走龙蛇刚柔并济,挥舞之间劲风烈烈,颇有一种气吞万里如虎的架势。
哪怕如今只是旁观,也叫人心生震撼,甚至,莫名地开始热血沸腾起来。
工作人员循循善诱的声音适时地在身后响起,“是不是很帅?”
众人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最为捧场的小江同学更是就着豆浆咽下了嘴里满满当当的包子皮,应了句:“很帅。”
“那想不想学啊~”
别说,乐宴平还真有点想,毕竟谁没有做过一个金戈铁马的武学梦呢?
就算是那些个每日在早朝上和武将们吵得你死我活的文臣,在大军出征时也不照样会写下一篇酸溜溜的文字,感慨自己堂堂七尺男儿,竟不能上阵杀敌报效家国。
于是,带着期待,小乐大人眨巴着眼回过了头:“真的能学嘛?”
工作人员:“哼哼,想得美哦~”
乐宴平:……切。
“不过,”工作人员话锋一转,“虽然不能学棍法,但学些别的还是可以的。”
“有道是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而武僧所习之中,亦有禅弓一门。因此,这便是我们今日的主题。”
“我们将会给各位一定的练习时间,一会儿也会有相国寺的师父们前来指导。而练习结束后即为比赛时间,排名前三位的嘉宾可在明日最终结算时获得相应的额外加分!”
“但是,各位可以拿到的箭矢数量是不同的哦~”
“今日最早来到直播现场的萧策和乐宴平可以得到十支,岑溪和谢折衣可以得到八支,而江池落只有六支。但由于小江对于大家的友情投喂表示十分感动……”
“所以,他失去的那四支将作为报答均分给大家,恭喜各位!”
刚咽下最后一口葱油饼的江池落茫然抬头,接着肩膀处便得了一记欣慰的轻拍。
“多吃是福,小江有福气啊。”岑溪念叨着,施施然地从江池落身边溜达了过去。
江池落:嘤!QAQ
看着可怜巴巴的小江同学,乐宴平有些愧疚地摸摸鼻子。
天知道他本来只是单纯地想给人带俩包子的啊。想到这儿,他抬眼偷偷地瞪了萧策一记。
萧策自知理亏,老老实实地受了,但这事还真不能全怪他。
虽然节目组平日里不怎么做人,但再怎么样,早饭也肯定是会给江池落备好的。毕竟为了节目效果是一回事,让人真饿着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个潜规则谁都知道,可偏偏乐宴平不知道。
所以在看到他跑去给人打包的时候,萧策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这要让他送了,那小孩和江池落的cp粉岂不是又要飘了?
来之前连夜学完了《炒cp必备指南》(黎承枫倾情编撰版)的萧策觉得这样不行,他认真地思索了一瞬,又想了想江池落昨儿的饭量,果断站起身去给人加了个烧卖。
既然他们俩都带了,那岑溪和谢折衣要是不带多少有些不合适。于是最后,就变成了那样人手一份的情景。
“这不得让小江好好谢谢我们?”萧策随口道了一句。
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一直在想怎么搞事情的节目组就此灵机一动,“萧老师说得对!”
两个不做人的碰到了一起,就难免会有人受伤。
虽然节目组当之无愧地得负主要责任,但萧策也确实从一开始就心怀不轨……
唉,算了,实在不行待会儿寻个由头把那支还了吧。
心下打定完主意,萧策偏头问乐宴平道:“会射箭么?”
乐宴平看着不远处的箭靶点点头,末了,又摇了摇。
萧策挑了挑眉:“这是什么意思?”
乐宴平:“能玩,但不算会。”
这世上的很多事情都是需要天赋的,而小乐大人的天赋并不在于此。
这事,在他还是太子伴读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第33章 热意 有什么东西,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那个时候, 乐宴平才刚入宫没多久。
小豆丁一个的他手上从来只拿过纸笔,武器什么的别说碰了,很多甚至连见都没见过。
于是成为太子伴读后跟着萧季渊上的头一回射艺课, 乐宴平就看着那弓,呆呆地在原地站了许久。
身侧已然拿起弓的萧季渊看着他那副傻样有些惊诧地问:“不会?”
小豆丁摇了摇头。
那一瞬间,年轻的太子殿下莫名有了种技高一筹的兴奋感。他板起脸硬压下心中的激动, 自以为冷酷地道了一声:“看着。”
话落,沉甸甸的铁箭被萧季渊自箭篓反手抽出, 他呼吸沉稳地拉弓上弦, 不疾不徐地对准了庭院尽头的箭靶。
乐宴平瞧着,下意识地就放轻了呼吸,随即便看见萧季渊果断地松了弦。
箭矢顷刻间飞驰而去, 在凌厉的破空声中, 正如萧季渊所预想地那样,一头扎进了靶子……
旁边的墙。
太子殿下当时那表情, 哪怕现在回想起来, 也依旧是十分精彩的程度。
于是乐宴平没能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萧策眯了眯眼:“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件好笑的事。”乐宴平轻咳了一声,正色问, “你会么?”
萧策:“会哦,想看看么?”
乐宴平:……
他一瞬间转过了身, 背对着萧策用双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为了在朝堂上保持严肃,小乐大人受过专业的训练, 一般不会笑。
但如果说想起萧季渊显摆失败这件事的好笑程度是100%,那紧接着就看到萧策用和萧季渊一样的脸试图显摆……
好笑程度简直有1000%!
虽然有点对不起萧策,可这真的已经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克制的举动了。
觉察到背后的视线逐渐变得危险, 乐宴平迅速深呼吸数次,等收拾好了情绪再次转过来时,他已然又变回了那个淡定无害的小乐大人。
“想看的。”他真心实意地眨巴着眼。
萧策:……谢邀,但我忽然不是很想了。
不过这毕竟是节目内容,想与不想殊途同归。
于是,萧策只似笑非笑地眤了乐宴平一眼,便走向前拿起了弓,凝神屏气连发三箭。
洁白的尾羽在空中划过一片残影,箭箭正中红心。
【卧槽!萧神好帅!!!】
【那是,萧神之前为了拍电影可是特意练过的!】
乐宴平静静地望着,心下划过一阵莫名的惋惜,然而嘴角却是不由自主地弯了弯。
“很厉害。”他由衷地道着,随即,那弓箭就被递到了他的眼前。
萧策:“试试?”
乐宴平点点头。
他接过来立于靶前,抽箭搭弓四指扣弦,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身端体直的模样瞧着极其专业。
然后,萧策便眼睁睁地瞧着那箭歪歪扭扭地飞了出去,还没来得及行至箭靶,便已啪叽一声落了地。
【呃……乐宴平拉开弓的时候,我以为他刚才只是谦虚】
【我也,而且实不相瞒,他给了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
【期末考试时明明过程完美,但是结果全错的自己……】
一片沉默之中,乐宴平讪讪地放下了弓。
这……他也没想到自己这水平竟然还能退步不是。原先这箭好歹还是能直挺挺地飞出去的!
而俗话说得好:
出家人不打诳语;好史官不说假话;乐宴平永远严谨。
于是,望着那支中道崩殂的箭矢,小乐大人终是沉痛地修改了自己的措辞。
“不好意思,嗯……现在好像完全不会了呢。”
“并非如此,”不知何时行至二人身边的武僧忽然出声,“施主拉弓时的姿势并无不妥,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漂亮,箭矢行而不远只是因为在松手时拖泥带水,这才卸了力。”
乐宴平听着,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抬手又试了一次。
这一次,那歪歪扭扭的飞行轨迹总算是重新直了回来,只是距离箭靶依旧差了许多。
那武僧看得眉头微蹙,抬脚便欲上前,然而有一个人却比他更快一步,站到了乐宴平的身后。
垂在身侧的手被人轻轻握住,乐宴平下意识地瞪大了眼,正欲回头时,耳畔响起了萧策微沉的嗓音:“专心。”
说话间,那双温热的手引着他缓缓地拉满了弓弦。
二人的距离被一下拉进,热气随着萧策清浅的呼吸轻轻地打在了乐宴平的耳根。
“射箭的时候,若是总想着要正中目标,那动作便会紧张,箭自然会歪。所以,你只要专注引弓的动作便好,旁的都不要去想。”
那一瞬间,乐宴平只觉着自己的头脑一片空白,在听见萧策那一声短促的“放”时,下意识地就松了手。
箭矢直抵靶心,而萧策也在乐宴平的力道下,猝不及防地后退了两步。
小孩推开了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时,萧策心下先是一怔,然而他看着低头不语的乐宴平,很快,愣怔便转化为了心慌。
是吓到他了么?
一个“乐”字正欲出口,乐宴平却是率先抬起了头。
“对不起,我……”话到一半,他忽然顿住了。
乐宴平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方才的反应,于是半晌,他也只憋出了一句:“萧策,你,没事吧……”
“放心,没事。”萧策安抚地道。
乐宴平轻舒了口气。
耳后的热意逐渐褪去,他微微扬起唇,露出个同往日里一般无二的笑容来:“谢谢,接下来我自己再去试试。”
说罢,他转身去了另一处。
乐宴平垂在身侧的双手悄无声息地攥紧,但萧策已经窥见了他颤动的指尖。
硬生生地,他忍住了自己想要上前的脚步,站在乐宴平身后凝望着他再次弯弓。
这一回的箭路,倒是十分的像模像样。乐宴平认真尝试了数回,竟也逐渐轻车熟路了起来。
待练习时间结束后,小乐大人气定神闲地上了场,并最终以十一箭九分的超低分脱颖而出,稳稳地拿下了倒数第一的宝座。
意料之中的结果。因为乐宴平很清楚,像样并不意味着好。
所以同样的,哪怕他装得再若无其事,也依旧无法忽视内心掀起的波澜。
这般想着,乐宴平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刚才……真的好近。
而且,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乐宴平望着正前方箭无虚发的萧策,眼神逐渐放空。
于是等萧策从场上下来后,第一眼瞧见的,便是这样一个默不作声,静静神游天外的小孩。
乐宴平其实经常这样。
有好几次,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记着东西,写着写着就忽然停了下来,低头看着自己膝上的本子开始发呆。
可能是在斟酌字眼,也有可能是在回忆什么东西。一般这种时候,萧策都不会去打扰他,但今日他却实在有些担心。
沉吟片刻后,萧策走到乐宴平身边轻唤了一声,让小孩回了神:“说起来,宋玙白也来了。”
“宋大哥?”乐宴平愣了愣,“他怎么会过来?”
“他是节目组特聘的专家,昨天录制的时候他看到了点在意的东西,所以就直接跑了上来。”
不过早上等萧策晨跑完回去的时候,宋玙白已经走了,只在桌上给他留了张字条——
【先去忙了,回头要是宴平出来了,你帮我同他说一声,我有事要问他。还有……】
“他说有个东西,你可能会感兴趣。”
嗯?
乐宴平的兴致被一瞬提了起来:“什么东……”
“如果我能击中两倍距离以外的靶子的话,请问可以给我两倍的分数么?”
江池落忽然响起的声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二人不约而同地望去,便见江池落正一本正经地试图和节目组讨价还价。
“当然可以。”
随着负责人的一声应下,场边的工作人员迅速调整好了距离。
乐宴平看着那靶子眯了眯眼,小声道:“好远,江池落行么?”
说来惭愧,他刚才整个人就是个大写的心不在焉,还真没怎么关注江池落的技术。
然后,他便听得萧策轻笑了一声:“乐昭,你猜节目组今天为什么要针对他。”
乐宴平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而很快,江池落便给了他答案。
箭矢直直地钉入了靶心,而萧策的声音也再次响起。
“你瞧。”他道,“江池落虽然不怎么爬得动楼梯,但他射箭确实是有一手的。不给他点限制,你们可就真的没法玩了。”
至于为什么没限制萧策——
因为在一般情况下,萧策是不会给别人坑自己的机会的。
以两倍距离为代价,江池落成功获得了和萧策平起平坐的机会。
看着两个人并列的分数,岑溪作为专业看乐子人(划掉)主持人的职业病当场发作。
“小萧,”他高喊道,“你和小江再比一场呗?并列第一多没意思啊。”
节目组一听直接乐了,当即附和道:“是啊萧老师,再来一局吧。”
【再来再来!】
【萧神vs落落!刺激!】
【全部身家压萧神!!!】
【我跟!】
【不跟!我压落落!】
随着呼声渐响,萧策看着这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不想一低头,便见乐宴平也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萧策挑了挑眉,“怎么,你也想看?”
“还好。”乐宴平摇摇头道,一双眼眸亮着清柔而又坚定的光,“因为我知道,最后赢的一定是你。”
萧策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你……”
他没有说下去,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了一声悠然的笑意。
“好啊,”萧策抬眼看向江池落,“那就再来一局吧。”
第34章 猜测 他不是这样的人
“好的!可以看到这一局比赛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阶段……”
在岑溪的解说下, 萧策和江池落的决赛进行得如火如荼。
直播间的气氛被炒得热火朝天,节节攀深的热度更是将风云节目直接顶上了热搜。
但事实上,如果忽略掉岑溪的主持音的话, 真实的现场其实格外安静。
毕竟这儿是佛门重地,就算借节目组八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在这吵吵嚷嚷。
而已经稳坐倒数第一和第三名宝座的乐宴平和谢折衣此刻更是安静如鸡, 两人隔着五六个人的身位躲在各自的树荫底下,从头至尾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眼神交流。
自从乐宴平主动断绝关系从谢家离开之后, 除非节目需要的必要交谈, 谢折衣就再也没有刻意凑到他跟前来过。
或许是因为觉得没必要了,又或许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无论如何,少了那些让双方都不适的“兄友弟恭”, 乐宴平只觉着一身轻松。
毕竟婻風, 温和有礼的面具虽然可以恶心别人,但天天强迫自己同厌恶的人打交道, 也容易变态了自己。
各种意义上的不利于身心健康。
有这功夫, 小乐大人宁可和言官激情对骂一天,也不想和谢折衣礼尚往来一句——忒废人。
所以现在这样就很好。井水不犯河水,落得双方自在。
这般想着,乐宴平忍不住自在地打了个哈欠。
没办法, 虽然小乐大人自身的技术不行,但对于见识过秋猎的他来说, 这种比赛着实没什么看头。
所以当岑溪忽然cue他,让他和两位参赛选手说点什么的时候, 乐宴平瞥了眼两人始终持平的比分,委婉地来了一句:
“加油,还有就是, 嗯,我想早点吃饭。”
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他眨巴着眼,对上了萧策闻声投来的视线。
【xswl,乐乐: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啊!】
【hhh神仙打架,菜鸡挨饿】
【乐宴平这副样子,真是像极了因为听不懂课,所以只想干饭的我自己!】
萧策:懂。
不过要怎么快速解决,还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节目组准备的场地太小,哪怕这会儿箭靶已经被挪到了墙根,这距离对他和江池落来说也依旧没什么难度。
萧策思索着,眯了眯眼:“小江,这最后一支箭,咱们再加些距离吧?”
丝毫不知人心险恶的小江同学:“好呀好呀,怎么加啊萧老师?”
萧策:“简单,我们打互相的靶。”
迅速达成了一致后,双方不约而同地对准了对角线张弓搭箭。
一声弦动,双箭齐发。
然后,江池落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箭矢,在箭路交叉的那一瞬被擦过了尾羽,摇晃着偏离了既定的方向。
二环之差,结局既定。
“比赛结束!让我们恭喜萧策赢得胜利!”
江池落迷茫地放下了弓,直到坐在饭桌前,碗里被乐宴平和萧策一人添了一大勺子菜,他才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问:“我是不是被萧老师坑了?”
【落落啊,你完全可以把是不是和问号去掉。】
【萧神你看看你,都把孩子整不自信了!】
而萧策:“怎么会呢~”
他慈祥地道着,伸手又给孩子添了第二勺。
直播镜头最后定格在了默默捂脸,埋头扒饭的乐宴平身上。
他以实际行动将“没眼看”这三字表达得淋漓尽致,成了广大网友一致认可的动作替。
为了让明天的最终结果更具神秘感,节目组下午难得没有再开直播,将时间放给了他们自由探索。
于是吃完饭后,萧策便将直接乐宴平拐去找宋玙白了。
“所以,宋大哥他到底发现了什么?”跟着萧策走在小径上,乐宴平有些好奇地问。
“你之前不是问过他景承帝的事么。”萧策道,“昨天我误入了一座院落,宋玙白猜测它可能和景承帝有关,想着你应该会感兴趣,所以就让我带你来看看。”
景承帝……
这三个字从萧策嘴里说出来似乎格外地让人恍惚。
乐宴平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顿,而越跟着萧策向前,周遭的景致便越发熟悉起来。
而等到了地儿后,乐宴平站在门口仰头望着眼前的小院,彻底愣了神。
是啊,他怎么可能会不熟悉呢?毕竟每回跟着萧季渊前来相国寺进行祭祀的时候,乐宴平都是住在这里的。
宋玙白正站在院里同那老僧攀谈,余光瞥见站在门口的两人时,他轻声地告了罪,转头向着他们兴冲冲地挥了挥手。
“宴平,老萧。”待二人走近后,宋玙白有些激动地道,“我觉得多半错不了,那个故事里的公子,有很大可能就是萧季渊。”
乐宴平望着满院繁花怔怔地问:“什么故事?”
“诶?老萧还没和你说么?”
宋玙白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但他没放在心上,直接给乐宴平快速复述了一遍。
末了,他兴奋地道出了自己猜测:
“宴平,还记得我上回和你说的么?学术界现在统一认为,景承帝三十岁以后的记录应该是被人刻意抹去的,如果这个公子是他,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三十岁前的帝王为江山殚精竭虑,人人称道,然而三十岁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来英明神武的帝王竟然开始迷信玄术,并企图复活一个死人。
“复活死人……”乐宴平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什么意思?”
“你看到院里的那些花了么,这是缅栀子,正如那老僧所说,这花代表着复活与新生。”
宋玙白勾了勾唇角,“很能说明问题是不是?”
皇帝想要复活一个死人,这绝对是一件让皇室想要极力掩盖的丑闻。
所以为何无尘不敢留下文字记录,却硬要传下这么一个故事。
因为,景承帝当然不希望自己所做的荒唐事被传于后世。为此他抹掉了所有的史书记载,毕竟再怎么样,一片空白至少也比遭人唾骂好。
于是无奈之下,无尘只能通过这种方式为后人留下只言片语的线索。也得亏了僧人的传承相对稳定,否则或许连这也留不下来。
说到这儿,宋玙白不禁感叹了一声,“只可惜,不管怎样终是缺了史料记载,所以这些也只能作为……”
“不可能。”沉默了许久的乐宴平忽然开口,把宋玙白将要出口的猜测二字生生堵了回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会是这样。”已然猜到什么的乐宴平定定地重复着,他的声音中尽是斩钉截铁的坚决,掩住了其中轻微的颤抖,“萧季渊他,绝对不会这么做。”
这话真是说得毫无道理。
宋玙白下意识地就还想开口争辩,然而在他出声之前,先一步响起的是萧策的一声厉喝:
“乐昭!!!”
被吓得一哆嗦的宋玙白把所有的话尽数咽了回去,他这才发现乐宴平的眼神已经放空了。
卧槽,这小孩的状态不对啊!
“他他他,他这是怎么了?!”宋玙白惊惧地道。
萧策要是知道的话现在哪至于这么束手无策,无计可施下,他只能轻轻攀着乐宴平的肩,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乐昭,回神!乐昭!”
这呼声明明近在耳边,却又仿佛远在天际。渐渐的,乐宴平什么都听不到了。
在一阵耳鸣中,他似乎看见萧季渊站在他的房间门口。
那个在他记忆中意气风发的帝王好像消瘦了很多,望向他的目光中尽是悲怆。
“萧季渊……”
乐宴平呢喃着帝王名字就想上前,因为他真的有很多话想问他。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又为什么要在他曾经住过的院子里,种满代表复活的花……
萧季渊……
他终是没能上前,脚下一个踉跄后,跌落的身体被人牢牢地扶住,而眼前帝王的幻影也陡然消散。
乐宴平苍白着一张脸抬起头,对上了萧策担忧的眼。
“乐昭……”
乐宴平知道他想问什么,沉默了会儿后哑声道:“抱歉,我没事。”
随后,他看向宋玙白忍不住又重申了一遍,“萧季渊不会抹掉自己做的事,他……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或许是真的想要复活谁,但一个想让史官为他写悼词的人,怎么可能会亲手抹去自己在历史上的痕迹呢?
只是,这事除了他再也没有谁知道了,而乐宴平好像也没有办法证明什么。
如果他不是一个从千年前穿越到现代的人,那在这个失去文字记载的时代里,有谁会知道过去的萧季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片沉默之中,宋玙白没有再出言反驳,他只是打了个哈哈,默默地转移了话题,“对了,那个宴平啊,说起来我有件事要问你。你昨天怎么会进明心殿的?”
从他出来到现在,宋玙白倒是第一个问他这个问题的人。乐宴平没有想隐藏的意思,便照实说了:“因为我和住持说,我想供一盏长明灯。”
宋玙白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就这样?给谁供的?”
是谁竟然有那么大的排场,只是供个灯就能进明心殿?
乐宴平:……
想到方才宋玙白对萧季渊的猜测,恐怕就算他实话实说是给萧季渊供的,人家也不会信吧。
在心底自嘲地笑了一声,乐宴平轻声道:“给一个很重要的人。”
而现在,他还欠他一份悼词。
第35章 嫉妒 时间会给出答案
“爹爹, 什么是史官?”
在乐宴平还很小的时候,他曾经这样问过他的父亲
彼时,正在整理典籍的乐父思考了很久, 最后对他道:“史官大概就是记录的人吧。”
国家大事,帝王言行,政务得失……所有的这一切, 都需要由史官来记录。
“那为什么要记下来?”
乐父将小小的乐宴平抱上了膝头,柔声道:
“我们昭昭没有见过娘亲对不对, 那昭昭知道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么?”
“知道!”彼时, 乐宴平掰着手指认真地细数道,“爹爹在书里有写过,娘亲她是个很温柔的人。虽然做饭太不好吃, 但她会弹琴会画画, 还会绣好看的花!”
“那如果爹爹不写下来,昭昭是不是就不会知道了?”
抱着膝上的孩子, 乐父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所以才要记下来, 这样纵使很多年后我们都不在了,但只要世人还能看到这本书,他们就会知道曾经存在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
小孩若有所思:“那什么都要记么?如果做了坏事呢?坏事也要记下来么?”
“昭昭觉得, 娘亲不会做饭是坏事么?”
乐宴平摇摇头:“……我觉得不是。”
“爹爹也觉得不是,但是在有些人眼里, 这就是一件坏事。又比如,昭昭知道卫容卫将军么?他为大缙打了胜仗, 是好事对不对。但对匈奴来说,这应该是坏事吧。那么它到底该算好事还是坏事呢?”
乐宴平:……
小孩苦思冥想地吱唔了半天,最终也没能得出答案, 他有些丧气地垂了头,小声道:“爹爹,我不知道。”
“没关系,因为爹爹也不知道。”父亲温暖的手掌轻柔地拍着小孩的后背,“所以,如果昭昭以后当了史官,那你一定要记住一件事。”
“作为史官,我们只记录不评价。无论对否错否,不虚美,不隐恶。只要真相存在,那么总有一天,时间会给出答案。”
乐宴平记住了父亲的话,后来,他也做到了父亲的话。
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没有真相的话,那对错应该由谁来进行评判。
但无论如何,萧季渊的悼词不能是这样。乐宴平愿意面对事实,可他不能接受那些建立在只言片语上的无端猜想。
所以,他得想法子把真相去找出来。
天下悠悠,众人之口最是难堵,而大缙史官更是人数众多,就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哪怕真是萧季渊毁的史料,乐宴平也不信他能毁得干干净净。
唯一的问题是,他该从何处下手……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了宋玙白,之前已然不了了之的提议再次浮现于脑海:
【你有意来文物局任职么?】
或许,可以想法子试试……
乐宴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认真琢磨着,没能注意到身侧萧策此刻望着他的眼神究竟有多么的晦暗不明。
那个很重要的人是谁?还有,小孩方才那过激的反应……
萧策忍住了没有开口询问,却按捺不住心乱如麻。
但他不问,却不意味着宋玙白会保持沉默。
早就怀疑萧策是不是在单相思的宋玙白,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友的个人幸福变得岌岌可危。于是,他当即身先士卒地开口询问:“那个,宴平啊。”
“我能冒昧问一句,你和这个人,是什么关系么?”
他和萧季渊是什么关系?
这还真是个乐宴平从来没有思考过的问题。
从现代打工人的角度来说,他们应该算是上下属。但奈何萧季渊在他面前实在没什么架子,四下无人的时候,他们更像是朋友,甚至……
乐宴平紧急刹住了车。
有些事情,一千年前他不能想,一千年后他也依旧不能想。
偏头望着院里灿烂的花盏许久,乐宴平轻声道:“他是我敬仰的人。”
他曾站在萧季渊的背后,看着他一路走向那高台之上的龙椅,丢下年少时所有做过的梦去扛起那重于泰山的责任。
萧季渊是个很厉害的人。乐宴平一直都这么觉得。
哦,敬仰啊,那就没事了。只要不是什么念念不忘的早逝白月光就行。
这般想着,宋玙白终于松了一口气,然而松着松着,心底又莫名划过了一丝惋惜。
啧,萧狗手撕白月光什么的……别说,他还真有点想看是怎么回事?
下意识地瞥了眼乐宴平身边目光沉沉的好友,宋玙白蓦地打个了寒颤。
不不不,还是算了,要是萧狗晓得自己在心里这么给他搞事情,那非得把他撕了不可。
宋玙白迅速打消了心里那个危险的念头,扯开了话题:“诶,我准备开溜了,你俩接下来什么打算?”
这两天得到的信息不少,他得抓紧时间回去整理一下,给老师发过去才行。
乐宴平想了想,道:“我想在这里再待一会儿。”
萧策:“我陪他。”
宋玙白:呃……是他自讨没趣了。
“得,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回见。”
有意无意的,宋玙白戏谑地道了一句。在瞧见乐宴平毫无所觉的挥手道别后,他叹了口气,转身风风火火地走了。
不大的院落里,就此只剩下了乐宴平和萧策二人。
房屋的大门并没有落锁,乐宴平将手轻轻地按在门板上踌躇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推开那扇门。
兜兜转转,他们最后还是一起坐到了后院那个,萧策曾和老僧一起坐过的地方。
山上的凉风吹落了缅栀子娇嫩的花瓣,乐宴平静静地望着眼前的落英缤纷,伸出手将其小心地接在了手心。
“乐昭。”
耳边响起了萧策的一声轻喃。乐宴平回过头,望进了他沉静的眼。
仿若无波无澜的水面掩住了深处所有的暗流汹涌,萧策嘴唇微抿,话音中带着股欲盖弥彰的云淡风轻。
“你刚才没有告诉宋玙白那个人是谁,现在,可以告诉我么?”
真正问出口的这一刻,萧策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不喜欢模棱两可的答案,但,他更讨厌这种悬而未决的感觉。所以,与其去害怕那把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刀,他宁愿自己亲手剪断那根绳。
哪怕……最后结果不尽如人意。
但萧策没想到是,他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预想了无数种结果,最后得到的却是一句:
“我告诉你的话,你会相信么?”
乐宴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中流转着不知是不安还是期待的情绪。
“会。”萧策道,“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信。”
于是,乐宴平弯了弯眉眼。
“萧季渊。”
花瓣自微侧的手心飘落,乐宴平又一次轻轻地吐出了这个名字。
“那盏灯是我给萧季渊的。你可能无法理解,但他……他真的对我很重要。萧策,你……”
“我信。”在乐宴平开口询问前,他便得到了萧策毫无犹豫的回答。
因为萧策很清楚,乐宴平不会说谎。
小孩或许会隐瞒,或许会含糊不清,但他绝对不会说谎。
略带迟疑地,乐宴平又问:“那,我刚才说萧季渊不会做这种事…:”
萧策:“我不知道历史的真相,所以我无法知道他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但是,我确定我一定没有你了解他。”
想到那个在节目上对景承帝侃侃而谈的小孩,萧策嘴角不禁勾起:“所以,如果你说他不会,那我愿意相信。”
而方才发生的一切,在此刻也终于有了答案。
他早该想到的。
乐宴平在缙朝历史上本就研究颇深,而对跟景承帝有关的记录更是如数家珍。
骤然听到自己敬仰的人被安上那么一种猜测,无论是谁都不会好受。
只是纵使如此,萧策还是忍不住有些嫉妒。
自之前那次崩溃的大哭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乐宴平的情绪如此起伏。
上一次是因为想家,而这一次是因为那个活在一千多年以前的帝王。
没有一次是因为他。
明明就是个会吐槽会使坏,爱吃甜食还爱记东西的小孩。
他的喜好很明显,萧策也能感觉他的喜怒哀乐。但那些情绪总是淡淡的,很安静。
反应最大的一次还是刚才他教人射箭的时候,但也就只有那一瞬。
就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盒子,小孩只要轻轻一收,就能藏得密不透风。
情绪稳定是件好事。
但如果乐宴平过激的反应是因为他很喜欢那个活在一千多年以前的皇帝,那……乐宴平真的喜欢他么?
一瞬间,看着身旁乖乖巧巧的小孩,萧策心里骤然升起了一个危险的念头——
想欺负他。
如果欺负得狠了,小孩是不是会哭呢?
想看。
很想看。
这个念头宛如星火燎原般愈演愈烈。
然而越发无可收拾,萧策的目光便越发温和,以至于乐宴平竟然丝毫没能察觉。
毫无缘由的坚持被认可的事实让他感到惊喜,乐宴平轻说了一声谢谢,顿了会儿后,终于忍不住向萧策道出了自己的打算。
“萧策,我想尝试一下去文物局,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找到真相。”
“好。”萧策柔声应着。
身侧的手指微捻,竭力克制着心中蠢蠢欲动的渴望。
第36章 心愿 我其实,没有什么愿望。
《风云》的第三期节目, 最终是由谢折衣拔得了头筹。
节目组问他获奖感言的时候,他偏头想了会儿后,开玩笑地道了一句:“感想的话, 就是相国寺真的好大啊,可惜节目组不给带手机,要不然我的运动步数大概能天天登顶。”
【呜呜呜, 折衣真的好敬业好认真啊】
【哥哥辛苦了!】
【第一好耶!!!】
至此,本次直播终于接近了尾声, 但在全部结束之前, 所有人还有最后一个环节需要完成。
他们被集中到了相国寺中央庭院的银杏树下,一抬眼,便能瞧见一树随风飘摇的红绳。
古往今来, 记录着各式各样愿望的木牌被人们虔诚地悬挂其上。
它们会随着银杏枝叶的生长一路向上, 带着人们的祈愿到达高处获得上天的垂目,好让众生心想事成。
这棵树比起乐宴平第一次来的时候, 已经高了很多。而他, 也已经往这棵树上挂过很多块木牌。
高耸的枝干一眼望不到头,乐宴平不晓得自己曾经的祈愿还在不在这上面,也不晓得上天可曾为他垂目。
但不管有还是没有,他曾经所求之事、所祝之人都已经和他隔开了千年的光阴。
于是, 当再次拿到这块木牌,乐宴平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如何落笔。
他还应该求些什么呢?
乐宴平支着下巴认真地思索着, 久久没有动作。还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其余人就已经依次完成了书写。
在嘉宾们放下笔的那一刻, 节目组就已经暗搓搓地凑了过来:“各位老师,你们都许了什么愿啊?”
江池落用手默默捂住了自己的木牌:“愿望说出来不就不灵了嘛。”
“是啊节目组,”岑溪附和道:“这么想看我们的愿望, 你们居心不良啊。”
节目组嘿嘿一笑,但是死不悔改:“话不能这么说嘛,而且怎么就变成我们想看了,明明就是观众们想看对不对~”
像是为了附和他的话似的,弹幕一瞬间滚动了起来。
【对!!!我想看!!!】
【咦惹,怎么可以藏着掖着嘛,这么小气,给我们看一下怎么了嘛~】
【就是就是!】
“哦~原来如此。”谢折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既然只是观众们想看的话,那节目组应该就不用听了吧?”
他眨眨眼,冲着镜头轻笑了声:“我等下直接和各位宝贝们说悄悄话,好不好啊?”
【好!!!悄悄话!我们偷偷说,不给节目组听!!】
【我也不想那么喜欢他啊,可以折衣喊我宝贝诶呜呜呜!】
工作人员:“啊不,这个……”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尴尬地挠了挠头,余光瞥见屏幕上划过的弹幕后,忽然灵机一动,张口就来了一句:
“别这样嘛,折衣giegie~难道我们就不是你的宝贝了么?QAQ”
众人:……
弹幕:……
【噫……我们平时发的弹幕原来这么恶心的么?】
【对啊,你才知道啊?】
【才知道,不过下次还敢】
观众们还敢,但谢折衣他们几个却是不敢了,要是再这么搞下去,鬼知道节目组接下来还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左右,他们也没写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岑溪:“没什么特别的,到我这个年纪最大的愿望大概就是希望家人身体健康了。”
他前年刚得了个女儿,很可爱,叫岑溪宝贝得厉害。只是小姑娘身体弱,三天两头就要进医院,让他十分担心。
江池落:“我的话,应该是希望自己今后能够写出更多让大家喜欢的音乐作品。”
还有就是……他想帮陆哥多挣点钱。江池落在心中默念。
在闭关的那段时间里,在他无法自控地陷于低谷的时候,若是没有陆文,他大概永远都无法靠自己爬出来。
江池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陆文,思来想去后,感觉好像还是多帮人攒点老婆本比较实际。
“我想能有时间多陪陪父母。”谢折衣垂眸望着手中的木牌,柔声道,“工作忙起来以后,好像已经有好久没能陪他们好好吃顿饭了。”
“也希望自己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为大家带来更多的美好,能对得起大家的喜欢。”
因为喜欢是很容易就会失去的东西——
这一点,谢折衣再清楚不过。所以,他会把所有人的喜欢都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并且,可以为此付出一切。
在弹幕的一片感动的呜咽声中,镜头终于移向了萧策。
指尖轻点着木牌的背面,萧策沉声道:“想再拍几部电影。”
他不喜欢就这么草草结束。
所以,在不得不回去继承那份他并不在乎的家业之前,萧策想在这个自己真正热爱的领域里多留下一些自己的痕迹。
他即将要退圈的事在业内早有风声,工作人员听完后沉思了会儿,才试探性地询问:“那,萧老师最近有没有什么安排呢?”
“有哦。或许,大家可以期待一下?”
【什么!我听到了什么!真的有新电影啊我去!!!】
【啊啊啊,我要看!!!】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节目组也是万分惊喜,“萧老师,再给我们透露一点呗。”
“那不行。”萧策直接拒绝。
“还是说节目组想帮我交违约金?”
哦,那可不行。节目组打了个哈哈,迅速转移了话题:“那还有什么别的愿望么?”
本来,萧策是不打算继续说的,但既然人都这么问了,总觉得不说点什么好像有点对不起节目组的期待。
于是,萧策眯眼笑起来:“的确还有一个。”
工作人员的耳朵当即竖了起来:“是什么!”
萧策:“要我告诉你们的话,当然不是不可以,只是节目组啊,你们今天白嫖得是不是有点久呢?”
“咱们都这么坦诚地同你们说了自己的愿望了,你们总该有点表示才对吧?”
萧策幽幽地看着他们,“不如,你们实现我们一人一个愿望怎么样?”
节目组:……嘎?
萧策:“现在还想听么?”
回应他的,是迅速移走的镜头,“乐老师,该你了。”
而此刻,乐宴平的木牌依旧是空白一片。
“我其实,没有什么愿望。”
他轻声道着,眼中划过一瞬迷茫。
乐宴平没有家人,而如今的事业,说难听点其实也就只是为了混口饭吃。
苏慧已经离开,和谢家的关系也已经斩断。从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有很多人帮助过他,但兜兜转转还陪在他身边的,好像也就剩下了萧策和一只小猫。
他希望萧策生活平安喜乐,希望苏慧旅途一帆风顺,希望小猫能够健康长大……
而除去这一切的祝愿后,他的愿望就只剩下了一个。从千年前到千年后,始终如一,未曾更改。
“我希望……纵使风云变幻万千,纵使沧海桑田已改。世事无常鹤归华表,但历史永远铭记,真相永不掩埋。”
禀笔直书,风骨永存。
这不是作为乐宴平的愿望,而是作为一个史官,愿意为之奋斗终生的理想。
监视器前,陈导怔怔地听着这一段话,直到所有内容都已结束,也依旧久久无法回神。
身边的助理小心地唤了他数次,他才终于回笼了神志,道出了那一句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收工!”
当然,这句收工里没有乐宴平的份。
因为之前他跑去供的那一盏灯,所以在所有人离开之后,他还得单独补录一段特殊任务的花絮,将之前留下的烂摊子给收拾好。
索性这对乐宴平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他熟知缙朝的各种传统,这次没赢纯粹是因为他心思不在比赛上,又不是真的不懂。
在带着一众工作人员扎扎实实地走完一遍化简版的祭祀流程,将所有人尽数累趴下后,乐宴平终于功成身退。
而在临走前,他在萧策的陪同下,又去看了眼那盏长明灯。
我要走了。望着那灿烂的火芯,乐宴平心道。
而等他找回真相的那天,他会再次回到这里,为萧季渊送上那份他应得的悼词。
所以,先再见了,萧季渊。
“走吧。”乐宴平轻声道。
同一旁的小僧道完别后,他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明心殿,再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跳动的火芯。
已经提前清过场的相国寺山脚下没有什么人,乐宴平和萧策下来的时候,黎承枫已经靠在保姆车的车门上,双手环胸悠哉悠哉地等着他们了。
也不知是不是嗅见了熟悉的气味,随着二人走近,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猛得从黎承枫的怀里探了出来。
然后腿一蹬脚一伸,便哧溜一下,钻进了乐宴平的怀抱。
被撞了一个趔趄的乐宴平:“……它是不是胖了?”
“能不胖么?”黎承枫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十个橘猫九个胖,还有一个特别胖。你们家这只很有潜力啊,一天炫五顿,顿顿不差的,这三天小零食都被它炫没了两大包。”
“好了,都上车吧,这几天都辛苦了,你们先休息会儿。”
乐宴平点点头,抱着猫跟在萧策身后慢慢吞吞地挪了过去,然而正要上车时,余光忽然瞥见了一个奇怪的人影。
他下意识地偏头望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怎么了?”萧策问。
乐宴平摇摇头:“没事。”
大抵,是他看错了吧。
第37章 暗流 这本来,是一颗独属于他的明珠……
低调的保姆车迅速驶离了停车场。
直到车尾彻底消失在了视野中后, 叼着烟的男人才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嘿哟,这小兔崽子最近过得不错嘛。”
他身后的阴影中,谢折衣站在那里面色阴沉至极, “乐济文,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真是的, 干嘛对我敌意那么大嘛,我的, 好弟弟。”
烟灰掸落脚边, 乐济文不悦地啧了一声,“更何况,不是你自己刚才说的么?‘想能有时间多陪陪父母’, ‘好久没陪他们好好吃过饭了’。”
惟妙惟肖地重复了一遍后, 他嗤笑着鼓起掌来,“这大少爷就是不一样, 话说得可真是好听, 要是被咱爸妈听见,他们指定得感动地哭出来。”
“诶,要不择日不如撞日,咱现在立马把爸妈接来, 实现你的愿望,怎么样?”
谢折衣闭了闭眼, 深吸了口气后,他漠然地道:“乐济文, 你想要什么就直说,我没时间在这儿和你拐弯抹角地说废话。”
“得,既然你不想和哥哥我谈感情, 那我就也不绕圈子了。大少爷,再给个二十万花花呗。”
谢折衣眸光森冷:“如果我没记错,一个月前我刚给你打过二十万。”
乐济文摊摊手:“那没办法,这钱就是好用哈。嘶,要不干脆五十万吧,也省得我老一趟趟地来,老实说堵你还真麻烦的。”
谢折衣没有回话,他摸出手机机械地摁了几个数字。
随着一声到账的提示音响起,乐济文满意地点了点:“不愧是大少爷哈,就是爽快。”
谢折衣:“这是最后一次,从今以后别再来烦我。”
“烦你?”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乐济文终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弟弟啊,你最好搞清楚,是不是最后一次你说了可不算。”
“你以为,咱妈辛辛苦苦把你换过去是为了什么?怎么披上个人模狗样的皮,就真当自己是什么上等人了?你猜,要是让姓谢的知道你之前做的那些事,他们会怎么想,嗯?”
一口烟气随着乐济文的靠近喷在了谢折衣的脸上,他好笑地轻拍了人两下,转身悠哉悠哉地走了。
“下次见哦,我的好弟弟。”
下次,还想有下次……
捏着手机死死地盯着乐济文离去的背影,谢折衣勾起了抹阴冷的笑意。
他废了好大的劲才得到的东西,怎么可以毁在这种垃圾的手上。
所以,不会再有下次了。
他终于还是拨通了那个躺在通讯录最底下的号码。
“谢大少。”接通的那一瞬,齐铭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真是惊喜,我还以为我等不到你的电话了呢?所以,你这是想明白了?”
“嗯,想明白了。”谢折衣道,“合作吧。”
电话那头传来了齐铭充斥着愉悦的笑声。
在谢折衣看不见的地方,盛着绛紫酒液的杯盏被他轻轻举起。
齐铭的唇角噙着抹笑意,像是在与谢折衣隔空对饮,“那么,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潜藏在暗处的水流开始悄然涌动,不过在彻底形成骇人的漩涡之前,水面上大概只能瞧得见岁月静好。
乐宴平原先其实并没有觉着自己有多累。
但或许是因为怀里的猫儿实在是又乖又暖,在坐上车后没多久,乐宴平就在小猫亲眤的舔舐中滋生了睡意。
沉重的脑袋一歪,他倒头便睡了个昏天黑地。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然躺在了萧策家的沙发上。
蜷缩在乐宴平身边的小橘猫还迷瞪着眼,他伸手轻柔地给它顺了两下毛后才站起了身。
萧策和黎承枫正在餐厅交谈着什么,因为怕打扰了乐宴平休息,他们的声音压得很轻。
黎承枫:“徐老那边的意思,是打算在这一周内就开机,时间很赶,估计咱们明天就得过去。”
“可以,按徐老的安排来就好。”萧策翻看着手中已经比原来厚了一倍的剧本,头也不抬地问,“你最近有给宴平接什么新的工作么?”
“递过来的橄榄枝其实不少,就是目前还没有看得上眼的。”黎承枫靠在椅背上一边定机票一边道,“不过,应该马上就能有不错的邀约了,毕竟你家小乐这回是真火了。”
就在刚才,风云节目组的官号简介已经换成了乐宴平今天说的那句话——
纵使风云变幻万千,愿历史永远铭记,真相永不掩埋。
在乐宴平开口之前,没有一人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愿望。
就像是一场被事先安排好的剧本,在结尾处恰到好处地照应了标题。
可这偏偏不是。
所以,无论乐宴平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都不可否认他做得很好。
想到这儿,黎承枫忍不住感慨道:“老萧,你眼光不错。”
萧策淡淡地眤了他一眼。
碍于黎承枫的那句“你家小乐”说得很合他的心意,于是难得的,萧策没有出言怼人。
“他本来就很好。”萧策道着,眉眼温和至极。
他从来就不怀疑乐宴平能火这件事,因为哪怕明珠蒙尘,也无法掩盖内里的光彩夺目。
更何况,小孩其实远比他表面看起来的坚韧。就算无人帮扶,他也会自己努力地抖去一身尘埃。
萧策其实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小孩真的火了以后,他心里却又有些莫名的难受。
这本来,是一颗独属于他的珍宝……
“新工作什么的,要不先放放吧……”明明是萧策自己先问起的,却也是他先忍不住改了口。
“这两天让他好好休息,回头你把完关后再让他自己挑点喜欢的,没有就拉倒,别勉强他。”
黎承枫:“……行吧。”
你赚得多你说了算。
萧策顿了顿,继续道:“明天我进组后你帮我多照看着他点,有什么事及时联系我。还有……”
眼见着人越说越没完没了,黎承枫赶忙打断了他:“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真是……虽然自家艺人这棵老树开花确实不怎么容易,但也不至于这么宝贝吧,人乐宴平又不是什么三岁小孩。
知道的晓得这人是要进组,不知道的还当他是在托孤呢。
等下,托孤?
腹诽到这一茬的黎承枫忽然就忍不住想皮一下。
于是,他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角,用极其真诚地语气拍着萧策的肩保证道:“老萧啊,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看好他的,所以啊,你就安心地去……嗷!”
狠狠给了人一记的萧策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
得,是他的错,自己也真是脑子秀逗了才会觉得这人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萧策一面自我反省一面欣赏着黎承枫龇牙咧嘴的表情。然后,他便听见身后响起了一声很轻的:“萧策。”
乐宴平站在餐厅门口静静地望着二人:“你明天要出去么?”
“嗯,要去剧组了。”萧策应着站起了身,“睡醒怎么不叫我?饿不饿?你先坐着等我一会儿,我们马上开饭。”
乐宴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萧策不说他没觉得,这厢骤然提起来,才发现自己还真有点饿。
“好。”乐宴平道,却没有依言坐下等待,而是越过瘫在椅背上的黎承枫,跟着萧策进了厨房。
也不知道是不是随了他那位不曾谋面的母亲,乐宴平在做饭上的技能点基本为零。
平时他还能帮着洗洗菜什么的,然而这会儿萧策早就事先准备好了一切,乐宴平就真的没什么事能做了。
于是他便安安静静地站在了一个不碍事的角落里,看着萧策一人在里头游刃有余地忙上忙下。
早就煨在火上的排骨汤沸腾着散发着香气,对于一连吃了数天素斋的人来说,简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乐宴平盯着那雾蒙蒙的水汽正看得出神,萧策却忽然笑眯眯地冲他招了招手,无声地比了个口型:乐昭,过来。
乐宴平乖乖地走了过去,不想方一站定,面前就被递上了一小碗汤。
“帮我试试味道。”萧策说。
清亮的汤汁上漾着碧绿的小葱,而碗底还沉着块色泽诱人的排骨。
感受着碗身有些烫手的温度,乐宴平小心翼翼地抬手抿了一口,然后他的眼睛便亮了起来。
“很好喝。”
“那我就放心了。”萧策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转头就往小孩的碗里又添了块排骨。
“谢礼。”在乐宴平有些迷茫的眼神中,萧策笑着道,“以后,也要麻烦你帮我了。”
说罢,他便转身继续去折腾晚上的三菜一汤,而乐宴平则捧着碗退回了角落里。
待慢吞吞地喝完了汤后,他望着那干干净净的白瓷底轻声问:“萧策,你大概要多久回来?”
“说不准。”萧策忙活的动作顿了顿,“快得话可能一两个月吧。”
“怎么了,乐昭?”
一两个月啊……
“没什么,”乐宴平摇摇头,“就是随便问问。”
只是,婻風他大概得有很久喝不到这么好喝的排骨汤了叭。
第38章 应激 它很喜欢你,好好照顾它吧……
乐宴平是被一阵猫叫声闹醒的。
由于萧策坚决不允许小橘猫进卧室, 所以小家伙只能把自己的小窝拖到乐宴平的房门边上,每晚可怜巴巴地贴着休息。
然后一到早上七点,它就开始嗲嗲地对着房门撒娇, 比闹钟还要准时准点。
乐宴平听着猫叫坐在床上呆呆地醒了会儿神,终于在小猫急得挠门前走了出去,任由其扒住自己的裤腿哧溜一下蹿上了他的肩膀。
负重着洗漱完毕后, 他就扛着猫慢吞吞地晃去了厨房。一进门,便瞧见了萧策贴在冰箱上的粉色便签纸:
【锅里温了小米南瓜粥, 冰箱有三明治和小蛋糕, 记得好好吃饭^_^】
萧策是今儿一大清早出门的,乐宴平在迷迷糊糊中听见的唯一一声动静,就是大门开阖的声音。
很轻也很快, 让他都来不及出去说一声再见。
乐宴平想着, 提笔在他的话后头加了个“好”字。正要去盛粥时,自动喂食器添粮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于是, 站在乐宴平身上探头探脑的猫咪瞬间弹射起飞, 而他那不堪重负的肩膀也终于得到了解脱。
一人一猫十分安和地吃完了早饭后,乐宴平看了眼时间,抱着猫坐在沙发上戳开了宋玙白的联系方式。
说来也是巧,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 宋玙白正好交完报告,走出他老师的办公室。
听到乐宴平的话, 他愣了一下,“宴平, 你想来文物局?”
乐宴平嗯了声,“因为上次听你提起过……宋大哥,我知道我现在不够格, 但还是想试一下,请问有什么办法么?”
宋玙白沉吟片刻,没有立马回答,“你先等等,这样吧,一会儿我过来找你。”
和乐宴平约好时间,宋玙白沉思着挂了电话,却不想一偏头,就对上了自家老师笑眯眯的脸:“小白啊,谁想来咱文物局啊?”
被吓了一跳宋玙白:“……楚老师?”
小老头晃了晃自己手里的保温杯,“事先声明,我可不是故意的哈。所以,是谁啊?”
“哦,是我的一个朋友。”宋玙白应着,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对啊,他怎么就忘了呢?这事明明可以直接问楚老师啊?
毕竟当初宋玙白会去找乐宴平,就是因为得了他的吩咐。
老人家对于乐宴平在《风云》第一期节目里的讲解可以说是赞不绝口,若不是因为他那时人在外地赶不回来,老人家多半就亲自去见乐宴平了。
心下有了主意,宋玙白试探性地问,“老师,你还记得乐宴平么?”
乐宴平?这个名字听着倒是好生耳熟……
楚老仔细地思索了一阵,恍然大悟地道,“哦,我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个在节目上讲解《锦绣江山图》的孩子?记得记得。”
“他要来的话就让他来啊,这有什么可纠结的?”
宋玙白挠挠头,有些为难地道:“这不是他有点特殊么……老师,我们先进屋说。”
将泡好茶的保温杯递到楚老手里,宋玙白尽量简明扼要地道完了乐宴平的情况。
“高中辍学,那确实有些难办。”楚老呷了口茶,眉头紧蹙,“但也真是可惜了,那孩子对史书的了解之深,我手底下那几个研究生估计连他的零头都比不上,怎么就成这样了?”
“还不是因为他家里……”宋玙白叹了口气,忍不住在心里又暗骂了谢家一顿。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楚老捏着保温杯琢磨了会儿,指尖轻点了下扶手,“如果他能通过自考获得成人高中学历,就可以用社会考生的身份参加高考。到时候只要他能考进咱们学校,那一切就都好搞定。”
“虽然折腾了点,也废时间,但这应该是目前最稳妥的方法了。否则,除非是他有什么特别的技能直接走特招,其余的情况下恐怕都不太好收啊。”
宋玙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的,我明白了,谢谢老师了。”
楚老摆摆手,“没事。小白,如果有什么能帮上的,你就尽量帮帮人家,真是个可怜孩子啊。”
“嗯,您放心吧。”宋玙白道。
虽然很有可能轮不到他去操心就是了,毕竟老萧那宝贝人的劲头,他可是深有体会啊。
宋玙白心忖着,恭敬地向楚老道了别,走出门后便直接给乐宴平去了个电话。
原本是想花些时间去查点资料看看该怎么办的,如今这功夫被省了下来,而宋玙白接下来左右也没什么事,他就想着干脆直接去找乐宴平得了。
却不想电话刚一接通,宋玙白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便传来了声撕心裂肺的猫叫。
“喵嗷!!!”
那声音将宋玙白的耳膜震得生疼,他心跳一滞只当是乐宴平出了事,连忙问:“宴平!你怎么了?!”
萧策去剧组拍戏这件事他可是知道的,要是在这档口乐宴平出了什么事,那老萧不得发疯啊!
“啊?哦,我没事。”在一片嘈杂声中,乐宴平道,“宋大哥,我在……”
“哈!!!”
“诶!摁好它,别让它……”
模糊的男声还没来得及说完,便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就好像,有什么瓶瓶罐罐的东西骤然从高处倾倒一样。
听着对面那一阵接一阵的手忙脚乱的动静,宋玙白沉默了会儿,终是忍不住道:“那个,宴平啊。有违公序良俗的事,咱可不兴做哈。”
乐宴平:“……我没有。”
虽然他这儿的动静确实可疑,但是天知道他只是因为闲着没事,所以才想着带猫出来打个疫苗啊!
这事还是黎承枫昨天晚上特地提醒他的。
“小乐,这几天记得带着你的猫去打个疫苗。”
他说这话的时候,乐宴平正抱着小橘猫认真地给它挠下巴。
许是因为被挠得舒服了,小猫在他怀里撒娇似的翻了个身。于是软绵绵的小肚子就这么暴露在了乐宴平的眼前,引得他忍不住埋进去狠狠地吸了一口。
看着眼前这一人一猫温馨美好的样子,黎承枫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憋不住酸溜溜地道:
“这猫还真是亲你啊。”
可惜,正沉溺在吸猫的快乐中的乐宴平完全没听出来。
“嗯,小咪很亲人的。”他笑着点头附和道,再抬起头时却对上了黎承枫一言难尽的表情。
“……宴平,”黎承枫道,“我觉得,你可能对它有些误解。”
乐宴平没能理解他的意思,毕竟这么粘人可爱的小猫猫,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坏心眼呢~
直到,他将猫儿带来了宠物医院。
乐宴平第一次发现,原来这小家伙可以凶成这样。
护士急匆匆地跑来找他的时候,乐宴平正在前台付账。
然而一个还没来得及说,一个还没来得及问,诊室里就传来了一声惨烈的猫叫。
意识到问题的乐宴平当即就往里头跑,一推开门瞧见的,便是注射台上那只浑圆的毛球。
猫儿已经彻底炸毛了,正冲医生恶狠狠地哈着气。
看到站在门口的乐宴平后,它撒开腿就想往他的身上蹿,可惜还没跑上两步,就被医生眼疾手快地一把揪住了后脖颈。
“哦哟,好凶的小猫啊。”好不容易抓住猫儿的医生嘟囔着拿起了注射器还没来得及扎,小猫就一个鲤鱼打挺挣脱了出去,开启了满诊室的跑酷之旅。
于是,才有了宋玙白刚才听到的那一幕。但这会儿乐宴平也顾不上解释了,匆匆道了句抱歉稍等后,就赶紧跑上去帮忙。
猫儿仗着娇小的骨架将自己藏进了夹缝的深处,乐宴平够不到又怕硬扯出来伤着它,便只好俯身趴在地上轻声唤道:“小咪,你别怕,我在呢。”
“小咪,出来好不好?”
“小咪?”
“咪呜……”
耐心地唤了许久后,应激的猫儿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它委屈地叫了一声,便跟个小炮弹似的冲了出来,一头扎进了乐宴平怀里。
“小咪,没事了,乖,不怕。”乐宴平摸着它的背柔声安抚着,“对不起。那个,我能抱着它打针么?”
“当然可以。”医生道,“不过先生,你一会儿当心一点哈,待会儿它要是挣扎得很,小心别被抓了。”
“没关系。”乐宴平说。
他抱着猫走了过去,而这一次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
将脑袋死死地埋在乐宴平身上的小猫,从头到尾都再没挣扎过一下。
“它很喜欢你,好好照顾它吧。”帮忙收拾完残局准备离开的时候,医生对乐宴平如是说。
“不过,零食什么的还是少喂点,最近它吃得挺好吧。”
乐宴平点点头,给宋玙白去了个消息,便抱着缩成一团的猫儿准备回家,全然不知身后有一个小姑娘正无声尖叫着在微博上疯狂打滚。
【啊啊啊,带自家熊孩子来医院检查没想到碰到乐乐了啊!他真的好好看好温柔呜呜呜!】
配图,是一张乐宴平抱着猫垂眸轻哄的照片。
帽檐投下的阴影拢住了他本就精致的五官,放松的眉宇间尽显温和,就算是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图中的人对猫儿的爱护。
【卧槽!!!谁都别拦我!我要魂穿那只猫啊啊啊!】
【姐妹,别逼我跪下来求你告诉我你在哪儿!我也要见乐乐!!!】
【背景里的logo有点眼熟诶】
【等等,这件衣服和这只猫……我一分钟前刚和他擦肩而过,你现在告诉我这特么是乐乐?!】
神通广大的网友顿时齐齐上阵,而作为被扒的主人公,乐宴平早就麻溜地逛回了小区。
“咪。”看到熟悉的铁门,小猫软软地叫了一声。
“嗯,马上就到家了,回去给你开……”
想到医生的话,乐宴平默默改口,“嗯,半个罐罐。”
“咪!”
“可是医生说……”
“咪呜!”
……
“滴”得一声刷开门禁后,乐宴平偏头同保安打了个招呼,便继续和小猫咪一声喵一声的讨价还价起来。
铁门在他身后迅速地合上,挡住了马路对面角落里阴暗的窥探。
过得真好啊,小兔崽子。
看着手机页面上排名不断上升的热搜,乐济文想着,眯眼啐掉了嘴里已经灭了许久的烟头。
第39章 把柄 幸好,他是个记性很好的孩子……
萧策直到晚饭结束后, 才看到了白日里热搜的余韵。
自从风云第三期节目播出以来,原本冷冷清清的“笑颜”cp小群在一夕之间壮大了好几十倍。
众人日日在群里聊得热火朝天,以至于萧策刚登上小号的时候, 应用甚至都卡顿了一下,才叮叮咚咚地响起了一连串的消息提示音。
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后,萧策开始习惯性地爬楼。然后, 他就在满屏的乱叫中,瞧见了乐宴平的那张路透图。
因为是偷拍, 这照片有些模糊, 却也让乐宴平整个人显得越发柔和。
萧策定定地看了会儿,伸手摁了保存点了赞,然后下一秒, 他就收到了来自群主的消息轰炸。
【姐姐姐!】好不容易蹲到人上线的小姑娘哧溜一下从床上蹿起来, 【最近有什么新消息嘛!孩子想吃点饭!!!】
萧策:……
最近还真没有什么能说的。
他刚从风云那儿回来,前后不过四个小时, 就又马不停蹄地来了徐导这儿。
萧策就算有心给人整点饭出来, 也没有那个时间。
【没有。】
【哦……】小姑娘发了个灰心丧气的表情,【我今天看到有爆料说萧神已经进组了。】
【诶对了,姐,你说乐乐会不会去给萧神探班啊!】
探班啊, 这倒是个好主意。
不过,如果想指望乐宴平的话, 那大概是没戏了。毕竟,这个小没良心的已经整整一天没给他发过一条消息了。
在这一方面, 萧策有时候总觉得乐宴平有点不像是个现代人。
和许多几乎完全离不开电子产品的年轻人截然相反,手机到了乐宴平的手里,简直就是个可有可无的摆设。
比起冰冷的屏幕, 他更偏爱纸张真实的触感。只要给乐宴平一支笔一本书,他就能用它们消磨掉一整天的时间。
至于手机……
原本还有个“跳一跳”能让他有事没事地沉迷一会儿,但很可惜,这个小游戏已经在两周前,被乐宴平彻底地打入冷宫了。
就此,小孩什么回消息就成了薛定谔的猫,在轮回和秒回之间反复横跳,具体是哪一种全权取决于他什么时候想到碰手机。
至于打入冷宫的原因嘛……
嗯,绝对不是因为他不仅破了乐宴平的记录,还超了人两万多分~( ̄▽ ̄~)~。
萧策轻咳了声忍下心中的笑意,伸手戳了戳乐宴平的头像:
【吃晚饭了么?】
乐宴平:【在等外卖】
哟,今儿碰上的竟然是秒回版的小朋友,运气不错啊。
萧策:【点什么了?】
秒回版乐宴平就此一秒下线,“正在输入中的”提示语亮了又灭,许久,才终于回过来了一句理直气壮的:
【优质脂肪和蛋白质】
萧策看着这条回复挑了挑眉,直接就一个电话给人拨了过去。
“乐昭。”
对面没有说话。隔着千里的距离,萧策唯一能听见的,只有些许模模糊糊的呼吸声。
两厢沉默了一会儿,等萧策再次开口时,他的语气里已然溢满了核善的笑意。
“宋玙白。”他一字一顿地道,“所以,就是你在带他点炸鸡的是吧。”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对面顿时传来哐得一声巨响。
好一阵兵荒马乱的动静过后,萧策才终于听见了乐宴平带着心虚的声音:
“萧策,那个……”
“卧槽,嘶!”纵使疼到眉目扭曲倒吸凉气,宋玙白依旧坚强地扒在桌上,对着开了免提的手机问了出来,“老萧,你怎么知道是我?”
萧策没回答,只问:“乐昭,姓宋的怎么了?”
乐宴平:“刚蹿起来的时候脚尖踢上桌角了。”
萧策嗯了声,当即调转枪头冷笑道:“听明白了没有,宋玙白。”
开玩笑。
乐宴平回答问题从来都是老老实实的有什么说什么,突然来一句这么油腔滑调的说辞,他要是认不出来才真是有鬼了。
宋玙白:……切,没意思。
萧策:“你怎么会在我家?”
搞事失败的宋玙白瘫在沙发上兴致缺缺:“来给宴平推荐一位引路人,好帮他点亮知识的灯塔,重温少年时代的美好。”
萧策:“说人话。”
乐宴平:“宋大哥来给我推荐家教。”
萧策愣了愣,“怎么忽然想到找家教了?”
“我麻烦宋大哥帮我问了一下进文物局的事。”将宋玙白带来的消息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后,乐宴平顿了顿,继续道,“萧策,我想试一下。”
原来如此,他,是为了那位帝王吧……
萧策手指微捻,深吸了口气后,掩下了眼中骤然升起的晦暗不明。
“好。”平稳的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显得格外波澜不惊,“不过这件事,我建议你直接交给黎承枫。一是因为他人脉广,至于二……”
“乐昭,他是你的经纪人。所以,你想做什么,碰到什么事都可以直接告诉他,他会为你提供最好的解决方案。放心,不用怕累着他。”
毕竟,他都给黎承枫开这么高的工资了,这钱总不能白花不是。
萧策说着,抬手看了眼时间,“不过,这个点他应该还在飞机上。你给他留个言吧,他看到以后会来联系你的。”
乐宴平:“好~”
萧策眯了眯眼:“这么开心啊?那么接下来,我们来聊聊炸鸡的事?”
乐宴平:!!!
几乎是一瞬间,小乐大人便就地蔫巴下来了。
但这事吧,说起来也真是天地良心。
乐宴平穿来这个时代后,一共就多了两个兴趣爱好。
一个是玩跳一跳,另一个是吃炸鸡。
结果,前者被萧某人超高的分数整得道心破碎,而后者……
自从上一回他偷偷点炸鸡被萧策逮住之后,炸鸡自由这四个字就已经彻底离乐宴平远去了。
好不容易才趁着萧策不在的时候放纵一回,谁能想到,他还能被当场抓个现行。
这一刻,乐宴平忽然就理解了小咪被他克扣罐罐时的心情,当即就把猫抱进怀里,猛吸了一口作为安慰。
“乐昭。”
听到萧策的声音,乐宴平恋恋不舍地从猫肚子上支起身子,闷闷地应了一声。
萧策:“是炸鸡好吃还是我做的饭好吃?”
豁,这问题难道还用问么?
乐宴平不假思索:“两个都好吃!”
萧策:……
把险些脱口而出的笑声硬憋了回去,他故作严肃道:“不行,必须选一个。”
听到这里,从刚才开始就始终默不作声的宋玙白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是,这人还敢不敢更幼稚一点?!
“必须选一个的话,那当然是炸鸡好吃啦,对不对宴平?”他探起身,在一旁暗戳戳地煽风点火道。
对你个头。
要不然怎么说他们是好兄弟呢,这才不到一分钟,萧策就在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将白眼隔空翻了回去。
他张口就欲开怼,然而,乐宴平却先他一步的开了口:“那还是萧策做的饭好吃。”
诶?这么轻易就让那小子爽了?这怎么行!!!
宋玙白追问:“为啥?”
乐宴平支着下巴眨了眨眼,理所当然地道:“因为是萧策做的啊。”
炸鸡去哪儿都能吃,但萧策做的饭可是全世界独此一家的。
一个是爱好,一个是生活。这可不是能混为一谈的东西。
乐宴平自顾自地说完后,才忽然发现屋里一阵安静,无论是面前的宋玙白,还是电话那头的萧策,他们都没有说话。
“呃,我说错什么了么?”乐宴平茫然道?
然后,他便听见了一声蕴满愉悦的笑。
“没有。”就算瞧不见,这会儿也能听出萧策心情究竟有多么好,“乐昭,你想来看我拍电影么?”
乐宴平:诶!拍电影的萧策,他还没有见过诶⊙▽⊙。
萧策循循善诱:“等过段时间让黎承枫带你过来好不好?”
乐宴平:“好!”
“行,我回头和他说,外卖来了么?去吃饭吧。不过炸鸡还是少吃点,真想吃下次我给你做。”
乐宴平欢呼雀跃地挂断了电话,却不想美滋滋地一抬头,入眼,就是宋玙白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乐宴平:“宋大哥?”
“我没事。”宋玙白道。“就是稍微有点撑。”
他真就活该多问那一句,这下好了,现在那小子更爽了!不过,这小孩的回答也真是……
宋玙白忽然就理解为什么萧策会这么喜欢他了,这话说的,谁听了不得心一颤一颤的。
什么,有点撑?!
乐宴平的眼睛一瞬亮了起来:“那我是不是可以……”
“不可以。”宋玙白没好气地道。“还有,把猫给我抱抱。”
毕竟,这个世界冷漠无情,除了炸鸡,也就只有小猫咪能带给他一丝温暖。
乐宴平略带遗憾地哦了声,把用猫屁股对着宋玙白的小咪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坐在一旁静静地看了会儿一人一猫的极限拉扯之后,桌上的手机终于再次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
以为是外卖员的乐宴平迅速接了起来,“喂,您好,外卖您直接给门……”
“外卖?呵。”阴恻恻的声音自手机那端响起,“乐宴平,你该不会把我忘了吧?”
啪。
小乐大人想都不想,熟练地送出了一套挂断拉黑删除一条龙服务后,他在宋玙白略带疑问的目光中淡定地吐出了一句,“没事,黑粉而已。”
这种事情他已经很习惯了啦~
宋玙白:……你别给我习惯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啊喂!!!
吐槽归吐槽,但他们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全然不知道此刻,乐济文听着电话里头的忙音,差点没气得直接摔了手机。
乐宴平挂了他的电话,这个小兔崽子竟然敢挂他的电话!
好好好,果然,攀上了高枝以后就是不一样啊。
想到自己刚才查到的价格,乐济文目光阴冷地望着街对面的高档住宅,死死地捏紧了拳头。
乐济文打小就觉得,他这个弟弟实在是生的讨人厌得紧。
因为做贼心虚,又怕小孩子乱说败露了事实,所以在最开始的那几年里他爸妈始终没敢声张,只一口咬死了乐宴平就是自己的孩子。
但那两个老不死的不知道的是,在他们把乐宴平抱回来的第一天晚上,乐济文就站在床边冲着这个“亲弟弟”伸出了手。
什么是弟弟?
弟弟这种生物,就是来抢他东西的讨债鬼。
就像隔壁李叔家的小儿子一样,自从那个小屁孩出生以后,他家大儿子就没有一天不挨打的。
乐济文怎么能允许自己变成那样呢?弟弟这种玩意,就合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可惜,那个时候的乐济文怕挨打,所以最终他没敢动手。
但这并不妨碍这个危险的想法在乐济文的脑子徘徊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有一天,他忽然发现没有必要。
小孩子其实要比大人想象中的更加敏感,乐济文几乎是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爸妈根本不喜欢他这个弟弟。
甚至,有了弟弟以后,乐济文反而过得更好了。家务,劳作,打骂……所有的这些恶心事都再也轮不到他的身上。
除了不明白他妈为什么总是会看着出村的那条路叹气外,他对所有的事都乐见其。有时候心情好了,甚至还会施舍给乐宴平一点他吃剩下的饼干碎屑。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概有六年,乐宴平到了该上学的年纪。
因为政策原因,哪怕乐父乐母再不乐意,他们也得把人送去学校。
于是很快,他们便发现这孩子惊人的聪明。
听着来家访的老师对乐宴平大夸特夸的时候,乐济文又一次地感觉到了危机。
他的成绩不好,他没有乐宴平那么听话,还经常喜欢惹是生非。
爸妈会不会因为这个开始喜欢乐宴平?
一想到自己和乐宴平的处境可能会颠倒,乐济文心中便开始害怕。
时隔六年,他又一次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动手。然而等老师离开后,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看到他妈暴跳如雷地抄起了皮带。
那是乐宴平被打得最狠的一次,纵使乐济文只是个旁观者,他都觉得有些害怕。
也就是在这一次,他知道了那个真相——
乐宴平不是他妈亲生的,他是他妈偷换来的。
而他的亲弟弟,他爸妈的亲儿子,则被换去了城里一个富贵人家家里享福。
那一刻,乐济文恨上了所有人。
乐宴平有错!错在他的出身,错在他为什么就不能早出生几年!
他爸妈也有错!他们为什么要偏爱那个该死的弟弟!
他那个弟弟更是错!都是一个爹妈生的,凭什么他就可以过富贵人家的生活,而乐济文却要呆在这个小村里贫苦地过一辈子!
凭什么,被换过去的人不是他!
这个问题,乐济文在心里问了无数遍。
可惜事实无法更改,所以他只能通过别的方式发泄自己的怒火。
乐济文只比乐宴平大两岁,在那所小学初中一体的学校里,他可以和他这位假弟弟,一起待上很久很久。
他亲眼看着乐宴平那双恶心的眼睛一天天暗下来,从此,再也没有人会夸乐宴平聪明了,也再也没有人,会喜欢乐宴平了。
所以,就算被谢家接回去了又怎么样。
乐宴平不依旧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存在。而他那个讨人厌的亲弟弟,不也还是坐在谢家大少爷的位置上,风光无限。
已经低到泥里的人不值得乐济文再去浪费时间了,于是这两年里,他的矛头一直都全心全意地指向着谢折衣。
结果,现在竟然告诉他乐宴平活得很好。
乐济文能容忍谢折衣比他好,毕竟只有这样他才有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提款机。但是乐宴平……
呵,一个被他踩在脚底下踩了大半辈子的人,他凭什么比他好,他怎么敢比他好。
本来乐济文还好心地想着先和人交流交流感情,既然乐宴平不需要,那他就不客气了。
找到事先看好的几个营销账号,他挨个发过去一条:
【我这有个惊天大瓜,要不要】
乐宴平,你不是喜欢猫么?那这份大礼,你一定会很喜欢的。看着手机里的视频,乐济文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而此刻,黎承枫的飞机才刚刚落地。
他有些疲累地捏了捏自个儿的眉心,一边等着自个儿的行李被行李提取处吐出来,一边顺手关闭了手机的飞行模式。
在看到消息栏上99+的信息后,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还不及动作助理的电话就直接打了进来。
“黎哥!我的天,你可终于接电话了!”
“别急,你慢慢说。”黎承枫道,“是不是乐宴平出什么事了?”
助理:“是,大概半个小时前有人给我们发来了一个视频,文件我已经给您发过去了,里面的内容,是……”
他顿了顿,硬压下心中的不忍,艰难地继续道:“是乐宴平在虐猫……”
“你说什么?不可能。”黎承枫心下一怔,“视频查过了么,有没有合成,是真的么?”
“技术部已经查过了,他们说视频是真的,没有问题。黎哥,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乐宴平人呢?问过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么?对方什么要求?”
“乐宴平那儿还没打通电话,估计是睡了。对方说要二十万,否则明早八点这条视频就会直接被发出去。”
闻言,黎承枫顿时忍不住骂了一声,“叫公关部门时刻待命,我去找乐宴平。”
一路踩着限速将车开得飞起,原本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硬是被黎承枫缩短了半个多小时。
狂摁数次门铃后,他终于将乐宴平叫了起来。
“黎大哥?”乐宴平看着气喘吁吁的黎承枫有些懵圈地叫了一声,“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黎承枫没说话,将视频调出来递给了乐宴平,他才道:“你先看看这个。”
方一摁下播放键,猫儿凄厉的叫声便瞬间响彻了整间屋子。
小橘猫这一声被吓得直接炸了毛,咪咪呜呜地叫唤着就从窝里爬出来想往乐宴平的身上蹭,然而这一次,它却没有等来它想要的抱抱。
乐宴平沉默地矗立在原地,稍长的发丝随着他低头的动作遮住了他的眼,叫人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直到三分钟后,这骇人的声响才终于停止。
视频的进度条走到了头,最终的画面定格在了“乐宴平”那双空洞的眼,而他的手上,还死死握着那块沾满红色的石头。
“小乐,我相信你肯定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但是,你得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黎承枫是真的很急,毕竟乐宴平白天才刚因为带猫去宠物医院上了热搜,在这关头爆出这条视频,舆论的反扑能直接把这孩子压死!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乐宴平竟然点了点头。
“里面的是我。”他道。
“乐宴平。”黎承枫的声音顿时沉了下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最好给我想清楚再开口,这条视频马上今天八点就会被发布到网上,如果你不解释清楚,这玩意能直接弄死你。”
“我知道。”
乐宴平轻道着,弯下腰将脚边急得团团转的猫儿抱了起来。再抬眼看向黎承枫时,他的目光分外平淡,一如一汪望不见底的深潭。
这视频里的确实是他。
或者说,确实是那个已经在几乎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悄然离开的孩子。
乐宴平一开始其实并没有想起来这是什么,因为在他接收的记忆里根本就不存在这一段。
然而看着看着,往昔的画面就如同这个视频一般,自动在他的脑海里开启了回放。
就此,乐宴平终于知道了那个孩子曾经竭尽全力,也想要忘记的一切。
“乐宴平”其实真的很喜欢上学。
因为在学校里,他可以吃一顿饱饱的午饭,不会有做不完的家务,也不会有不知何时就会忽然落下的皮带。
尽管他没有朋友受人排挤,但在上课铃声敲响后的四十分钟里,他可以暂时脱离这个令人窒息的世界,安安静静不受打扰地听语文老师讲一个有趣的故事,或者,听数学老师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一个无聊的冷笑话。
如果可以的话,“乐宴平”真的希望下课铃声可以永远不要响起。
可惜,他的愿望从来就没有实现过。一旦下课铃声响起,那么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等待他的往往都是同学的戏弄。
“嘿!小傻子!”
他们经常这么叫他,“乐宴平”想反驳,但看着自己空白零分的试卷,所有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一年级的时候,“乐宴平”曾经是老师们最喜欢的小孩。
他聪明,记性好。古诗课文,单词公式,在其他同学还在辛苦背诵的时候,他只要看过一眼就能全部记住。
老师对此喜出望外,而第一次测验的时候,“乐宴平”也不负众望地考了第一。
拿着他全科满分的试卷,班主任摸着他的头,说她要去他家家访,要和他的爸爸妈妈好好表扬他。
那天回去后,“乐宴平”期待了很久。他以为这样爸爸妈妈就会喜欢他,这样他以后就可以少挨几顿打,也可以不用再饿肚子。
老师真的去了,但那一天最后却成了“乐宴平”的噩梦。
【让你显摆,让你聪明,厉害是吧,老娘特么打死你……】
皮带打在身上真的很疼,“乐宴平”一度以为自己会被打死,他哭着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直到晕厥,等到再次醒来后,他永远记住了那种疼。
此后,他再也不敢拿起笔。
第一次交白卷的时候,老师只当他是顽皮,后来一次又一次,他最终看到了老师失望的眼神。
他成了一个坏孩子,他不想这样,可他没有办法。
自从哥哥的欺负从家里追到了学校以后,“乐宴平”的日子就越发难过了起来。小孩反抗不了,于是,他就只能躲起来。
然后,小孩在钻进草丛躲避恶作剧的时候,在墙角发现了一只猫——
很瘦,很小,甚至都还不怎么会走路,却颤颤巍巍地靠近了小孩,很轻很轻地舔了一下他的手指。
那一刻,“乐宴平”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颤了颤。
他也有朋友了。小孩想。
“乐宴平”偷偷养起了这只猫。
小猫没有吃的,他就每天把自己的午饭省下一些喂给它;小猫没有窝,他就用自己的碎布衣服混着树叶子给它做了个小窝。
看着自己的朋友一天天长大,从小小一只弱不禁风,变得能跑能跳威风凛凛,“乐宴平”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
他想让猫儿再吃的好一点,于是那一天中午,他把学校发的鸡腿偷偷留了下来,趁着午休跑去了那一片草丛。
“乐宴平”没有注意到身后尾随的人,甚至直到他被推倒在地的那一刻,他都没能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身体的条件反射已经让他习惯性的蜷缩起来护住了自己的头,好让自己能挨过接下来的那一顿打。
可是这一次,比拳头先一步来到的是猫儿的嘶吼。
那只猫儿就那么从草丛里蹿了出来,挥着爪子狠狠地挠上了乐济文的腿,然后,它就被吃痛的乐济文给一脚踢开了。
这一脚踢得很重,小猫直接被踢飞在了墙上。等掉在地上时,它还在轻声地呜咽着。
然而,气急败坏的乐济文并不觉得解气。眼见着他还要上前再补两脚,“乐宴平”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直接挣脱了其余两人的压制扑上去护住了猫儿。
他被打没关系的。“乐宴平”想。只要猫没事就可以。
无意识间落下的眼泪顺着脸庞滑落,身下的小猫艰难转过了脑袋,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舔他。
“乐宴平”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然后在泪眼朦胧间,他被人整个架了起来。
乐济文饶有兴致地看了看他,又瞥了眼地上奄奄一息的小猫。忽然,他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
“乐宴平,你是不是很喜欢它呀?”
乐宴平瞪着他,没有说话。
乐济文难得的没有生气,他只是在四处慢条斯理地逛了一圈,最后挑了块石头塞进了乐宴平的手里。
“既然你那么喜欢它,那就你来吧。不然,我就告诉爸妈你放猫挠我。你猜,他们知道了会不会打死你?”
“不,或许也用不着他们,我可以先打死你。”
那是“乐宴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绝望。
“后来发生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乐宴平抱着猫说得波澜不惊,结果反而是黎承枫先一步地忍不住了,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一个你字出口复又顿住,黎承枫半晌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最后,也只冒出了一句“对不起”。
乐宴平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向自己道歉。
黎承枫:“刚才吼了你,对不起。你……还好么?”
乐宴平:“挺好的。”
虽然黎承枫多半不信,但他说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实话。
毕竟,他有什么好难过的呢?乐宴平又不是那个经历了这一切不公的孩子,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旁观者是没有资格为亲历者难过的,因为这种多余的同情根本无济于事。它既不能受害者过得更好,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暴行。
只是,小乐大人虽然确实做惯了旁观者,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只会做旁观者。
敛下眸中的冷意,乐宴平问:“黎大哥,你打算怎么办?”
黎承枫沉吟片刻,道:“视频的发布多半是组织不了的,有人贪财找了我们,可谁知道暗地里到底还藏了多少蠢蠢欲动的玩意。”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要是能有真实情况的完整视频就好了。”
虽然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公关运作,但再怎么样,都不会有这个最为直接的铁证来得有力。
可是那些施暴者既然敢把视频放出来,他们又怎么会留下自己的罪证。
“但是人还在。”乐宴平指尖轻点着几案,一向温和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的清冷淡漠,“或许,我可以提供一个名单。”
一个,很全的名单。
施暴的人,冷漠的人,叫好的人,嬉笑的人……
不大的学校里人来人往,在那一片绝望中,年幼的孩子看见了许多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来拉他一把。
但是幸好,他是个记性很好的孩子。
随着一个个名字被按照分类逐个跃然纸上,乐宴平忽然勾了勾唇角,意有所指地道:“说起来黎大哥你知道么?很多施暴的人其实并不觉得自己在做一件错事,更多的时候,他们会更喜欢把这种事当成一个值得自豪的谈资。”
“你说,这些人里会不会有这种人呢?”
黎承枫闻言眯了眯眼,心下顿时有了想法。
待乐宴平不急不缓地落下了最后一个笔画后,他将写满了人名的纸条细致地收进内袋,站起身嘱咐道:
“小乐,等到天亮以后视频发出,网上一定会乱一阵的。你把手机关机什么都别看,也不要出门。等下我的助理会过来,你有需要都交给他去办就好。”
“至于接下来的事,就放心交给我和公司吧。”
乐宴平点点头应了好。
他站在落地窗前,目送着黎承枫匆匆离去的背影。直到人彻底消失在道路的拐角再也望不见后,乐宴平才收回了视线,重新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名字。
乐济文。
最后一个,也是一切的根源。乐宴平却偏偏没有把这个名字交给黎承枫。
轻点的笔尖在这三个字后留下了一连串的墨迹。乐宴平静静地看了会儿后,摸出手机点开了通讯录的黑名单。
昨晚那个被他拉黑的手机号此刻正躺在名单最上层,张牙舞爪的,显得格外的刺眼。
于是,乐宴平便将这个号码移了出来。手机的屏幕停留在了这串数字的信息界面,他闭目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坐到了天明。
在时针转到数字八的那一刻,乐宴平睁开眼,伸手摁下了通话键。
就像他所猜想的那样,对面几乎是一瞬秒接。
“喂。”电话那头的人明知故问地道,“哪位啊?”
“乐济文。”
听见乐宴平满溢着心力交瘁的声音时,乐济文一下子就乐了起来:“哟,我还当是谁一大早地给我打电话呢,这不是咱们回归豪门的大明星大红人嘛~怎么了呀?找我有事?”
“是不是你做的……”乐宴平呼吸急促地问,“是不是你!”
“什么是不是的,乐宴平,你该不会是得了失心疯了吧~”
满意地看着电脑上已然炸开了锅的微博和节节攀深的热度,乐济文得意洋洋地道:
“哦对了,差点忘了和你说一声恭喜了,昨儿刚上热搜今天就又上。诶呀诶呀,真不愧是大明星啊~你开心么?”
“乐济文!”乐宴平一声暴喝,“我*你个混蛋,你怎么敢的!!!我*你个死乡巴佬你他妈凭什么!”
乐济文的脸色瞬间阴沉,“狗崽子你他妈敢骂我?不过就是个废物玩意,披上层皮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小兔崽子,如果有些东西你忘了的话,我不介意大发慈悲地帮好好你回忆一下?”
说到这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对了,说起来你最近新养的那个小玩意,还真是可爱哈?”
“闭嘴!闭嘴!你他妈给我闭嘴!”
猝不及防下再次席卷而来的噩梦终于彻底湮灭了乐宴平的理智,而崩溃过后紧接着的便是绝望地啜泣:
“乐济文,我已经离开乐家了,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没关系?呵,”乐济文残忍地笑起来,“这样吧乐宴平,我给你个机会。”
“今晚八点,带着你那只杂毛猫过来找我,地址我一会儿会发给你。顺便,我劝你最好别想跑,毕竟这种有意思的视频,我手里可还有很多。”
说罢,电话便被乐济文直接挂断了。
开了静音的手机被随意地扔到了一边。
团在沙发上的猫儿动了动耳朵,见自家主人终于停下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大喊后,它高兴地咪了一声跑过来,将小脑袋挤进了乐宴平的手心里。
而此刻的乐宴平……
所以说啊,手机确实是个好东西。不需要见面就能和人完成通话,方便又快速,可真是帮他省去了不少的功夫。
乐宴平一边帮小猫顺毛一边想,眼底划过了一抹狡黠的笑意。
如果乐济文此刻这里的话,那他就会发现那个在电话中歇斯底里崩溃大哭的乐宴平,根本从头至尾都泰然自若地坐在沙发上。
整个人脸不红心不跳的,甚至连呼吸都没乱过一分。
可惜乐济文不在,他也看不到。所以,他对自己听到的一切深信不疑。
那个窝囊废估计这会儿得吓死了吧。
把地址给乐宴平发过去后,乐济文得意地想着,伸了个懒腰便倒头躺上了床。
艹,都怪乐宴平这个小兔崽子,要不是他乐济文怎么可能这么早就起来。等到了晚上,他一定要给人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这般想着,乐济文沉沉地睡了过去,全然不知道此刻的乐宴平,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温度如果加得太快,那青蛙是会逃走的。
如果不想让青蛙逃走,那就只好费点功夫,创造一片温暖而又熟悉的水域——
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会如青蛙所希望的那样发展。温暖会让它惰怠,熟悉会让它迟钝。
如此,它就永远不会发现那团正在悄无声息中燃烧着的火焰,直到,彻底无处可逃。
不就是有趣的东西嘛,他也有。希望今天他也能给乐济文,一个永生难忘的美好夜晚。
乐宴平兀自想着,垂眸看向正躺在他膝上认真玩球的小橘猫,眉眼间尽是温和。
说起来也是巧合,“乐宴平”小时候捡着的那只,也是一只橘猫来着。
第40章 担心 而现在,他只关心该怎么做才能帮……
“@精选好瓜:对不起, 但是瓜某我实在是忍不了!给大家看看某刚因为爱猫人设而上热搜的当红明星,私底下真实的面目!
什么温和良善淑质英才,那不过是恶魔为了掩盖自己的暴行而批上的人皮。瓜某我真的很想问一句:你难道就不怕遭报应么!
视频证据附上!”
和黎承枫预料的情况一样, 早上八点,营销号将视频放出不到五分钟,相关热搜就在铺天盖地的漫骂声中一举登顶。
#乐宴平虐待动物#
#乐宴平爱猫人设崩塌#
#乐宴平滚出娱乐圈#
……
【卧槽, 那昨天那只小猫现在还好么?!乐宴平你个天杀的!!!】
【那个视频看得我恶心死了,那只猫才多大啊, 姓乐的怎么就下得去手!】
【乐宴平去死去死去死!】
【怎么回事, 光映和乐宴平怎么还不发声明!快给老娘滚出来解释!】
【还用问么,因为没得洗了呗,光映老板这会儿都该后悔死了吧, 说不定等下就直接出解约公告了。】
【诶, 你们说,天诚当初那么坚决地和乐宴平划清界线, 是不是就是因为他们早就知道乐宴平私底下这么恶心啊。】
【有可能……】
愤怒的网友一窝蜂地涌进了公司和乐宴平的个人账号想讨个说法, 无数爱宠博主也在同时发声,评论区几乎是一瞬间就成了一滩乌烟瘴气的烂泥。
“黎哥,这样下去不行啊,那篇稿子要现在发么?”公关部员工看着后台暴涨的数据, 只觉得自己的头皮发麻,本来就已经没剩几根的头发此刻更是接二连三地飘。
“这样下去, 别说乐宴平和公司了,现在连萧策老师的账号都开始遭殃了。”
黎承枫嗯了一声, 对此并没有感到意外。
其实不单只是萧策,江池落和《风云》节目那儿现在,也没好到哪儿去。
城门失火, 殃及池鱼。
乐宴平是靠着《风云》翻得身,而他和萧策、江池落两人的cp也都正火,这一出事简直就和直接掀桌没什么区别。
是以,从刚才到现在,黎承枫的电话早就已经被他们打爆了,而他每次接起来,都是一句直截了当的:“乐宴平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方都是有技术人员的,视频孰真孰假一查便知。没有直接撕破脸而是先过来问上一句,他们其实已经很厚道了。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黎承枫想。
“别急,什么都别发也什么都别说,公司上头如果问起来你就让他们直接来找我,出什么事都我来担。至于现在……”
他看了眼自己的信息界面,“再等一等吧。”
黎承枫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安排,就算到时候拿不回最直接的证据,他也有可以用来应急的plan b。
所以现在,先耐心地等一等。
不过说实在的,黎承枫其实并不担心这件事最后的结果,比起这个,他反而更加担心乐宴平的状态。
那个一直说着没事的孩子,真的没有事么?
还有就是,那份名单……
他终是忍不住给助理去了条消息:【乐宴平怎么样,没看手机吧?】
助理:【没事,放心吧黎哥,他手机都关机放在我这儿呢,看不了一点。】
黎承枫松了口气,复又嘱咐道:【行,总之你注意着点,如果有什么不对的立刻和我说。你也让他放心,这事我今天一定给他一个结果。】
【好的。】助理道,【不过黎哥,我觉得你可能不用特别担心他。】
然后,一张图片便唰得弹了出来。
【你看,黎哥。】偷偷摸摸进房间偷拍完的助理,一面蹑手蹑脚地溜睡了出来,一面发消息道,【人睡得老香了。】
看着那张照片,黎承枫不由自主地沉默了一瞬:嗯……还真是,看得他都困了。
于是当萧策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黎承枫并没有立即接起来,而是将这张照片先给人转过去了以后,他才退回去摁了接听。
萧策:“他怎么样了?”
“你自己看图去,”黎承枫道,“不过,你就想不问点什么别的么?”
萧策没说话。
他只是切换到了聊天界面,点开了黎承枫发来的图片。然后,便看见了一只把自己整个都埋在被子里的小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侧躺的原因,乐昭的脸在照片上看起来肉嘟嘟的,感觉格外得好捏。而在他的枕头边,猫儿正蜷缩着躺在那儿,一人一猫两个脑袋亲昵地抵在一块,睡得十分香甜。
担忧的心总算是放下了稍许,萧策轻舒了口气摁了保存,才漠然道:“有问的必要么?”
黎承枫:“呃……没有么?”
正常不是都该问一句事情的真相么?
“难道我问了,真相就能改变么?”萧策声音清冷,“如果不会那就没有必要,就算问得再多,也无法挽回已经发生的事实。”
小孩被欺负了。
这是萧策唯一在乎的事,而现在,他只关心该怎么做才帮小孩撑腰。
“你有什么安排?需要我做什么?还是说,随便我?”
闻言,黎承枫连忙道:“不用,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可以放心,不过……有件事我稍微有点在意。”
“小乐他给了我一份名单,但这上面应该缺了一个人。”
萧策:“谁?”
“你之前说过,小乐和谢折衣是被抱错的对吧?除了谢折衣,那对养父母还有一个儿子,也就是小乐的养兄,这件事里一定有他的参与,但是小乐并没有把他的名字给我。”
那是乐宴平最不可能忘记的人,然而他却偏偏没有写出这个名字。
“小乐应该是不想让我查,我也就没说,但我想来想去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老萧,你对他家的情况比较了解,有没有听他说起过这个人。”
“没有,”萧策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皱,“我去查查这个人,还有什么别的事么?”
“有啊。”黎承枫道,“记得提前编辑好微博。”
——————————————
乐宴平这一觉,直接补到了午后才堪堪醒来。
都说觉睡多了容易让人变得懒散,小乐大人以前没机会,今儿难得体验了一次,才发现这话说得是一点没错。
嗯,他有点不想起。
抱着猫在床上磨蹭了好一会儿,乐宴平才终于摆脱了床榻的封印。爬起来洗漱了一下后推门出去,便看见了正半瘫在沙发上打游戏的小助理。
见他出来,小助理赶忙扔下手机站起了身:“乐老师,您醒啦~是要吃午饭嘛,想吃什么我帮您点啊。”
乐宴平点点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后,他道:“有点想吃烧烤或者火锅。”
小助理大手一挥:“好!那我们现在吃烧烤晚上吃火锅!”
黎哥早就说了,要他尽量满足乐宴平的全部要求,务必要保证好人的身心愉悦!
他当即就拿出手机准备点餐,然而下一刻,便听见乐宴平问:“可以给我一下我的手机么?”
“啊……”小助理怔了怔,有些为难地道,“那个乐老师,黎哥说了让您不要担心,这件事他今天一定解决,所以,您就别看了吧。”
那些个网友一个个都听风就是雨的,骂人的火力是真的足,小助理刚才只是不小心点开推送看到了一眼,都觉得心有戚戚,这要是被乐宴平看到了……
乐宴平温和地笑了笑,“谢谢你,不过你误会了,我不是想看这个。我就是看到你打游戏手有点痒,也想玩而已。”
“你放心,微博什么我都已经卸掉了,其他有的没的也都开了消息免打扰。所以……可以给我玩一会儿嘛?”
说着,乐宴平眨眨眼,有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小助理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上中了一箭,勉力强撑道:“可是……”
乐宴平:“实在不行,你可以先检查一遍,我保证我什么都看不到的。”
小助理:……
萧哥说要让他保证乐宴平的身心健康,那他让人打游戏的话,应该也可以算吧。
好一番自我洗脑后,小助理成功地说服了自己。
但他到底还谨记着自己的本质工作,将手机打开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发现确实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消息推送后,才终于放心地交给了乐宴平。
“对了,乐老师,你玩什么游戏啊?我看看我会不会玩,会的话我们可以一起组……”
看着屏幕上那个简洁明了的游戏界面,小助理默默把那个队字咽了下去。
跳一跳啊,那没事了,他还是去帮人点饭吧……
等等!乐宴平,玩跳一跳?真的假的?!他该不会……是借着玩游戏当借口偷偷看情况吧!
小助理心下顿时一阵紧张。他再没有点餐的心思,手下一顿狂点着就悄悄咪咪地把脑袋凑了过去。
嘟嘟嘟哒,嘟嘟嘟哒……
单调的音效在多次重复后开始逐渐变得魔性洗脑,而小助理也终于忍不住地开了口:“那个乐老师,这个唱片盒,你可以多停一会儿的。”
乐宴平:诶?
“多停一会儿有加分。”
话落便是一声叮咚,随后“+30”的字符便随着音乐的响起,幽幽地从唱片盒上冒了出来。
乐宴平:哦豁⊙▽⊙!
小乐大人忽然觉得自己又可以了。最高纪录!他来了!!!
“谢谢你。”他真挚地同小助理道了谢,“就是,请问可以不加这么多辣嘛?”
啥?
小助理茫然地一低头,便瞧见自个儿手机屏幕上的购物车里赫然写着——“加辣 x99”。
小助理:……对不起。
听着乐宴平报出的菜名,小助理收敛心神,低下头开始认真地点起菜。于是,他便完全没能注意到,乐宴平此刻的手机界面已经悄然换了个模样。
【你确定他今晚会来?】
【当然】^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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