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谢铭迟已经在傀界里经历过三天两晚的生死时刻,但距离他被吸进镜子里也只是过去了十五分钟。
就好像真的只是做了一个短暂却充实的噩梦。
连眼睛都不红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贺岐已经站不住了,“噗叽”一下坐到沙发上,双眼呆滞:“哥……我记得无秋哥说,你快死了?”
谢铭迟抽了抽嘴角:“……是吧,鬼火女孩也是这么说的。”
但就算在现实里健康强壮如一头牛,莫名其妙被拉进傀界去,大概也算是快死的人了。
“不行,哥,”贺岐皱着眉,一拍大腿,“咱们明天去医院检查!”
谢铭迟叹了口气,但也没反驳:“行,明天去。现在没事了,先去睡觉吧。”
贺岐还在问:“那我们以后还会进傀界吗?”
谢铭迟:“不知道,睡吧。”
贺岐:“我们还能见到无秋哥和绯年哥吗?”
谢铭迟:“……不知道,睡。”
贺岐:“你有留无秋哥的联系方式吗?”
谢铭迟:“……”
他不想说话了,给了贺岐一个眼刀。
贺岐立刻心领神会地闭了嘴,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屁颠屁颠朝房间去了。
片刻后,谢铭迟看了一圈客厅,顿了一会儿,也回到了自己房间。
裹上被子,但谢铭迟却迟迟无法入睡。
大概是受了傀界里的影响,他甚至有点害怕自己闭眼再睁眼之后会碰到贴脸杀。
看来在傀界里的影响也会投射到现实,只是会轻一些,但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一直到了天光已经蒙蒙亮,睡意才如洪水般袭来。
……
第二天一早,贺岐就无比亢奋地叫谢铭迟起床去医院。
谢铭迟睡眼惺忪地去洗漱,正准备把手腕上的手链解下来,却看着它突然愣住了。
他记得那两颗变成金色的珠子在最左边。
而现在珠子到了右边。
他发誓昨晚他绝对没有动过它。
谢铭迟皱了眉,没有动那手链,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想。
收拾好东西,在经过一楼餐厅时,贺岐的注意力被桌上的豆腐脑和油条吸引了过去:“诶,哥,你去买的早饭?”
谢铭迟:“……”
他有时候真的想把贺岐的脑袋拆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贺岐把他叫起来的,他哪来的时间去买早餐?
但谢铭迟还是不动声色地答应:“嗯,我买的。”
贺岐正准备去打开包装吃,谢铭迟就一把抢过袋子。
喷香的油条和热乎乎的豆腐脑就在手上的纸袋里,包装得很好,还用的是保温袋。
油条金黄酥脆,只是看着就觉得很有食欲,吸引着早起饥肠辘辘的他们。
谢铭迟说:“已经凉了别吃了,出门给你买新的。”
贺岐:“?”
他哥什么时候这么浪费了?凉了微波炉加热一下不好吗?
再说哪儿凉了?
但谢铭迟已经快步走出门去,直接连袋子带早餐全都扔进了门口垃圾桶。
为了清净,谢铭迟买的是郊区的别墅,离市中心有点距离,所以他干脆就开车带贺岐过去。
一路上,贺岐的注意力都在车窗外,他从没觉得自己的生活环境这么亲切过。
甚至都想给绿化带一个深情的拥抱。
谢铭迟就不一样了。
今天出门到市中心,和平时的差距有点大。
最显著的区别就是,“那些东西”一直都没有出现过。
他深吸一口气,想到了之前萦绕耳边的那些话——
“你不得好死。”
“凭什么让我留下?”
“你合该这样……不得解脱!”
都是恶毒的诅咒啊……好在今天没有出现。
没了“那些东西”分神,谢铭迟顺利地到达了医院,在贺岐慌张匆忙的脚步下做了各项检查。
但一直等到晚上,等到所有结果下来,所有的报告单上都显示他非常正常。
简直再正常不过了!身体各项机能稳定且良好。
他壮得像头牛。
谢铭迟死活没看出来自己怎么就快死了。
贺岐也不明白:“哥,是不是检查出错了啊?会不会这里的医生是庸医?”
谢铭迟赶紧捂住他的嘴:“在医院说这种话,你疯了??”
贺岐连忙闭嘴,两人飞速出了医院。
既然没什么问题,谢铭迟打算直接回家,贺岐虽然还是担心,但天色已晚,他决定明天再叫谢铭迟换家医院看看。
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郊区,谢铭迟注意到有一栋别墅的二楼开了灯。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那栋别墅好像一直没有卖出去,据说是闹鬼,风水不太好,连带着它周围的几栋都卖不出去。
连谢铭迟都是买了离它最远的那一栋。
不过今天那栋别墅竟然开灯了,难道是卖出去了?
如果闹鬼的事是真的,这家人可能不久之后也要搬走了吧。
胡思乱想之间,两人已经到了家。
因为贺岐刚高考结束还在放假,谢铭迟也就请了两个月假赋闲在家,两人折腾了一天,于是很快洗漱完回到了自己房间休息。
有了早上手链的事,谢铭迟留了个心眼,没直接睡着,而是闭目养神。
这样的姿势一直维持了几个小时,估计已经到了凌晨三四点钟,谢铭迟就快抵挡不住瞌睡虫的侵袭。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自己的房间里响起了脚步声。
声音很轻,如果不是全神贯注去听几乎听不见。
但有了上个傀界的锻炼,谢铭迟现在对奇怪的声音格外敏感,瞬间就绷紧了神经,仔细分辨着脚步声。
他努力伪装着自己的呼吸,特意让呼吸变得绵长均匀,像是熟睡的状态,眼睛依旧没有睁开。
近了……近了……近了……
脚步声停在了他的床前。
谢铭迟感受到有一双视线注视了自己一会儿,随后,就有手指触碰上了他的手腕。
就是现在!
谢铭迟立刻反转手腕抓住了那人的胳膊,同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抓到你了!”
他没拉住窗帘,床边人的脸在月光的照耀下就十分清晰。
万无秋怔了一会儿,笑了:“装睡?”
谢铭迟“哼”了声:“猜到是你,所以就等一等。”
他停顿片刻,嘴角也勾起了笑容:“你说是吧,我的鬼傀。”
万无秋看了他一会儿,笑意不减:“你知道了?”
“难道你撒谎的技术很高超吗?”谢铭迟有点无语,“你不觉得自己破绽百出?”
“唔……还行,”万无秋思考了一会儿,“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谢铭迟说:“从你说要和我联盟开始。”
其实万无秋的话有道理,小范围的盟友总比大范围可靠,但问题就出在万无秋说自己是一个老手,却找新人联盟。
新人有什么用?不添乱就不错了。
但万无秋既不是要用他来试验死亡规则,又不嫌弃他是个新人。虽然他在傀界里的表现确实说得过去,但一个刚认识的人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连小肖都说了,他的红眼睛看着就不健康。
正常人都是畏而远之,万无秋却一直凑上来。
再者,他能直接看出贺岐不是谢铭迟的鬼傀,也存疑。
这几天的接触下来,虽然谢铭迟偶尔也能看出谁是傀儡师谁是鬼傀,但总有不确定的时候,比如小肖和褚优,其实他就不是很确定。
再说了,他都已经把手链戴在手上了,贺岐也在旁边,万无秋却觉得贺岐不是他的鬼傀。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万无秋知道谁是他的鬼傀。
还有杜先生的游戏,谢铭迟后来想通了,其实他就是挑出了两队搭档,万无秋只是为了混淆他的试听,才说是自己动了手脚。
莫名其妙出现,却遇见得很巧,几天的生死存亡下来都一起度过……
虽然宣称沈绯年是他的鬼傀,但却看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默契——起码进过许多个傀界的搭档不该是这样……
还有回到现实之后,谢铭迟手链的位置莫名颠了个,餐桌上突然出现的早餐……
他只能认作是自己“走丢”的鬼傀回了家,“好心”做了这些。
这些总结下来,谢铭迟99.99%肯定万无秋就是他的鬼傀。
而且万无秋似乎从头开始就没有很用心地遮掩。
万无秋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要出去转转吗?顺便聊聊天。”
夏天夜里的凉爽很是透人心脾,再加上前一天下过雨,雨水潮湿的味道为夜里添了一份凉气。
谢铭迟没有叫醒贺岐,和万无秋走出了别墅,开始在周围转悠。
谢铭迟问:“我记得选鬼傀的时候,你不长这样。”
“对,那是我以前的样子,”万无秋点头,“但是你可能觉得那样的我更熟悉,选我的几率更大。”
谢铭迟刚想问这是什么原理,突然就想到自己当初确实一眼就选中了万无秋,于是硬调转话头:“你说过傀儡师和鬼傀之间一般是有联系的?”
万无秋:“对。”
谢铭迟:“可你那个样子明明就是个古代人。”
“谁说不是呢,”万无秋摸着下巴说,“也许是前世姻缘?”
谢铭迟:“……”
他不想理人了。
万无秋就笑道:“哎哎哎,开个玩笑,也不是。你记不记得我说过以前邻居家有个小孩,经常来我家找我。”
谢铭迟:“昂。”
谢铭迟:“……那是我??”
万无秋说:“是啊,你可以当作那是上辈子的你。”
谢铭迟瞬间面色复杂:“不是,那你死了有多久了?”
夜风轻轻吹过,万无秋没有很快回答他。
意识到了自己失言,谢铭迟立马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
“差不多一千年吧,”万无秋思考一会儿后给出了这个答案,“我没仔细数过。”
谢铭迟哑然。
半晌他才说:“一直不入轮回?”
万无秋笑了:“不是说过吗,我在等人。”
谢铭迟:“等谁?”
万无秋:“你。”
蝉鸣鼓噪,连带着前面的灯都昏暗不清。
谢铭迟有点受不了这个微妙的气氛,换了个话题:“那沈绯年呢?他不是谁的鬼傀,为什么还能进傀界?”
万无秋认真解答:“按理来说不能,但他有一些特权,所以可以。”
谢铭迟问:“为什么有特权?”
万无秋:“可能因为资历大吧。”
谢铭迟:“他是你学弟?”
万无秋:“也是你学弟。”
谢铭迟:“所以我们都是同学——你也资历大,也可以有特权。”
万无秋笑叹一口气:“算是吧,你思考问题的方式还是很独特。”
谢铭迟知道他这是在和“前世”的自己作比较,心里有些抵触:“我已经在过这辈子了。”
万无秋点头:“我知道。往事千年,云烟而已。”
谢铭迟踌躇片刻,开口:“我们,会一直进傀界吗?”
万无秋抬头看了看天:“会吧,直到你彻底健康为止。”
谢铭迟不解:“我到底怎么了?”
他明明检查之后什么事都没有。
“没什么大事,就是比较麻烦,”万无秋敷衍过这个话题,“唔……不过我要提醒你一下,我们好像走到了什么别的地方。”
谢铭迟瞬间警觉,朝四周看去。
他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那栋闹鬼的别墅附近!
而那栋原本闹鬼的别墅,已然变成了一座看起来十分有年纪的古堡。
古堡之上,有一扇窗户里面亮着诡异的红光。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站在窗边,慢慢把手放在了窗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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