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山雨欲来
“姜都尉,咱们后会有期。”
来到太子府外,随行的侍从们已将他们的马匹牵到了门外,众人翻身上马,苟良兴还颇为挑衅的回头问候了姜泽一句。
“下次见面,你们就不会有今晚这样好的运气了。”
姜泽半点没将他的挑衅放在眼里,反正今晚注定是杀不了这几个人的,多说也无益,不过十天的时间,他等得起。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姜都尉年轻气盛我可以理解,但可不要因一时的气盛而错估自身的实力。”
作为一个合格的暂时合作者,翁太安虽不喜欢苟良兴这种身处险境还要处处挑衅别人的举动,但在其余人的注视下又不能一言不发,遂也站了出来。
“城门只为你们打开半柱香的时间,马骑得快的话,就能在城门关闭的前一刻出城,不然我就当你们是自愿想要留下来了。”
“混蛋!”
姜泽话音未落,翁太安一行人就急急打马离去,生怕迟了就被关在城中,惊乱之中,苟良兴和栾颂的坐骑险些相撞。
“这个速度不行,得再滚快一点。”
谁能告诉他们,姜泽年纪轻轻的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这样的说话做派,很有刚刚太子问他们要不要考虑一下时的风范。但连太子都已经金口玉言放他们离去,他却偏偏还要设置一个的以半柱香为限的出城时间,明摆着就是要把他们留下来。
还自愿,自愿个屁,怎么可能让他得偿所愿!
这样想着,众人的马跑得更快了。
“怂货。”
姜泽看着他们绝尘而去的背影,冷哼了一声,就转身回了太子府。
而翁太安一行人策马疾驰到了城门之时,刚好看到守城的士卒正准备关门,急得放声高喊,让守城的士卒让他们先出去再关门,心里却产生了一股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里的绝望感,他们都知道,已经在关闭的城门,除非持有特殊手令,否则都不会让人通行的。
但现在他们的运气似乎特别好,在连喊了几声之后,正在关闭的大门居然有了停止关闭的迹象,看到了希望的几人急忙策马前行,不多时就来到城门处。
城墙之上,月色流淌,透过月色看向其上那个有些高高在上的身影,看到的却只有模糊的轮廓,面容掩映在夜色之中,是今夜城门的守将。
看到他们策马疾驰而来,及时叫停了正在关闭的城门,从城楼上略微测出一点身形询问道:“几位大人,现今已是城墙关闭的时间,怎么还要往城外去呀?”
“这位将军,我等皆是来参加殿下春宴之人,现因府中事务繁杂,特意请示了太子星夜赶回,还请将军通融一下,让我们离去。”
出言沟通的是翁太安,为此,他还特意把太子亲书的红贴从袖中拿出展示了一番,而尾随在他后面的苟良兴等人都在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向,生怕他们一个不讲武德就下令把己方人员拿下。
“原来是府君大人,什么事情如此紧急,一定要赶在今夜回去,深夜赶路凶险难料,太子在城中的别苑为大家准备了休憩的地方,何不休整一夜,其他的大人们,也是在那里休息的。”
守将通过红贴认出了翁太安的身份,突然客气起来的言语让他们略微松了口气,但接下来的挽留之语,又让他们冷汗连连。
“多谢将军挂心,只是事有紧急,我们得赶着回去处理,大家都同在太子麾下做事,还请将军通融通融。”
翁太安故作镇定的谢过守将之后,又再次提出了要此刻出城的请求,他在赌一个守将没有接到刻意安排可能。
城墙上的守将思忖了一下,才颇为为难的说出了那句让他们喜出望外的回答。
“府君大人这请求还真是有些为难末将了,城门关闭之时禁止出入是铁例,但看在你们都是自己人的份上,我就破例一次吧。”
说着,让看到他们策马而来就持着兵器堵在门口的士卒们让开了出城的通道。
“多谢将军,待来日再请您喝酒吃肉。”
翁太安看出城的通道的被让开,再次谢过守将之后,就头也不回的向着城外疾驰而去,其他人也动作迅速的尾随在后,出城心切的同时,也担心对方突然反悔要将他们留在城中,那真的哭都找不到坟头了。
好在对方守信,说让他们出城就让他们出城,中途也没弄出什么幺蛾子,搞得他们都在心里暗自嘀咕,回去要排查一下自家郡城的守将,可千万不能出现这种一听说是自家人就破例进出的存在。
太子不受皇上重视,根基果然不深,连这种不知底线的人也敢安排来守城,看来他们将来攻入古渡郡的时候,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艰难。
难怪会在春宴之上大搞新奇玩意儿,以此来吸引名士们的投靠,看得出是求贤如渴了。
直到行在最后的栾颂突然惊叫出声,他们骤然回望之时才发现栾颂头上的发冠被突然飞射而来的箭矢射落,整个人都差点随着箭矢一起坠马,好在他本人的求生欲爆棚,紧紧拉着缰绳不放才免除了坠马之灾。
而射出箭矢的人正是放他出城的守将,此刻正缓缓收回手中的弓弩。
翁太安等人对视一眼,不敢出言询问他意义何为,担心下一支飞射而出的箭矢就会落在自己的头上,默默收紧手中的缰绳,狂奔着离开。
身后远远传来守将的厉喝声:“这次看在太子的命令下暂且放你们一条生路,来日撞到我手里,只有死路一条,栾颂,记好了我叫韩破山,你的项上人头已经被我预定了!”
一通喊话搞得疲于奔命的众人冷汗直冒,被点了名的栾颂更是慌乱不堪,一直在心中回想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个韩破山,才让他这么惦记着自己的脑袋。
“韩破山是此前传闻中占据了古渡郡的匪徒,他还有一位名为计木区的军师,应该就是今天前来迎接我们的古渡郡新郡守计枢。”
直到远远逃离了古渡郡,又见没有追兵赶来后,众人一直提着的心才略微落下,也有余力来分析这兵荒马乱的一夜了。
栾颂是苟良兴的心腹,对于他上位郡守的手段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刚刚他见到的计枢的时候一时没有想起来,倒是后面韩破山的喊话提醒了他。
“您是说,计枢真的就是那个计枢!”
听到苟良兴这样说道,惊慌未定的栾颂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此前他就觉得计枢很可疑,但当初前来复命的死士曾信誓旦旦的保证过计枢是死的不能再死了,所以今日见到计枢之时,他也只是略微怀疑了一下,没敢去深入探究,没想到还真的就是同一个人。
“那些饭桶!”
气得狠狠拽了一下手中的缰绳,马匹受到紧勒之后受惊,险些又将他甩了下去,栾颂口中骂骂咧咧说着回去就要杀了它的气话,身上却不敢再有任何过激的动作,他回扶风郡还有数百里的距离,期间还要穿过广通郡,座下却只有这一匹坐骑,可不能出现任何闪失,不然他就只能骑着侍从的马回去了,这是让他更无法忍受的事情。
“你才是饭桶!只想着当郡守,却连尾巴都处理不干净。”
听他骂骂咧咧有些心烦的苟良兴回头骂了他一句,要不是念及他是栾家此刻的当家人,而他们又和太子彻底撕破了脸皮正是用人之际,苟良兴恨不得将他拉下马踢上几脚。
“好了,为今之计还是尽快通过广通郡吧,其他的事情留待回到扶风再议。”
翁太安正苦思着自己在通过广通郡之时是否会出现遭遇截杀或者城门不开的情况,心中烦闷,听到栾颂和苟良兴两人还前后骂骂咧咧不止,出言制止,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精神忆往昔,还不如空出脑子来多想想现今的出路在哪里。
“我觉得我们在通过广通郡时应该不会受到伤害,顶多会出现一些和刚刚古渡郡相类似的事情,太子殿下看起来是一个极为守信的人。”
看出了翁太安的忧虑,邵定言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出言说道。
“我发现,从我们来春宴之前到现在,邵郡守可是一直都很推崇太子啊,甚至还动过要投入他麾下的念头,怎么,是我和翁府君配不上你的效忠吗?”
听到邵定言再一次夸奖了太子,从刚刚就对他憋了一肚子气的苟良兴忍不住了,一鞭子抽在了邵定言身侧的树身上,语气危险的问道。
“都尉怎么能如此曲解我的意思,我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邵定言见苟良兴居然一副想要对自己动手的样子,也难得动了怒,神色平静的将身上掉落的树叶拂去,就这样冷冷的看向暴怒中的苟良兴。
他虽然依附于他们,但出身也是锦州的大族,可不是王耀祖那种一刻不吹嘘苟良兴就活不了的巴儿狗,大不了就辞官回家不干了。
“没想到我们中出了名的老实人在见了太子一面之后还长了胆子了,都敢这样对上官讲话,那让我看看你现在的骨头是不是和你的胆子一样硬。”
看到邵定言这样死不悔改的样子,苟良兴气极反笑,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严重的侵犯,当即举起着鞭子就向邵定言的身上抽去。
“都尉,不可!”
然而鞭子在还没有落在邵定言身上之时,就被另一个人以手中的刀鞘挡住了,定睛一看,正是南安郡的都尉凌得明,忍不住更气了。
若说邵定言是郡守之职归翁太安管,自己对他没有太大威慑力还可以忍,但凌得明身为郡都尉,是他的直隶的下属,现在居然敢以刀鞘对着他,这让他怎么忍。
“好,你们南安郡真是好样的,眼见着有太子这个高枝可以攀,就全然不把老子放在眼里!”苟良兴连遇暴击,气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你们不会是还想着太子那个为期十天的双向选择机会吧,想什么呢,从南风军郡赶回古渡郡一个单边也要耗费近十天的时间,你们根本没有机会的。”
邵定言眼看着在苟良兴的口中,继自己之后凌得明也成了要攀附太子高枝的人,无语的同时又忍不住冷笑道:“那从这里回古渡郡呢,不过两个时辰的距离,这样总来得及了吧,都尉,你到底是在害怕什么,一定要将我们南安郡逼到太子的一方吗?”
“你有种就去呀,看看你到城下之时,韩破山是会迎你入城还是让弓箭手射穿你的脑袋。”
“都尉言之有理,想攀别的高枝,也要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
栾颂见邵定言居然敢对着苟良兴这样说话,也忘记了刚刚自己被骂的事情,跳出来嘲讽。
“我确实没有杀了别人才能担任郡守的能耐。”
看着邵定言一人战双雄不落下风,其余默默吃瓜的人都惊呆了,没想到老实人发起火来这么可怕,把别人捂得严实的老底直接都掀了。
“好了,都是当上官的人,如同小儿般吵吵闹闹的成什么体统,快点赶路回去,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太子在十日后必定会对我们发起攻击,我们需要早做准备。”
眼见势态即将恶化,翁太安又一次担任了和事佬,阻止完众人争吵之后,就率先带着自己的随从往扶风郡方向离去。
“栾颂,我们也走。”
苟良兴盯着邵定言看了几眼,最终也没再次将鞭子挥落,招呼着栾颂也离开了,只是最后离开时看向邵定言的眼神,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有些胆寒。
苟都尉这是记恨上了,南安郡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郡守,何必对苟都尉如此步步紧逼,他是一个最没有肚量的人,您又不是不知道。”
看着其余人尽皆离去,留在原地的只有他们南安郡的随从,凌得明忍不住说了一句,从刚刚马鞭敲击在他刀鞘上的力道他就感觉到了苟良兴的怒火滔天,要是那鞭子真的在邵定言身上抽实落了,只怕有得是罪受了。
“不是我步步紧逼于他,而是他步步紧逼于我,我真是受够了这窝囊气了。”
冷静下来的邵定言也知道刚刚自己过于锋芒毕露,因此记恨上自己的恐怕也不止苟良兴一人,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他也不想在此时去后悔刚刚那许多本不能说出的话。
“那郡守现下作何安排,是继续前往扶风郡,还是去……”
说到这,凌得明突然止住了声音,但默默看向古渡郡方向的眼神,昭示了他想说的下一个地点。
“哪也不去,回南安郡。”
听到他的询问,邵定言沉默了许久,沉默到一侧的侍从他以为他要选择古渡郡,正打算站出来劝说他要以家族为重之时,他到底选择了回到自己治下的南安郡,侍从松了口气。
“郡守,都这样子了,您还打算回南安,可有想过自己今后该如何自处,依我看,此地离那里并不远,不如……”
“凌都尉,我真心觉得太子是一个不错的主君,但我得为家族考虑,今日我若投奔了太子,只怕明天就能听闻灭族的消息。”
“郡守,我们启程回南安吧。”
听到邵定言这样说,凌得明也沉默了,他和邵定言所见略同,但无奈家人也都安置在了南安郡。
“凌都尉,你与我不同,若寻得机会,就带着家人逃吧,反正也就是这十余日的光景了,只盼到时你能给我一场造化。”
下定主意回转南安郡的两人骑着马沉默前行,走出一段距离后,凌得明听到邵定言突然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如此说道。
“郡守!”
听清他话中含义之后,凌得明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不可说不可说呀。”
然而邵定言在说完这一句话后却突然洒脱大笑,驱使着座下的骏马在道路上狂奔起来,一路向着南安郡的方向而去,他的随从也纷纷策马急追。
凌得明驻马看他狂奔了片刻后,也追了上去,一群人如风般奔驰在官道之上,扬起的尘土满天。
姜泽来到太子书房的时候,傅泓和计枢也在,正说着今天春宴上的事情,而虞煜则端坐在自己的主位上,一边处理着手中的事情,一边回应几句他们两人提出的建议。
“走了?”
看到姜泽进来,虞煜暂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抬头问了一句。
“走了。”
姜泽点了点头,就近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正好和傅泓大眼瞪小眼。
“你没有在其中使什么坏吧?”
看着他这个提不起精神的样子,虞煜狐疑的问了一句。
“怎么可能。”
姜泽很淡定的喝了一口侍者为他端来的热茶,刚刚宴会上的火锅和烤鸭太好吃,他一时没忍住吃得有点多,现在感觉有些口渴了。
“那就好。”
虞煜紧盯着姜泽的脸看了片刻,觉得他不像说谎的样子,遂和他们商议起了十日后攻打扶风郡的事宜。
他原本不想这么着急就发动战争的,但在亲眼见到翁太安一行人之后就改变了这个想法,狼子野心已经显露无疑,再不主动出击,又要沦为被迫迎击了,虽然广通郡的城墙修的不错,但也不是拿来防御这些人的,早收拾了,他才能早日整合力量面对可能到达的危机。
春暖花开,龙眠山上堆积了一季的冰雪也开始在融化了。
听到虞煜提到主动出击,三人都抛弃了刚刚漫不经心的闲聊态度,精神抖擞的等着他的战术安排。
其中最兴奋的莫过于姜泽,在历州的时候他还能时不时去打个水匪什么的,自从来到锦州之后,身为主将的他一共只参与了两场战役,还都是小打小闹,算不得正经参战,现在太子终于下定了要一统锦州的决心,也意味着他终于要有用武之地了,在广通郡协助穆文远处理事务的这段时间了,他都感觉自己快要变成文臣了。
看着虞煜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三人凝神静听他关于这场战役的战术安排,越听越觉得他们的殿下真的是成长了,对以前谢过的战术也能学以致用而不是单纯的纸上谈兵,一边听一边忍不住点了点头,傅泓脸上的笑容都开始藏不住了。
只是他嘴角的笑容刚刚勾起没多久,就在虞煜说出战将安排那一瞬彻底的胯了下去,计枢也眨巴眨了眼睛,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三人中唯有姜泽沉不住气了,听到虞煜做出的安排之后就急忙问道:“殿下,你去做先锋的话那我又该做什么呢?”
“你做主将啊。”
虞煜看了很是着急的姜泽一眼,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问的,而且能不能等他说完再插话,影响思路啊。
“您先锋?”姜泽指了指虞煜,又指向自己,“我主将?您看着这安排合理吗?”
难以置信得情真意切,带动着傅泓和计枢都忍不住直点头。
“很和合理呀,有什么不合理的。”
“殿下,这真的不合理。”
“我是殿下还是你是殿下?我说合理就合理!”
“……”
虞煜当然知道群臣不想让他亲上战场的心思,但他却更清楚自身的实力,虽然上次对战王耀祖之后韩破山天天缠着他只求一战,但他都并没有同意。
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其实和真正的万人之敌是有差距的,只能在锦州这种堪称新手村的地方多刷一些辉煌的战绩,等以后到了群雄并起的中原,就算群臣让他出战,他都要考虑一下是不是自己能打过的,想维持一个能文能武的高逼格主君形象,真的很难,怎么可能轻易同意韩破山所约的必败局。
被虞煜驳回之后的姜泽,依旧试图着挽救自己先锋的地位,想让虞煜放弃这个不合理的战将安排。
“殿下,我们武将虽少,但到了出战时刻,也是有人选的,您就算对裴安翊和晏俭臣有别的安排,我们也还有韩破山和乐镇两位将军,虽没能见识过乐镇将军的领兵作战能力,但个人能力绝对优越,韩破山更不用说,虽暂时还不能担起主将之责,但其万人之敌的本事,做先锋却十分合适,能够成为一柄帮我们把敌人劈开的利刃。”
所以您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自己去当先锋啊!
第72章 第72章 风满楼
姜泽不知虞煜心中所想,但却知道他们只有一个太子,怎么能让放任他去身先士卒呢。
“殿下,我觉得姜都尉言之有理,几位将军都是很不错的先锋人选,您坐镇后方的意义远比到阵前冲锋来得大。”
姜泽话音刚落,计枢也出言劝道,就连自从听到虞煜要上阵做先锋就拉着张脸的傅泓也说了一句:“韩破山是个不错的先锋人选。”
此言一出,惊得另外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他,记忆中傅泓好像一直都不喜欢韩破山的吧,今天为了阻止虞煜亲身上阵,连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奈何傅泓见过的场面太多,压根不把他们这种小儿科的审视放在眼里,反而是众人担心此刻的目光太过露骨,后面会遭到这个小心眼的太傅唠叨抱负,意思表示到了就收回了目光,将焦点继续放在此战到底让谁做先锋的问题上。
因为刚刚傅泓推举过韩破山,所以姜泽和计枢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在劝说虞煜打消身先士卒的想法时,极力推荐韩破山担任先锋。半年多来,韩破山的性格虽然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改变,但在计枢和裴安翊两对一的精心教导下,用兵之道飞速提升,再也不是那个一上战场就不顾士卒的人了,加上他强悍无比的个人武力值,确实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先锋人选。
就在这时,春宴上一直不见人影的韩破山突然推门而入。
“殿下,那群王八蛋被我吓得落荒而逃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寻他们的晦气,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你说什么?你把谁吓得落荒而逃了?”
听闻此言,虞煜看着披挂整齐的韩破山,脸上浮起了一丝危险的笑容,姜泽本想向后退一个座位,但又觉得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更会引起虞煜的注意,只能寄希望于韩破山不要说漏嘴,虽然这个希望现在看着不太现实。
他能当个什么先锋啊,还是我自己上吧。
被韩破山无意识中坑了一把的姜泽无语凝噎,默默撤回了之前的推荐。
“就翁太安那群人呀,姜都尉特意安排我守在城楼上,就是为了给他们一个教训。”
果然,韩破山一听虞煜问起,当即眉飞色舞的描述了起来,说到他一箭射飞了栾颂的发冠后还颇为解气的哈哈大笑,全然不知道一旁的姜泽都快被虞煜的眼刀片成春宴之上的烤鸭了。
“姜泽,你不是说自己没有在其中使坏吗?”
听完韩破山的描述,虞煜直接锁定了姜泽,书中明明是一个很靠谱的悲情英雄,怎么现在不悲情了人也跳脱了起来。
“臣知罪,愿意领罚。”
被韩破山抖落得一干二净的姜泽也没了继续隐瞒下去的心思,干净利落的起身请罪,他只是安排韩破山在他们出城的时候给予一点小刺激,哪想到韩破山会夹带私货去报仇呢,好在射飞的是发冠,不是人头,不然他们太子的名声可就要有污点了。
“殿下,姜都尉只是安排我去守城,并没有让我做其他的事情,箭射栾颂完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谁让他用脏手段抢了军师的的郡守之位,我领罚,您别罚姜都尉。”
韩破山看到姜泽请罪那一刻人都呆了,一直以为这个任务是太子交给他的,所以才会在完成之后兴冲冲的来汇报,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平时看起来总是一本正经的姜泽私下做的安排,现在被他一个不明真相的全部抖落了出来,心中“哦豁”了一声,赶紧上前跟着请罪。
只是话音一落,想捂住他嘴的不仅只是姜泽了,还有计枢。
他自己看到栾颂之时都没有泄露出任何的不好的情绪,哪里想到韩破山胆大包天居然在太子放他们离城之时箭射其的发冠为自己出气。
“你说你都要干这种事了,怎么就不能躲着点吗?”
恨铁不成钢的话语,来自傅泓,见其他人诧异的看向他,忍不住冷哼一声,“当今天下是没有宴杀客人的道理,但却没有人死在半道上也要宴会主人负责的道理。”
但他们要是死在半路上,别人怀疑的也会是殿下呀。”
“只要不是死在太子府或是古渡郡,他们死哪里关殿下什么事儿,说不准就是自己酒喝多了坠马死的,或者发酒疯互相砍死的,总之我们把他们平平安安的送出了大门,就和我们再无相干。”
傅泓对韩破山的说法嗤之以鼻,继续对虞煜说道。
“所以殿下您放虎归山的行为我是不赞成的,一看就是卫衍那老东西从中作梗,不然依照您的性子,他们现在已经去找祖辈团聚了。”
“原来你们读书人的道德礼仪还能这么玩!”韩破山感觉自己长见识了。
翁太安他们打死都没想到,在他们眼中最看重礼仪的太子师傅泓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太傅说的哪里话,我的性子不是一向很宽厚的吗?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虞煜听完傅泓所言,眨了眨眼睛,这么不要脸的做法,他还真的想过,只是心中锦州的世族力量根深蒂固,甚至到了比中原还要严重的地步,想要拿下三郡,并不是把带头的官吏杀死了就可以了事的,他要想要给予那些傲慢已久的世族强大震撼,是非战斗不能达到的效果,所以翁太安等人早死十天和晚死十天在他这里的意义并不大,甚至放他们离去,还能让自己刷一刷以德报怨的好名声。
但是他要动摇世族根基的事情,并没有和傅泓等人交过底,倒不是虞煜因为他们出身世族就不信任,而是虞煜目前还没想好从哪里开始行动,虽然纸张的出现能在很大程度上帮他提供助力,培养寒门人才的同时获得他们的绝对好感,但这是来日到达中原,又或是他拿下锦州趋于稳定之后秘密派人前去中原造势才能获取的成果,现在还无法行动,所以才让傅泓产生了他放虎归山的这种想法。
“殿下还真是越来越风趣了。”傅泓根本不信他的鬼话,总觉得他背后藏了事,但既然没和他们讲过,就说明还没有到能让他们知道的时候,那就等着吧,迟早一天会知道的。
太子已经成长了,现在的他除了经常喊着要上战场之外,再没有其他值得自己担忧的地方。
要是太子不是那么执着于亲上战场的话,真的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好太子了。
傅泓一边感慨,一边想着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太子抛弃这个身先士卒的新爱好,一不留神,思绪就飘到了太子妃的身上,觉得她似乎是克制太子这个新爱好的不错人员。
“姜固一向是个忠君固执的人,怎么就让太子妃一直留在雍州呢,是不是北方的戎狄趁着中原大乱南下了,不然依照他的性格,应该早就想办法把太子妃送过来了呀。”
“傅公,你听谁说的太子妃在雍州呀?”
姜泽乍一听傅泓提起自己姐姐在雍州的事情,条件反射的就问了一句,结果迎来了三个人疑惑的目光。
“怎么,难道太子妃在雍州的事情,姜都尉不知情?”
听到姜泽这样问,傅泓的脸色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
“啊,这个我知道的呀,只是没想到殿下会和大家提及此事……”
姜泽飞快的看了虞煜一眼,见他极其隐晦的眨了一下眼睛,迅速反应过来,姐姐在雍州这个事情是虞煜和群臣讲的,虽不知在他不在古渡郡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会提及到自己的姐姐,但知道真相的他还是第一时间帮虞煜圆了这个谎言。
“原来如此。”傅泓疑惑的看了他和虞煜一眼。
“韩破山,你刚刚不是要领罚吗?那你不如自己说说,孤该怎么罚你才好呢。”
觉得再让傅泓探究下去必定会发现端倪,虞煜迅速转移了话题。
“啊,还要罚呀?”
韩破山正消化着傅泓传授的知识点,冷不丁听到虞煜点到自己的大名,才想起自己刚刚是在请罪的事情,他本以为在傅泓的那番言语之后就不罚了,没想到太子还等着他。
眼见虞煜只是微笑的看着自己,韩破山抓了抓脑袋,突然憨厚的笑着问了一句。
“殿下,那您罚我做此次教训翁太安他们的先锋可好,我皮糙肉厚的,正好可以为您开路,嘿嘿。”
“你想得美!”
虞煜和姜泽同时出言否定了他这个想要以奖充罚的无理要求。
因担心太子骤然发难,翁太安等人一路疾行,来时花了四天多的路程,去时却只花了两天不到,一入扶风郡,也不管天色尚早,繁星未歇,就急匆匆的召集郡中将领进行战术商议。
众将接到急传赶至州牧府时,看到州牧和都尉都已候在了议事厅中,除了塔两人之外,浮翠郡的郡守和太尉已在其中,所有人脸上都是满面风尘都掩盖不住的凝重,厅中沉重的氛围让每一个新到来的人都感觉呼吸一滞。
一起前去参加太子春宴的人,唯独不见了南安郡的两位。
这是发生了什么了吗?
前来参会的将领都觉察到了不对,但没有人敢出声询问,行礼之后就自行找位置坐下,静待着来自州牧和都尉的指示。
眼见郡中将领尽皆到来,翁太安和苟良兴对视一眼,开始了对战虞煜的战术安排。
从繁星未歇到金乌西沉,扶风郡的战术安排耗时了整整一天,此后数日的时间里,郡中的百姓们都感受到了异样的气息。
“哎,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几日城中的氛围有些不对劲啊。”
又一队着甲佩兵的士卒疾行而过,河边浣衣的人们都开始议论纷纷。
“你也察觉到了?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疑神疑鬼呢。”
“每天都有这么多的兵丁往来,确实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就是,天天看到兵丁出没,感觉好怕人。”
听着众人议论了半天都没有说到点上,一个衣着看起来比寻常百姓要好一点的年轻妇人忍不住了,抬头看看军队已经走远,才压低声音对着议论纷纷的众人说道。
“你们不知道吗?要打战了。”
“打战!和谁打?”
一语即出惊起千重浪,浣衣的人们纷纷惊呼出声,吓得年轻妇人拼命示意,让他们低点声,被官兵们听到可是会掉脑袋的。
“你们小声一点,都不要命了吗?和谁打,当然是和太子打呀。”
好在众人也意识到了这个事情的非同小可,短暂的惊呼之后赶忙压低了声音。
“和太子打?府衙里的那些个大人前几天不是才去参加了太子举办的春宴吗?怎么才喝完酒一回来就要打战,金娘子,你这是从哪听来的消息?”
“我家男人前几天走了大运,寻摸到了一个大户人家做力气活的短工,就是盛家。”
金娘子说着,还朝着盛家宅院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引起一片羡慕之声后才接着说道,“大户人家的粮食多得让人想象不到,我男人帮着搬了好几天都还没有搬完,这消息是他在搬粮时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我是看在大家乡里乡亲的份上才告诉你们的,可不敢到处去外面传扬。”
“这盛家来的消息准不准啊,府君和太子有什么好打的,大家不都是一边的吗?”
有人还是不理解,小声的嘀咕道。
“盛家和府君家是姻亲,府君的冢妇就是盛家的姑娘,你说消息准不准。”然而很快就有人出言回答了他。
“难怪我前几天看到州牧府的车驾往盛家去了,应该就是盛娘子回娘家报信去了。”
“难怪盛家有那么多的奴仆,还会从外面募力气活的短工,想必就是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了。”
听到有人出言附和自己,那人又接着说道,边说还边用手在自己脖子处比划了一下。
“正是,而且你们前段时间没有听说吗,中原的老皇帝被人杀了。”
“啊?怎么会有人这么大胆,居然敢杀了皇帝,皇帝可是老天爷的儿子,杀他不怕遭天谴吗?”
还真有人没有听说过这个消息,乍一闻有人杀了皇帝,吓得手里浣洗的衣物都差点拿不住。
“遭什么天谴,那都是用来糊弄你我这种寻常百姓的,杀了皇帝的人不仅没有遭天谴,他还当了新皇帝呢,就连太子也是因为流亡才回到我们锦州来的。”
“那现在中原当皇帝的人是谁啊?”
“听说是一个顶大的官。”
“啊!那府君岂不是也有了要当皇帝的心思。”
听完解释后有人小声低呼了一句,在他眼里锦州州牧也是一个顶大的官,没道理只看着中原大官当皇帝,吓得出言解释那人连连摆手,“这可不能昏说。”
众人也被这样惊世骇俗的猜想震惊了,过了好半晌,才有人问了一句,“府君要是真的和太子打起来了,我们可怎么办?”
没有人回答她这个问题,但是身处河边的人都纷纷起身,也不管衣服是否浣洗干净,端起木盆就往家赶。
他们得回去看看家中的余粮够不够,还要去附近的山中搜寻一下有没有可以用来躲避的好地方,不然战事一起,跑都没有地方跑。
扶风郡府衙之中,苟良兴正清点着从各郡县调拨而来的人马数量,仔细看了两遍之后,都没有发现南安郡调拨的踪影,气得把手中的竹简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发出的声响吓了其他正在处理事务的官吏们一大跳。
“怎么了?”听到动静的翁太安出言问道。
“邵定言这个白眼狼,竟敢无视我发出的征调令,不派一兵一卒前来襄助。”
“会不会还在半道上没有送来?”翁太安想了想,反问道。
虽然对邵定言没来扶风郡而是直接回了南安郡这一事情颇有微词,但翁太安还是看出来了其并没有要背离己方的心思。
“其余郡县兵马名册早已送至,人马都走到了半道上,怎么可能就他赶不上,府君,你是被他老实人的面孔欺骗太久了,才不相信他真的会做出这种背信忘主的举动。”
苟良兴冷笑了一声,看着翁太安还在思忖,又继续说道,“你难道忘记了那一日他和我说的那些言语了,他反骨已生,自然不会再听我们调遣了,依我看,还不如趁着太子军队未至之前,调出部分人马先解决了他,把南安郡的兵权拿回我们手中,若不然到我们与太子对战之时,他从背后偷袭协助太子夹击就不好了。”
“就按你说的办吧。”听完苟良兴的分析,翁太安叹息了一声,同意了他的提议,“但他到底世家出身,与你我同僚一场,给他留具全尸。”
“遵府君令。”
苟良兴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也不在乎翁太安假惺惺的话语,领命之后就派出传令兵带上他的手令,火速传令浮翠郡都尉司翔,让他集结手下人马拿下南安郡后再行前往扶风郡,不得耽搁与太子的对战。
浮翠郡与南安郡相距不远,繁华程度却不是坐落在龙眠山脉之下的南安郡可以比拟的,军中人马的数量自然也是远超南安郡的,所以苟良兴一点都不担心司翔会完不成自己的命令。
经过几天的战前准备,休养了半年多的玄甲军再一次整装待发,在虞煜的亲自带领下,集结到了广通郡前的荒野之上安营扎寨,待到黎明破晓,大军就要向着扶风郡而去了。
夜色如墨,整个营地寂静无声,除了士卒们来回巡逻的脚步声和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响,再不闻任何的动静,高厚的广通城墙也静静地矗立在营地的背后,城墙之上旌旗招展,哨兵们站在高高的瞭望台上,警惕的扫视着四周。
远处突然传来的急促马蹄声,打破了也得暗夜的寂静,伴随着马蹄声的出现,城楼上用于示警的战鼓也随之擂响,金属撞击的声中,有士卒拿着弓弩的身影在城墙上快速移动。
听到城楼擂响了战鼓,营地上巡逻的士卒也准备敲响营中的战鼓,只是被听闻动静赶来的姜泽制止了。
“不必如临大敌,对方来的人马并不多。”
通过逐渐靠近的马蹄声,他已经辨别出那只是一骑单骑,正从扶风郡的方向急速向着他们靠近,并不值得大动干戈,就算其身后掩藏着其他队伍,但在距离如此接近的情况下都未闻得马蹄音和脚步声,人数必然不会太多,以他们城楼上的弓箭手和营地中的巡逻兵,已足以将其拿下。
姜泽的话语如同定海神针,让原本因变故突生而有些紧张的巡逻士卒们迅速平静,按照平日里训练的方式在营地门口完成列阵,紧握住手中的兵刃看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马蹄声越来越近,姜泽也越发肯定对方只有一人一骑,这让他难免疑惑了起来。
扶风郡那边是在玩什么花样,之前探子回报情报之时明明说了他们还在编整从各郡县汇集而来的人马,尚未有出征的打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冲出一骑朝着他们的营地而来?
终于,来人的身影冲出了前方密林的掩护,出现在了姜泽举目可见的黄尘官道上,一直被乌云所笼罩的月亮也在此时重现天空,月华之下一骑孤影显得格外醒目。
其座下的黑色骏马奋蹄前行,踏碎满地尘埃,哪怕隔着数百米的距离,姜泽也闻到来人身上的血腥味,那是战场的余味。
此人到底是谁?竟敢一人一骑独闯己方的中军大营。
姜泽目光如炬的注视着那道渐行渐近的身影,举起手中的长枪指示弓箭手准备迎敌,接到指示的弓箭手们立刻将手中的弓弦绷紧,闪着寒芒的箭尖齐刷刷的指向了那人的身体,只待一声令下,随时都可以将他射成刺猬。
这么近的距离,没有人能够从精铁制造而成的箭尖之下逃脱。
似乎是觉察到了弓箭手们的举动,一直狂奔而来的人突然勒紧缰绳,战马嘶鸣中高高扬起了前蹄,就这样停在了和姜泽军阵相隔百米外的官道上,也让在场的将士们彻底看清了他的模样。
凌得明!
哪怕只在春宴上见过一面,姜泽还是在一瞬间认出了他,只是他此刻的状态看起来并不怎么好,甲胄之上满是划痕和血迹,头发披散满面覆血,头盔已不知所踪,俨然一副刚刚逃离厮杀的样子。
这,怎么回事?!
他们和扶风郡的战事未起,凌得明是从哪里搞得这一身狼狈而来,总不会是扶风郡内部起了内讧了吧?
想到这,姜泽心中泛起几丝波澜,用力握了握手中的枪柄。
第73章 第73章 百濮入侵
“我要见太子!”
就在姜泽紧盯着凌得明准备看他下一步有何动作之时,却见他突然高喊了一句,紧接着就从马背滑落,落地之后再无动静,而他座下的马匹在他滑落之后,也像是终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一样,整匹马朝着另一个方向倒下,翕动的鼻翼“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姜泽不忍心看着这样一匹骏马白白损失在了自己的跟前,在确定安全之后,亲自上前查看,却见骏马的口中吐着白沫,力竭而亡了。
再回首看了一眼同样倒地不醒的凌得明,想起他昏迷前喊出的那句话,好看的眉毛忍不住紧蹙了起来。
“姜泽,把他带进来吧。”
就在他迟疑要不要将他带回营地之时,身后突然传来虞煜的声音。
“殿下,您怎么出来了?”
一回头,就看到虞煜正站在营地的门口看着自己,身后还跟着计枢。
“听到动静,出来看看。”
虽然夜色已深,但虞煜并没有入睡,大战在即,他的心情也有些紧张,在翻看了几卷烂熟于心的兵法之后,就披上外袍准备出门走走,没想到正好听到了城墙预警的鼓声。
一种自己估算错误,扶风郡率先攻击的不祥质感充斥胸中,不及披上外袍,拿起放在一旁的长剑就向外而去,只是走了两步,发现营中本该随着城墙预警而擂响的战鼓并没有声音传来,又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今夜营地上是由姜泽亲自带兵镇守,以他的谨慎,不会出现大军来犯却不擂鼓集结的情况,那么此刻很有可能就是来犯者并不值得这么的兴师动众,果然,在短暂的列队集结声过后,外面又恢复了如初的平静,只是“哒哒”靠近的马蹄声,让身处中心大帐的虞煜都听到了。
只有一人?
虞煜也疑惑了,难怪姜泽会不吩咐擂响战鼓,确实不太值当,想了想,他还是提着剑走了出去。
他要看看是什么人胆子这般大,竟然敢只身独闯他的万军之营。
只是脚步刚刚迈出营帐,就差点被一声响彻云霄的高呼闪了腰,还是从另一侧营帐里走出的计枢及时扶了他一把。
“殿下,担心。”
“你怎么还没睡?”虞煜有些奇怪。
“臣听到声响出来看一看。”计枢对他的疑惑答非所问,只是从他脸上的神色,虞煜有些明白他此刻心中的感受。
近乡情怯。
虞煜想想很有可能,先后在那里遭遇截杀又痛失官位,最后更是由官入匪,怎么看都是执念所存的地方,所以受复杂思绪侵扰难以入睡也是可以理解的。
“殿下,我们快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我方才好像听到来犯者有求见您的意思。”
“……”
虞煜无语的看了计枢一眼,虽然自己是把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但这话题转换得也太生硬了吧。
于是就出现了姜泽一回头就看到虞煜的那一幕。
“殿下,战场之上危机四伏,您这种只想看热闹的心思可不好。”
姜泽看着虞煜不但未着甲胄,甚至连护卫的甲士都没带上一个,只带着一个在自己眼里和文弱书生没有什么区别的计枢就大大咧咧的往危险地来,难免抱怨了一句。
“什么叫我只想看看热闹呀,再说了我可是此战的先锋,听到动静出来查看有什么不对。”
听出了姜泽言下之意的虞煜白了他一眼,手下的动作也不迟疑,一把将姜泽扒拉开就到了凌得明的身前,看清了他的面容后愣了一下。
“凌得明?他怎么这个样子,难道扶风郡内讧了?”
姜泽听到虞煜得意洋洋的炫耀着先锋之位,难免又在心中碎碎念了几句,哪有主君不好好坐镇后方和将士抢先锋的位置的,冷不丁听到虞煜说出了自己此前的猜测,条件反射的回了一句。
“那不是,此前潜伏在扶风的探子汇报情报时没有提及过,扶风目前的情况依旧处于平稳的战前安排阶段。”
“这都安排多少天了还没好,还是我们迅速,只用了一天就完成了古渡到广通的行军扎营。”虞煜嫌弃的撇了撇嘴。
“殿下,对方有十多万的军队,我们只有不到两万,比他们快不是正常的吗?”
而且对方也不算慢呀,是十万大军所需的正常整合速度,姜泽看着虞煜的嫌弃神态,有些无奈,不知道他们殿下在快要以一敌六的情况下哪来的自信嫌弃对方,虽然他自己也觉得扶风郡的战力属实有些垃圾。
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其实和虞煜是一样心理的姜泽还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正确,忍不住点点头给了自己一个肯定。
“你点什么头,觉得我们两万打不过他们十多万吗?”
“殿下,好端端的您怎么能骂人呢。”
“我是殿下骂你怎么了,何况我根本没有骂你。”
“你骂了,大战来临搞主将心态,我要和太傅告状。”
“那是我太傅不是你太傅。”
“殿下,姜都尉,我们还是先把此人送至巫大人处看看,不然死了就没有地方探问扶风郡中的消息了。”
两人当着一众士卒就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和孩童斗嘴一般,偏偏中间还夹杂着一个战袍破碎满脸鲜血的凌得明,让计枢看得额头直跳,调停了几番还是调停不住后,计枢只能使出绝招了。
“再说下去,太傅该穿好甲胄出来了。”
斗嘴的声音戛然而止,足见傅泓名号的威力还是超群的。
“太傅年纪大,早睡了。”
“就是。”
虞煜和姜泽分别瞥了计枢一眼,对他大晚上搬出傅泓来吓人进行了全方位的眼神鄙视,但到底没有继续吵闹下去,虞煜让士卒快些将躺在地上看起了快不行了的凌得明搬去巫蕤的营帐,让他看看还有没有救。
为了此次出征,虞煜不惜暂缓了医学院的开学事宜,将巫蕤、乌金及部分经两人指导后有资格担任学院老师的乌家族人带上,暂时充当了军医这个角色。
也算凌得明运气好,毕竟像他这样会出手拯救敌将性命的好人,这个时代可不多。
看着士卒们搬动凌得明到担架之上,虞煜也才知道为什么凌得明看着没有丝毫外伤的痕迹,却是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在他后背之上,有一道极深的伤口,从肩膀到腰窝,斜跨了大半个后背,一看就是被人从身后猛力砍伤的,狰狞的伤口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抬着担架的士卒怕他就这样死去耽误了殿下想要问询的事情,一溜小跑的抬着人向巫蕤的营帐而去。
“这马怎么了?”
看着倒地不起的骏马,虞煜用脚试探性的推了推。
“死了?”
看到虞煜投来疑问眼神,姜泽叹着气点了点头,多好的马啊,虽然他们现在有了马蹄铁的加持,很好的延缓了马匹的损耗,但是身处偏远的锦州之地,又没有可以放牧养马的地方,长此以往,军队的用马还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真可怜,让人把它埋了吧。”虞煜也很心疼这样一匹好马,但死都死了就没有办法挽救了。
“殿下,您说什么呢,这可是天降的军粮,正好可以在大军出征前让将士们沾点油荤,怎么可以埋了?”
听到虞煜的吩咐,正准备让人将死马拖去伙房的计枢愣了一下,姜泽则是直接出声反问。
“……那就送到伙房吧,记得给凌得明多留一碗,吃点肉说不定就能挺过来。”
看到姜泽无法理解的目光,虞煜才惊觉自己又受到了现代思维的影响,这个时代因受生产力的限制,肉食获取的难度系数较高,一整匹马的肉的可不是小数目,若将它煮在豆饭中更是能让全军的士卒都尝到荤腥的滋味。
“遵命。”
看到虞煜改变了安排,计枢才继续喊来士卒将马运了下去,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
这么大一堆肉,差点就要浪费了,他们殿下还真是总有些莫名其妙的善心。
但也能从中意会一些事情,对马尚怀仁义,对人就更不会苛待
“休息吧,明天大军还要开拔呢。”
看着士卒们收拾好残局,虞煜感觉自己一直睡不着的身体开始有些困顿了,和仍需守夜的姜泽及同样失眠的计枢打了声招呼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帐中休息。
一夜无梦,直至天明。
晨雾弥漫中,一夜好眠的虞煜用罢早膳之后,就穿好甲胄缓步走出了自己的营帐,一到户外,就闻到了空气中浮动的肉香味,想起自己刚刚喝下的那碗肉粥,想来昨夜那匹可怜的马儿已经全部下锅了。
他虽有些不忍心,但看着士卒们因分到肉粥而开心的脸庞,意外觉得也还不错,果然物尽其用才是最好的选择。
虞煜决定,等到了扶风郡外安营扎寨时,再宰杀一些鸡鸭犒劳将士,争取毕其功于一役。
他没有那么富裕的开局,暂时做不到让将士们“烹羊宰牛且为乐”①,在荤食上只能先用鸡鸭抵上,前些日子试验成功的家禽养殖技术让他囤了不少鸡鸭,只是与此次出征的时间间隔太短,来不及将将这些活禽加工成容易携带的肉干,所以在军粮的运送中只能多辛苦一下晏俭尘了。
想起押运粮草的晏俭臣看着满地鸡毛的崩溃神情,虞煜觉得因自己太贫穷而对不起他的同时,又有些想笑了。
眼看大军开拔在即,虞煜突然想起昨夜突至的凌得明,赶紧打住自己发散的思维,朝着巫蕤用作临时医疗场所的营帐而去,他很想知道,扶风郡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或许对未来的战局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
路上还遇到了刚刚和乐镇换岗准备回营的姜泽,听说他要去寻凌得明,当即就打消了准备回营小憩一下的心思,跟着虞煜一同前往巫蕤所在的营帐。
只是来到营帐之前,再次上演的熟悉场景让两人不由得对视了一眼,昨夜还半死不活的凌得明显然已经清醒了过来,正在巫蕤和乌金的合力阻挡下挣扎着想要夺门而出,却被分站在两侧的二人按了回去,恢复速度让昨夜亲眼看到过他伤口的虞煜都忍不住想要感慨一句,大哥好身体呀!
三人乱做一团,再加上周围士卒的围挡,一时竟没发现虞煜和姜泽的到来。
“给我老实躺着,你知道缝合你背后的伤口花了我多少精力吗?敢崩开一条线,直接给你无麻药再扎十针!”
“还有我的乌金,要不是太子下令全力救治我都不稀得给你用!”
“我有急事要找太子禀告,还请两位放我前去求见。”
夹在两人中间的凌得明面如金纸,却因重伤无法使上力气挣脱桎梏,不得已中,只能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告知巫蕤和乌金二人,以期他们能让自己去面见太子。
“你要找太子你早说呀,你闷着头就往外冲谁知道你个敌将要干嘛。”
听到凌得明有事要找太子回禀,巫蕤和乌金对视了一眼,语气也较之前温和了一点,但双手依旧紧紧按在牵扯不到他背后伤口的地方。
“事态紧急,我昨夜昏迷已大大延误了战机,这位大人,麻烦您找个人帮我通传一声,让我见一见太子,我真的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等着禀告。”听到巫蕤这样说,凌得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身份特殊。
“你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找孤?”
在包围外看完热闹的虞煜听到凌得明有要事找自己的时候,也不再刻意隐藏身形,直接穿过士卒们的包围圈来到他的身前。
“殿下!”
“你先起来说话!”
虞煜也没想到,凌得明在见到自己的第一刻居然就五体投地的跪下了,吓了自己一跳的同时,还气得一旁的巫蕤和乌金直瞪眼,殷红的血迹也开始在他手背缠绕的细布之上蔓延,很明显是动作过大而产生的伤口崩裂,担心他又会因伤势加重而昏迷,从而导致无法回答自己的问题,虞煜急忙让他起来说话。
然而他话音刚落,匍匐在地的凌得明突然放声痛哭了起来,声音凄凉而无助,一时间让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每个人产生了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毕竟看着一个老爷们哭成这样,还是挺尴尬的。
但他们也无法想象,扶风郡那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才让这样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哭成这样。
虞煜的嘴巴开合了几次,都没能从他的哭声中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来询问缘由,最后还是一旁的姜泽看不下去了,直接喝问了一声,才算止住了凌得明的哭声。
“你有事就说事,难不成你口中的十万火急就是让太子殿下来听你哭嚎的?”
“南安郡没了。”
凌得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不妥,但连日来积攒的失望和煎熬实在太多,才让他一见到太子就不可避免的情绪崩溃。
“你说什么没了?”
看着眼前这张涕泪横流的脸,虞煜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什么叫南安郡没了,让他一时理解无能。
“殿下,几日前百濮国的军队已在他们女君的带领下越过龙眠山脉北上,现已夺取了南安全郡之地……”
“百濮北上了?!”
乍闻白濮北上还占据了一郡之地的消息,虞煜心神巨震,虽然知道百濮迟早会入侵锦州,但没想到他们竟然将北上的时间提前了这么多,这真的很出乎他的意料,忍不住看了身旁的姜泽一眼,却发现他的神色同样凝重,凝重得甚至都没有觉察到自己的目光。
巫蕤和乌金听闻这个消息后也忍不住对视一眼,难怪凌得明伤势如此严重都还要挣扎着来找太子,确实是一个十万火急的事情。
虞煜将众人的神色都收入眼底的同时,自己也在默默分析百濮此时入侵的意图,他们选择在这样一个微妙的时间段北上,其中固然有此前从中原南飞而来的大雁功劳,但也不难看出他们这一次所图甚大,不然就算要挥师北上,也不急在此刻。
暖春初至,龙眠山上的积雪也刚刚开始融化,大批人马如果在此时穿山而过,无论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可避免的声势浩大,都容易让因融化而产生松动的积雪发生崩塌,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百濮在收到鸿雁传书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在为如今的入侵暗中布属了,他们很有可能早已分批安排人员进驻龙眠山,为此甚至在山中度过了难捱的寒冬,就是为了等到自己和翁太安等人开战的这一刻,趁机浑水摸鱼,以一吃二,不然以龙眠山脉无法逾越的天险威名,怎么可能说要越过就能随便越过的,其下不知隐藏着多少谋划和调度。
推断到这里,虞煜都忍不住赞叹了一句百濮女君超乎寻常的胆量和野心,真不愧是通过政变上位的人。
只是此时就开始对锦州发起攻击,他们会不会有些操之过急了?
“乌金,孤记得你曾经说过,这位新上任的女君不是很得民心?”
心中的疑虑让他将目光放到了曾亲身前往过百濮的乌金身上,他记得乌金说过,这位女君上位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发起血腥政变在百濮当地也不太得民心,怎么会在这个内忧未定的节骨眼上,贸然对外发动战争。
就算想要趁着大雍的灭亡分一杯羹,也完全不用急在此时,像他们书中选择的时间就很好,那个时候要是换做其他人镇守锦州说不定还真会给他们逐鹿中原的机会,可惜那个时候镇守在锦州的人是姜泽。
“的确如此,我离开百濮之时,正值他们的混乱之际,女君虽然手段狠狠辣,但初登位到底根基不稳,仍受到国中一部分人的制约,百姓们也是人心浮动,害怕坐在高位的女君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弑杀之人,后来开始强征兵丁我就趁乱离开了,并不知道他们后续如何。”
“这不难猜测,自古强征民众为兵者,都不会有什么好名声。”
听完乌金所言,虞煜默默的帮他补全了后续发展的猜测,这样看来,百濮国这位女君应该正处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内忧之中,怎么还能生出趁着大雍破败来掺一脚的心思,完全不符合自己此前给她设定的谋定而后动的有远见人设,又或者自己一开始的猜测就是错的,这个女君本来就是一个追求险中求胜的人?
虞煜实在猜不透百濮女君选择此时入侵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思,但南安郡已经沦陷,只得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让凌得明起身进帐,将此事前因后果细细道来。
在凌得明的讲述之下,众人也才得知了扶风郡这短短几日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先是苟良兴征调各郡兵马入扶风准备对抗虞煜,跟着就是南安郡因发现山中异动暂缓派军被接到苟良兴手令的浮翠郡攻击,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后两军进入混战,百濮国的军队就在此时乘虚而入,拿下南安郡的同时还驱离了浮翠郡的人马。
凌得明本是受邵定言安排前往扶风郡求助的,原想着就算扶风郡因暂缓派军之事对他们怀有偏见,也不至于在听闻南安郡被百濮占据之后依旧毫无动作,没想到迎接他的却是一路的截杀,以及扶风郡中正策划着以南安郡为筹码同百濮国和谈的事宜,只要他们不在自己和太子的战役中捣乱,击溃太子之后,就将南安郡的领土划归给百濮。
也正是如此,才让凌得明放弃了前往扶风郡求援的打算,而是直奔着太子所在的古渡郡而来,他背后的伤口就是在抢出城门之时被前来围堵的人一刀劈中的。
“这群王八蛋!”
听他说完之后,众人也是义愤填膺,没想到翁太安等人都还没开始逐鹿天下,就先有了这种割地议和的心思,只是百濮女君会同意他们的议和请求吗?
对此,所有人都在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纷纷看向虞煜,准备听听他怎么说。
第74章 第74章 殿下,您准备拿什么去寸……
听到扶风郡派人前去寻找百濮女君割地议和,虞煜手中的拳头捏紧了又松开,最后只是看着凌得明说了一句,“扶风郡都不打算救援南安郡,孤为什么要去救援呢。”
听到虞煜竟然这样说,不止凌等人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他,姜泽等人也是满脸的震惊。
“殿下!南安郡是大雍国土,岂能轻易让给域外之国。”
“我军现与扶风郡开战在即,对方的人马本就多出我们数倍,全力应战都还存有风险,更不要说北上而来的百濮国,他们的国土面积再小,也是比锦州要大的存在,军队的数量相较于此刻汇集在扶风郡中的只多不少,连翁太安都要找他们割地议和,我们拿什么去寸土不让。”
姜泽话音落下,虞煜也不急着正面回复,反而从旁将当前对战的形势分析了一遍,成功的让一直想要开口说话的凌得明闭上了嘴巴,因为虞煜话中所说到的情况,和他真正的了解的情况相差不远,以太子此时的兵力,确实很难在两者中的任何一方讨到好处,如果两者和谈成功再联手的话,怕是没有半点挣扎之力。
他来时只想到太子是南安郡唯一的救命稻草,却来得及推断这许多的东西,现在听太子一分析,自己这数百里的奔忙,到头来却终是一场空。
南安郡没救了……
凌得明感觉自己头上的天都塌了,而与他表现出的心如死灰不同的是刚刚还被虞煜反驳了的姜泽,此时他的眼中已完全不见了刚刚的不解之色,反而炯炯有神的看着虞煜。
“那殿下准备拿什么去寸土不让?”
“当然是他们完成和谈之前直接把扶风郡拿下呀。”
“臣觉得此计甚好!”
姜泽拍手附和道,他就说嘛,昨夜都还在嫌弃着扶风郡战力垃圾的虞煜,怎么今天早上又夸奖起他们来,果然是用来试探凌得明。
“要是殿下能把我挪到先锋位上,那么臣觉得此计比甚好又要多好出了几个倍,殿下您意义如何呢?”
“不如何,快点去做好你的主将工作,大军按原定计划准时开拔,但凡慢了一步,我就唯你是问。”
“遵殿下令。”
眼看自己又一次谋求先锋战将的位置失败,姜泽故作有气无力的领命,看见虞煜眉毛一挑正准备将手中的茶盏砸过来,火速告辞离去,大军开拔在即,身为主将的他自然要去盯着。
而巫蕤和乌金两人对虞煜这种两级反转的对话已经见怪不怪,也亏得姜都尉次次配合,所以在请示了虞煜之后,也带着自己手下的人开始收拾起营帐里的物品,他们此处特殊,需得自己亲手收拾才能放心。
一时之间,原本坐着的众人都接连去忙活自己手中的事情,唯留下了刚从失魂落魄转到一脸疑惑的凌得明和虞煜大眼瞪小眼。
“殿下不是说风险很大吗?怎么现在……”
凌得明先是看了看姜泽离去的帐门,又看了看正带着人员在营帐角落整理书籍药材的巫蕤和乌金,一时不知道要用什么语言来描述自己的问题,这反转未免也太大了。
“是风险很大呀,但孤又没说不能打。”
虞煜看了一眼凌得明,这种没经过他集议洗礼的外来战将就是有一种莫名的清澈,现在连乐镇这种老实人都不会被他的先抑后扬给骗住了。
“可是对方的人马不是远超我们吗?这怎么打得过。”
凌得明满脸担忧,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有一种既想太子出兵打,又怕太子打不过的纠结感,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已经将虞煜视为己方了。
“那把他们打下来,人马不就成我们的了吗?然后再带着从扶风郡的人马去打百濮,这不就简简单单了。”
“这么草率的吗?”凌得明自认也是熟读兵法之人,从未见过太子这般衔接得如此丝滑的战术安排,这是压根不考虑实际情况的吗?
“这哪里草率了。”
“殿下,行军打战不是儿戏,就算不考虑以少胜多的可行性,也要考虑一下己方对敌军俘虏的容纳性,敢问殿下手中有多少人马,又怎么容纳扶风郡中的十多万大军?”
“两万啊,孤觉得足够了。”
“两……两万……”
看着一本正经的太子,凌得明感觉自己的伤口又疼了,明明是伤在了后背之上,他却感觉自己的前胸处也有窒息感传来,两万对十万,以往不是没有以少胜多的先例,但对军队、装备和将领的要求很高,这些都给力的情况下,打是能打,但想在战争胜利后直接对方的军队化为己用是一件很难实现的事情。
所以虞煜制定的这个进攻战术在他眼中看来,犹如孩童游戏一般可笑,让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来找太子求救这个决定到底正不正确,早知道是这样结果的话,他……还是得来,因为他手中也没有其他可以调动的人马。
“殿下是安排了姜都尉作为主将吗?若不嫌弃,某愿为先锋为殿下开道。”
两万就两万吧,总比没有得好,说不定搏上一搏,还真能找到可以挽回的局面,于是他慷慨请缨,想要成为此战的先锋。
“孤的先锋自有人选,你还是老实养伤吧。”
虞煜看了一眼还没有打算投入麾下就开始惦记着他先锋之位的凌得明,有些不开心。
“殿下!”
“你若想参与此战,还不如整理一份你所知的扶风郡攻防布局和人员配置给孤,或许在战中发挥的作用还要更大一点。”
凌得明试图再争取一下,但虞煜半点不给他机会,说完此话后就起身大踏步离去。
先锋之位是他的,谁也不给!
“你与其在这里唉声叹气,还不如去准备殿下安排的东西,反正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是上不了战场的,更何况,你也并未投入我们殿下的麾下。”
正好从凌得明身前经过的巫蕤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提醒了一句。
“你说的对,我还不是你们的人。”
巫蕤本意是提醒他养好身体,没想到他却只听了最后一句,摇了摇头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
凌得明沉默了一阵,最终还是选择起身到行至桌案之前,在获得巫蕤的许可之后,就指桌上的笔墨纸砚开始完全虞煜安排给他的人。
吸满墨汁的笔尖划过纸张的奇异触感,让他忍不住自嘲一笑,几日前他们一群人求之不得的新鲜事物,没想到最终却是自己第一个使用到了。
他很担忧南安郡中的情况,也无法想象在异族人占领的城池中会发生什么事,但整座城池逃出来报信的,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无论能否有参战的机会,他都想用尽全力去拯救自己的家人及……同僚的性命。
午后的阳光正烈,映照在整装待发的士卒身上,他们的甲胄和兵刃在烈日中反射出淡淡的寒光,随着城墙之上的战鼓擂响,队伍中的号角声也开始响彻四野。
旗帜随风飞扬间,虞煜策马从千军万马之后而来,直至行至队伍的最前段,方才勒停了战马,同时调转马头,再次扫视了一眼列阵整齐的大军之后,抽出手中的长剑直指苍穹。
“出发!”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城墙的战鼓再次敲响,军中的号角也越发激昂,战马嘶鸣中,大军滚滚向南,一路朝着扶风郡的方向挺进。
被安置在物辎重车上的凌得明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眼睛有些酸胀,低下头避开从前方飞扬而来的黄尘,继续完善手中的信息。
经过来几天的跋涉,大军终于来到了距离扶风郡不到百里的地方,虞煜特意下令在此安营扎寨,休整一夜后再行进攻,以便让经过长途行军而有些疲惫的士卒们缓和过来。
而他也践行自己此前暗自立下的承诺,让伙房宰杀鸡鸭,让全军将士们好好的饱餐了一顿。
夜色渐深,整个营地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唯有位于营地正中的中军大帐里一片灯火通明,虞煜正召集麾下的谋臣战将开展最后一次的战术讨论。
“殿下,凌得明求见。”
讨论正酣之际,值守在帐外的甲士通报了一声,让帐中的人都忍不住对视一眼,讨论声戛然而止。
“宣。”
虞煜正坐在案几之后研究着扶风郡的地图,再一次在其上标注了重要点位,听到通报后头也不抬的道。
甲士领命称是,不一会儿,帐外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大帐的帐帘被人从外掀开,凌得明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步进入了营帐,并在行至帐篷中央时,毫不犹豫的跪下对虞煜行了三叩九拜的君臣之礼,让此前在古渡郡城楼上见过他一面的韩破山瞪大了眼睛,其余人也是一脸微妙的看着他。
然而在这样的注视下,凌得明依旧跪得坦然,静静的匍匐在地等待虞煜的叫起。
感觉到了他的认真,虞煜也放下了手中的羊皮地图,率先开口问道。
“凌得明,你有何事求见?”
“臣此来,是为殿下奉上扶风郡最新的兵力情况和攻防布置图的。”
说着,将紧握在手中一沓写满了东西的纸张高举过头。
虞煜端坐在主位之上,目光如炬的看向凌得明手中的纸张,过了一会儿,轻笑一声道,“呈上来吧。”
因此次出征卫衍留守古渡郡并未跟来,所以听闻虞煜的吩咐后,计枢就急忙起身,从凌得明的手中接过了纸张,小心翼翼检查了没有危险物品之后,才递交到虞煜的手中。
虞煜接过纸张,细细的审视着其上的内容,一边看还一边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似乎是在思考怎么将定好的战术和凌得明提供的信息结合起来,只是敲击桌案的声音太过扰人,每一次敲击都牵动着众人的神经,这不仅让跪在地上的凌得明有了汗流浃背的感觉,就连坐在两侧等待着信息的群臣们也浑身不舒坦。
“殿下,注重仪态。”
最终身为老师的傅泓按捺不住,轻咳一声提醒道,到底还有外人在,怎么能够这么不注意。
“……”
低头沉思的虞煜听到提醒,有些无语的看了傅泓一眼,并不打算采纳他的提醒,反而叛逆般的多敲击了几下,每一次敲击都比刚刚的显得更要急促有力。
更难受了,群臣恨不得蒙上耳朵,但为了虞煜面子的考虑还是选择咬牙强撑。
看着傅泓额头上的皱纹足以夹死一百只蚊子,虞煜才得逞般的咧了咧嘴,转而让一直跪在地上的凌得明起身入座。
凌得明谢恩起身,自然而然的就坐到了韩破山之下的一个位置上,他知道自己算是通过了太子的考验,只是想要获得真正的信任,还得靠时间和功劳堆砌,想通饿了这一点的他反复卸下了千斤重担,连日来因为担忧南安郡而低迷的情绪也略微有了些松快,在位置坐下之时,还隔着韩破山与乐镇点头示意了一下。
“大家都看一下凌将军呈上的这份文书,对我们明天的攻城战或许会有新的助力。”
说罢,虞煜将手中的纸张又转到了从呈上文书后就一直站在他身前不远处的计枢手中,让他们拿去给众人详看。
见计枢接过了虞煜手中的文书,臣子们也不等待逐一传看,纷纷围拢了过来,凑在一起仔细端详着凌得明整理给他们殿下的信息,时而蹙眉时而议论,还不时小声询问坐在一旁的凌得明本人,搞得原本因通过太子考验而不那么紧绷的他再度紧绷起来,小心翼翼的回答着他们的每一个问题。
因为在回答问题的过程中他发现,除了近期的兵力安排情况之外,这些人对扶风郡的攻防布局简直了如指掌,知道的比自己还要详尽,一些从他们口中说出来的安排,都是他此前从未听过,或许只有州牧和都尉才会知道的信息。
这个发现让他心惊不已的同时又暗自庆幸,好在他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投靠太子,并凭借他的力量去拯救南安郡的,所以描绘的东西都毫无问题。
只是他很好奇,这么多隐秘的攻防布置,太子的属臣们怎么会知道的那么详细?
终于,臣子们将他所描绘的文书看完,也不再紧盯着他询问各种问题,让他忍不住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和指导答案的人聊天真的是太煎熬了。
只是他这口气松了没多久,就见傅泓拿着文书上前一步,躬身一礼对太子说道。
“殿下,我等已经看完了由凌将军整理的这份信息,其中描绘的扶风布局虽不如从盛家手中获得的那一份详尽,但上面详细记载的兵力情况填补了我们对扶风军队的未知,确实很有助于我们明日的攻城行动。”
等等,什么从盛家手中获得的?
凌得明乍闻此言人都呆了,傅泓口中的盛家是他想的那个盛家吗?
“看来盛家想要合作的心意是很真挚的,也罢,待此次战事平息,就将他们身处古渡郡的家眷送还回去吧。”
还真是他所想的那个盛家……
听闻虞煜此言,凌得明哪里还有不清楚的道理,必定是太子暗中派人以古渡郡中盛礼等人的家眷为饵,说动了盛家人为他们所用,盛家的女儿是翁家的冢妇,还执掌了州牧府的中馈,给娘家偷渡一张城池布局图不能说轻而易举,但也可以做到让人短期无法觉察。
这样想着,凌得明忍不住敬畏的看了虞煜一眼,太子还真是不拘小节,后宅手段虽然颇有奇效,但向来不是君子所为。
“凌将军献书有功,虽因伤在身不能参战,但孤也会为你在扶风郡夺城一役中记上一功。”
虞煜看到凌得明看向自己,不知其心里所想的他以为凌得明也想要获得表演,遂微微一笑满足了他的愿望,被会错意的凌得明有些哭笑不得,但又不能直接说出“殿下,我看您是因为觉得您不拘小节不像君子。”之语,只能硬着头皮起身谢恩。
“想不到啊,你这老小子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样子,怎么交个投名状都要索要功劳?”
谢恩落座之后,凌得明就听到身侧的韩破山小声嘀咕道,听到此言心里“咯噔”了一下的他正打算解释,却听韩破山继续小声的嘀咕道,“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操作,太妙了。”
看着韩破山有些懊恼的神色,凌得明愣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不是在嘲讽自己,而是在真心后悔自己当时没有趁机索要功劳。
忍不住看一了一眼他较为熟悉的乐镇,很想问一句这个人一直都是这种样子的吗?却看到了乐镇以右手抚额,看似在思考,其实是在躲避从自己旁边传过来的傻气,知道了答案的凌得明沉默了,看得出韩破山是个有个性的人,他可能需要适应一段时间了。
又是想念邵定言的一天,这么合拍的上官和同僚,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想起自己逃出城门那刻策马回望,远处龙眠山巅的积雪未化,而整个南安郡都被夕阳染上了一层血色。
“凌将军,凌将军……”
隐约中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凌得明赶紧收拢心神,却见帐中众人都在疑惑的看着自己,身侧的韩破山更是一副“你怎么在这种会议上都能走神,我真的自愧不如”的惊叹表情,暗骂了自己一句后,就打算起身请罪。
没想到却是虞煜先开口道:“凌将军,我们刚刚已经讨论过明日攻城除了常规方式外,还将从旁配合火攻,众臣皆无异议,你有没有其他计策想要一同讨论的。”
“扶风郡外无河流,火攻是极好的法子,但扶风城墙在建成之际就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城墙之上多设大型水缸,常年都在满水状态,为此郡中的兵种除了常规的之外,还特别设置了一个防火队,专司灭火之职,内外墙的墙壁之上更是每年都要涂抹一次泥土隔火,若想要以火攻之法对扶风郡的城墙造成伤害,只怕效果会不太理想。”
眼见虞煜没有追究他的意思,凌得明定了定神,将乱七八糟的思想都从自己的脑中驱离,认真的回答起虞煜的问题。
“防火措施做得却是不错。”
凌得明看虞煜点了点头,以为他要放弃火攻之法时,却不料再无下文,看起来并没有要放弃此法的意思。不由得有些着急了,他们此役本就是以少打多,若是战术上再出了纰漏,颓势将难以挽回。
忍不住四周环顾了一下,向看看有没有人出来制止的,却见其余人都坐在原地毫无动静,就连身为主将的姜泽也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这群人中真的有人懂兵法吗?
凌得明感觉自己都快急死了,也不管自己猜刚入太子麾下不适合锋芒毕露,当即起身劝道。
“殿下,兵法有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①”我们既然已得知扶风郡城墙与防火一道做下多重布局,就不该迎难而上,而是寻找其他的方法进行攻城,否则火攻之法一旦失利,就将对我军造成巨大的损失。”
“那兵法还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呢,我们都到了兵法所言的下策之道了,哪里还要去顾忌这么多。”
“殿下,兵法不是用来这么曲解的。”
听到虞煜又开始胡乱用典,傅泓身为太傅实不能忍。
“反正他们怕什么,我们就用什么打,他们在城楼上做了那么多的防火措施,不正是因为怕火吗?”接收到来自傅泓的“核”善提醒啊,虞煜也稍微收敛了一点,不再随意挑衅老师的容忍度,“俗话说得好,打蛇打七寸,怕火这一点就是扶风郡的七寸,虽然凌将军你的担忧不无道理,但孤仍觉的火攻之法可用。”
“殿下!”
凌得明属实不知虞煜的自信来自哪里,但是他记挂着南安郡的安危,怎么也不想就此妥协。
“我有一个秘密武器,足以将扶风的城墙正面焚毁。”
“啊?”
第75章 第75章 扶风郡的如意算盘
“报!虞煜大军已挺进扶风八十里,现距离郡城不到二十里。”
扶风郡中,自从接到虞煜进入的消息后,所有人都高度警惕了起来,翁太安和苟良兴更是披挂整齐,亲至城墙督战。
听着传令兵一次比一次近的通报距离,两人难掩内心中的激动与忧虑。
“府君,你派去南安郡和谈的使者还没有消息传来吗?”估摸了一下虞煜大军的到达时间,苟良兴转头问道,“这眼看虞煜的大军只有半日就要抵达了,要是等我们和太子拼斗起来之时,他们再用上南安郡时乘虚而入的战术,我们很有可能也会吃不消的。”
“尚无消息。”翁太安对此也很忧虑,本以为离开古渡郡后再向太子宣战是万无一失的,没想到竟然让百濮这个百年来都不曾留意的小国钻了空子,搞得他们现在骑虎难下,腹背受敌。“但好在派去的探子回报,从南安郡到扶风郡的一路之上,没有见到军队行军的踪迹。”
“谁知道这群蛮子会不会突然从什么地方钻出来,邵定言也是废物,连一个女人带的兵都打不过。”
苟良兴想起浮翠郡军队赶来时的那副窝囊样,忍不住狠狠锤了城墙一下,口中虽然骂的是邵定言,却让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浮翠郡都尉司翔抖了一下。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百濮现今已在你我的身后,还是速战速决的拿下虞煜之后再与他们掰扯。”
翁太安自然听出了苟良兴指桑骂槐的意思,作为他亲信的浮翠郡郡守在对战南安和百濮之战中失利而归让他不爽已经好几天了,原本他不打算插手他们直隶之间的事情,但现在是非常时期,每一个战将都异常珍贵,所以他还是选择出言劝说了一句。
“也罢,虽然百濮的突至让我们不得不放弃主动出击的念头,但细细想来也不算坏事,广通和古渡的城楼在虞煜的新修筑后确实易守难攻,就算我们的军力远超于他,强攻下来还是会折损不少,还不如就像现在这般以逸待劳,等他长途跋涉的来到扶风之后再给予痛击,可以省下不少的事情。”
听完翁太安所言,苟良兴微微蹙眉,他知道其所言不错,也只能暂时按捺住心中的不悦,等拿下虞煜和驱逐百濮之后再秋后算账。
百濮!
抬首向南安郡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苟良兴暗暗捏紧了自己的拳头,这个绿豆大小的国家,竟然让他派去杀鸡儆猴的人丢了这么大的一个丑,若不将其驱杀灭国,都难消他的心头之恨。
“女君,我们的探子来报,大雍太子的军队已在扶风郡外二十里处,我们是否主动出击。”
“不用,我们此次前来的目的,就在想要一石二鸟的,等他们鹬蚌相争之后,我们才能渔翁得利。”
扶风郡外的小山坳里,早已暗中潜伏了数万人马,只是穿着和大雍的士卒们截然不同,大雍士卒的甲胄多以皮和布为主,而这群人身上所着之甲,是完全用藤条编制而成的藤甲,为首的是一个却是一个如春天般明媚的女子,说话间,唇边总绽放着一个小小的笑靥。
若不是亲眼见过她的人,都不敢想象传说中心狠手辣的百濮女君居然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明媚又温暖的女子。
“再探再报,什么时候他们打得不可开交,我们就什么时候出去收割。”
“是。”
来人领命离去,女君看了眼他逐渐没入树林的身影,又将目光再次投向了扶风郡所在的方向,紧接着又向着更北的地方望去。
丝毫不在意被捆缚在地的扶风郡使者投来的惊惧目光。
“殿下,前方二十里处就是扶风郡的郡城了,恐他们会在后面的道上设防,还是由臣前来开道吧。”
虞煜率着大军前行,直至一片广袤的田野之前,姜泽突然从后面策马来到他的身前说道。
虞煜举目凝视前方,只见田中麦浪浮动,田埂荠菜青青,除此之外田野四周空旷,并没有察觉到丝毫可以藏匿人员的空间。
“你从哪里看出这里有埋伏的?”
“没看出来,但我身为臣子的本分告诉我,越接近危险的地方,越不能让主君走在最前方,殿下……”
“殿下,我才是为您挡箭的盾,就让我走在最前面吧!”
姜泽老实的摇了摇头,只是话未说完,就被同样从后方策马而来的韩破山截住了话头。
“韩将军,我正和殿下商讨军情呢,所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突兀的插进话来。”
“小姜……姜都尉,我可是殿下亲自指定和他一起担任先锋的人,这不听到您和殿下说起开道的事情,前来履职的吗,怎么能说突兀呢。”
韩破山一看姜泽和自己说话,一句“小姜将军”险些脱口而出,但喊了一半突然想起出征前计枢的千叮咛万嘱咐,默默地把后两个字吞了回去,改为了较为正式的称呼,在和姜泽说完话之后,又转而请示虞煜。
“殿下,现在离扶风郡城只有二十里了,我们前锋军是不是应该行动了。”
姜泽这几天总算是领略到了进阶版韩破山的厉害了,完全是把面憨心精诠释到了极致,不愧是曾经能担任山匪老大的人。
自从殿下在他们的不懈劝说之下,终于打消了要自己一个人带着小队精兵去冲锋陷阵的想法,同意再带上一个韩破山协助他一同完成先锋的任务后,韩破山更是寸步不离太子左右,生怕一不留心就被人撬了自己的副先锋位置,虽然姜泽确实有这个意图,每次都会趁他不在的时候出来游说虞煜两句,但也只能说上两句,然后韩破山就会冲出来,搅乱他和太子的聊天。
对此姜泽很无奈,虽然他曾力荐韩破山成为人先锋,但始终不敢将太子的安危完全寄托在他的身上。
“韩将军,此处农田明显有人伺弄,如今长势正好田中却空无一人,说明对方应该早已知道我军的行军路线,保不准就会在前方不远处设下埋伏,此刻更是要谨慎为妙,怎么能鼓动殿下提前行动呢。”
“可是我们前锋军本来就该提前行动为大军开道的,二十里已经是很近的距离了,再不出动,前锋军的意义也不存在了,至于埋伏什么的,直接打了就是,殿下您说对不对?”
姜泽当然知道前锋军的意义为何,不然也不会一直想要更换先锋的人选,他本意是为太子的安危着想,但此刻从韩破山口中说出的意思好像是他不懂兵略一样,这种像是遭到了侮辱的感觉,让姜泽一时语塞。
“二十里……”虞煜思忖了一下,说道:“不错,二十里已经是我们距离敌军最近的安全距离,那前锋军的确该出动了。”
“殿下!”
姜泽见虞煜意动,还是想要再争取一下,却不料虞煜突然神色严肃的看着他。
“姜泽,你身为主将,难道不知道阵前换将乃兵家大忌,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
虞煜的突然严肃,让姜泽的心底打了下怵,一时拿不准他是真的生气了,还是以此为由来让自己彻底打消更换先锋的意思。
但转念一想,多半是后者,虽然阵前换将确实是兵家大忌,但太子的身份却格外不同,不过是将自己的主将之位换到太子身上,想必士卒们只会更振奋,根本不会引发任何不好的后果。
太子这是故意在吓唬自己呢,太过分了!
“好了,念在你是担忧孤的份上,此次就不做惩罚,切记下不为例。”虞煜见姜泽只是转念一想就有些控诉的看向自己,知道他已经反应过来,好笑的同时又勉力让自己严肃起来,对着大部队高声下令,“孤现率前锋部队开路,尔等此役以主将姜泽命令行事,违者军法处置。”
“是!”众将士尽皆领命。
随着这一句应答的响起,玄甲军的战意到达了沸点,虞煜持长剑在手,一马当先,韩破山带领着前锋军的人马紧随其后,一群人宛如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着扶风郡方向奔腾而去,划破了整片田野的宁静。
“继续前进!”
看着虞煜和前锋军的身影快速消失在尘雾中,姜泽高举长枪,示意大军继续前行,军中辎重颇多,还有步卒跟随其中,行军的速度自然不能和轻装上阵的前锋军相比。
“殿下,这一路会不会太安静了?”
前锋军脱离了大部队后,就在虞煜的带领下飞快向扶风郡靠近,一直策马紧随在虞煜身后的韩破山本以为在通往扶风郡的这二十里道路上,怎么也能遇上几场伏击热热身,但没想到一路而来,竟然没有遭到任何一场的伏击,所经之处都是一片寂静,眼看前方的扶风郡城若隐若现,沿途却连一个人影的都看不到,这奇怪的景象让他都不由得疑惑万分。
终于,当前锋军安稳的度过了一个容易遭到埋伏的陡坡路段,韩破山忍不住出言询问虞煜。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回想一下之前你们下山之时,百姓是不是也这样的争相躲避?”
“也是。”韩破山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丝毫没觉得虞煜将大军和山匪联系在一起有什么不对的,他本就是平头百姓出身,自然更知道老百姓们的真实想法,无论是谁统领的军队,在他们眼中都与匪徒无异,会在他们到来之前闻风而逃也不奇怪。
只是让他更奇怪的是,明明扶风郡已知道他们的行军路线,为什么不派人在半路伏击他们?
“他们可是有十余万的大军呢,怎么会把我们这点人马放在眼里,自然不会在沿途中费时费力,还不如集结在城外静候我们的到来。”
听到韩破山的第二个疑问,虞煜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看了看当前所处的地形,确实是一个很有利于伏击作战的点。
“他们这是看不起我们呢?”韩破山后知后觉的才反应过来,生气的拍了一下脑袋,“殿下,不如让我先带着小队人马前去骚扰他们,让他们为自己的自大吃一点苦头。”
虞煜看了一下眼中闪烁着狡黠光芒的韩破山,微微一笑,“怎么,你是以为孤和少不经事又对同僚拉不下脸面的姜泽一样好算计吗?”
“殿下误会了,末将哪能算计殿下啊,就是看不惯对方这么小看我们,想给他们一点教训罢了。”被虞煜一眼识破心思后的韩破山也不尴尬,嘿嘿一笑。
“十余万大军,岂是你所想的那般好易与的,你且安分些吧,难道跟着孤,还能没有让你立功的机会不成,一切按照此前制定的战术实施,现在该加速前进了。”
“遵命。”
虞煜以言语敲打了一下立功心切的韩破山后,将目光投向前已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的扶风郡城池,不出意料的话,敌方的大军想必已在城门外完成了集结。
“府君,副尉,虞煜亲率两千余人骑兵已至城外,和我军相距不足五里。”
“我已经看到他们了。”
就在虞煜下令前锋军加速前进之时,身处扶风郡城楼之上的翁太安和苟良兴等人也收到了来自前方探子的通报,其实此刻他们二者相距的距离,再加上扶风郡城门之前是大片毫无遮拦的空地,已足以让他们清楚的看到对方的动向,只是没想到虞煜竟然会脱离大军的保护,亲自带头冲锋。
“这虞煜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竟然敢带着这么一点人就来主动进攻,未免也太过自信了,那就让我亲自去会会他,保管让他知道我们锦州的可不是他能抖威风的地方。”
苟良兴看了一下前方如潮水般向扶风郡不断靠近的人马,按了按自己腰间的刀鞘,转身就要往城楼之下而去。
“都尉,虞煜不过小儿,哪里值得您亲自动手,不如让末将前去,将他擒获后再交由都尉处理。”
看到苟良兴要亲自出战,一直等待着洗刷南安郡一战不利影响的司翔在自己郡守的示意下主动请战。
“你?可能行?”
看到司翔出来请战,苟良兴迟疑了一下。
“末将愿立下军令状,若不能活捉虞煜,任由都尉军法处置!”
看到苟良兴迟疑,司翔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急忙立下军令状。
“你既有此决心,那就让你打这个头阵吧。”毕竟是自己的心腹爱将,虽然此前的失利让自己大失颜面,但眼下正好有一个可以挽回的机会,苟良兴想了想,同意了他的请战,但想到此时在下面率领大军集结的是翁太安的心腹,扶风郡都尉谈毅,又转身询问了其的意见,“不知府君意下如何?”
“都尉安排就可。”
翁太安不屑在谁先出战这一点上和苟良兴产生冲突,而且他一直都认为虞煜绝没有看起来那么病弱好相以,毕竟断了一臂的王耀祖此刻就在城楼之上,让苟良兴的人先去探探虚实也好。
“末将领命!”
看到翁太安点头,接到苟良兴示意的司翔欣然领命,带上自己的兵刃就往城楼之下而去,途经断臂的王耀祖之时,还十分嫌弃的向旁边绕了一步。
这让原本打算提醒他留意虞煜的王耀祖闭上了嘴,他倒要看看,这个看不起他的人,能不能在虞煜的手下过得自己那么多招,反正他们大军人多势众,也不会因为一位将领的死亡就影响到最后的结果。
司翔可不知王耀祖此刻心中所想,满心都是即将活捉大雍太子的兴奋,下城楼骑上战马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向城外而去,而他到达之时,传令兵刚刚和城外领军的谈毅传达完翁太安和苟良兴的最新指令。
“谈都尉,此战还请多多关照。”
见谈毅在听完传令兵的话语之后神情迟滞了一瞬,不太甘愿的领命之后,司翔才忍着心中的得意,不动声色的策马上前,语气亲切的和他打了声招呼。
“司都尉何出此言,你我本是同僚兄弟,现今为兄不过是借着府君的信任谋得了一个初战的指挥权,有老弟你的加入,方才如虎添翼。”
谈毅看到司翔故作亲切的前来攀谈,目中闪过一丝了然的情绪,司翔话语中带着的那一丝炫耀,他只需一个照面就能完全察觉到,当即眉头微挑,也学着他的语气给予了亲切的问候,果见司翔的神色扭曲了一下。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携手作战,争取一战拿下虞煜,才不负府君和都尉的提携。”
司翔闻言暗骂了谈毅一句,狐假虎威的东西,但也明白对方虽然只是一个临时指挥,自己目前依然要听从他的调度,于是心中再怎么不快,还是勉强的微笑着应和。
谈毅虽不明白翁太安为什么会同意将对战太子的首战机会让给苟都尉的人,但略一思索后,想起王耀祖曾在太子手中断了一臂的事情,多少有点明白翁太安此举的含义了。
既如此,就让他先上去试探一下。
“司都尉,此时虞煜离我方不到五里之地,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和我们正面交锋,既然府君和都尉都对你委以重任,那么下面的局势,就交由你掌控了。”
“好说。”
虽知谈毅如此爽快退步显得并不正常,但司翔却对此毫不担忧,反正苟都尉在城楼上盯着呢,料想他也不敢做什么小动作。
于是欣然领命,驱使着座下的骏马就往大军的最前方而去,然后静立在那里等待着虞煜军队的到来。
不多时,急促的马蹄声如惊雷般滚滚而来,重重的敲击在扶风郡所有人的心上,抬首看去时,一眼就看到了身着银袍坐骑白马的虞煜。
虞煜十足显眼的造型,让他们一时都忽略了紧随其后的韩破山,直到王耀祖出言提示。
“府君,都尉,跟随在虞煜身后的人名为韩破山,此人悍勇异常,需多加留意。”
“原来是那王八蛋!”
一听韩破山的名字,其余人尚无反应,立在后排的栾颂就忍不住大骂出口,让他其他不明真相的官吏满脸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比你如何?”
听到栾颂的骂声,苟良兴也想起了此前在古渡郡城楼的遭遇,虽也对戏耍于他们的韩破山恨之入骨,但谨慎起见还是询问了一下王耀祖,毕竟听他话中的意思,想来对此人也颇为了解。
“在我之上。”
王耀祖思索了一下,最终还是不甘不愿的说出了这句话,此言一出,城楼上的众人顿时神态各异,一些本就看不起王耀祖的人,更是面露鄙夷。
“那的确该多加留意了。”苟良兴此刻的心思完全投入在了即将开始第一次正面交锋的战场之上,丝毫没察觉到城楼众人各异的心思,只是看着虞煜方越来越近的队伍,继续询问道,“他可有什么弱点能让我们击破的?”
“此人悍勇少谋,容易鲁莽冲动。”
“就这?”苟良兴招来传令官,一起听着王耀祖讲述韩破山的弱点,准备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城楼之下,没想到竖起耳朵细听之后,王耀祖却只讲出了这两句,忍不住疑惑的抬头。
“我对此人所知仅限于此。”王耀祖摇了摇头。
“也罢,如此也足矣。”见王耀祖确实确实只知道这几点,苟良兴也不在继续询问,挥手就让传令兵速去传达,让谈毅务必盯紧这个韩破山,不要让其误了他们活捉太子的大计。
“知道了。”谈毅挥退了前来传信的人,将目光从显眼的太子身上移到了他身后不显眼的战将身上,果然是似曾相识的样子,暗中示意己方的将士们在司翔和太子对战之时,要将此人拖住。
“虞煜,大雍已亡,我劝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还是趁早投……”
眼见虞煜进入己方的攻击范围,司翔激动之余心中大定,原本他还担心己方人马过多导致虞煜不敢向前,没想到他就这么带着身后的两千余众直直闯了进来,这样的无谋之举让他对王耀祖的鄙视又上了一层高楼,忍不住对着奔驰而来的虞煜出言嘲讽,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虞煜身后的人从腰间摘下一物,疾驰着向他们冲来的时候,将其以火折子点燃,并迅速投掷到他们的军阵之中。
“砰!”
此物在落地之时突然爆开,盛在其中的液体顿时四散飞溅。
第76章 第76章 有新武器了,想炫耀一下……
随着爆裂的声音响起,遭到攻击的区域周边一时人仰马翻,谈毅赶紧让人以军旗指挥着他们恢复平静,可虞煜身后的两千余人也开始行动起来。
只见他们和此前那人一样,丝毫不把他们城门前这声势浩荡的军阵放在眼里,一边驱策着坐下的马匹向他们奔驰而来,一边从腰间摘下了同样的东西引燃投掷,爆裂之声不断响起的同时,有火焰开始在军阵之中燃烧。
“这是什么?”
爆裂燃烧产生的动静也吸引了城楼之上翁太安等人的注意力,纷纷围到墙沿处低头查看,只能隐约看到对方投掷进他们的军阵的似乎是一个罐状物,具体为何却无法看清,但其迅速燃烧的质地,还是引起了他们的高度警惕,在苟良兴指示之下,城墙上专职灭火的士卒也尽皆到位。
谈毅一边操纵着自己坐下的马匹躲开飞掷而来罐子,一边小心查看这个能引起爆炸和燃烧的物体到底是什么,见其流淌在地上的液体蜿蜒燃烧,虽然此物造型奇特,还散发着一股他从未闻过的刺鼻气味,但从其的质地,他还是迅速分辨出了这应该是用来助燃的油脂,一瞬间就领悟到虞煜方战术要领的他迅速下达指令。
“敌军攻击之物是油,各军分散阵容防御,严防遭受敌方群体火攻!”
听到对方攻击的物品是油而不是什么其他的神异之物后,原本被爆裂之声和热油烫伤的士卒们平静了下来,依照着谈毅的指令分散站位,准备对奔袭而来即将和他们短兵相接的敌军展开回击。
虞煜看到对方平复得那么迅速,也不恋战,指挥着投掷完油罐的士卒火速后撤,直撤到了与扶风郡大军相隔数百米之外的地方才停住脚步,在对方守城器械攻击不到的地方,等待着下一轮侵扰的机会。
“殿下,他们好像不太怕这个呀?”韩破山一边跟着虞煜撤退,一边不解的询问,他记得这个武器刚刚制造出来试验的时候,他们在场的人都被它弄出的动静吓了一大跳。
“扶风郡外全是空地,燃。烧。弹在没有其他物品的加持下,是发挥不出太大作用的。”
“那您选择它作为首轮突袭武器的用意是?”韩破山迷惑了。
“你可以理解为,有新武器了,想炫耀一下。”
面对虞煜的回答,韩破山满脸不信,这白白浪费了一堆燃。烧。弹,还让对方提前看到了自己的底牌,怎么也不像他们殿下平日里的的作风。
看着韩破山的满脸不相信,虞煜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说的可都是真的,想要让扶风郡的人见识一下燃。烧。弹的威力,只是这个威力缺少了大批桐油和脂水的加持。
他现在要做的,还是尽可能的为大军的抵达拖延时间,不然对方人多势众,兵种齐全的十余人万,还占据着城楼的优势,怎么可能被他们这区区两千余人就随意击溃。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激发燃。烧。弹的真正威力的东西,还在和大军一起走在赶往这里的路上,就先给这些人听个响吧,不要到了真正战斗的时候,还盯着他们的新武器看个不停。
见到虞煜指挥着士卒退去,谈毅也没有急着下令追击,而是安排士卒尽快把军阵中四处燃烧的火焰扑灭,虽然对身后城墙的防火性很是信任,但也要尽可能的避免它受到明火攻击。
“虞煜,你想要以火攻入扶风郡,未免也太过天真了。”
因站位靠前遭受到第一波油罐攻击的司翔见谈毅没有下令追击,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策马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正常说话也能被虞煜听到的距离,轻轻摩挲了一下自己刚刚被飞溅的热油烫伤的脸颊,咬牙切齿的说道。
然而刚刚站定了位置的虞煜却根本没有理会他,只是目光幽深的看了看不远处的城墙,他发现这堵墙虽然看起来比以前的古渡和广通两郡的城墙好上许多,却也没有凌得明口中说的防御性那么强,起码在他眼中看起来,还挺好烧的样子。
“虞煜,有种出来和我单挑,躲在大军背后算什么本事!哦~忘记了,你这个点还不够我们两脚就踩死的人马,确实称不上大军,难怪作风如此软蛋。”
被无视的司翔再次提高声音,对着虞煜极尽嘲讽,想要激将他出来单挑。
“哪里的疯狗在叫?”
然而虞煜却依旧没有理会他,倒是跟在他身侧的另一个战将,也就是方才率先朝着他所在之处投掷油罐的人有些不耐烦的用手挖了挖耳朵。
韩破山!
看清对方的面容之后,司翔一下子就体会到了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的感觉,虽然恨不得生啖其肉,但司翔始终牢牢记得此战自己的目标是生擒虞煜,于是也不打算给韩破山丝毫眼神,继续面对着虞煜言语嘲讽,以先帝为中心,开始问候虞氏的祖宗十八代,可虞煜还是不为所动,期间他又被韩破山嘲讽了一句“花斑小狗汪汪叫”。
这句话瞬间让一向以自身华美盔甲为荣耀的司翔瞬间破防,虞氏先祖骂无可骂之后,又开始问候起了太子的母族,直至他的问候语就要延伸到谢皇后的身上,一直听着祖宗挨骂不为所动的虞煜突然将目光投向了他,透着寒意的锋利眼神,生生让他把即将脱口而出的粗鄙之语咽了回去。
“你说够了没有。”
虞煜的声音很平静,但不知为何司翔却从中听出了一种让他有些胆寒的杀意,让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一转眼又看到了虞煜那张看起来不大健康的脸庞,胆气又足了起来。
他就不信这个病秧子能凭借着这两千多人能干些什么。
“自然是没有,你什么时候出来单挑,我什么时候就住口。”恢复了以往胆气的司翔又开始得意洋洋的挑衅了。
“你个花斑狗,也配在我们殿下面前叫嚣,不如让尝尝我大刀的滋味。”说着,韩破山将一直背负在身后的长刀拿到手中,锋利的刀刃在阳光下闪烁寒芒。
“好刀!”
对武器一道见多识广的苟良兴一看此刀,就忍不住赞叹了一句,从刀刃上泛出的寒芒,他就能断定这一柄并不是寻常所见的青铜所制的寻常兵器,只是不能肯定是不是由精铁打造而成的,若真是,那此刀就堪称神兵了,正好他也是用刀之人,询问的目光瞬间投到了王耀祖的身上。
“都尉,我此前从未见过韩破山用此刀,他以前的兵刃虽也为长刀,但却是由青铜打造的。”
这就奇怪了,苟良兴忍不住和翁太安对视一眼,原以为此刀是韩破山的私有物,如今听来却是到了古渡郡才配上的,可他们从未听说古渡郡有精铁的事情。
“你个狗山贼,也配在我面前叫嚣,等我收拾了你的主子,也有教训你的时间。”
司翔虽也被韩破山突然亮出的兵刃惊艳了一瞬,但他身处战场中央,丝毫不敢过多走神,微微愣怔了一下之后就将韩破山骂自己的话又骂了回去。
“殿下!”
韩破山一直跃跃欲试,就是想真刀实刃的尝试一下自己新武器的锋锐度,这是年前太子特意安排乐家人根据他们所用兵器以钢铁打造而成的,虽然拿到手后经常与同僚们切磋,但想要知道它真正的战斗力,确实没有实战检测来得精准。
“闭嘴。”
虞煜一开口,韩破山和司翔尽皆沉默了,一瞬间都感觉他是在骂自己,短暂的沉默之后,司翔意识到不对劲,虞煜现在可不是曾经高高在上的大雍太子了,自己也不再是大雍的臣子,怎么能因他这一句轻斥而噤声,该趁着他烦躁之时继续挑衅激他出战才是。
“嘿,我们殿下让你闭嘴呢。”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张口反击,就被急于甩锅的韩破山嘲讽了一一脸。
“让你闭嘴。”
接收到来自虞煜的警告眼神,韩破山默默做了一个噤口的动作。
“虞煜,不要再试图拖延时间了,就算拖到你的大军到来,也是毫无意义的,此战你们输定了。”
看到虞煜阻止韩破山前来对战,司翔脑中灵光乍现,自认为看破了虞煜意图的他得意笑道。
“我可不是你随便喊个阿猫阿狗就能打发的存在,让你单独出来对阵,不过是看在往日的君臣情分上,给你一个体面的结局,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拔出手中的长剑直指虞煜,他得赶在对方大军到来之前将其拿下,不然生擒的几率就会大大降低。
至于虞煜身后的两千人马,他却毫不担心,因为他在此之前已和谈毅做好了约定。
果然,在他拔出手中长剑那一刻,一直在身后默默关注战局的谈毅就带着数千人马向前奔来,不多时就和虞煜身后的人马短兵相接战作一团,趁着其余人被己方人马牵制住的时机,司翔拿着长剑用力向虞煜直劈而去,本以为在自己这十足十的攻击之下,虞煜就算不落马被擒,也会因承受不住力道而暂时失去战斗力,没想到一阵让人牙酥的金属碰击声后,手臂发麻险些握不住长剑的居然是自己。
“怎么可能?”
控制住因撞击发麻而微微颤抖的手臂,司翔难以置信的看了虞煜一眼,见他依旧一副有些病歪歪的模样,心中的惊惧实难描述,这是他近日来第二次遇到人不可貌相的情况。
怎么现在的主君,都喜欢玩这种扮猪吃老虎的游戏吗?
想起前几日在南安郡对战的百濮女君,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手中一柄巨镰却舞得虎虎生威,让他招架不住的连连败退。
虞煜在一击震慑了司翔之后,又顺手将一个拼杀过头直冲着他来的敌军解决,然后再看向难以置信的司翔,虽然没对他的疑问做出任何回应,但微微上挑的眉毛显示了他此刻的好心强,不得不说,对方脸上的神情很好的取悦了他,是他所期待想要看到的神情。
“你在发什么呆,快拿下他!”
一直带着人围攻韩破山的谈毅很是吃力,虽然此前接到传信,对韩破山的勇猛已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但万万没想到真实对战之时,这人的勇猛程度,居然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像是有一身永远使不完的牛劲,刚一交战就斩杀了他们两名将领,要不是剩下的人员还算配合得当,自己这一波缠上他的人只怕要全军覆没。
艰难的躲过一击之后,不经意却看到本该趁机拿下虞煜的司翔竟然拿在发呆,忍不住出言厉声呵斥。
这样面对面的和韩破山短兵相交,他们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只等司翔拿下虞煜,就让其他人前来援助,唯有以绝对的人数优势直接碾压,方才是对此人的取胜之道。
可他们拼命的时候司翔却在发呆,这让他如何不气。
听到谈毅的呵斥,双手被震得有些使不上力气的司翔有苦难言,若不是担心此刻逃跑会被虞煜发现他已经无力再战的端倪,他也不会在这里故作的镇定的对峙。
“嘿,你们那个花斑狗好像不太行的样子哦。”正在被多人围攻的韩破山听到谈毅的呵斥声,还特意抽出空来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司翔难以置信的这一幕,忍不住乐得哈哈大笑,一边乐,一边加大了对谈毅的攻击力度,要是不殿下吩咐要拖延时间,他早就让这几个人的头颅排排放了。
花斑狗?乍闻这个称呼谈毅一下子都没能反应过来,还是顺着韩破山的目光向前看去才知道他说的是谁,无语的同时不得不承认,司翔那身花哨的盔甲,确实和韩破山起的这个诨号很般配。
“和我对战,居然还有心思指挥花斑狗,看来是我给你们施加的压力还不够。”
在韩破山的刻意“招待”下,谈毅的处境更加险象环生了起来,丝毫不敢再分出神来去关注司翔那边。
“他们带着比虞煜多一倍的人马前去混战,怎么打得这么难看?”
看到司翔和谈毅同时上阵,城墙上的众人本以为此次定能十拿九稳的活捉虞煜,却没想到先是司翔和虞煜短暂的交锋之后,整个人就像傻了一样,然后又是谈毅带着几人围攻依旧被韩破山压着打,就连他们的士卒,在对方的士卒面前也毫无招架之力的样子,看着混战中兵力不断折损,城墙上的众人也开始有些着急了。
“司翔在发什么呆?”
苟良兴不比其他人,从韩破山游刃有余的招式中他就看出了此人极难对付,谈毅他们能在他手中坚持这么久还有继续缠斗之力已属不错,只是司毅的按兵不动让他摸不着头脑。
“都尉,司将军怕是已无再战之力了。”
王耀祖趁此机会,悄悄的来到苟良兴身侧提供情报,作为一个曾经直面过虞煜的人,他发誓对方的力气绝对不是一个寻常以剑做为武器的人所能拥有的,在他的全力一击之下,就连自己也无法抵挡,更何况本就力量偏弱的司翔。
“此话怎讲?”
听完王耀祖此言,不止苟良兴,有些焦虑的众人也纷纷出言相询,此刻他们可顾不上对王耀祖的鄙夷,只想知道司毅怎么突然就在战场上按兵不动了起来。
“虞煜此人力气极大,比之韩破山相差的也不算多,当日我与他对战之时,都险些招架不住他的力气,更何况是不以力量见长的司将军,虞煜刚才那看似平平无奇的回击,其实已用上了全力,若无推断不错的话,司将军的双臂此时必定已经脱力,一旦再次出招,就会被其发现不对。”
“太子……虞煜这么厉害的吗?”
听完王耀祖说完,众人齐齐的吸了一口凉气,从前也没有听说过太子的武艺如此惊人啊,开始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王耀祖。
“而且诸位没有发现吗?对方的士卒所骑乘之马,看起来也要比我方士卒骑乘的高了一些。”
“这有什么奇怪的,虞煜虽不受先帝看重,但到底身为太子,母族谢家本就是将门世家,虽然这些年来落魄了,但要为他寻摸点好马也不是没这个能力的,更何况他的岳父,还是镇守雍州的镇北大将军姜固,戎狄出好马,姜固虽然看起来对先帝忠心耿耿,但当刻薄寡恩的先帝臣子,哪有当宽厚温和的新帝岳父来得舒心,说不定他也帮忙寻摸好马了,这两个家族在加上那些明里暗里支持太子的人,能获得好马的渠道,可比远离中原的你我来得容易多了。”
官吏不明所以,他们锦州马不好本就是出了名的。
“不对,他们的马鞍和我们不一样。”翁太安突然出言,否定了官吏们的推测。
“的确,他们的马鞍看起来要比我们所用的坚硬和复杂,所以显得马匹也比我们更为高大,还有悬挂在两侧用来置脚的圆圈,也是我们没有的。”
“这套马鞍看起来,确实要比我们目前所用的更利于骑行,难怪这群人各个都像马背上的蚤子一样,进退迅速,丝毫不怕落马。”
“这是乐家人为他们打造的吗?”
“不可能,乐家要是有这个本事,就不会出现被人……就不会出现叛逃的事情了。”
众人在听了翁太安的提醒后,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虞煜方那与众不同的马鞍,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其性能确实要优于己方所用的,尤其在谈到此物制作人之时,还产生了一点小小分歧,虽口上说着不是,但目光却悄悄的落在了王耀祖的身上。
“都尉,此刻若不派人增援,只怕场上两位将军和众多士卒的性命恐怕堪忧,对方士卒手里的所用的兵刃,其材质看起来和韩破山的没有太大的区别。”
然而王耀祖丝毫不把他们的目光放在心上,依旧一心一意的和苟良兴献策,他心知自己此时断了一臂,又失了广通郡,在苟良兴心中的地位已经荡然无存,只能另辟蹊径重新获取苟良兴的看重,若他提供的信息能帮助苟良兴活捉太子,那么今后的日子也不会难过了。
“还真是。”
听到他的发言,其余人也跟着惊呼出声,不敢想象要是太子的两万人马都是这种装备的景象。
浮翠郡的郡守有些的担忧的向城墙下看了一眼,却发现司翔依旧毫无下一步的动作,这让工事多年十分了解他性格的郡守意识到了不对劲,本来此战就是为了挽回他们因南安失利而让苟都尉损失的颜面,要是再次败北,只怕以后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得想个法子,不能将这个罪责全盘担下。
转念间,看到正对着苟良兴侃侃而谈的王耀祖,计上心头。
“王耀祖,你既然知道这么多,怎么不在司翔离开的时候提醒他一句呢?”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又再次聚焦到了王耀祖的身上,就连翁太安和苟良兴也目露怀疑的看向他。
“刚刚司将军离开的时候,末将是想出言提醒的,但司将军对末将似乎颇有成见,并不搭理于我。”
看到众人眼中的怀疑,王耀祖一边暗骂浮翠郡郡守奸猾,一边故作委屈的诉苦,他是要凭借观察入微的本事获得看重,可不能因为程克卿这老东西的蓄意栽赃就被他拖下水。
“……暂且略过此事不提,那你曾亲自和虞煜交战过,对他们这样异于寻常的装备不能说了如指掌,但也能觉察不对,为什么不把这个情况尽早汇报府君和都尉,让我方大军提早准备应对措施,偏要选择双方交战之时才开始向两位大人献策,居心何在?”
“府君,都尉,王耀祖刻意隐瞒军情,致使军机贻误,下官恳请对他进行处置。”
浮翠郡郡守程克卿谴责完了王耀祖之后,就迅速向翁太安和苟良兴请求,让他们严惩王耀祖。
“王耀祖,对于程大人的指控,你可有何想要辩解的?”
翁太安听完程克卿的话语之后,就转而询问王耀祖,而王耀祖则在听到他的询问后,当即跪地发誓,“末将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当初虞煜与我对战的时候,绝没有现今这些装备,若我有半句虚言,定遭天打雷劈。”
程克卿可不相信这么精良的装备是虞煜到了锦州之后才打造好的,但偏偏王耀祖此时发下重誓,让他一时也找不到突破口,正打算暂且偃旗息鼓的时候,晴空万里的天上突然炸响一声惊雷,让他瞬间狂喜,目光再次锁定了王耀祖。
第77章 第77章 打一波就跑~
然而随着这声惊雷响起,不止是他,就连其余人也都一言难尽的看向了王耀祖。
而刚刚从地上起身的王耀祖在听到突响的惊雷之后,整个人险些又跌跪下去,勉强站定之后看到自己又再次成为众人的焦点,不知今天是第几次享受这种万众瞩目感觉的他只想怒骂一句贼老天,要不是他知道自己所说的话句句是真,只怕都要产生自我怀疑了。
“府君!”
“都尉!”
好在惊雷只是闷响了几声就消失了,并没有直接落下来,在其他人暗自可惜的时候,王耀祖悄悄舒了口气,正准备继续阐述的时候,冷不丁的和程克卿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对方下一步的意图,争先恐后的抢着想要发言,却被一个惊呼声打断。
“不好了,谈都尉被对方战将打落马背了!”
此言一出,众人也顾不得在审判程克卿和王耀祖的官司了,纷纷围拢到了城墙边沿,着急的向下观望。
谈毅也搞不明白怎么自己就突然落马了,虽然他们多人围攻韩破山并没有取得什么好的成果,甚至被压制得不太好受,但在他落马之前,也是能勉强应付的,只是一个错身的时间,他听到对方笑着说了一句,“嘿!你这马不错的样子,正好可以让我换着骑。”
再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跌落在地了,要不是在其他人的全力掩护下,他只怕今日就要成为韩破山的刀下亡魂。
司翔也看到了谈毅落马这一幕,惊得心都跳到了嗓子口,忍不住策马向前行了一步,突然才意识到自己正和虞煜在对峙。
“你的双手看起来,怎么不太稳健的样子?”
一声轻笑从对面响起,司翔故作镇定的抬头看去,果见虞煜正一脸玩味的看着自己,手中长剑的利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刺得他眼睛直疼。
“时间也差不多了,还是不陪你玩了。”看着眼前突然收敛了笑意的虞煜,司翔感觉自己后背的衣物瞬间被汗水打湿。
“虞煜也对司将军出手了,司将军看起来怎么也是一副不太好的样子。”就在众人刚刚为从韩破山刀下逃过一劫的谈毅松了口气时,却见到一直按兵不动的司翔也遭受了来自虞煜的正面攻击,被迫防卫的样子十分狼狈,场上扶风郡的士卒纷纷围拢想要过去帮忙,却尽皆被虞煜身周的玄甲军阻挡在外。
瞬息间场上混战的局势突然都明朗了起来,明明是同一场战斗,却硬生生的被分隔出三个战场来。
从士卒手中重获战马的谈毅带领其他战将依旧小心翼翼的周旋在韩破山的长刀之下,丝毫分不出心思调度掠阵的大军支援;己方前去迎战的数千人马也正和对方的两千余人打得不可开交,一时难分胜负的感觉;而主动请缨被委以重任的司翔,则被虞煜压制得没有丝毫可以反攻的机会,只能挥舞着长剑狼狈防御,不过片刻,身上的盔甲已经开始有血渗出。
“他俩不是对手,前去协同战斗的士卒短期内也无法冲破对方士卒的封锁,还是安排其他战将再带兵马上场援助吧,不然情况只怕要糟。”
翁太安侧头和身旁的苟良兴说道。
他们还是太过于低估虞煜了,以为谈毅带着多于对方近三倍的人马上阵,怎么也能将虞煜轻松拿下,却没想到对方的勇猛远超他们的想象,不过短短几个回合的战斗,就将场上的局势完全逆转了。
“我亲自带人上阵。”
苟良兴也意识到了虞煜军队的难缠之处,将目光从战场上收回,拿起一旁亲兵手中的头盔带上,扫视了城墙之上的众人一眼之后,准备亲自出城作战。
几名正候在城墙上的战将纷纷请战跟随,唯有王耀祖迟疑了一下,选择继续停留在城墙之上。
“王耀祖,你也随我上阵。”
然而苟良兴显然不想给他这个避战的机会,见他不主动请战,就亲自出言点将,眼中透出的不容置疑,让王耀祖不敢再有半分的迟疑,用自己唯余的右臂提上马槊就匆匆的跟上了苟良兴的步伐。
“来了。”
虞煜虽然在和司翔对战,但因对方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所以他还能时不时抽出空来关注一下前方城墙和大军的动向,看到扶风郡的城门再次洞开,他猜到应该是苟良兴亲自上阵了。
当即加强了手中长剑劈砍的力度,让原本就在他手下狼狈防御的司翔更加招架不住,几招之间就被他斩落于马下,再无气息。
司翔就这样死在了虞煜的剑下,正在此处战斗的扶风郡士卒全都呆住了,直到旁边同袍温热的鲜血飞溅在脸颊,才从短暂的呆滞中回转过来继续投入战斗,不然下一个死亡的说不定就会是自己。
“殿下,花斑狗的盔甲好看,您可别把它砍坏了!”
韩破山在不远处看到虞煜斩杀了司翔,急得大喊了一声,从见到司翔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很眼馋对方那件看起来十分夺目的盔甲,现在看到司翔跌落在地,差点顾不得正在对战的局面,就想冲上前来扒盔甲。
“已经砍坏了,但如果你动作快点的话,说不定拿去给乐家人修修补补还能抢救一下。”
虞煜听到韩破山的喊声,下意识看了一眼司翔身上的盔甲,孔雀般的配色瞬间辣到了他的眼睛,他就说自己刚刚和其对战的时候,怎么总觉得眼睛不舒服。
觉得自己被审美霸凌的虞煜甚至骑着马往前走了几步,哪怕更早的和苟良兴短兵相接,也不愿这个辣眼的盔甲再次出现在视线之中,倒是两方的士卒听到韩破山的喊声后,默契的开始了司翔尸体的争夺战,短暂的争夺最终以一方抢回尸体,一方夺得盔甲而告终。
抢到盔甲的士卒将它对着韩破山的方向举起来摇了摇,获得了来自韩破山的一次喝酒邀约,而扶风郡的士卒却看着被强行脱去盔甲显得衣冠不整的司翔尸体气无语至极。
安排人员将尸体运送回城的同时,看向眼前这群身着玄甲的骑兵的目光中都透着一种复杂的敬畏之情,感觉他们好像是来自地府的阴兵,才会如此的不干人事和难以战胜。
获得战利品的玄甲军可不知道自己此刻在眼前的对手心中已成为了阴兵一般的可怕存在,感觉到敌军士气突然低迷的他们,正抢着在大军到来之前多获得几个人头,不然等到大军一至,他们立功的机会就要变少了。
“敌方大军出动,全军向我靠拢,听我指令作战。”
看到苟良兴亲率数万士卒前来,虞煜当即下令前锋军改变现有战术,准备以游击作战的方式,暂时避开了对方大军的锋芒。
听到虞煜的指令,前锋军迅速响应,一边对敌一边向他所在的方位靠拢,韩破山更是手中长刀挥舞,吓退了围攻他的一众战将后,一路砍瓜切菜的直达虞煜身侧。
“殿下,我们还不正面迎击吗?”
看着虞煜带着己方向来路奔逃,被后方大军追得有些憋屈的韩破山出言询问。
“对面那么多人,你想怎么正面迎击?”
虞煜策马疾驰中一边观察周边的地形,一边漫不经心的反问了韩破山一句,没想到他的一句反问竟然让他来了劲儿,当即兴奋的描述起自己的战术来,要不是骑乘限制了他的动作,只怕早已手舞足蹈了起来。
“这多简单啊,只要您把指挥权暂时交给我,我带着他们从对方大军的侧翼突击,然后……”
“然后你就带着我们一起葬送了性命,对不对?”
听他说得起劲,虞煜默默的接上了他的话茬。
“对对对……不对,是葬送他们的性命!”
因为说得过于兴奋而一时没有有反应过来的韩破山顺着虞煜的话点头,点完了头才察觉到虞煜话中的不对劲,又开始疯狂摇头,此番举动,让跟在他们的玄甲军都有些忍俊不禁的失笑出声。
在后面紧追不放的苟良兴等人听到前方传来的笑声,都感觉自己受到了嘲讽,好像此刻他们才是占据优势的一方,怎么感觉前方被追逐得狼狈逃窜的人,比自己还要开心,半点没有死到临头的紧迫感,嘻嘻哈哈的如同郊游。
这叫什么事儿啊!
扶风郡众人暗恨的同时纷纷加速前进,偏偏他们此次所率的万人大军中,除了不到四千人骑兵,其余都是步卒,在速度上完全不能和全是骑兵的虞煜军队相提并论,不多时,就被他们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苟良兴也是万万没想到,片刻前还表现的勇猛无双的虞煜,在看到他们重振旗鼓而来之时竟会带着人马撒腿就跑,而看到他们跑了的苟良兴也来不及细思,带着人马就追击而上,却遭遇了步卒拖慢整体行军速度的尴尬情况。
但若要他带着己方这不到四千人的骑兵先行去和虞煜硬碰硬,他也不敢如此大胆,毕竟之前在城楼上就见识过这些骑兵的战斗力,他领兵多年,自然是知道自己的骑兵和虞煜的骑兵之间存在很大的差距,抛开那些像是由精铁打造的武器不提,就是对方装备上就比他们高了一个头的马鞍,也是让他们很是头疼的。
第78章 第78章 伏击
骑兵作战靠的本就是机动性和冲击力,这一上场对方就比你高一个头不说,还多了两个让人怎么在马背变换姿势都不会跌落的圆环,甚至不用开打,都能猜到这场战役的结局。
得想个法子尽快将虞煜的人马截停,不能让他靠着骑兵的强悍而这样无止境的流窜下去,否则自己就算是追上了他,也很有可能会与他后面赶来的大军相遇,那可就不太妙了。
一边推断着己方与虞煜方之间的距离,一边在脑中快速分析附近的地形情况,他突然想到前方不远处,好像有一个会让虞煜主动停下来选择战术的地方。
“殿下!我是认真的。”意识到自己被虞煜调笑了的韩破山略略提高了嗓门,但随即又意识到己方此刻好像是正在被追击的对象,又默默地把声调降了下去,只是语气中透着的微微埋怨,怎么也掩盖不了。
“到了。”虞煜一边抬手大军在此止步,一边对有些埋怨自己的韩破山说到,“孤也是认真的。”
“殿下,我们现在要做什么?是展开正面迎击吗?”看到虞煜下令停步,韩破山瞬间就来了精神,也不去纠结自己刚刚被调笑的事情。
“韩将军。”
“是!”
见到虞煜正色的看向自己,以为能够获得正面迎击指挥权的韩破山精神百倍,神采飞扬。
“带着前锋军到前面的陡坡处藏好。”
“啊,还要躲吗?”一听不是正面进攻的指令,韩破山忍不住哀叹一声,但感受到虞煜危险的注视之后,迅速指挥大军依照虞煜指令行事,同时还不忘在口中夸赞道,“殿下好眼光,此地真是一个用于伏击的绝佳场所。”
“你多和计枢学点好的,不要总学他这一套有事没事硬夸几句的作风。”
“原来殿下也不喜欢这一套啊,我回去就和军师说。”惨遭嫌弃的韩破山憨笑着挠了挠脑袋。
“说什么说,你说的又没有他说的好听,还不快点去就位,敌军就要来了。”听出韩破山想要告状的意图,虞煜假意朝他扬了扬手中的马鞭。
“遵命,遵命。”听到后方的马蹄声逐渐靠近,韩破山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和虞煜一同策马奔上陡坡,与已经埋伏好的前锋军汇合。
“殿下,他应该猜测到了我们会埋伏在此地的。”
看着紧追而来的苟良兴在行至陡坡前面一段道路的时候,就抬手示意身后的大军暂停前进,韩破山悄声对虞煜说道。
“扶风郡城外地形一马平川,除了道旁草丛,也只有这个陡坡显得格外与众不同,苟良兴要是连这个都猜不到的话,那就白当了这么多年的锦州都尉了,也不值得我为了战胜他废下这诸多的心思。”
“那您还选择停留在这里,莫不是……”韩破山看看了站在坡脚不敢向前的苟良兴,又看了看挂在自己腰间的小陶罐,恍然大悟,“殿下您是打算用燃。烧。弹对付他们。”
看到虞煜点头,韩破山为自己的猜测正确开心了一瞬,随即又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地形情况,发现此时并不具备发动火攻的条件,又开始忧心饿了起来。
“殿下,在此处发动火攻会不会不妥当,陡坡的地形虽有利于我们冲锋而下投掷燃。烧。弹,但现在到处都是绿油油的,就算有桐油的加持,也无法形成大面积的燃烧,对他们也造不成太大的伤害。”
“这一点你无需担忧,只要在这里拖住他们一段时间就好。”
虞煜一边说着,一边示意身后的士卒们一会儿依照他的指令行事,就静待着苟良兴主动走进己方的伏击范围。
“拖住他们一段时间,等待我方大军的到来,殿下此计妙啊。”本想问虞煜拖住他们一段时间有什么用的韩破山突然灵光乍现,想起了不久前自己也在此处问过虞煜扶风郡的人为何不在此设防,回想虞煜给自己的回答,他瞬间明白了虞煜为什么要将苟良兴的万人大军引到此地。
他们此时已经占据了陡坡的高点,只要保证大军到来之前不要让对方夺下此地,到时候地利加上人和,说不定还真的可以直接把扶风大军的最高统帅苟良兴留在此处。
看着韩破山激动的摸了两把脑袋,又开始学着计枢的样子尬吹,心知他短期内怕是改不掉这个习惯的虞煜笑纳了他此次的夸奖,也并不打算告诉他,虽然自己的目的确实是为了留下苟良兴的性命,却并不拘泥于一定要死守此处等待大军的到来,若一击未能成功扰乱对方遭遇雷霆反击之时大军依旧未至,他依旧会带着前锋军继续游走,再寻合适的时机进行侵扰。
“殿下,他们动了。”
“他发现我们了。”
在陡坡前观察了片刻的苟良兴,再次指挥着大军继续前行,只是他们此刻的阵容和方才追击之时,有了一点变化,原本冲锋在前的骑兵向后挪动了位置,让手持刀盾的盾兵走在了前排。
“全军准备。”虽然看出对方已经发现了己方所处的位置,但虞煜还是悄无声息的对身后的士卒们做了一个准备出击的手势,接到指令的士卒们则默默地把挂在腰间的陶罐拿到手中。
“他这个阵型做常规突袭防御还好,但对我们的战术却不适用。”韩破山一边准备一边看着苟良兴新排列的阵型小声吐槽。
“闭嘴,准备出动。”
“好勒~”
“虞煜,我知道你在这里,看在曾经大雍的情分上,你早点出来束手就擒,我们都尉或许可以留你一条性命,若再负隅顽抗,只怕会死得难看。”
“虞煜,你死到临头了,快快投降!”
“……”
苟良兴一边小心的跟在盾兵之后上坡,一边安排人出言挑衅,只是他已行至陡坡的半道,出言挑衅的人也说得口干舌燥,却丝毫没感觉到对方想要动手意图,若不是已远远看到一人头盔之上的缨管,他都要开始怀疑自己对他们埋伏地点的猜测是不是错了。
“都尉,我们已行至半途,他们却还不急着出手,其背后必定蕴藏着强有力的攻击手段,还是小心观察,暂缓前行为妙。”看到挑衅不成功,却依旧想要向上前行的苟良兴,王耀祖急忙小声劝说道。
“你说的是那个灌装了清油的陶罐武器?”苟良兴听到他的劝说,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会爆裂起火的奇怪陶罐,虽然杀伤力不是很大的样子,但陡坡到底不如城门的空地宽阔,他们一万人马堆在这里要是遭遇集中投掷的话,也确实会让人头疼。
“都尉,此地除了道旁绿色的野草,连一个可供引火的枯枝都没有,他们的油罐虽然新奇,却不可能引起大面积的燃烧,此时按兵不动,依我看不过是故弄玄虚,而今我方人多势众,还是尽快进攻将他们拿下为妙。”
见苟良兴因王耀祖的提议微微沉吟,另一个将领当即提出了相反的意见,同时还用余光瞥了王耀祖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我看有些人,是被吓破胆了,才不敢继续前行的。”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骂王耀祖的同时,将内心同样有些忧惧却没有表现出来的苟良兴一同骂了进去。
“你在说谁?”王耀祖自然听出这个人是在故意嘲讽自己,当即就对他怒目而视,别看自己现在断了一臂,但要收拾此人还是轻轻松松的。
“自然是谁觉得这话不顺耳就是在说谁啊。”那人也自知单论武力自己绝不是王耀祖的对手,但对他的怒目而视却毫不在意,因为知道苟良兴面前其绝对不敢肆意妄为之外,对同僚大打出手。
“够了!这是战场,你们当它是顽童过家家吗?大敌当前不思破敌之策,反而在这里斗嘴互诬,成何体统,回去之后各自领一百军棍的处罚,现在继续前进!”再次被言语背刺到的苟良兴低声喝止了两人的人员纷争,同时下令大军继续前行,虽然王耀祖的小心谨慎很符合他此刻的心中所想,但另一个说的也不错,敌寡我众的情况下,由他带领的人马居然被对方的一个陡坡吓得犹豫不前,怎么都会对己方的士气造成不利影响。
“是。”听出苟良兴的怒意,两人呐呐称是不敢再多言,心底却各有自己的打算。
“殿下,他们已经走到半道了,要不要攻击。”看着下方逐渐靠近的大军,韩破山捏了捏手中的陶罐,问道。
“不急,等他们再向上走一点。”虞煜则紧紧的盯着他们脚下的路看,他记得在陡坡半道往上一点的地方,有几处因下雨积水沉积形成的坡面大坑,过路人就地取材在其中回填了细碎的沙石方便车轮滚过,但沙石易滑,一不小心,就很容易摔倒。
“都尉,前方道路易滑,我们需加倍小心。”王耀祖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用沙石回填起来的大坑,急忙出言提醒苟良兴。
第79章 第79章 反攻开始
“少见多怪。”刚刚和他意见相孛的将领嗤笑一声,觉得他因断了一臂,现在为了重获苟良兴的信任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
锦州温润多雨,山高多沙石,路上因落雨出现坑洞陷落再以沙石回填平整是常有的事情,这些道路他们早已走熟,怎么可能还会滑倒这种离谱的情况。
本有些担心苟良兴会因为王耀祖的谄媚提议而让大军放缓行进的速度,没想到他又一次站到了自己心中所想的这一边,斥责了王耀祖一句过于谨慎之后,依旧让大军稳步前行,这让他得意的看着王耀祖笑了笑,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有给他一个眼神,还真情实感的忧虑了起来。
至于吗?他抬头看了看不远处一整段都被沙石回填了的破路,觉得无法理解,在他看来这种路虽然不如以黄土夯实的道路来得好走,但也算不得很难走的道路,而只要走过那一段,虞煜等人就会彻底暴露在他们的眼中,这样想着,他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虽然王狗娃是一个顶破天的烂人,但对于他的建议,有时候我还是建议你们听一听,毕竟你们逃命的经历都没有他丰富。”
就在他们刚刚踏上那段被沙石填补的坡道之上时,前方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韩破山!说了多少次我不叫王狗娃!”
被踩到人生痛脚的王耀祖单手执槊,怒目而视。
“拿下他!”
而一旁的苟良兴看到他出现也没有闲着,当即拔刀出鞘就带领着士卒向他的方向狂奔而去。
“这么热情,那我也送你们一个小礼物,接好咯。”
说着,韩破山笑嘻嘻的点燃了从腰间摘下的小陶罐,居高临下投掷过去。
“快躲开!”
看着被点燃的陶罐滋滋冒火的朝着自己飞来,苟良兴一边闪躲一边下令。
可惜这条陡坡对于万人之军的他们来说实在太过狭窄,而虞煜这边也不是只有韩破山一人携带了燃。烧。弹,此刻听从苟良兴指令的不止他所率领的士卒,就连虞煜所带领的前锋军,也是以他的指令行事,听到他下达命令的同时,纷纷点燃手中的燃。烧。弹飞掷而去。
爆裂声中,苟良兴所率之兵瞬间人仰马翻,又因所有人都挤在陡坡之上一时腾挪不得,只得被迫承受来自火油溅射的伤害,身着皮甲的士卒还勉强能够坚持,但身着布甲的士卒却已被遇风而燃的火油点燃了甲胄,滚地灭火却遭到踩踏,挣扎着又拽翻了其他的人,整个坡道陷入了一片混乱。
此前在空旷的城门外没有激起水花的燃。烧。弹,终于在这狭长的陡坡之上,找回了一点点属于他的小小的牌面。
高呼几句都控制不住场面的苟良兴只得下令暂时后退,从陡坡之上退下来后,又安排人员用道路两旁的沙石和青草为被点燃甲胄的士卒们灭火,才勉强让己方的阵型没有走向彻底的失控,但在这场陡坡伏击之中,他们损失惨重,被威力突然增大的陶罐烫伤烧死的就有千余人,因撤退慌乱摔倒被其他人踩踏而死的又有数百人,剩余的士卒经过这一场混乱之后,也具是满眼惊惧的看向虞煜。
“你是故意引着我们往这里来的。”看着周围的一片狼藉,回过味的苟良兴意识到不对劲,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是你一路追赶着我过来的吗?”对于他的控诉,虞煜表示自己很无辜。
却让扶风郡等人更加确定了在此埋伏,绝不是虞煜在刚刚追击的过程中才突然想到的法子,恐怕从城门一战开始,他们就掉进了虞煜环环相扣的陷阱之中,难怪他方才明明占据上风,却撤离得那么干脆。
别说他们,就是作为同一阵营的韩破山和前锋军一众,都对燃。烧。弹此时发挥的力量看得一愣一愣的,他们知道这个东西在有油脂和脂水的加持下威力非凡,但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也能发挥出这么大的威力,对虞煜的崇拜又上了一个台阶。
“你的陶罐威力如此巨大,想来在城门口也是故意示弱忽悠我们的,如此胆大心细,难怪敢带着这区区千余人就来挑衅。”
“我们有两千人。”韩破山听他说错了己方的数量,急忙帮他指正,这人眼神不好,怎么还带帮别人降职级的。
“……”苟良兴直接忽视了抖机灵的韩破山,继续隔着陡坡对虞煜说道,“不过你带着骑兵一路急驰而来,随身携带的数量必定不多,不然也不会在形势大好的现在暂停对我们的攻击,没有了陶罐依仗的你们,还能再次逃过我军的攻击吗?”
“要不要再送你一个尝尝。”虞煜微笑着示意,韩破山默默从腰间又摘下了一个拿在手中。
“而且,我没有继续以这种武器攻击你,会不会是因为你本身没有遭受这种攻击的价值,而我要等的人马,已经就在身后。”
“不可能。”苟良兴矢口否认,他确信刚刚并没有听到大批人马靠近的声音。
“这么近的距离你们都没有发现,看来刚刚的动静确实太大,吓到你们了。”说着,虞煜轻轻向后招了招手,原本站在他身后的前锋军迅速向左右分散着让开了一条通道,一个让扶风军看起来十分眼熟的将军顺着这条通道策马向前,玄色的甲胄在阳光的直射下泛着金属的光泽,直至虞煜的身侧见礼,手中的长钺散发着与韩破山的长刀如出一辙寒芒,又是一柄以精铁打造的武器。
这样的发现让苟良兴等人心惊不已,虞煜手中到底拥有着多少精铁,中原那边就放任他带着那么多精铁离开毫无办法吗?
“末将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乐镇!”
虞煜尚未说话,对面扶风的阵营中就有很多人认出了他,除了苟良兴等人的咬牙切齿外,还夹杂着许多士卒的惊呼声,一个从平民走上郡都尉一职的将军,曾是锦州无数士卒仰慕的存在。
“你这叛徒,辜负了都尉的信任投敌不说,还敢以敌将的身份如此招摇的出现在我们面前,真是厚颜无耻。”
第一个对着乐镇喝骂出声的是王耀祖,他当初花了诸多的心思,才将这个人从副都尉的位置上罢黜下去,独揽了广通的军务大权,甚至在其贬为平民后还多番打压,可不是为了见到他如今这幅神气得不得了的样子。
“对呀,我也觉得他这种招摇的姿态有点欠揍,要不你上来打他吧。”韩破山抢先说道。
“……”刚刚听到燃。烧。弹爆裂动静带着小队人马请来支援的乐镇表示无语,有些不分场合都要进行攀比的同僚真的不想要。
“乐镇,我曾经待你不薄,你若在此刻选择弃暗投明的话,我愿许你浮翠郡都尉一职。”
苟良兴看到乐镇已至,就知虞煜的大军不远了,若是不及时撤回城门,自己此刻的人马只怕无法与之抗衡,但一路追击至此,虞煜近在咫尺,让他就这样一无所获的回去是真的不甘心,于是干脆选择在离去之前挑拨一下虞煜和乐镇的关系。
既然是不能为己所用的人,还是毁了比较好,也是王耀祖不争气,在广通郡打压了一年多,都没有将他顺利的除去,反而让他有了投靠虞煜的机会。
“无需多言,战便是!”
对于苟良兴的一通废话,乐镇半点没有放在心上,直接以宣战的方式表明了自己忠于虞煜的决心。
“都尉以别人之地许臣子之诺,还真是草率到离谱。”挑拨受到反击的苟良兴再次遭遇虞煜的言语嘲讽。
“大雍都亡了,殿下不会还以为锦州是你的囊中之物吧,而今浮翠在我手中,我要许给谁,自然就可以许给谁。”
苟良兴虽然放狠话的口气很硬,但却在说完之后就迅速调转马头向着扶风郡的方向狂奔离去,身后的士卒看着他策马离去,也纷纷追在他的身后一同离开,原本队列还算整齐的大军,瞬间乱做了一团。
“将他拿下。”虞煜身处陡坡顶端居高临下,自然将他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迅速下令士卒进行追击,随着乐镇的到来,他为大军拖延时间的任务基本完成,是时候发动反攻了。
“捉拿反贼,大雍必胜!”
听到虞煜下令追击,最兴奋的莫过于韩破山,如今有人坐镇指挥,他终于可以将那些令人费神的战略战术抛之脑后,痛痛快快的打一场冲锋战,于是喊着口号就率先出击了。
乐镇同样不甘示弱,挥舞着长钺就追上了他的步伐,其余玄甲军也纷纷跟上,生怕跑得慢了就不能从这两位热血沸腾的将军手下争得战功。
“乐镇,敢不敢和我比试一下谁能先斩下苟良兴的项上人头。”
“比就比,谁怕你!”
一心向着城门口奔去的苟良兴骤然听到两人的打赌,赶忙指挥着身后的大军为他阻挡两人追击步伐。
此处离城门并不遥远,只要能阻挡片刻,他就可以安然无恙的抵达城门。
第80章 第80章 攻城
只要让他抵达城门,他就可以凭借城门的军阵彻底扭转当前的不利,到那时别说来了一个乐镇和数千骑兵,就是虞煜的大部队全部到齐,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近十对一的兵力优势,他觉得自己就算想输都有些难度。
“他快跑掉了!”
“看我给他一箭。”
在苟良兴的刻意指挥下,韩破山和乐镇两人陷入了士卒的包围圈,一时难以突破。
眼看苟良兴就要消失在视线范围,韩破山急得哇哇叫,乐镇也下意识的加快了手中的攻速,两人都想尽快突破包围前去立下斩首之功,冷不丁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看过去时虞煜弓弩在手,朝着苟良兴远去的后背迅速射出一箭。
箭矢破空而去,眼看就快命中苟良兴的后背。
这下破防的不止韩破山一人了,就连乐镇也抿了抿嘴,委屈的看了虞煜一眼,这是他投靠虞煜之后参与的第一场战役,为了一战成名一直防备着韩破山,唯恐被他抢去首功,没想到防到最后,居然被主君抢占了先机。
好气哦!
“殿下!你怎么能和臣子抢功呢?”
韩破山的哀嚎也很好的表述了他掩藏在平静外表下的崩溃,一边突围一边盯着虞煜射出去的那一箭。
看到箭矢在就快要射进苟良兴后背之时,对方若有所感的迅速向旁边偏了一下,躲开了这足以致命的一箭,他居然也生出了庆幸的感觉。
还好,斩首之功还在,没有被殿下一箭夺去。
“嘿!没射中,擦着肩膀过去了,殿下您今天的准头不行,还是让我来吧。”
相较于喜怒不形于色的乐镇,韩破山对此表现得更为兴奋,要不是他说完之后也顶着扶风郡士卒的攻击朝苟良心的后背也射出一箭,只怕都要被怀疑是对方派来的卧底了。
只是他这一箭因围攻的干扰,也射偏了。
看着又一箭矢在他眼前穿树而过,苟良兴深感庆幸的同时再次加快了逃离的速度,满心里都是对箭矢能在相隔这么远的距离射穿树干的疑惑,总不能这箭矢的箭头也是精铁所制吧?
并不知自己意外猜到真相的苟良兴迅速将这个可怕的念头挥出脑海。
只是不知为何,自从这两箭射来之后,身后就像开始了什么奇怪的游戏一样,络绎不绝的箭矢突然开始向他飞射而来,只不过准头都不怎么样,力度也和开始的那两箭完全无法比拟,都被跟在他身侧的众将一一击落。
眼看城门已经出现在视野之中,颇有劫后逃生之感的他迅速挥手指示大军前来协助作战,怎奈指令尚未做完,就被又一支飞射而来的箭矢正中马屁。股,巨疼让马无法维持急速前进的平衡,嘶鸣着向前疯跑,马匹的癫狂让苟良兴无法控制,整个人都被重重的甩落在地,要不是一旁的王耀祖眼疾手快的将他提到自己的马背之上,只怕要遭到自己马蹄的践踏。
“快,赶快回到大军之中。”
被王耀祖拉上马的苟良兴顾不上浑身的疼痛,抓着王耀祖的衣服迅速说道。
“前方的情况不太对呀……”
城墙上的众人早已看到两军边打边向城门而来,只是因为距离尚远看不清具体战况如何,又没有接到来自苟良兴的援助指令,虽心急如焚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让城门口的军队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因为除了一直缠斗而来的两军,众人还看了他们在后方坠着的一支军队,那是一支带着辎重粮草的万人军队,是虞煜方的后方大军赶到了,虽然暂未和前面的苟良兴相遇,但明显已和后面的虞煜接应上了,看他们前进的速度,抵达城门也用不了多久了。
虽然目前看起来依旧是敌弱我强的必胜局,但还是让大军早早做好迎战准备,不要过于轻敌为妙。
随着缠斗的两军与城门间的距离进一步加近,看到苟良兴带着一起前往追击虞煜的战将们策马跑在队伍的最前方,而身后虞煜方的军阵中还不时有人朝着他们的方向引弓射箭,城楼上的众人才觉察到不对劲。
苟都尉,莫不是正被虞煜追得落荒而逃吧?
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突然出现在了众人的脑中,很想大声否认这根本不可能发生的时候,却见苟良兴又被一支飞射而来的箭矢命中了座下马匹,整个人随之被发狂的骏马甩飞了出去。
这可大事不妙了,翁太安急忙让人敲响战鼓,指示城门的士卒前往增援,虽然他和苟良兴一直斗得不可开交,但也清楚自己在武力值和作战指挥方面根本比不上对方,要是让他就这么死了,只怕这场前有虎后有狼的战役更不好打了,所以他必须要保住苟良兴的性命,此战的胜负还需靠他的指挥来决定。
因苟良兴亲自前往追击又退回城门指挥的谈毅,在看到苟良兴出现在自己视野里的时候,就觉得情况不太对劲,但因其和城墙上的翁太安都没有发出增援的指令,让他一直不敢擅自行动,看到苟良兴落马的一刻,城外列阵的士卒们都忍不住惊呼出声,军心瞬间就开始不稳定了。
好在此时接到了前往增援的命令,见识过对方勇猛的谈毅也不再考虑分兵行动的可行性,只留下用于固定守城位的数千士卒,带着余下近十万大军向着苟良兴的方向飞奔而去,准备以人数的优势直接一波碾压了对方,让其再无还击的可能。
而扶风郡城墙上的守军在翁太安的安排下也做好了准备,弓弩手和投石兵都尽皆就位,只等着对方攻城队伍的到来。
“韩破山,你到底行不行,那么好的机会你居然射歪在了,早知道不让你这个机会给你了。”
在派出乐镇先行增援虞煜之后,紧赶慢赶终于追上前锋军的姜泽一来就遇到了箭射苟良兴这么愉快的游戏,摩拳擦掌的正准备参与时突然发现,因与城门距离过短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仅够一人射箭之后苟良兴就将进入安全区域,于是早已拉满弓弦的韩破山获得最终射箭权,可这万众期待的一箭还是射歪了,这让被迫退出游戏的众人纷纷出言埋怨。
“行,怎么不行,等下他的项上人头一定是我的。”
“你想得美。”
“一边玩去吧。”
射箭失利的韩破山并不气馁,甚至在众人的质疑声中定下目标,却引得嘘声一片。
每个人都有一颗立功心切的心,怎么可能让他一人独占鳌头。
“哼,咱们走着瞧!”
因身体尚在虚弱状态依旧坐在辎重车上的凌得明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争脑袋获取权的这一幕,震惊的同时又有一点爽感,震惊的是太子军中无论文臣还是武将,似乎都不觉得这一战很难打,大敌当前依旧轻轻松松的谈笑自若,爽点则在没想到不可一世的苟良兴也会有今天。
“殿下,桐油、脂水和**都准备好了,我们是否现在就开始火攻计划。”
看到苟良兴最终还是被对方前来增援的大军接应了过去,众人扼腕叹息的同时,也静待着虞煜的下一步作战安排。
负责辎重运输的晏俭臣带着运送脂水等物的士卒来到阵容的前方,悄声汇报虞煜此前交给他的作战任务。
“全军攻城!”
看着前方在的敌军迅速压近,随着虞煜的一声令下,弓弩手中早已准备好的桐油火箭飞射而出,拖着燃烧的火焰射入敌阵,随着箭矢的落下,行进在大军最前方的骑兵也纷纷点燃手中的**投掷到了敌阵之中。
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中,火光冲天而起,烟雾弥漫四野。
在桐油火箭和**的火油加持下,位于扶风郡军阵中最前端的盾兵队列瞬间陷入一片混乱,除了少数的青铜盾兵不畏惧火焰之外,绝大多数的木质盾牌都开始燃烧了起来盾兵们纷纷弃盾保命,整支队伍的防御性瞬间瓦解。
趁着敌军的防御力减弱,骑兵如闪电般冲出战线,穿梭在敌阵中,手中弓弩所到之处,敌军如同风吹麦秆一样纷纷倒下,为身后带着攻城器械的攻城兵们开辟了一条通往城门的道路,己方的盾兵部队环绕在步卒的周围,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为他们抵御着由城墙上方飞射而来的箭矢。
“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靠近城墙!”
因瞬间而起的大火导致扶风军的首批盾兵失去了防御力,导致整个扶风军在玄甲军的骑兵冲击之下,陷入了短暂的混乱,竟让他们的攻城队伍向着城门的方向推进了一大段距离。
苟良兴一边以令旗指挥大军重整阵型,一边高声呼喊着城墙上方做好退敌工作。
“弓箭手持续射击,投石兵和防火兵做好准备!”
看着下方的烽烟滚滚,翁太安也注意到了陶罐火油对城墙的危害性,其所产生的威力,和虞煜第一次前来突袭时根本不是一个量级,如果让它大批量的落在城墙之上,只怕也无法抵抗它的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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