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第171章 红薯藤
姜泠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叫嚣着疼痛,哪怕一路狂奔追击敌人数百里,也没有这样的感觉。
没想到平日里完全打不过自己的人,竟会在床榻间让自己毫无招架之力,这让姜泠有些气恼。
看着环抱着自己依旧睡得安稳的人,她伸出手想要捏着鼻子将他弄醒,但突然察觉到自己在罗衾中与他相贴的触感有些不对劲,这才看到被随意丢在地上的衣物,完全被混成了一堆分不清谁是谁的。
肌肤赤裸相贴的触感让她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静下心思看着身侧之人的睡颜。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扉,洒落在他的眉眼之间,长长的睫毛在光芒之中显得毛茸茸的很是招人。
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指想要抚摸,就看到对方一直紧闭的双眸突然张开,满是笑意的眼中没有一点迷离之色,显然已经清醒多时的样子。
“娘子这是要做什么?”
手指被对方的一把攥住,然后牵引着贴到了他的脸颊和眉眼之上。
“是要摸这里?还是这里?”
掌心抚摸过细腻的肌肤,又有温热的鼻息从其上拂过,激得姜泠手一抖就要挣脱,却反而被虞煜拉着整个人都覆在了他的身上。
感觉到下方肌肤的灼热熨烫,让姜泠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喟叹。
再回过神来时,虞煜已经就着这个姿势微微仰头浅吻着她的眉眼唇间,缠绵得让她浑身发软。
感觉到折腾了自己几乎一夜的地方又有苏醒的架势,而虞煜抱着自己的双手也在逐渐收紧,让沉溺于温存中的姜泠瞬间清醒,抬手一把捏住他在自己脸上四处点火的嘴巴,冷硬的说道。
“不行!”
“什么不行?”
被捏住嘴巴也不影响虞煜在她脸上重重的亲了一下。
“啵”的一声脆响中,姜泠感觉自己都快要被虞煜烫熟了。
“……反正就是不行。”
虞煜爱极了她这个样子,拿开她捏着自己嘴巴的手又开始和她耳厮鬓磨,箍得像铁钳一般的双臂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感觉到她的挣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别动……”
被他箍得险些喘不过气来的姜泠才不听他的,只想让自己从这个炙热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都让你别动了……”
再次被翻转在下的她只听到虞煜在耳边的一声轻叹,铺天盖地的快感就紧接而来。
清晨的这一番胡闹让两人不负众望的迟到了,收拾整理好来到前厅之中,发现所有人都齐聚一堂等着他们,在谢恒戏谑的目光中,姜泠隐晦的伸手扭了一把虞煜腰上的肉。
自知理亏的虞煜忍着疼痛,给谢恒投去一个凉凉的眼神,让谢恒移开了紧盯着他们不放的眼神。
沉默的用过早膳之后,虞煜就带着随行的众人一同出府,在计枢和温荣的护送下,领着两百精兵向历州渡而去。
那里有早已准备好的斗舰,只待他们登船出发。
只是在上马的时候,他发现姜泠的神色略微带着点痛苦,想起昨夜今早自己的孟浪之举,不由有些懊悔。
刚想让计枢准备一乘软轿,就被已经坐上马背的姜泠一个眼风制止,大有他敢说就准备挨揍的意味在其中。
虞煜倒是不怕挨揍,但是他害怕姜泠生气,所以哪怕再担心她身体不适,也不敢再让计枢去准备其他的通行工具,只得放慢行进的速度,缓缓的向着历州渡而去。
他不时担忧看向姜泠的目光引起了温照柔的注意,让不通男女情事的小姑娘以为姜泠是不是哪里不适,急急的策马来到她的身侧。
只是还未开口关心就看到姜泠脖子上红肿了一块,从未见过如此大包的她忍不住惊呼道:“姜姐姐你脖子上被蚊子咬了好大一个包!”
姜泠一摸脖颈,肉眼可见的整个人都变得通红。
“噗嗤——”在一边死寂中险些将自己憋死的谢恒终是忍不住喷笑出声,却被虞煜一脚踢在马臀上,受惊的马匹带着惊呼的他疾驰而出,唯恐他坠马的吕铎急忙安排两个甲士追了出去。
“自作孽,不可活啊。”
知道他迟早要挨这一遭的巫蕤摇头叹气,但迅速在虞煜的目光中住了嘴。
所有人都低头闷走,唯有不明就里的温照柔被虞煜的突然出脚吓了一跳,小声的嗫嚅道:“怎么了吗?”
只是没有等到姜泠回答就被自家大兄牵着缰绳拉离了她的身侧,同时以眼神示意她闭嘴。
很少见到大兄这样神色的她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早已觉察到今早气氛不同往日的她明智的选择听从大兄的意思。
一群人就在这样怪异的氛围之中到达了渡口,而因马匹发狂早已到达的谢恒正扶着树干狂呕,一个甲士在其后敷衍的给他拍着背。
看到来到身边翻身下马的虞煜,用手帕擦了一下嘴巴的他忍不住抱怨道:“表、殿下你也太狠了吧。”
“别说话,臭。”
然而虞煜只是一个嫌弃的掩鼻动作,就彻底击垮了谢大公子的骄傲。
他那么风流倜傥的一个人,怎么能让人闻到臭呢!
于是从辞别计枢等人到登船离岸,谢恒都没再讲过一句话。
只是等他上船漱了口后,发现虞煜居然不和他在一个船上,而是安排了闷葫芦一样的农鑫和他同船,旅途刚刚开始,谢恒就知道自己期待已久的巨川之行会有多么的无趣了。
只是在听到甲板上不停传来的呕吐声后,他发现自己还是把虞煜想得太善良了。
不就笑了一声,有必要把他和晕船的人安排在一起吗?
听着外面不断传来的声音,他感觉自己也有些搜肠刮肚了。
将所有人支开之后,虞煜就拿着巫蕤偷摸塞给他的药膏推开了自己和姜泠的房门,看到她正开着舷窗望向越来越远的历州渡,猛烈的江风将她的发髻都吹得有些凌乱了。
默默走上去关了窗户,又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后,虞煜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握住她因江风有些微凉的手的问道。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有。”
“哪里不舒服,快让我看看!”
平静的回答一下让担忧的虞煜慌了神,急急伸手就想撩开她的衣襟查看。
就说不能在这种情况下骑马的,早知道宁愿她生气也不能由着她骑马。
只是手刚碰到她的衣襟,就被重重的打开了。
“心里不舒服,想把你和谢恒绑一块毒打一顿。”
姜泠说这话的眼睛都气红了,她从小到大还没出过这种丑呢。
谢恒该打,但最该打的还是这个瞎胡闹后还在自己身上留下印记的人。
她以后还怎么面对温照柔,想想都丢脸死了。
“娘子要绑也是把我和你绑在一起,哪能绑到其他人身上。”
发现她只是羞臊并没有其他不好状况的虞煜再次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将挣扎得并不强烈的姜泠抱入怀中,移到榻旁落座。
一边伸手替她轻轻按摩腰部一边低声问道:“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我给你上点药,那样会舒服一点……哎呦!你怎么又打我?”
“闭嘴!”
见他还不知道自己为何被打,姜泠又拿手中的藤蔓在他手背抽了一下。
“你也不怕把我打坏了。”
见她还有想要继续用藤蔓抽打自己的打算,虞煜急忙一把抓住她的手,半是撒娇半是揶揄的说道。
“打死了才好。”
话虽这样说,姜泠倒也没继续抽打虞煜,而是有些意兴阑珊的靠在虞煜怀中,并打算把手中的藤蔓随意丢开。
也是好笑,百濮商人的一句祝福,就让她对这株毫无特色的藤蔓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就是今早兵荒马乱离开屋子的时候都没忘记带上它。
“别扔!”虞煜一把抓住险些被她扔出去的藤蔓,又捏了捏她的手道:“这可是一种好东西呢?”
“什么好东西,难不成你还真指望它让你瓜瓞绵绵啊,那还不如趁早纳几个侧妃来得实在。”
姜泠冷笑道。
“果然你昨晚还是生气了。”听到她这样讲,虞煜将手中的藤蔓放到榻上的空位处,双手紧紧环抱着她叹息道。
“谁生气了,我说的是事关皇室后嗣的大事。”
姜泠不承认,而且她只是有些气不顺怎么就是生气了。
“不论其他人是怎样的,我都不会纳任何一个侧室偏房,无论有没有后嗣,我都只想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除非我死,不然绝不会有人能够插足到我们之中!”
虞煜将怀里的姜泠扭转过来,双手捧着她的脸认真说道。
却见她神色恍惚不知在想什么。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第一次掏心掏肺的告白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告白的对象还一脸状态外的样子,好脾气如虞煜也忍不住捏了捏姜泠的脸颊,发现手感意外的好,于是又捏了捏。
然而捏了几次之后姜泠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反应,让忐忑的他不得不亮出绝招。
“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就默认你让我亲你了啊。”说着就嘟嘴准备落在姜泠的红唇之上。
却在之时听她幽幽道:“我在想永亨帝当年有没有对孝德皇后说过这句话,结缡数载唯有子嗣也恩爱如新婚,多次拒绝靖平帝的侧室赐婚,却在甫一登基就纳了妃嫔数十人,翟淑妃进宫的时候都身怀六甲了。”
“我和他才不是一样的人!”
虞煜总算明白她从昨夜就开始的别扭点在哪里了,虽然永亨帝是他的便宜父亲,但被姜泠同这种人相提并论他还是有点生气。
见她脸上并未出现信或不信的神色,又软下声音说道:“我会用我的一生来践行给你的承诺,如若做不到,你就用它刺入我的心脏。”
说着,就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精铁匕首放入姜泠手中。
“那我岂不是要陪你一起去死!”
姜泠随意看了一眼这柄做工精致的匕首,一眼就看穿了虞煜的意图。
“生同床死同穴,所以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了。”
“牛皮糖。”
虞煜闻言又按住她亲了一口。
“甜不甜!”
“不要脸。”
姜泠被他吸得舌根发麻,见他又有靠近的趋势,直接用匕首横在他的嘴上,让他的下一个吻直接落在匕首的鞘上。
虞煜将挡在嘴上的匕首拿开,侧头轻吻着一下她的耳朵,感觉到她的身体在自己的亲吻下微微颤抖,一口含住她的耳垂含糊说道。
“你且看着吧。”
罗衾翻滚间,叶子已经蔫了的藤蔓跌落在地,在呜呜咽咽的声音中随着船体的飘荡而摆动。
一觉醒来发现姜泠已不在怀中,撑着榻坐起来才发现她正用一个不知从哪来的花盆准备把藤蔓种下,不过一看就是种植苦手的模样,土弄得满地都是却还拿着藤蔓不知所措。
听到身后的动静,姜泠回头却看到只随意披着外袍的虞煜,羞得红着脸用土砸了他一下:“你就不能好好穿衣服吗?”
“怎么没有好好穿?”虞煜随意将袍带系上,趿着鞋就来到她的身旁,一边接过她手中的藤蔓,一边意有所指的说道:“而且有哪里是你没看过的吗?”
“你讨打!”
“我们还是先拯救这株金贵的藤蔓吧,要是活不了可以一大损失。”
握住姜泠打过来的手亲了一口,虞煜将藤蔓在她眼前晃了晃。
“它没有根,根本没办法种植。”
看到藤蔓,姜泠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就让它生出根。”
“你有办法吗?”
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姜泠双眼一亮。
“你亲我一口就告诉你……不亲就不亲嘛,你别掐我啊。”
腰间熟悉的疼痛传来,索吻不成的虞煜满脸委屈,又不得不在姜泠的眼神催促之下着手拯救手中的藤蔓。
“这就完了?”
看着他找了只广口花瓶倒了点水,然后就将藤蔓随意丢在其中,姜泠觉得自己又被骗了。
“不然呢?”
认真做事却被怀疑的虞煜也是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它要是不生根我就把你埋土里。”
姜泠咬牙。
“你放心,它绝对会生根的。”
在其他地方虞煜还不敢这么打包票,但他们正在去往的是无论什么植物都能种活的锦州,这让他自信了很多。
“你好像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见他这样,姜泠也说出了自己从刚刚就一直有的疑问。
虞煜虽然经常在哪种事情上诱她入套,但在正事上从未含糊过,从他看这株藤蔓的眼神,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实在是太过于重视了。
将花瓶放在不易倾倒又能照到阳光的角落里,虞煜拥着姜泠又坐回了榻上,虽然他没有表现出过分亲昵的需求,但姜泠还是警惕的坐到了他的对面,而不是他的腿上。
虞煜看着空空如也的怀中有些失落,但还是认真的同姜泠讲起自己的猜测来。
“所以你说这是可以亩产两千斤的粮食!”
听完他的猜测,姜泠整个人都惊呆了。
“……得等它的根茎出来才能确定。”
“这怎么可能,要是乌蛮能有产量这么丰盛的粮食,他们早就将百濮吞并了。”
姜泠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先不说乌蛮有没有,她就不相信世上会有亩产能到两千斤的粮食。
而且这东西大雍国境上从未出现虞煜怎么又会知道的,难不成也是从他那本丢失的古籍上看来的。
那不是古籍是天书吧!
“……我从古籍中看来的,应该大差不离。”
姜泠眼中的不信已经溢出了眼眶,但没有其他理由的虞煜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要是真有这种产量的话,那我随时可以出征踏平乌蛮。”
“那种不开化蛮荒之地要来做什么,平白累到你。”
虞煜说乌蛮是蛮荒之地完全是不带任何偏见的写实之语,在隔壁邻居都已进入当代文明开始封建帝制,他们蛮族还像野人一样未开化,茹毛饮血,两国之间最大的矛盾就是每年春暖之时都有蛮族越界来劫掠他们的女子去做生育工具。
百濮一个以女为尊的国家哪里能忍受这种屈辱,所以两国间常年四季都在打仗。
但乌蛮人虽然未开化,却异常的高大威猛,是国内女多于男的百濮凭借着远超于他们的武器和盔甲才能勉强抵挡的存在,所以并没能彻底解决这个祸患。
那样的领土,虞煜可半点不想要,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拯救外族,能顾好大雍就不错了,不过在上面发现的红薯藤,倒是要想个办法多挖点过来,而且既然能有红薯藤,怎么就不可能有玉米和土豆呢。
不过就算只有红薯他也知足了,起码往后的岁月里,许多百姓都不用忍饥挨饿了。
他准备到底锦州之后就派人前往历州传信,让计枢好好款待那位献藤的百濮商人,务必从他口中探问到红薯藤的来源地址。
百濮与乌蛮摩擦不断,乌蛮人又是出了名的血腥凶残,所以就算是走南闯北的商人,也必定不会深入乌蛮国中的腹地,这红薯藤很有可能在两国交界处就会出现。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此行的目的不仅能顺利完成,还可以和百濮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共赢。
想想都激动的他,又一个饿虎扑食将对面姜泠扑倒在榻,扭股儿糖一样的在她身上耍赖。
感觉自己腰都要断了的姜泠可不愿继续纵着他,远程出行本就劳累,又被这人狠缠了一天一夜,再放纵下去只怕要到锦州才能出舱门了,上次追击的时候一路疾行,她都没有好好欣赏过这条被称为“大雍第一天堑”的巨川呢。
两水交汇形成的江流远比寻常湖泊都来得广阔,也算是大雍独一份的奇景了。
只是当她把脚放到虞煜腿上想要将他踢开的时候,就感觉一直抱着自己乱拱的人突然没了动静,紧接着耳旁传来他近乎叹息一样的声音,紧接着,有一滴滚热的水珠落在了她的耳边,酸麻的感觉让她放弃了踢他的打算,反而伸手环住了他。
“泠娘,我好开心。”
两人就这样抱着待到了傍晚,直到旁边的斗舰之上传来谢恒的高呼,才无奈的相视一眼起身走了出去,不过来到舱门的时候,姜泠却一把按住虞煜正准备开门的手,眼神刻意的在他身上扫了几眼,就在虞煜俯身要吻她之时,用手拨开他在刚刚玩闹中已经松开了的系带,指尖划过他的胸膛,似笑非笑的道:“殿下就打算这样子出去啊,只怕要被你那位表兄笑话到入土呢。”
虞煜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并未着中衣和亵裤,露在外面的何止是正被姜泠指尖抚过胸膛,依谢恒的性格,确实是会将这幕写入他个人回忆录的存在,那到时候就不是被他笑话到入土那么简单了。
不过姜泠这个样子实在太过招人,让他忍不住又将她压在门板处厮磨了一阵,才不舍的起身去更换衣服,而姜泠则趁机在他腰间摸了一把之后,就笑着拉开一条门缝闪到了屋外。
留他一人带着被“轻薄”了震撼呆立在屋中,半晌,听到屋外传来姜泠与人打斗的动静,方重新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本以为是姜泠正在指导同舟的温照柔武艺,毕竟在锦州的时候她们俩就经常一同练武,不过以温照柔那一言难尽的武力值来看,似乎没有办法和姜泠打得这么有来有回的。
走到舱外,才发现自己根本看不到甲板上的任何东西,整船除了正在摇橹的人,全部都聚拢在了甲板之上,把中间正在比试的地点围得严严实实的,没有人发现他的到来。
好不容易拨开人群走到最前面,才发现正在和姜泠比试的是他那位爱玩笑的表兄谢恒,而吕铎正站在最前方给他们当裁判,虽然他这个裁判多少显得有些多余了。
但虞煜还是有点震惊于他那个不太正经表兄的武力值,该说不说虽以纨绔扬名,但出身武将世家的底子就是好。
从他措不及防在奔马之上都驾轻就熟虞煜就看出他的底子不弱,但真的没想到他能和姜泠单独对战到这个程度,尽管姜泠并未用尽全力外加身子不适,但虞煜还是迅速评估出了谢恒的武力值远在吕铎之上,比自己相差也没有多少。
这,还真是一个意外之喜啊。
就在虞煜思考谢恒带着小队潜入乌蛮挖红薯的可行性有多大时,发现他到来的姜泠瞬间加快了手上的力道和攻速,让原本还显得游刃有余的谢恒快速败下阵来,狠狠的飞砸到了斗舰的围栏之上。
“咳咳!表、左将军,切磋而已,要不要下手这么重啊,我感觉我背后的骨头都要断了。”
挣扎着爬起来的谢恒忍不住出声抱怨。
“等你到了战场上也能让敌人下手轻一点吗?”
然而正在双手拍灰的姜泠笑而不语,倒是在一旁看热闹的虞煜走了出去,吓得围观的士卒们纷纷俯首叩拜。
“韩大人,菜就多练啊。”
抬首示意众人起身之后,虞煜踱步到姜泠身侧,亲手替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袖,对着谢琛发射了一句嘲讽。
谁让这人刚刚打断了他和姜泠的温存呢,他记仇。
“菜?”
只是嘲讽一出,让全场的人员都满头雾水,看了看谢恒又将目光转向虞煜,他们没发现这位韩大人长得像菜啊,倒是和殿下有几分相像,要不是殿下除了晋王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的话,他们都要怀疑这是先帝的哪位皇子了。
不过也有人在心中嘀咕会不会是先帝留在那里的私生子,前来投奔他们殿下,毕竟他们先帝对这种事情最是混不吝的。
“算了,我可抵不住你们夫妻二人的联手欺负,回船上睡觉了。”
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猜测为永亨帝私生子的谢恒看了一眼正在自己面前秀恩爱的两人,也不想听虞煜的解释了,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话,一个腾跃就跳回了自己所在的斗舰之上。
落地的时候扯到刚刚被砸到的背,疼得又是一阵龇牙咧嘴,让围观的巫蕤忍不住摇了摇头。
就说他早晚要挨一顿,不过太子妃还是留手了。
第172章 第172章 锦州人的神明太子
是夜,虞煜和姜泠相拥在榻上听着窗外涌急的流水,半响,虞煜用手摩挲着姜泠的背叹息了一声。
“夏日的巨川还真是湍急,没想到抵达锦州的速度比我预想的还要快。”
他原本预计五日的航程,在激流的推动和斗舰的轻快之中,不到四日的时间就走完了,不出意外的话,明早天一亮,他们就能达到锦州渡,这几日一直和姜泠厮混在一起,开心得都忘记了还有大堆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处理。
“怎么,担心到了锦州我看到的没有你描述的那么好?”
见他哀叹着靠在自己的肩窝处,姜泠捏着他的下颌让他正视着自己。
“才不会,锦州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虞煜对自己一手治理了三年的锦州很有自信。
“那你嚎什么?”
姜泠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越来越没有稳重样子的人很无语,小孩儿一样。
不过可不能让他听到自己说他小孩,在床下他是怎么都打不过自己,但在床上却是自己怎么也招架不住他,要是让他听到了又要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宁夜了。
怎么睡觉比打战还累,这是姜泠无数次在心底发出的叹息,虽然感觉也不错,但她觉得自己要有点遭不住了。
“累,不想理事,只想和你在一起。”虞煜轻啄了一下姜泠的耳垂,感觉到怀中的躯体轻颤了一下,忍不住轻笑出声。
但很快就被身侧的姜泠一翻身压到了身下,两边脸颊又被扯了生疼。
“疼疼疼,明早要见老师的。”
听得他的痛苦,姜泠不甘愿的将扯着脸的双手挪到了他的耳朵上,傅泓她在上京的时候就见过几次,最是守礼庄重,又是这人的老师,可不能再让他顶着青紫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不然自己都要羞于见人了。
“就知道你舍不得。”
见她把手从脸上拿开轻摸到耳朵上,虞煜趁着她发呆的间隙仰头亲了他一口,然后就感觉双耳和唇瓣齐齐一痛,唇舌间开始有腥甜的味道在蔓延。
姜泠在用力扯他耳朵的时候还咬破了他唇瓣。
“你看我现在舍得了吗?”
舔了舔遗留在自己唇上的血迹,姜泠笑得一脸纯善,经过这天的痴缠,她发现和这人相处就不能要脸,反正门一关,别人也不知道他俩在干嘛,就算知道了也不敢乱说。
她发现自己的脸皮越发的坚硬了,该说不说全是近墨者黑的功效。
看着她的样子,虞煜的喉结急速滚动了一下,腰腿一用力就想把她再次覆到身下,却发现腰腿处已被姜泠的双腿缠住,她原本扯着自己耳朵的双手也按在了的胸膛之上,让自己根本动不了分毫。
“泠娘,好泠娘,放开我好不好……”
意图被提前击破的虞煜很是委屈,撒娇卖萌的想要重获掌控权,却被姜泠残忍的拒绝了。
“明天要见傅泓,你给我老实睡吧。”
说完就一闭眼睛直接以这个姿势睡在了虞煜的身上,而被压着无法动弹的虞煜几乎睁眼到天明。
“你怎么了?”
第二天晨曦破晓,难得睡了好觉的姜泠一睁眼,就看到眼圈略带青黑的虞煜正眼不眨的看着自己,并在和自己的目光对上之后,眼中迅速带上了委屈的情绪。
然而虞煜只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姜泠刚醒,脑子还有不太清明,一时也搞不明白这人一大早的又想玩什么花样。
但她已经感觉斗舰在缓缓靠岸了,耳中窸窸窣窣的也传来渡口守将与吕铎对话的声音,所以也没精力深思虞煜想干什么,用手一撑他的胸膛就要起身,却发现原本该是自己缠着他腰腿的姿势反而变成了他缠着自己,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让她起不来了。
“……起开。”
感觉到他的小腿在自己肌肤上划过,看破他有不轨意图的姜泠抬眸警告。
“是娘子压在我身上,要起开的人不该是娘子吗?。”
这个人就是吃准了自己不会对他施以重手,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在她的底线横跳。
“你放手!”
“我放开了啊。”
虞煜无辜的举起双手在依旧起不了身的姜泠面前摆了摆。
“放腿!”
“明明两名主将,哪能由着一人一直发号施令的道理,你说是不是啊,姜将军。”
虞煜这次没有依照她的话语行事,而是用手摸着她的脸浅笑道。
“那是你战术安排的失误。”
“哪有这样釜底抽薪的回答。”
她的回答让虞煜一愣,随即又失笑出声,但双腿依旧缠着她的身子不松开。
“你给我一个早安吻,我就松开好不好。”
虞煜也不是真心要在这种时候胡闹,只是他昨夜过得太过煎熬了,这才想要吃颗蜜糖。
“……吻个屁!”
“也行。”
姜泠气得一把就捂住他胡言乱语的嘴,真该让外面的人来看看这一幅无赖样,哪里还有半分传闻中君子如玉的感觉。
“我听到老师的声音了。”
被捂住嘴的虞煜突然眼睛一亮,说道。
“那你还不赶快松开!”
“亲亲嘛,再不亲我们就要这个样子靠岸了。”
如愿获得早安吻的虞煜顶着两只通红的耳朵走出舱外,深呼吸了一口巨川清晨的空气,感觉一夜没睡的疲倦都被涤荡了许多。
巍峨的锦州渡就在不远处,在他这个位置,已经看到站在渡口最前方的傅泓了。
一别快两年,老头子的精气神看起来更足了,就是头发怎么全白了?
见他的目光穿过晨雾看向自己,虞煜也顾不得仪态卫衍,开心的举起右手向他挥了挥。
“司徒!我回来了!”
许是他的声音太大,让周围斗舰中还在沉睡的人也逐渐苏醒,纷纷带着惺忪的睡意出现在了甲板之上。
谢恒眼睛都没睁开,就一个从自己斗舰的甲板之上跳了过来,要不是吕铎动作敏捷的拉了他一把,只怕今日到达锦州的重磅节目就是谢大公子晨沐巨川。
那画面太美虞煜都不敢想象。
“吓死我了……”惊魂未定的谢恒一边谢过吕铎,一边拍着胸口来到虞煜的身边,瞌睡都没了,一抬首,又因锦州渡的宏伟防御工事而震惊,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哇!好厉害啊!”
身后传来温照柔的惊呼声,小姑娘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一看到让自己震撼的东西就拉着和自己手挽手的姜泠向前跑去,扑在舷墙上细细的研究着这个让她无比震撼的防御工事。
“姜姐姐,这是殿下建造的吗?”
她此前没有来过锦州,所以并不知道这个工事是不是一直都在,但端看历州渡的样子,也大概能猜出不是寻常人的手笔。
不过虽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但在姜泠在身边的时候,她还是习惯有问题就问姜泠。
“应该是吧,你可以亲自去问问他啊。”
听到温照柔的询问,姜泠回首看了一眼正和谢恒并肩而立的虞煜,眼中闪过一丝自己都觉察不到的温柔,引的虞煜又对着她露齿一笑。
像个傻子。
和眼前这个堪称天才的防御工事半点不搭。
“才不要!”
温照柔顺着她的话语回望了一眼虞煜,正好看到他含笑看着姜泠的模样,气鼓鼓的将头转了回来,顺带着伸手把姜泠的头也拨转了回来,让两人呈继续面向渡口的姿势。
“你不是一直都很推崇他的吗?怎么突然变了态度啊。”
虞煜在细思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个丫头的时候,姜泠也很是不解,以温照柔往日对虞煜的推崇来看,不该这样子的啊。
“谁让他一直霸占着姐姐让我都找不到人说话。”
一提到这个温照柔就满肚子的委屈,难得和姜泠一起出趟远门还共乘一船,她都想了好多可以一起消遣玩乐的东西,却唯独算漏了在虞煜的霸占下,她姜姐姐寻常连舱门都不出的,虽然不知道这两人整天关着门有什么好玩的,但不妨碍她对虞煜的愤怒。
沿途这么好的风景,她却不能和姜姐姐共赏,真的好气呀。
夫妻了不起吗?她兄嫂也是夫妻呀,以往出游的时候也没见她大兄霸占着嫂子不放。
“……这样啊。”
姜泠听到了她对虞煜不满的原因,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打算就这么混过去。
“姐姐,你天天闷在屋子里肯定很无趣吧,都怪殿下,你怎么不揍他一顿出来找我玩呢。”
然而温照柔显然是这几天憋得狠了,有满腹的话语要对姜泠说,一边说还一边偷眼瞪虞煜,连渡口的工事都不感兴趣了。
让虞煜满头黑线的同时也让刚刚从震撼中脱身而出的谢恒失笑出声。
“表弟,我看你还是趁早问问裴安翊那小子的想法,早点让他和这个丫头结成一对吧,不然你未来的幸福可就堪忧了。”
“表兄,虽然你打不过我娘子,但我揍你也是绰绰有余的。”
虞煜皮笑肉不笑的冷眼看向他。
“你且等着吧,有你后悔的时候。”
谢恒见他不听老人言,也不在意,反正吃几次亏就知道了,想当初他家月娘那个手帕交,要不是托母亲给她说了个明州的好姻缘,只怕他天天要到晚上才能见自己娘子的噩梦生涯还要持续好久呢。
虞煜不回答,但看着正和温照柔手牵手站在船头处的姜泠,心中也在默默谋划这个事情的可行性。
裴安翊年轻位高,又有本事,选这样的一个人给温照柔做女婿温荣必定不会反对,但难就难在这两人好像对彼此都有点不可说的心思却又互相看不顺眼。
但偏偏这个时候裴安翊去了上京,自己又不能对温照柔直言相询。
看来还是得等回了中原再说。
想想未来一路自己和姜泠甜蜜相处的时光都要被这个丫头横插一脚,虞煜突然生出了一种提前养女儿的心情。
看来这孩子,还是得晚点要,好在他上学的时候生理课学得还不错,不需找巫蕤要副作用不明的药。
在一阵轻微的摇晃之中,斗舰靠岸了。
虞煜刚刚弃船登岸,傅泓就带着锦州的群臣匆匆迎了上来,一阵行礼问安之后,傅泓才抛下君君臣臣的桎梏,双手拍着虞煜的胳膊欣慰的道:“感觉殿下又长大了,看起来也比以前壮实了。”
在得知虞煜旧伤复发昏迷之后,他虽没有表现得和卫衍那样日夜不安,但愁得头发都全白了。
如今看到虞煜神采奕奕的站在自己身前,说不激动都是假的。
这是他从“天地人”就教大的孩子,还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生死之战,虽为君臣,却比血亲更亲。
面对傅泓对他仿佛对小孩子般的夸奖,虞煜很是无奈,但谁让他是老师呢,只得一边接受夸奖一边瞪了一眼正在偷笑的谢恒。
因久别重逢十分激动的傅泓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小小互动,而是在确认了虞煜的脸色的确比以前好了许多之后,又恭敬的向姜泠行了一礼,虽未言语,但众人都看出他这是在感谢姜泠对虞煜辅佐和照顾。
“司徒客气了,这是我该做的。
姜泠和傅泓不熟,但因他是虞煜的老师,也很郑重的回了一礼。
倒是让傅泓多看了他一眼,又欣慰的笑了笑。
当初在巨川之战的时候,他就觉察到这位太子妃对他们的殿下不太在意,但小夫妻新婚作别,没有感情基础很正常,他也不便插手其中,只有卫衍那个傻子上蹿下跳的,他一直都对自家的殿下很有信心,现在看来,已是水到渠成了。
姜泠有些看不明白傅泓的这个笑容,但将这一切看在眼底的虞煜哪有不明白的道理,本以为自己和姜泠的戏演得很好,没想到在众人眼中早已露馅了。
“司徒,江边风大,我们还是回府详谈吧。”
见其余人也有围拢上来的架势,不想在渡口处让人围观造成混乱的虞煜急忙开口说道。
“也好,趁着天色尚早街上百姓不多,我们快些进城入府,不然等到人多了就麻烦了。”
傅泓闻言看了看天色,也和他想到了一处。
“府中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只等殿下和娘娘移步。”
站在一旁的宋景民终于等到了机会,越众而出向虞煜和姜泠行了一礼。
“殿下,这位就是您和我提到过的为民敢以尸谏的宋景民大人吗?果然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姜泠对臣子的突然夸赞让虞煜有些惊讶,却让被夸的宋景民很是欣喜,虽说一心为民只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但能同时获得主君和主母的夸赞也是一件让人极为开心的事情。
当即一边俯身郑重的谢过姜泠,一边口称是当时的自己太过狂妄,整个人显得尤为的谦逊,只是那怎么也压不下的嘴角,让其余人看得直冒酸水。
太子妃也会夸夸他们的吧,明明他们做得也很好的。
在众人的期待目光之中,姜泠果然顺着将他们全都夸了一遍,从独具匠心的白乐为到巧夺天工的乐炎,再到虚怀若谷的穆文远,就连因距离过远来不及到场的曹桂才和何代文都得了她一个高瞻远瞩卓尔不凡的称赞,在场不在场的人都在她的口中得到了圆满。
这主母也太好了吧,和他们殿下绝配啊!
“表弟妹不愧出身姜氏女,这待人接物方面也是一等一的存在。”就连跟在虞煜身旁的谢恒也忍不住称赞,“表弟你这是撞大运了,回去得给你抠门爹烧个香烛,好好夸夸他给你选得好媳妇。”
那还不得把死了的永亨帝在气得死去活来,想想那副场景谢恒都觉得好笑。
虞煜看着在群臣面前面面俱到左右逢源的姜泠,心中一时五味杂陈,知道她放下傲骨全为自己,却心疼于现在她。
这是他驰骋沙场所向无敌的大将军,并不需要放下身段替他拉拢人心。
“好了好了,你们够了啊,可别再围着孤的大将军了。”
定了定神,虞煜笑着上前迅速插入了姜泠与臣子们的谈话。
众臣这下才反应过来,这位主母可不是寻常的主母,那是帮助殿下赢得巨川之战,又在追击剿灭反王之后独自攻下拿下一州的狠人,听闻后面又拿下了越随两州,这样一人独得三州的战功,就算放在众武将之中也是最厉害的存在了。
当即便肃然起敬了起来。
只是殿下称呼的武职是不是不太对啊,不该是左将军吗?
唯有知道是什么原因的姜泠悄悄的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给自己胡乱升官。
傅泓对此也很是奇怪,狐疑的看了虞煜一眼,不知道这个心眼多的主君又在打什么主意。
虽然以姜泠独得三州的功绩封个大将军也是足够的,但她身为太子妃封轶官职本就要慎之又慎,可不能拿官职当夫妻情趣的。
不过眼下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眼见天要大亮,得赶紧回府了,不然一会儿街道上的百姓一多,发现虞煜回来可就不妙了。
想想那足足能拥堵十里移动不了的阵仗,连傅泓都觉得头皮有点发麻。
“殿下,我们回吧,不然待会儿路不好走了。”
“这路不是挺平整的吗,怎么会不好走呢,我在中原都没见过这么好的路。”
谢恒见虞煜和傅泓一个两个的都急着走,感觉有些奇怪,他都还没有好好参观一下锦州渡呢,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再次看了一眼屹立在渡口周围的各种工事,谢恒再一次确定了虞煜能在巨川击败反王联军绝不是侥幸,若来日真的中原失利,退守锦州未尝不可东山再起。
“这个就是……韩大人吧,你和你父亲还真是颇有父子相呢。”
虽然提前来到的信使并没有言明谢恒的真实身份,但傅泓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略微做了些伪装的人就是谢琛的独子谢恒,当年在抓周礼上还一泡尿污了他的衣裳。
从小到大都是一个让人不省心的小混蛋。
“……我就当您是在夸我吧。”
觉察到了傅泓话语间的警告,自幼就怕老师的谢恒直接认怂。
“不过我还是好奇为什么说百姓多了路就难走了,难不成殿下在锦州也如同历梧两州那样受欢迎吗?”
“殿下可是古渡郡人心中神祇般的存在。”
宋景民说这话的时候特别与有荣焉,但随即就被穆文远抢白了一句。
“说得好像殿下不是我们广通郡的神祇一样,整个锦州,全都是将殿下奉若神明的人。”
然后两个人就吵嚷了起来,看得谢恒一愣一愣的。
好家伙,他表弟麾下臣子拍马屁这么给力的吗?
“其实殿下在历州百姓心中也是神祇般的存在……”
就在他表示大为开眼的时候,一直都有些内向不敢讲话的农鑫也来到了他身后的不远处,小声的说出了这一句感叹,话语中流露出来的虔诚让人颇为信服。
不能听了不能听了,再听他都感觉虞煜头顶要冒香火了,自己也要忍不住给他供给牌位,祈求他让自己多子多福,或者让他把那个百濮商人献上的好意头藤蔓让给自己。
不知藤蔓真实用途的谢恒觉得此法十分可行。
随着前来迎接的大部队进了古渡郡,谢恒才知道虞煜为什么有资格在锦州被奉若神明,这辈子没见过的市面通通都在锦州开眼了。
巍峨雄伟的城墙,平整干净的街道,全都是用他从未见过的材料建造,就连城中一些百姓的屋子,也都有这种材料的踪迹,想来这就是虞煜曾提过一嘴的水泥。
要不是沿途的百姓说话不要那么让人脸红的话,他会更爱这里。
这还是传闻中的蛮荒不毛之地吗?和京畿地区相比也无太多的差距啊,除了民风过于开放。
有这种震惊的不仅是谢恒,姜泠和温照柔同样如此,相比于温照柔单纯的惊叹,姜泠则想得更多。
难怪虞煜每次提起锦州都忍不住有些骄傲,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不过每天都要接受这些百姓善意的打趣,也是一个很沉重的负担啊,也不知她那容易害羞的弟弟是怎么在这里渡过三年的。
想想自家年纪轻轻就一身古板的气息的傻弟弟,姜泠觉得他在这里应该不会像虞煜和谢恒这种不要脸的人受欢迎。
“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晚点我们悄悄去矿山看一下。”
看到她眼中的惊叹,虞煜策马悄悄的向她靠近了一点,有些小得意的低笑着说道,矿山还有他专门为姜泠准备的礼物,不过这种东西需要惊喜就不说出来了。
“殿下,我们能听到你的悄悄话。”
姜泠笑而不语,耳边却传来谢恒咬牙的声音。
“所以呢?”
“我们也要去!”
大声为自己争取权益的是温照柔,她还要和姜姐姐贴贴呢,才不能让虞煜带着她又失踪了。
“那就都去呗。”
对此虞煜倒觉得无所谓,甚至将目光投向傅泓,询问他可不可以就此改道前往矿山,他们时间很紧张的。
“……殿下,还是先入府休息片刻再做其他打算吧。”
还有事情要问的傅泓直接回绝了他这个无理的请求,让谢恒小小的哀叹了一声。
不过也的确不能晾着这么多前来接驾的官吏,怎么也要回府说点场面话的。
他理解,官场就是这般的无趣啊。
于是在越来越多的欢呼声中,虞煜一行还是向着古渡郡的太子府而去。
“你一直都这么受欢迎的吗?”
听着来自两边人群千奇百怪的虎狼之语,姜泠甚至有些怀疑,虞煜的厚脸皮是不是在这种环境中锻炼出来的。
面对姜泠有些莫测的神情,虞煜迅速选择了祸水东引,远在乾州边界的姜泽再度成为他的第一人选。
“也没有很受欢迎吧……你是没见过他们姜泽出行的场景,能被追着跑出两条街的,忘了和你说,他可是锦州女婿热门人选的第一名,你可以借此机会,好好给他挑选一下。”
选择性遗忘当时被追着跑的是两个人的虞煜有些不怀好意。
“我才不管那臭小子的事情呢。”
不得不说,姜泽成为锦州女婿热门人选的第一名的这种事情,还真是完全出乎了姜泠的预料。
第173章 第173章 锦州风起至百濮
关于虞煜要亲自前往百濮的消息,傅泓知道的时间也只比虞煜的到达早了一个晚上,还是传信的士卒在得知虞煜居然比他早了一个时辰到达历州之后努力的结果。
别人睡觉他不睡,撑着小船拼命划,这才赶在虞煜到达的之前将消息传到了傅泓的手中,才避免历州门口无人接驾的事情重演。
也好在因最近矿山业务繁忙,卫衍又远行中原,让傅泓将办公地点从扶风郡挪到了古渡郡,要不然一夜的时间就算跑死马,也不能赶在这么一大早来接驾。
所以傅泓有充分的理由可以肯定,虞煜就是故意的。
不知道卫衍到底搭错了哪根筋,竟然连亲去百濮这么离谱的事情都不劝着,还是在如今这种各地都战云密布的情况,途中稍微有点差池,岂不让明晟白捡了便宜。
以傅泓之见,就算想要同百濮签订新的的盟约,也无需急在这一时,更不用以身犯险的深入他们国内,完全可以参考龙眠之盟,在两国的交界处会盟即可。
所以在虞煜刚回到自己曾住了一年多的府衙落座之后,傅泓没有丝毫迟疑的就出言让虞煜更改行程。
要不是虞煜对此早有预料,只怕两人刚刚因久别重逢生出来的师徒情就要土崩瓦解了。
想想自己接下来的消息就要震惊傅泓和在场的所有锦州官吏,虞煜就有点小激动。
此前刻意压着消息不传回锦州,等的就是此刻。
“什么!金焕笃死了?还是太子妃将他斩首的?”
乍闻这个消息,不止傅泓被震惊的有些不知所措,锦州的其他人也觉得这个世界魔幻了。
金焕笃不好好待着自己的戎狄牙帐,怎么跑到随州来千里送人头啊?
但随后又听虞煜说是姜泠千里走单骑独闯幽州牙帐将其斩杀,又一口凉气抽得差点上不来了。
这太子妃也太厉害了点吧,还是说他们姜家生来就是专克戎狄的。
“好啊,金焕笃一死,戎狄必会陷入大乱,想必金焕登也没了逐鹿中原的野心了。”
半晌,终于从震惊中找回了自己正常语调的傅泓激动的一拊掌。
“他确实已经退回戎狄了。”
“那我们在北方的势力岂不是已和姜大将军手握的三州连成了来一片,取上京直如探囊取物啊,殿下,您该借此机会直接进攻的,怎么反而要去百濮呢。”
眼见天下一统就在眼前,穆文远很是着急且十分不理解虞煜的这个安排,宋景民等人对他的说法很是赞同。
棉花再好,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啊,完全可以等到天下一统之后再着手安排。
“殿下,是不是姜固那里……”
锦州诸臣能预见的前方,有见微知著之能的傅泓自然也能预见,但虽然对虞煜的冒险行径持反对意见,他还是一瞬间就猜到了虞煜没有抓住这个时机一鼓作气拿下上京的原因,不过因为立下不世之功的姜泠就在厅中,他稍作忍耐隐去了后面的话语。
姜固其人,是世所罕见的固执。
“十二月二十二,时逢甲子,日为天赦,虞烁将于当天迎娶明州乔氏女。”
虞煜没有回答傅泓有关姜固的猜测,而是当众宣读了梧州临行前一日接到的来自裴安翊密信中的内容。
“殿下,虞烁迎娶乔氏女不是我们的一个猜测吗?你、您怎么连确切日期都有了?”
完全不知道还有密信这回事的谢恒被虞煜用猜测来忽悠傅泓的行为吓了一跳,为防止他被老师痛殴,还是仗义出言为他圆了一下他以为是“谎言”的东西。
姜泠也有些惊讶的看着虞煜,这几日两人时时腻在一起,她都没有听他提及过此事。
难怪卫衍会放心他此次的百濮之行,原来是收到了上京和明州联姻的确切消息。
不过相对于这个消息,更让她感兴趣的是另外一件事。
“这么说裴安翊已经把金焕笃的头颅挂到上京的宫墙上了。”
这可是梧州一行人最期待的消息了,就连一向话不多的农鑫都忍不住抬头看向虞煜,谢恒和温照柔更是直接兴奋的“哇”了一声。
殿下不够意思啊,这么让人激动不已的消息居然独自悟了一路,让他们还一直为腿脚不便孤身前往上京的裴安翊悬心。
这人头要是挂不上去,这辈子睡到半夜都会爬起来骂人的程度。
“挂、挂、挂哪里?谁的头颅?”
正琢磨着乔家似乎无女可以和虞烁匹配的傅泓直接结巴了,锦州其余人也满脸惊疑不定的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还能是谁,金焕笃的啊。”
虞煜扫视了他们一眼,装作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上京的宫墙上连永亨帝都能挂,怎么就不能再挂一个金焕笃了,不止金焕笃,等日后斩了金焕登,他一样要挂上去。
不过想想那时自己应该已经住回了那座宫殿,门口墙上挂个人头挺不吉利的,折中一下,到时把金焕登挂上京城门口去。
“胡闹!殿下怎能如此行事。”
其他人对虞煜此举所能看到的就是他在对上京方面示威,而对虞煜了解透彻的傅泓却知道他在示威的同时还有嘲讽永亨帝的意图。
当今孝大于天,若是让明晟也窥探到了其中的心思,那兴起的舆论对他们而言十分棘手的。
没有人会认可一个忤逆不孝的君主,哪怕他曾贤名远播也不行。
“老师何须慌张,我既然敢让裴安翊这么做,自然也做好了对应的万全之策,我若说以他的头颅慰藉我父皇的在天之灵,难不成所有人都相信明晟的忤逆之言吗?与戎狄暗通款曲的乱臣贼子,也妄想操控天下的悠悠众口。”
“殿下是已经掌握了明晟勾结戎狄毁我河山的证据了吗?”
裴安翊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能从明晟手中窃取这么隐秘的东西,而且以明晟的谨慎,是不该留下这种东西的。
“我说有,那便有。”虞煜看了懵懂不明的众人一眼,最终将目光定在了时任古渡郡郡守的宋景民身上,“秋婶可还适应学院中的生活?”
除了因事耽搁无法前来迎驾的乌金,身为医学院所在地行政长官的宋景民自然对学院的情况也颇为了解。
“秋老师的教学很务实,所授的课程也很得学生们的喜欢,等到今年学期末,就会有第一批经她培育成才的学生进入锦州各地的医局就职行医。”
“那就好。”虞煜听说秋婶在这里过得还算适应,也放心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她女儿那里最近可还有信件往来。”
“自从梧乾两州对峙之后,就没有信息,我们试图通过其他渠道帮她送信,但明府戒备森严,难以突破。”
听虞煜突然提到秋婶,宋景民觉得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一点他的筹谋,只是秋婶的女儿不过明府女婢,怎么能够帮殿下达成这么重要的事情?
“这事我自会交给裴安翊处理,你只需让人正常帮秋婶送信即可。”
虞煜对此已有打算,只不过如今还不是时候。
“所以殿下此次的百濮之行,是非亲去不可吗?”见虞煜对明晟或可能的算计胸有成竹,傅泓也就不在纠结永亨帝和金焕登享有同款宫墙悬首的事情,不过一面墙,谁挂不是挂呢。
而且以目前的形式来看,悬挂金焕笃的头颅于上京宫墙之上,对己方是极为有利的做法,也是时候该让上京的百姓醒一下神了。
只是对于虞煜的百濮之行,他还是不怎么支持,越到这种时候就越该稳妥行事,哪里还有往域外之国冒险的道理,而且姜固那里必定有事。
“老师,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傅泓不说话,静静的看着虞煜打算怎么编。
“我至历州之时,曾得百濮商人一馈赠,哪怕只为了它,我也要亲向百濮一趟。”
“殿下,那东西不是来自乌蛮吗?而且求子不用这么虔诚吧。”
让你喝药你不喝,现在居然离谱的因为一株藤蔓要去百濮求子,谢恒表示自己有时真的很看不懂这个表弟。
“求子?!”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厅中众人的视线一下子汇集到了被桌案掩隐的姜泠小腹之处,唯有傅泓神色担忧的在虞煜身上转了个圈,又回首看向坐在自己的身侧的巫蕤,发现他也是满脸的震惊。
“……殿下的身体毫无问题啊,娘娘的……要不我现场把个脉?”
傅泓的眼神威压太重,再加上谢恒所言确实有点过于惊人,竟让一直对自己医术极有信心的巫蕤都迟疑了起来。
而且他们此行百濮不是为了签订盟约的吗?怎么突然扯上了求子之说。
那个藤蔓要是真有此功效,说不定乌蛮都早被人踏平了。
“韩大人,莫要乱讲!”
语不惊人死不休,说的就是谢恒这种人了吧,一把按住打算起身教训人的姜泠,虞煜看着谢恒很是头疼。
不想再让群臣的目光隐晦流转在自己与姜泠的身上,虞煜干脆开诚布公,又搬出了古籍那一套,将红薯产量和自己猜测生长的位置又向在座的众人讲述了一遍。
然后厅中死寂一片,久久无人言语。
半晌,傅泓才重重的拍了一下身前的桌案,斩钉截铁道:“去,必须去,百濮此行,确实是非去不可,不如殿下坐镇锦州,由老臣代为出使如何?”
为了那亩产两千斤的红薯,他可以完全豁出这把老骨头。
“臣愿同司徒一同前往!”
“臣也愿往!”
随着傅泓的提议,锦州群臣纷纷起身请命,不为别的,就是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虞煜在锦州的成绩太过辉煌,没有人会质疑他话中的真实性。
“司徒刚刚还说我胡闹,我看如今是你们胡闹才是,锦州何等要地,哪能轻易离人,都老老实实的守好锦州,等我带着红薯藤归来。”
虞煜算是服了这些人了,逮住一个可以立功的机会那真是不管不顾的,此行他筹谋已久好不容易得以实现,怎么会轻易让给他们。
等以后到了上京,莫说前往域外之国,只怕连去戎狄打金焕登都没有他的份儿了。
听出了虞煜话语中的果决,锦州众人俯首称是的同时,心里都有些蔫嗒嗒的提不起精神来。
而跟随虞煜从梧州而来的人就激动得有些情绪外放了,尤以农鑫和谢恒表现最为突出,来自傅泓的眼刀不要钱的直往两人身上扔。
前者仍陷在红薯亩产两千斤中无法自拔,后者则一脸震惊加疑惑的看向虞煜:“殿下,我记得您出生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天降异象啊?”
那怎么什么好东西都一个劲儿的往你口袋里钻。
“踞牢关外的龙卷风你是一点不看啊。”
虞煜一个冷笑直接将谢恒干沉默了,觉得这样一看好像也有点道理。
说来说去还是永亨帝不行,你看他一死,自家表弟的大气运就来了,他要是早死一年,不就没有乱世的出现了吗。
于是在虞煜的一意孤行和红薯产量的吸引之下,傅泓最终还是选择了退步,亲自跟随虞煜点了数千精兵,在短暂的矿山之行后,于第二日一大早跟随其一同离开了古渡郡,直至目送着虞煜等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龙眠山脉之中,方才和闻讯赶来送行的曹桂才和凌得明一同回转。
虞煜去了百濮,他也得尽快赶回古渡主持大局,毕竟还欠着上京一大批玻璃呢,听谢恒所言,已有商贾正在历州等候了。
得趁着这段难得的休战时期,狠狠地大赚一笔才行。
有道是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他这个大半身子都入土了的人,现目前能为虞煜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如今天色已晚,司徒在郡中休息一夜再行赶路如何?”
送别虞煜回到郡中,已是月明星稀之时,想想近日郡中有人心思浮动,曹桂才不放心傅泓深夜离去,当即出言邀请他在南安郡留宿一晚。
“殿下星夜依旧要翻山越岭,我不过走点平坦大道,用不着留宿休息的,早回古渡,我也早能安心。”
面对他的邀请,傅泓却婉言回绝了,自送走虞煜之后他一直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但虞煜带着数千精兵又有姜泠护持左右,想来在渡过龙眠山脉之前,不会出现什么不好的事情,那么能让他产生这种不安情绪的,多半是来自古渡郡了。
那里几乎是整个军队后备力量补给的地方,可不能出任何一点差错。
“怎么了,可是有何事不好直说?”
傅泓婉拒了曹桂才后就要离去,却看到对方有些欲言又止,当即驻步询问。
见傅泓相询,曹桂才和凌得明相视一眼,方才把近日郡中的异动一一道来。
“说来实在惭愧,此事虽没有到不可控的地步,但对方实在过于谨慎,我们尚未抓有把柄在手,只能暗中监督,殿下远行在即,我刚刚并不敢以此来扰乱他的心绪。”
说完之后,曹桂才很是羞愧的向傅泓行了一礼,尽管以前就知道自己这个家族之中无一好人,但没想到他们在经历殿下的接连打击又得以重用之后,居然还会生出不臣的心思。
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密奏殿下,将曹氏上下灭个鸡犬不留。
原本看他们对待殿下交办之事还算兢兢业业,他都没有去找他们的麻烦,一转眼两年过去,居然敢来他治下的地方搞事,等他拿到确凿的证据,一定要将曹氏后院的蚯蚓都挖出来劈成两半。
“曹家有反意?什么时候的事情?”
傅泓听闻这事也很是惊讶,前段时间他在接见从百濮回转的曹维正之时,并没有发现这人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曹维正看着谦逊低调,其实最为自命不凡,当初还是翁苟两家争夺锦州之时,他就已有蠢蠢欲动的心思,此前翁苟两家矛盾越演越烈,其中未尝没有他的手笔,说实话当初听闻他宣誓效忠殿下之时,我还有些觉得难以置信,以我对他的了解,怎么也是要纠结着其他人再思继续对抗的举措。”
曹桂才说起自己亲爹的语气很是不屑,共事这么长的时间,傅泓也知他与家中素来不睦,从未有过什么往来。
只是曹维正早有反意却还能在自己和虞煜的眼中蒙混这么久,确实超乎了他的想象。
此事若为真,就得严肃处理了。
只是……
“曹家无私兵,他以何来反?”
经过这几年的约束,锦州各世家培养的私兵已被他们遣散殆尽,曹维正想反,也没有人手啊。
“在发现不对劲之后,我已亲自带人暗中探查,于日前顺藤摸瓜发现了些许的端倪,只是他们尚未有太大的动作,接头又十分谨慎,所以我尚未探查到窝藏私兵的所在。”
凌得明对此也很是头疼,虽然以他们郡中目前的治安和警戒来看,对方就算藏匿了私兵数量也不会太多,怕就怕敌暗我明,要是这些人刻意挑选百姓或官吏下手的话,势必会在州中引起极大的恐慌,人心一旦不稳,各种魑魅魍魉就会逐一登场了,这也是他们不敢让傅泓深夜赶路的原因。
殿下刚刚途经锦州前往百濮,来日势必还要再经锦州回到中原,要是傅泓在这个时候出了点什么问题,锦州陷入混乱只是最轻微的后果,更严重的后果是他二人都不敢想象的。
“你二人做的不错,面对如此行径,确实该按兵不动顺藤摸瓜,我想他们此次之所以会被你们抓住行径,还是因为殿下的突然到来刺激到他们吧。”
傅泓倒没有像二人这般担忧自己的安危,杀他除了能让锦州混乱一段时间之外,并没有有任何的可取之处,还不如静心等待合适的时机,直接对虞煜出手。
想到这,他突然心中一惊。
“龙眠山!”
“司徒放心,在得知殿下要前往百濮之后,我们已经派人对龙眠山进行过一次探查,并派兵沿途驻守,无人能够埋伏其中。”
“那他们到底意欲何为?”
要知道这或许是殿下在天下一统之前最后一次来锦州了,这些人如此沉得住气,让傅泓也有些心悸。
“这正是我们担忧的所在,为了安全考虑,司徒还是暂住一夜为好。”
“也罢,老夫就在此处暂留些时日,正好看看这些人的打算。”
见傅泓有意留下来帮忙,曹桂才和凌得明都松了一口气,虽然觉得曹家翻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但这种人一日不除就有一日的祸害,他们手中权柄有限,做起事情来远没有傅泓那么得心应手。
锦州风起的微澜虞煜不得而知,他正带着随行的众人翻越龙眠山脉,原本被称为“不可逾越”的所在,在近两年的两国互市之中,已经被开辟出了一条相对好走的道路,加上又有巫蕤带路,他们用时不到半月,就翻越山脉进入了百濮的国境。
因有信使先行,所以在抵达百濮境内距离龙眠山最近的婆娑寨时,已有百濮重臣带着欢迎的仪仗在那里等候。
虞煜定睛一看,发现还是一个老熟人。
爨姝的侍卫长,米芝。
“米大人,许久不见了。”
一看到虞煜笑着和自己打招呼,米芝就想起当初自己带团出使被他联手群臣坑了的事情,难免有些牙痒痒。
但她却不敢再像以前一样直接对着这个讨厌的人甩脸子,是因为在血虫之祸被彻底治愈后,虞煜和巫蕤在他们国内拥有了大批的信众,她一旦礼仪不周全,就会给女君招来麻烦。
于是也弯了弯嘴角,努力让自己露出一个欢迎的微笑。
“米芝奉女君之命在此恭候太子殿下。”
“那就先谢过米大人的接引了,就是不知贵国女君何在?”
虞煜看着米芝这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也看出了她的别扭所在,好笑之余也不为难她,而是直接探问了爨姝的所在。
按常理,爨姝该亲自前来迎接他的,如今却只派了一个侍卫长在此,虽为她的心腹,但在礼节上却是说不过去的。
因自己来得突兀,为了给爨姝反应时间,虞煜甚至还在龙眠山脚扎营休息了一天,方才进入他们的国境。
以百濮不算大的面积,从信使达到之日算起,爨姝再怎么也能赶到此处亲迎了,而今却只派了心腹在此,若不是她有意如此,那必然是有突生的事端让她分身乏术。
“女君已在寨中等候多时,还请殿下移步。”
听虞煜问起爨姝,米芝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消弥无踪,神色恭敬的对虞煜说道。
然而闻她此言,虞煜阵营之中却无一人向前,米芝自然知道为何,但他们女君此刻的确分身乏术,不然也不会如此失礼。
一边在心中大骂那些无事找事的人,一边硬着头皮想要再度请虞煜移步。
只是这时虞煜的阵容之中策马走出一人,言辞冷漠的打断了她。
“若无贵国国君亲迎,我们殿下是无法移步的。”
谢恒端坐马背高抬下颌,一副十足高傲的模样。
会盟之初就敢如此礼节不周,那到谈判之时还得了,觉得自己将要舌战群儒的谢恒有些后悔,怎么在历州的时候就没劝虞煜带上岑柘呢。
看看他们这行人,除了自己和虞煜,好像就没有能说的存在,但虞煜是主君,怎么能让主君去和人争辩呢。
失策啊!
看似高傲的谢恒在心中哀叹一句。
第174章 第174章 女君有难
谢恒的直截了当让本就自觉理亏的米芝一时也有些赧然,但一看谢恒那个高傲的样子又有些不得劲儿,他们百濮以女为尊,自己又身份贵重,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嚣张的男子。
尊贵如虞煜,就是当初算计自己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嚣张的嘴脸,看向谢恒的目光中,就多了几分不善。
“我与贵国太子交谈,寻常男子插什么嘴。”
“啊?什么叫寻常男子?”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被人如此称呼的谢恒有些呆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百濮国以女为尊,女主外男主内,在他们国内女人说话时确实没有男人插嘴的份儿。
“不是,你怎么还重女轻男啊?”
面对谢恒的指责,米芝却只是冷哼了一声,就又向着虞煜所在的方向前行了几步,再次言辞恳切的请他移步。
虽然为了迎接虞煜在这附近都戒了严,但如今国内暗流涌动,人心复杂,尤其是那些人还追着女君到了这里,身为女君最强力盟友的大雍太子,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任何的差池。
见她这样,虞煜已经猜出白濮女君现在的处境应该是有些不妙的,若是真的有心要给他们下马威,米芝这样的性格不可能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他们折腰的。
虽然虞煜很好奇百濮国内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两国会盟兹事重大,会盟之礼更是事关国威,所以百濮女君未来亲迎之前,他是不会踏进约定好的会盟地点半步的,而且目前情况不明,退回龙眠山扎营也更利于己方的安全。
“既然女君有事,那孤就暂且退回龙眠山扎营等待吧,不过孤国内事务繁忙,想是等不了多久的,还请米大人转告你们女君,所期所盼,过时不候。”
“你不能走!”
“小心!”
眼见虞煜说完就下令大军回转,跟随米芝前来迎接的队伍当即就出现了小范围的骚乱,米芝本人更是焦急不已的直接冲上前来企图阻止虞煜的离去,要不是谢恒身手敏捷的扯着领子将她抛开,只怕要直直撞上虞煜的坐骑,可就算是如此,虞煜所乘之马还是被惊得跳立了起来,吓得后面的温照柔惊呼出声。
好在虞煜自身骑术过硬,又有姜泠在旁协助,才没有被突然受惊的战马甩到地上。
看着他重新控制了战马,心都提到嗓子眼的众人才略微松了口气,不过看向米芝的都已带上了十成的不善,只是还不等到他们出言斥问,刚刚才帮虞煜稳定了惊马的姜泠却猝然发难,在百濮众人的惊呼声中,闪着寒光的枪锋直接抵上了被谢恒抛到地上尚未爬起来的米芝颈上。
“怎么,就凭你,还想将我们殿下留下来?”
姜泠说完稍一用力,殷红的血液就顺着枪锋滴落在地,一下子就映红了百濮众人的眼眸。
“还请贵使手下留情!”
眼见姜泠的枪尖都要戳进米芝的喉咙,百濮队伍中有一人急急走出,从她和米芝相差不多的礼服就可看出,此人应该是她此行的副手。
见姜泠抬眸看向自己,副手先是被她眸中涌动的杀气吓了一跳,然后又着急的向着她和虞煜解释道。
“米大人只是太过心急,并没有伤害贵方太子的意图,如今我们女君……”
“山婧,住口!”
眼见山婧着急之下就要说出国内秘幸,刚刚从自己冒失中醒过神来的米芝也顾不上抵在自己颈上随时可以要命的枪锋,厉声出言喝止。
“可是……”
山婧虽然听从她的命令住了口,看着她却难掩担忧之色,试图想取得她的同意继续解释。
“没有可是!”见她还不死心,米芝自己往姜泠的枪尖上靠近了一点,原本只是破皮的脖颈在这一举动之下,直接破开了一条口子,看着手持长枪依旧纹丝不动的姜泠,米芝心中虽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继续说道:“我虽无意,却到底让太子殿下受到惊吓,是该受到惩戒,只是贵使想要拿走我的命,只怕还需向太子殿下请示一二吧?”
原本对米芝主动撞上姜泠枪锋举动还有些许不解的谢恒一听此言,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你怕是不知道吧,用枪抵着你的这位,可是完全能为我们殿下做主的存在,不过杀你而已,何须请示。”
米芝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聒噪的男人,也就是生在大雍了,要是生在他们百濮,哪怕长了一张还算不错的脸,也是很难赘出去的存在。
要不是她此时正被姜泠抵着喉咙动弹不得,她高低要让这人知道什么是为男之道。
不过能替虞煜做主的存在,她还真不知道。
莫不是,传闻中的那个人……
思及此,忍不住凝眸看了一下眼前的人,确实和对战过的姜泽有几分相像。
大雍出了一个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女将军的事,还是在百濮境内风传了好一阵的,对这个传闻中的女将军米芝也很是好奇,却不相信她有那么厉害,毕竟大雍是以男为尊的国度,就像他们百濮出不了厉害的男将一样,大雍自然也不可能出现太过厉害的女将。
用他们女君的话来讲,这叫权衡。
所以好奇归好奇,她也只是听听就罢,没想到今日刚一遇上,就被对方抵在了枪锋之下。
寻常的大雍女子见血就慌,她却任由自己用枪锋在脖颈上了拉了道口子也不为所动,确实是上过战场的样子。
至于有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厉害,她现在就不能去检验了。
没有迎回虞煜还险些害他落马,要是再和他的太子妃打起来的话,只怕是女君亲自出面,也保不住自己这条命了。
女君眼下,是很需要这位太子的帮助的,所以才会在接信之后马不停蹄的赶来,可惜有人从中作梗,就是要搅合了这次会盟,却不想要是因失礼得罪了大雍,百濮又能落得几分好。
“现在可以说说你企图以武力拦下我们殿下的意图了吗?”
姜泠对她所想并不在意,只想弄清她对虞煜出手的意图,要不是记挂着虞煜此行的目的,她的枪尖就不会刺得这么浅了。
“太子妃娘娘,无论您信与不信,我都只是想请殿下入内休息,并无其他意图。”
知道了她的身份,米芝就不再试图用虞煜来给她施压了,大雍的太子一向狡猾,谁知道他妻子的举动,是不是经他授意。
“米大人,你这样固执的话,着实让孤很是难办,要不然你还是安排一个人前去寨中通报一下你们女君吧,否则你就只能陪我们去龙眠山住几日了。”
感受到她探查的眼神,虞煜难得脸上没了笑意。
百濮国内的事情看来非同凡响,自己此次前来只怕是不凑巧了。
只是距离巫蕤他们离开不过两月的时间,有什么事情会让百濮动荡至此,甚至连一向手腕铁血的爨姝都被人困住了脚。
“……我们女君此刻确有要事要处理。”
听出虞煜的言下之意,米芝虽然心中无底,但依旧咬紧牙关。
这种事情要是传扬到大雍太子的耳中,以后两国交往之中,女君如何再与他平起平坐。
她要赌一次虞煜不敢在此处将她带走。
“既如此,就带上米将军上路吧。”
接到虞煜指示的吕铎迅速带着甲士上前,向姜泠行了一礼之后,就要从她的手中接过米芝的控制权。
“你敢!”
看着对方男将带人前来,是真有要在此处将她带走的意图,大惊失色的米芝声厉色荏的喊了一句,百濮众人也纷纷拔出武器在手,准备等她一声令下就冲杀出来。
谁也没想到,本该是一场皆大欢喜的迎接仪式,却会走到如今这副模样。
“你看我敢不敢。”
觉察到米芝想要脱逃的心思,姜泠手中一用力,就让她痛苦的趴回了地上。
“大人!”
见她形势危急,山婧也顾不了许多,拿着武器就冲杀了上来,只是她们前来迎接的人数虽然不少,但除了她和米芝带领的侍卫队外,大多都是礼官文臣,连姜泠的衣角都没摸到,就被谢恒和吕铎等人完全打翻在地,更不要提虞煜身后尚未出动的数千大军。
两名主事都被对方拿下,己方的侍卫队也完全丧失战斗力,远远站着的礼官对视一眼,觉得再不去请女君出面,只怕事态会进一步严重,当即也不询问米芝的意思,直接派人前往寨中通报女君。
虞煜见她们派出人去通报爨姝,也不急在这一时离去,只让谢恒和吕铎看好米芝和山婧,自己则亲自上前接回姜泠。
“怎么样,这柄枪用得可还顺手?”
姜泠手中所持的长枪正是他在锦州矿山为她准备的礼物,尺寸重量与姜泠此前所用一般无二,唯一的区别就是用淬火的钢铁打造而成。
当初乐炎才将它拿出之时,谢恒直接就滚到地上企图占有,却在得知是为姜泠准备的之后又灰头土脸的站起来拍了拍土,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不过在十万黄金和两百万石粮食的加持下,虞煜还是同意让乐炎为他铸造一把趁手的武器,准备回程之时顺路带走。
“倒也还算顺手。”
看出他邀功的意图,还带着几分怒意的姜泠并不打算让他如意。
“……就几分顺手吗?为了拿到你惯用的尺寸重量,我在姜泽那里可是花了大心思的。”
“又是这混小子……”姜泠咬牙,她就说自己从未让虞煜拿过武器,对方为何知道的会这般清楚。
“等他回来我帮你教训他,不气的。”
“我的弟弟要你教训?”
“那我看着你教训他。”
“这还差不多。”
接到急报的爨姝抛下满屋子让她头大的人员赶来之时,正好看到己方的人员横七竖八倒了一地,而虞煜正和一个娇艳女子亲密耳语的画面,一瞬间险些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虽然对自己两名心腹被押着不能动弹有些生气,但在来路上她已经从报信人的口中了解了事情的大概经过。
虞煜此举虽然很不给百濮脸面,但毕竟是他们失礼在先,米芝又无礼在后,该庆幸虞煜在其中没有损伤,不然今日之事只怕难了。
无奈的瞪了一眼多少次都改不了冲动脾气的米芝,她只得压住心中的不满,面带笑意的上前同虞煜问好。
自从登上百濮女君之位,她就从来没有这样对人陪过笑脸了,但大女人能屈能伸,如今国中一片混乱,她确实需要又一个强大的盟友来助她渡过此难。
“女君多礼了。”
见爨姝到来,虞煜也暂停了和姜泠的低语,虽抬眸正视了爨姝,但言辞间却有些不以为然之意。
听得本就因爨姝放低身段而满是愧疚的米芝一阵火起,只是挣扎不脱谢恒的钳制,只能用眼神狠狠瞪了一眼虞煜,但随即就在爨姝更严厉的眼神之中重新垂下了头。
“国中事态繁忙,臣子不懂事多有怠慢,还请殿下海涵。”
见米芝不再冲动,爨姝又隐去了眸中的严厉之色,一派温柔的对虞煜说道。
听得一旁的姜泠微微皱眉,这和她所想的百濮女君完全不同,原以为是一个手段强硬的霸气女子,没想到说起话来却很是柔情似水,要不是她自己曾以这副伪装活了十多年,险些都要被她外露的温柔所迷惑。
她算是明白当初姜泽为什么会私自和这位女君定下约定了。
这种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的感觉,不太好。
“她和你的一点都不像的。”
耳边突然又传来虞煜的低语,一抬头却见这人目不斜视,正和百濮女君你来我往的说着让人乏味的套话,也不知是怎么抽出空来和自己低语一句的。
确实有被安慰到的感觉。
爨姝站在对面,自然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虽不知虞煜说了什么,但那位太子妃看向自己的眼神确实缓和了不少,她一下就猜到两人刚刚的互动,必定和自己有关。
结合她对姜泠调查和姜泽面对自己的迟疑,她已在心中推断出了事情的大概。
亏她一直以为那位少年将军对自己有意,现在看来全是自己自作多情,他当初应该是透过自己看到了姐姐。
真的是,太讨厌了。
想想自己这几日同国中宿老们的僵持,她都觉得十分好笑。
“这位想必就是名满天下的太子妃吧,爨姝在此有礼了。”
看着对方巧笑嫣然的向自己问好,姜泠也瞬间明白了虞煜话中的意思,她和这位女君的确半点都不相似,姜泽这个睁眼瞎,回去不好好教育一下,下次还要被人骗。
“女君有礼。”
本以为遇到同类的爨姝没想到,姜泠竟会如此冷漠,按道理她们这样的人,不管心中如何作想,脸上不都该带着温和的面具吗?
虞煜都还在一旁和自己温和客套,她怎么就能这么毫不掩饰。
“既是误会,女君也对她们做出处罚,孤也不好揪着不放,如此便罢了,只是还望米大人日后戒骄戒躁,万勿冲动。”
见爨姝盯着姜泠眼神流转,虞煜不动声色的向前一步,挡住了她看向姜泠的视线,同时将话题引到了百濮臣子无礼之事上。
“那就谢过殿下了。”听出虞煜话中的敲打之意,爨姝也移开了看向姜泠的视线,转而对着仍被谢恒押在手中的米芝说道,“还不谢过太子殿下对你的教导,日后务必要将今日之过引以为戒。”
“……谢过殿下。”
米芝虽不太甘愿,但爨姝都发话了,她只得顺从。
“韩榭,松开米大人吧,别误了她领罚的时间。”
“也是,五十鞭要抽好久的。”
听出虞煜的坏心眼,谢恒也故作憨厚的笑了笑,松开了一直钳制着米芝的手,“米大人,请吧,我们殿下会由你们女君亲迎入寨,就不用你在这里侯着了。”
“你!”
刚刚获得自由的米芝又遭嘲讽,气得就要扬拳,却见这人不疾不徐的说了句。
“戒骄戒躁啊。”
又将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女君?”
回首向爨姝行礼,等待她的下一步指示。
“还不速去领罚,难道要等我亲自动手。”
话已至此米芝自不敢留,带上刚刚被吕铎松开的山婧,再度拜别爨姝之后,就先行回寨接受处罚了。
“米大人虽性格冲动,但对女君的忠诚却让人动容,如此得用之人,女君也能狠下心来。”
虞煜看着米芝离去的背影,对着爨姝叹息了一声。
看来爨姝此次对自己所求不小啊,只是不知道一再为她掩饰的米芝得知后作何感想。
“中原不是有句古话,玉不琢不成器,还要谢过殿下给我这个琢玉的机会。”
爨姝说完,不待虞煜回应,就接着说道:“如今天色已晚,殿下不如随我移步寨内,我们坐下来再详谈如何。”
见虞煜看着高悬的太阳不语,爨姝也不尴尬,反而轻笑了道:“殿下身为男子不觉风尘伤人,但身边带着两位如花美眷,怎么也要让她们洗去满身尘埃吧,我已让人安排妥当,殿下可带着诸位先行安置,晚上我再为殿下接风洗尘如何?”
“我不是,我不用……”温照柔被爨姝一句话说的手足无措,急忙否认,可对方只是笑而不语,让她很是暴躁。
“照柔。”
好在这时姜泠来到她的身旁,握着她的手摇了摇头,才让她从突然的羞赧和惊慌中镇定了下来。
在百濮女君的亲自引领下,和姜泠肩并肩的一同向寨内走去。
随行的大军因人数众多,寨中无处安置,就暂且在寨外扎营休息。
“看来太子妃和这位姑娘关系很是亲密啊,不知可是姜将军的内宅,那是我唐突了。”
爨姝见姜泠对温照柔的关爱有加,眼中的神色不由暗了几分,再三忍耐,还是在带着他们进入寨门之后,忍不住出言探问。
“我都没见过右将军,你、还请女君不要乱讲。”
温照柔觉得这个百濮女君讨厌极了,才刚猜测她是殿下的后宅,现在又怀疑自己是姜泽的妻子,她就不能是一个正常的随行官员吗?
而且这两人都与姜姐姐关系密切,这样她多尴尬啊。
“那确实是我唐突了,还望姑娘不要怪罪。”
没见过。
爨姝心中略微一松,但随即又觉得自己这种做法实在可笑,就算眼前这位不是那人的内宅,自己与他也是绝无可能的。
放在几年前,怎么也想不到一厢情愿的单相思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对方还是一个小自己几岁的外族人。
其实也不算相思,只是觉得那位小将军格外的与众不同,若能来她的宫中,必不会屈居侧君之位的。
“这位是孤的户部尚书郎,温照柔,女君可不要再唐突了。”
“温姑娘真是年少有为。”
见虞煜神色莫测的看着自己,爨姝知道这人必定看出自己的心思了,却也不太在意,反正都没可能,那她自己想一下又能怎么样呢。
刚好行至她为虞煜一行安排的住所之处,她停下脚步,侧首对身侧的虞煜说道:“这里便是为诸位准备的住所了,有任何的要求都可对其中的侍者提出,我们定会尽量满足,只是百濮和大雍风俗不同,如有觉得怠慢的地方,还请与我直言,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我就不打扰诸位的休息了,晚上再聚。”
说完,爨姝点了一位名为邰朵的女官,全权负责照顾他们在此的起居饮食,就告辞离去。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姜泠来到虞煜身旁,两人对视之间,虞煜看出了她眉眼间略带的担忧,知是为何,但眼下不是说话的地方,只得安抚的握住了她的手。
一行人在邰朵的引领下进入了爨姝为他们安排的住所,从外面看不太显眼的样子,进到其中才发现更不起眼了,除了更大更精美坚固一些,和他们沿途所见百姓的住宅并无不同,上下两层的木制屋子围成一个圆圈,对比外面的大寨子来看,更像是一个独立在其中的小寨子,除了房子四周的木墙没有任何私密性可言。
所有人的目光都纷纷看向了虞煜,虞煜也没想到大门进来会是这个样子,疑惑中又把目光投向了在百濮居住了近两年的巫蕤。
“殿下,百濮气候湿热多雨,为防潮湿和蛇虫,所以当地的住宅都是这种干栏式的建筑,楼上屋子住人,楼下就用来堆放杂物,就是他们宫中也是如此的,只不过宫中屋子不会在楼下堆放杂物。而且他们以女为尊,完全没有男女之防,所以比邻而居,是一个极为正常的情况。”
巫蕤也是在看到眼前屋舍之时,才想到了这个事情,见过百濮皇宫的他对此处接受良好。
只是其他人难免有些踌躇了,要是他们一堆男人住在这里倒也没什么,温姑娘也还好,关键是还有太子妃。
这……
所有人的目光又从巫蕤的身上转到了虞煜的身上。
“难怪爨姝刚刚会强调风俗不同,原来就应在这里啊。”
虞煜看着眼前的房子也有些头疼,他本人没有那么重的男女大防观念,而且眼下除了一些特别固执古板的人家折腾这些,其实也没有太多人的在意,臣子们的踌躇无非就是觉得自己不能和太子妃同处一院,这是对他的极大不敬。
“你怎么看?”
他看向自己身侧的姜泠,决定将选择权交给她。
“我常驻军营,那满营的将士是不是都该拉去处以极性啊。”
姜泠看了他一眼,就直接向着明显是主屋的房子走去,她浑身脏死了,可不想在这里耽搁,又不是露天的所在,也不知道这些人在踌躇些什么,难道沿途的营帐不是这样搭建的?
见姜泠率先离去,一直没有言语的邰朵向虞煜行了一礼之后也急忙跟上,将温照柔和一众男人都抛在身后。
“那大家就散了吧,各回各屋,自己安排,养精蓄锐准备应对今晚的硬仗。”
“散了散了,我累死了。”
听到虞煜的话,众人才从姜泠异于其他太子妃身份的恍惚中反应了过来,谢恒第一个响应号召,伸着懒腰进入了离他最近的房子。
虽然他很想偷听表弟的床脚,但已知姜泠不好惹的他不敢再去招惹,毕竟还想好手好脚的回去找他们家月娘呢,可经不住毒打了。
见谢恒进屋,其他人在和虞煜行礼之后也陆续散去,唯有虞煜在院中徘徊片刻,还是选择来到主屋之前,顺着木梯攀爬向上,推开门却没看到姜泠和邰朵的身影。
第175章 第175章 请殿下助我驱逐乌蛮
进进出出将整个屋内都找了一遍,依旧没有看到姜泠的身影,有些后悔自己进门时习惯性挥退侍从举动。
不过那些侍者在屋内除了做事也没什么大用,不知爨姝是做何打算,除了邰朵之外,她安排前来伺候的人,完全不通大雍语,虽然能看懂手势行事,但若想要询问他们事情,无疑是鸡同鸭讲。
就在虞煜在想把侍者召回来通过手势沟通的可行性时,突然听到主卧的墙壁之后传来水声,仔细的在墙壁上摸索了片刻,发现这堵墙壁之上居然有个暗门。
在机括的回弹声中,一阵温热的水气扑面而来,主卧之后居然还暗藏了一个小房间,除了进门供人落脚的地方,其余四周完全凿空,以光滑石块镶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浴池,满是花香的空气中略带着一点硫磺的味道,虞煜就知这池中之水引自温泉。
朦胧水气之中隐约可以看到两个人影,立在池畔的正是紧随着姜泠而来的邰朵,池中之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何况此刻她听到响动正回首看来,水雾缭绕间,她的双眸灿若星辰。
“殿下。”
觉察到他的到来,邰朵急忙上前行礼,抬手挥退了她之后,虞煜就褪去外袍行至池畔,俯身正准备试试水温,却被池中的姜泠泼了满脸的水。
“娘子这是在邀请我?”本还有些犹豫的虞煜经此一泼,半点不停留的直接跳了下去,飞溅的水花溅了姜泠满脸。
“你干嘛!谁让你下来的?”
姜泠泼水是被他看得有些害羞,没想到虞煜居然厚脸皮的把它当做邀请,一边擦拭着自己脸上的水渍,一边伸手推开迅速靠近的虞煜。
“不是娘子邀请的吗?”
再次触上姜泠细腻的肌肤,又加上周围温热泉水的浸泡,虞煜感觉一路行来疲惫不已的身心都得到了慰藉,耍赖般的拥住姜泠之后,就懒洋洋的枕着她的肩窝不想动弹。
离开锦州后一路翻山越岭,因帐篷的私密性不强和温照柔夹杂其中,他和姜泠已经半个月没有这么亲近过了。
“起来,不知道你臭死了吗?”
尽管两人已经多次坦诚相见,但第一次在水里这么亲密,难以言喻的触感还是让姜泠有些脸红心跳,再加上虞煜身上常年留有的药香和水中的花香交融催生了一种让人浑身发软的暧昧味道,让姜泠羞臊的想要快点把他推开。
“不可能!我昨夜才沐了浴的,你再闻闻,没味道的。”
再没有什么比柔情满腔抱着心上人是被说臭更打击人的事情了,更何况虞煜还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
明明昨夜他才在野外的水潭里洗白白的。
“……所以你在哪里沐的浴?”
听闻此语,姜泠瞬间放弃推离虞煜的打算,一下子就用双手捧住了他的脸,逼问道。
这混蛋居然自己悄悄的跑去洗澡不告诉她,知道她这半个月怎么污遢着过来的吗?
“……是谢恒偶尔发现的水潭邀我过去的,潭水源于山顶积雪所化,寒冷深邃不适合女子的,我都差点被冻死,哪里还敢让你去啊。”
说到这虞煜就想咬牙,他说自己准备下水的时候谢恒怎么笑得一脸鸡贼,进入水中他就知道什么是透心凉了。
偏偏潭水深邃,没有浅水区的存在,一入水就浑身湿透了的他只能强忍着寒冷洗了一个战斗澡,上岸穿上衣服半天都没缓过劲来,还好是夏夜,要不然他感觉自己的旧伤都要被冻复发了。
要不是才洗过澡不想出汗,虞煜当场就要按着笑得直不起腰来的谢恒打一顿。
“所以你就没告诉我,而且不适合我,就一定适合你吗?”
姜泠气死了,她是怕冷的人吗?比起冰水,每天只能用一盆热水擦身于她而言显然更痛苦一点。
还有,就虞煜这具被多次叮嘱不能贪凉的破身体还敢跑去冰川融水的深潭中沐浴,真的是太欠教训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感受到姜泠的怒意,自觉失言的虞煜又觍着脸撒娇,轻轻揉捏着姜泠的肩背企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滚!”
觉察到他不安分的动作,心中还有些怒意的姜泠一边抓住他的手一边让他滚。
虞煜当然不想滚,于是在他的坚持之下,两人很快就在池中乱做一团,水花飞溅中虞煜率先占据上风,气喘吁吁的抱着全身发软的姜泠抵在浴池的池壁之上。
“不滚,我给娘子擦背背。”
“……虞煜,你不要脸。”
姜泠被他弄得全身都使不上劲,感觉到他手的不安分也无力制止,只能狠狠的揪住他的耳朵,一想到刚刚的混乱,就脸红不止。
这人怎么可以那样,多羞人啊,还有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多经不得触碰的地方,要不是虞煜刚刚一番举动,她都不知道那些地方被碰到会出现这么奇怪的感觉。
“脸是什么,可以吃吗?只要娘子开心,不要也罢。”
埋首在姜泠颈间的虞煜含糊不清的说道,呼出的气息让姜泠不由自主的抱紧他。
感受到这个拥抱力度的虞煜轻笑出声,紧密相贴的姿态让他胸腔的震动麻痒了姜泠的全身,又被狠揪了一下耳朵。
“今晚还要出席爨姝的宴会呢,再揪就要留下痕迹了……”
“那你还不起开。”
无论两人多少次坦诚相见,姜泠都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在水中这样亲密,尤其还是在别人的屋舍之中,一想到这她都要羞臊得捂脸了。
“……这样子还怎么起来。”
觉察到她的羞意,虞煜虽然很想遵循她的话语,但他的身体此刻明显已经不可控了。
“你混蛋!”
感受到水中相贴的部位有些不同寻常的触感,姜泠红着脸用力扯了扯虞煜的耳朵,直到他喊痛才停了下来,双手缓缓下滑,环住了他精瘦有力的腰。
温热的手掌从自己背部滑落,停驻在最敏感的腰腹处,虞煜总算尝到了自食恶果的感觉,偏偏姜泠的脚还抵在他的腿根处不让他再进一步。
“就一次,好不好?”
一手着抚着姜泠的后脑勺与她浅吻,一手悄摸探到水下轻挠她的脚底,在她忍不住抖动的瞬间,用力将她拥入怀中。
时隔多日再次亲密相触,两人都忍不住轻轻的喟叹了一声,姜泠本来紧绷的身体也在这一瞬完全变得柔软。
整个浴池之中除了暧昧的水声和低低的喘息,就不再闻其他声响。
邰朵隔墙听了片刻,感叹一句年轻人就是有劲之后,就转身出去准备他们沐浴结束后的着装了。
虽然知道他们一定不会穿自己准备的衣服,但待客的礼仪总是要周到的。
米芝大人因为怠慢对方被罚五十鞭的事情,她跟在女君身后听得清清楚楚。
百濮鞭刑恐怖,她一介文弱女子,还是不要轻易去尝试了。
“你不是说的一次?”
在浴池中胡闹半晌,感觉到自己饥肠辘辘的姜泠不得不用武力镇压了还在不断索求的虞煜,将他整个人翻滚的压在身下,确保他半点都动弹不了之后,姜泠才伸手卡住他的脖颈问道。
“那你没说只能一次啊……”突然被打断的虞煜有些委屈。
“……强词夺理,给我起来!”
看着虞煜又无辜的看向自己,惊觉此刻该是自己起身的姜泠气得在他脖颈上磨了磨牙,尝到血味之后才满意的起身,然后她就发现她起不来了。
长久的温水浸泡和不可说的运动,让她浑身软得不像话,莫说起身,就是从虞煜身上翻下来也不太可能,刚刚武力镇压的那一下,完全耗尽了她的力气。
“怎么了?”
已经猜到怎么回事的虞煜轻啄了一下她的唇瓣,明知故问道。
“抱我起来。”
然而姜泠此刻已经完全适应了他的不要脸,远没有刚刚那么羞涩,所以虞煜想看到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只得到了一句毫不客气的命令。
“遵命。”
虽然遗憾看不到她害羞的样子,但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虞煜还是动作轻柔的帮她仔细擦洗之后,才用一旁的锦缎将她包裹着抱到了外面的卧室,将她安置在床上之后,就准备起身翻找衣服。
不料一回首,就看到两套略带百濮风情的大雍服饰被齐齐整整的放在了屋中的桌案之上。
不用想就知道是邰朵的手笔,虞煜拿起其中那一套明显是女子的服饰回首无声的询问姜泠,得到其的否定意见之后,将男装也弃之不用了,转身向百濮众侍者完全不敢动的行囊处走去。
刚打开姜泠的行囊,就听到她让自己拿那套衣服青色的衣服,略一翻找,就看到了那套被叠得板板正正的奢华礼衣放在行囊的最下方,旁边还有一个精致的紫檀妆奁,如不出虞煜预料的话,那里面必定是一套完整的九钿花钗。
这是大雍太子妃专属的钿钗礼衣,也不知姜泠当初怎么会想着把它带出皇宫。
“你真的要穿这个?”
虞煜摸着衣服有点迟疑,钿钗礼衣虽没有翟衣那么隆重,但却是太子妃日常穿着最多的礼服,礼服的性质就注定了她穿着并不会舒服。
“不然你以为我千里迢迢的从上京一路背来是为什么,要不是翟衣压箱底了,你现在看到的就会是它。”
“你把它带出来做什么?”
终于,虞煜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按道理姜泠应该把这衣服有多远扔多远的。
“卖钱啊。”
姜泠回答的理所当然,丝毫不虚,却让虞煜瞬间喜笑颜开。
卖钱好,卖钱好,什么理由都不如这个让他觉得开心,他凭真心赢得娘子,半点都不觉得对不起原主。
“愣着干嘛,快把衣服拿过来,你要冷死我啊。”
“这么热的天怎么会冷啊,要不要我帮忙。”
“滚去穿你的衣服,然后叫两个侍女进来帮我梳头。”
“好嘞。”
虞煜嬉笑着领命而去,不过眼看姜泠都穿上礼服了,他也不能胡乱穿套衣服就去赴宴,夫妻俩怎么也得穿得相得益彰,于是他摒弃了自己带来的所有衣物,直奔临行前卫衍强行塞到行囊中的礼服。
正好也是仅次于太子衮冕的弁服,玄衣纁裳,同姜泠的钿钗礼衣相称,当初卫衍强行塞到他行囊中的时候,他还觉得有些过于庄重了,龙眠之盟的时候他都没穿这套礼服。
不过弁服虽然没有衮冕正式,穿起来也颇为费劲,何况虞煜从未穿过此衣,而原主记忆中穿着这套礼服的时候也是由侍者在旁协助,对衣服穿着的具体步骤也知之甚少,所以在姜泠穿着完毕之后散着发过来,他都还在和衣服斗争。
“你怎么也带了这一套?”
姜泠刚刚忙于整理自己的礼服,以至于没看到虞煜衣服的式样,见他半天没有穿好过来一看,才发现他居然带了和自己刚好配套的礼服,也有些惊讶。
“这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嘛。”
“屁的心有灵犀,我看多半是卫大人让你带的。”
姜泠毫不留情的揭穿了虞煜的谎言,以她对这人的了解,衣服越简洁越好,要不是有人提醒,根本想不起礼服的事情来。
“唉……”
被无措揭穿了的虞煜长叹一声,见姜泠拿起礼服整理只是,眼睛又是一亮,“娘子这是准备帮我穿吗?”
“让你自己来,我看明早也走不出这个屋子了,伸手。”
难得有这个待遇的虞煜自然不敢再贫,乖乖的依照姜泠的指示行动,不多时,这套让他头疼不已的礼服就服服帖帖的穿在了他的身上。
“让人进来梳头。”
将他衣服上最后一根带子系上,姜泠就半点不停留的径直走到镜台之前坐下。
“哎,你不给我梳吗?”
“你想得美。”
最后虞煜的发髻还是姜泠帮他梳好的,因为前来侍奉的女婢都不敢轻易碰虞煜的头发,男侍又不会梳大雍男子的发髻,眼看快到晚宴时间,姜泠只得亲自上手帮他梳发戴冠,这才没有因此而迟到。
然而等穿戴整齐的两人来到屋外,就受到了一众人的眼神谴责,无他,只因他们全都没有带官服上路,谢恒和温照柔两人更是直接没有官服,而且他们穿得都很朴素,站在身着太子和太子妃礼服两人的面前,大有乌鸦对孔雀的式样。
谢恒当即就气得跳脚,在对虞煜进行了言语谴责之后,就迅速回房换了一件青色浮光锦镶蓝宝石的深衣,头上原本的素冠也换成了一个五彩斑斓的琉璃冠,在夕阳的余晖之中,直接亮瞎了一众人的眼睛。
“韩大人,你怕不是忘了自己现在只是一个三品文官。”
所以这么穿真的好吗?
“我就不能家中有钱吗?”面对虞煜的委婉提示,谢恒不以为意,他最近低调得实在太痛苦了,好不容易赶上一个宴会,又有表弟和表弟妹穿得那么显眼在前,他穿好一点怎么了,而且他和虞煜还暗中做过安排,要真到哪一步他没点好衣服撑场面,怎么取信他人。
“……你开心就好。”看着孔雀开屏一样的谢恒,虞煜很是无奈拉着正和温照柔聊得开心的姜泠率先离去。
他一走,前来接引的侍者纷纷跟上,气得还没有好好看清姜泠漂亮衣服的温照柔直跳脚。
但碍于虞煜的身份也没办法,只得气鼓鼓的追了上去。
“……你干嘛?”
突然被拉走的姜泠跟着他疾行一阵,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
“你要再跟她说下去,只怕我今夜又要独守空房了。”
这一路吃的亏太多,搞得虞煜一看温照柔就像看到了情敌一样。
“……那你也不能拉着身着礼服的我疾行啊,这样多失礼。”
姜泠也没想到竟会是这个原因,好笑之余,也发现这一路自己确实和温照柔待得时间有些多,难怪有时虞煜看向自己的眼神都透着几分委屈,见这人现在就是一副委屈的表情,为了避免让周边的百濮侍者看笑话,她只得选择转移话题。
“没事,他们的礼仪和咱们不一样,就是跑起来也没人说一句失仪的。”
说完的虞煜有些跃跃欲试,而姜泠却看到在前引领的邰朵微微勾起嘴角,借着衣袖的掩护掐了他一下,才让这个突然幼稚的人重新沉稳了下来。
因礼服的加持,所以当虞煜和姜泠带着群臣进入晚宴的大殿之时,瞬间就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原本还有些杂乱争吵的大殿在他们到来之后,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了他们。
同样穿戴着一身国君服饰的爨姝反应最快,迅速起身向前将虞煜等人迎到他们的位置之上,因是两国会盟,所以大殿上原本的主座就被弃置了,双方分别于东西两侧入座,主君的位置设在了最中间。
看到百濮完全遵循了大雍主东宾西的礼仪,虞煜也没有迟疑的带着众人落座,此行百濮的最大事项,也于此刻拉开了帷幕。
只是在发现爨姝此次随行之人要比自己想象的多,而且许多人在看向自己之时眼神都不太友善之时,虞煜也没有急着展开会盟事项的商定,而是边小酌边和爨姝天南地北的说着,又有精通宴会之道的谢恒在旁协助,酒过三巡虽未提及正事,但双方有心合作之人都颇感愉悦,唯有那些目光不善者的脸色越来越黑。
终于,在谢恒又和爨姝起了一个有趣的开头之后,黑脸的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开口了。
“不知大雍太子此行所为何事?”
一句寻常的询问被她说的九曲十八弯,阴阳怪气的,本就在她们眼神之中忍耐多时的姜泠将手中的酒盏放在了桌案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让原本正带着恶意看向虞煜的目光惊了一下,随即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这么想必就是大雍的太子妃了吧,听闻你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不知是不是因此就当众藐视我们百濮。”
“爨姥,慎言!”
听着她接连向虞煜和姜泠发难,爨姝轻敲了一下桌面,语带威慑的制止到。
“女君为何要阻止老臣发问,大雍太子此行本就居心叵测,特意选了这样一个敏感的时期不说,还带着数千铁骑在未经允许之下踏足我方国境,更不要说在寨外打伤我方臣子,这样的一再挑衅,你爨姝能受,我爨家百代的祖宗可受不了。”
被爨姝称为爨姥的老妇人越说越气,最后要不是一旁的缪霜眼疾手快夺了她的酒盏,只怕要直接飞到虞煜的桌案之前。
虞煜与姜泠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了百濮国中此时非同寻常的分歧,能被百濮女君尊称为“姥”的人,又是爨姓,显然也是百濮皇室中人,而且地位还不低,能让手段强硬杀死一众兄弟姐妹登位的爨姝都不敢直接和她硬碰硬,转而从侧面寻求他们的帮助。
只是这样被算计着的帮助,让虞煜很不乐意,尽管他有心和百濮更进一步合作,却不代表他可以忍受算计和在会盟之中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
不过他身为太子,只和国君对话,这位爨姥在百濮的地位再高,也不够格直接和他理论的。
按住姜泠蠢蠢欲动的手,眼神微微示意正在一旁蓄力的谢恒,就见他端起身前的酒杯浅啄一口,然后摇头晃脑很是感慨的说道。
“酒越老越醇,人越老越蠢,没想到今日在百濮,竟让我同时见到两者,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这莫不是传说中的噩幸参半,可不太妙哦。”
谢恒话音刚落,一旁的巫蕤就紧接而上,温照柔直接捂嘴笑出声来,不太会说话的农鑫也低着头憨笑。
他们这一唱一和,杀伤力未知,但侮辱性还是极强的。
虞煜明显感觉到姜泠的手因憋笑抖了一下,而爨姥及其身后之人的脸直接黑成了棺材板。
两国会盟,事关利益,哪里会有和和美美的情况出现,要不是因为对面坐着的都是女子,虞煜相信谢恒的话语都不会如此温柔,甚至在爨姥刚刚出言指责之时,鞋子就要飞过去了。
该感谢两国截然相反的国情,让这个会盟没有从一开始就进入武斗之中。
“你这小小男子,穿得像个花孔雀一样,难不成你母亲没有教育过你,女人说话的时候不要插嘴吗?”
爨姥显然对终结了国内血虫之祸的巫蕤有所忌惮,并不敢直接对他发起言语攻击,而是把矛头对准了一见来就幌得她眼睛疼的谢恒身上,在他们国内如此张扬,把小男子带坏了如何是好。
“啧,熟悉的味道。”被人身攻击的谢恒不以为意,反而很是嫌弃的“啧”了一声,“这位姥姥,你知不知你说话的语气,和我们大雍一些同样和你一样年龄的男人一模一样,让人腻味,男又如何,女又如何,我们殿下治下,就没有不能当家做主的性别。”
“什么臭男人也能拿来和我比?”爨姥是百濮皇室的宿老,自然不会被谢恒这么低端的贬损影响,反而极为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能说出这话的人,自然不是什么能成就大事的人,但我觉得姥姥你应该听过他的名字,曾经的大雍丞相,现在上京挟晋王以夺江山的明晟。”
“明晟!他说过这话吗?”
爨姥显然是知道明晟的,所以在听了谢恒的言语之后,忍不住愣了一下,明晟这人,确实配和她比肩的。
姜泠也有些疑惑的看向谢恒,她记得明晟好像没有说过类似的话,却看到谢恒对他眨了眨眼睛,瞬间明白这人是在胡说八道。
“你个满嘴胡言的小男子,敢在我面前玩花样,以平民之身蔑视皇威妄论国政者,罪当绞首,来人……”
“慢着!”
同样看到他眨眼的爨姥一下子就明白谢恒是在隐喻自己和明晟一样有不臣之心,当即就准备喊人将他拉下去绞死,却同时受到了来自三方的阻止。
略过爨姝和谢恒本人不提,她直接言辞犀利的逼问同样出身制止的虞煜。
“难道大雍太子觉得,这样蔑视皇威,妄论他国内政之人不该处死吗?还是因为他是你的部下,才想刻意包庇。”
虞煜没有答话,倒是谢恒自己不紧不慢的笑着说道。
“这位姥姥,你不仅年纪大,还耳聋眼瞎的,先不说我并没有妄论你们的国政,就说我这身穿着,你怎么就能说出我是平民这种话呢,而且平民就要低人一等吗?”
“强词夺理,我倒要看看,你的身份如何不同,还能给平民叫屈了。”
“敢问你是女君的亲姥姥吗?”
“自然不是。”
爨姥不知道他为何这样问,但她虽被爨姝尊称为“姥”,确实不是爨姝的亲姥姥,爨姝一脉世代为君,她只是爨家旁支掌管宗室之人,不过因爨姝得位不正,需要她的德高望重来稳定局势,才让她拥有了现在的权柄。
“巧了不是,我可是我们殿下的亲表兄,所以我确实要比你尊贵那么一点。”
谢恒在此暴露身份,其实是经过虞煜暗中授意的,爨姥如此以辈分压人,甚至连身为女君的爨姝都被她压得喘不过气,想要在与她的辩驳中占据上风,就不能被她压住。
百濮和锦州与梧、历二州不同,这两处的消息,在没有虞煜的许可下,是很难传入中原的,同样中原的消息也一样,所以谢恒在百濮揭露身份,并不会危及到上京的谢府,除了不知情的农鑫和百濮之人一道震惊了一下,其他人都波澜不惊。
百濮女君的非亲姥姥和大雍太子的亲表兄,谁能说谁比谁尊贵不是。
因为身份的旗鼓相当,爨姥也暂停了对谢恒的持续责问,倒让一直插不上话的爨姝有了说话的机会。
只是她一开口,直接得让虞煜都险些以为是陷阱,要不是爨姥和她身后代表宗族势力之人不顾君臣之仪慌忙高声制止,他都不想再听爨姝说下去了。
哪有人一开口就请他去帮忙攻打另一个国家的道理。
乌蛮再残暴嗜血,和他们大雍也没半毛钱的关系啊。
不过能让宗族之人如此紧张的事情,虞煜还是有点兴趣的,更不要说他本就有前往乌蛮采挖红薯的意图。
“女君这样无头无脑的话,倒让孤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乌蛮和我们大雍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我贸然出兵帮你攻打他们,岂不是给大雍多树一个敌国,我方国境四野现在也不安宁,断不能如此草率的答应你。”
斟酌了片刻,虞煜说道,神情虽然严肃,却没说同意还是拒绝。
“乌蛮残暴,日前再度侵袭我国边界,至今日已有三寨被他们所夺,殿下若能助我驱逐乌蛮,伺候乌蛮境内五成收益,皆上供给殿下。”
“女君!不可如此!”爨姥急了,本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怎么一定要通过战争这种你死我活的方式结束呢,何况还是借兵刚刚修好不久的敌国,在她看来,大雍可比乌蛮可怕百倍。
“五成收益就想让我方士卒拼死拼活,女君的算盘是不是打得太响了点,乌蛮那种不毛之地,能有什么收益。”
涉及战事,一直不言语的姜泠出言说道,听她嫌弃乌蛮五成收益,己方除了虞煜之外的其余人都忍不住咬了咬牙,生怕自己不小心笑出声来。
要是不知道红薯的存在,他们险些都要相信姜泠所言了。
“那太子妃觉得多少才合适?”
爨姝也知乌蛮的五成收益对大雍来说好比蚊子腿,但她们国内刚刚结束血虫之祸,确实拿不出更多的东西来了。
“不如这样,攻下乌蛮之后,领土收益我们都可不要,但其上的所有东西,都得经由我们优先选择,而且我们选择好的东西,未经许可,你们不得插手。”
姜泠此言一出,百濮之人就惊觉乌蛮之上有能让大雍看重的稀世之物了,爨姥顿时更为焦急,当着虞煜等人的面就毫不客气的出言阻止爨姝,让她绝不能答应大雍的要求。
见爨姝还在迟疑,她又说了一句。
“女君,乌蛮已有和我们议和的打算,莫让这些大雍人白捡便宜。”
“如果所谓的议和是让身为女君的我去和乌蛮茹毛饮血的狼崽子结亲,那这和还是不议的好。”听到她说议和爨姝直接冷笑出声,将手中的杯盏重重放在桌案之后,看了看提要求的姜泠,又把视线移到带着恍然之色的虞煜身上,“虞煜,若我能答应太子妃的要求,你是否出兵帮我驱逐乌蛮,直到将他们完全铲除。”
“完全铲除不行。”见爨姝神色变冷,虞煜又接着说道,“但可以帮你教化他们为民。”
漫不经心的模样,好像教化要比铲除简单。
“无稽之谈,女君还觉得他们可以信任吗?”爨姥本来提着的心在虞煜开口之后完全放下了,“依我之见,还是尽快将他们驱逐出境为好。”
“将两地并为一国不好吗?”
“你们中原人连乌蛮是什么畜生都不知道,还妄想教化他们,真是可笑。”
面对姜泠的疑问,爨姥身后有人高声嘲笑,气得爨姥当即大怒回头。
“所以,为了所谓的议和,你们就要让你们女君去和那样畜生不如的乌蛮联姻,是这样的吗?”
姜泠微微侧首,头上的钿钗在烛光之下熠熠生辉,灼疼了爨姝的眼眸。
第176章 第176章 驱乌蛮得获红薯,定盟……
“好,我同意你们的要求。”
看着姜泠眼中略带怜悯的神色,爨姝只觉一股热血涌上心头,一拍桌就同意了她的要求,见爨姥还要出言阻止,直接让人将她带了出去,这一举动直接炸了宗族势力的窝,整个大殿瞬时就混乱了起来。
虞煜下意识的将姜泠护在自己身后,却见她不知何时已护在了温照柔的身前,气得皱了皱眉,尤其看到温照柔躲在姜泠身后得意的小眼神,更让他坚定了回到中原之后就尽快将她和裴安翊的事情提上日程。
不过他们要帮助百濮驱逐乌蛮的话,回程的时间只怕又要被耽搁了,得派人前往锦州和中原说一声,让臣子们做好他们未回去就爆发战事的准备。
“你在担心乌蛮会延误回程的时间?”
在他思索之时,姜泠不知什么时候又来到他的身边。
“你不去护着你的温小妹了?”
一开口,虞煜自己都闻到了话中的酸意。
“我要是还护着温小妹,你浑身上下唯一让我稀罕的脸蛋就要挂彩了。”
看着他脸上带出的委屈,姜泠摇了摇手中的杯盏,没好气的说道。
这男人醋味怎么这么大。
这么混乱的场面也敢发呆,要不是她时刻留心着,只怕今日这场混乱是收不了场了。
“那就谢谢……太子妃了。”
这是姜泠第一次听他称呼自己为太子妃,将军娘子听惯了,这个曾经讨人厌的称呼居然还有几分顺耳,又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正经,让姜泠心动的同时又有点嫌弃,用眼神示意他老实点之后,就起身将身前的桌案一脚踢出,上面的碗碟杯盏碎了一地,清脆刺耳的响声让对面打做一团的人瞬间停了下来,纷纷侧目看向她,只是都还维持着打架的姿势。
“你们要打可以等我们走了再打,要是不小心伤到我方的人,其中的代价只怕你们承受不起。”
说着,将手中的杯盏也狠狠砸在了地上。
哇!娘子霸气。
看着这样的姜泠,虞煜忍不住鼓了鼓掌,然后不止刚刚还霸气十足的姜泠无奈的看向他,就连一时被姜泠气势所震的百濮众人也回过神来看向了他。
“要不是你们从中作梗,我们怎么会打起来。”
接连受到姜泠和虞煜的挑衅,原本打做一团的百濮众人瞬间同仇敌忾,纷纷对着大雍几人怒目而视,要不是顾忌对方在寨外还驻扎着数千精兵,他们现在承受不了腹背受敌,只怕有人都要冲过来打架了。
“我们是真心实意的帮助,怎么能说是从中作梗呢,爨姝女君,你说对吗?”
看出他们有所顾忌,虞煜也不再小心提防突然飞来的不明攻击物,施施然的调整了一下坐姿,对着同样冷眼看着这出闹剧头发都有点凌乱的爨姝说道。
“殿下言之有理,来人,将打架者全部拉下去,关在土牢里好好反思几天。”爨姝颔首认可了虞煜的说法,然后随着她的一声令下,虞煜就看到原本该去挨鞭子的米芝生龙活虎的带着大队士卒冲了进来,将刚刚打架之人全部分开押走,看似公正无私,但仔细一看,发现被押走的全是宗族势力的人。
“爨姝,你丧心病狂杀兄噬妹,要是没了我们的支持,你还怎么坐稳女君之位。”
被士卒押下去的人疯狂挣扎,有人更是大骂出口,让押着他们的士卒恨不得捂上自己的耳朵,也不想听这些皇家秘幸,哪怕众人皆知的也不想。
“你们这些人好普通又好自信啊,就不能学学我们大雍的宗亲闷声发大财吗?我们殿下和上京城的那位晋王人脑子都快打出狗脑子了,你见他们有出来露过一面吗?身在福中不知福,安安心心拿宗亲俸银不好吗,偏偏要搅合在朝政中,要是你们有这个本事,怎么坐在国君位置上的不是你们一脉啊。”
想了想,许是觉得自己说的还不够,谢恒又补充了一句。
“再说了,女君要是拥有了将乌蛮纳入国境的功绩,哪里还有你们的事儿。”
“谢恒,闭嘴!”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虞煜的制止也随之而来。
“好吧,我闭嘴,但我闭嘴也不能掩饰他们就是蠢货的事情啊。”
谢恒摊了摊手,闭嘴前都还要说两句诛心之语。
不过他此刻闭嘴也没用了,他的话已在百濮众人的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那些摇摆不定的人看着大雍一众信誓旦旦的样子,也奇怪的滋生出他们真的可以帮助驱逐乌蛮再教化乌蛮的想法。
“太子殿下,我能否请问一下,你们对自己说出的承诺有几分把握?”
此次出言相询的人是缪霜,百濮的上将军,也是和乌蛮对战经验最为丰富之人,深知乌蛮难缠的她,不敢轻信任何人。
“你问的是驱逐乌蛮还是教化乌蛮?”
虞煜对这位将军有些印象,扶风之战中表现不错,可惜遇上了姜泽和会纵。火的自己,加上米芝的轻敌后一败涂地。
“自然是两者都有。”
“那就一半一半吧。”
在百濮众人的屏息凝神中,虞煜却说出了这样一个答案,让他们难免生出被耍的愤怒。
“还请殿下不要玩笑。”
缪霜的神情也冷了几分。
“怎么会是玩笑呢,不如让我的大将军来告诉您,驱逐乌蛮的把握有多少。”
大将军?
这个官职一出,百濮之人都惊疑不定,怎么也没想到虞煜此行的阵营中还有一位大将军的存在,视线在陌生的谢恒、温照柔和农鑫中划过,试图从他们三人之中找出那位大将军。
结合寨门之前谢恒的武力值以及他与虞煜的亲戚关系,最后一致认定他就是虞煜口中的大将军。
难怪敢这么嚣张。
“你们看我干嘛,我不知道,我就是一个文弱的文官。”
虽然很享受万众瞩目的目光,但答案是谢恒不知道的。
这时众人才发现,虞煜说话的同时目光是看向他的太子妃的。
这位太子妃,好像传闻中挺能打仗的,不过太子妃也能任大将军之职吗?
他们国中的正君可是不能参与任何军政相关的事情,否则结局会很惨淡。
“乌蛮国土有多大?又有多少兵力?”
默默瞪了一眼又在给自己胡乱升官的虞煜,姜泠到底没让他下不来台。
“乌蛮面积有我国两倍之多,人口十余万,刨除老幼都是能上阵之人,大概在五万之数,武器多用铜斧石钺,远不如我军装备齐全。”
见姜泠出声相询,默认了她就是大雍大将军的缪霜虽有些好奇,但还是谨慎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就这样你们都打不过?”
发出如此嘲讽疑问的自然不是姜泠,而是嘴巴半刻都闲不住的谢恒,看着他匪夷所思的神色,让缪霜也产生了几分尴尬。
这种被男子看不起的感觉,真的不太好。
“我们在贵国的帮助下才刚刚挺过血虫之祸。人员死伤本就巨大,粮库也不够充足,更没想到乌蛮会在此时进攻,打不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往年全盛之时,我们也仅能堪堪抵御住他们不要越界。”
最后还是爨姝出言为她解了围,姜泠也以眼神示意谢恒不要乱插话,才让这场对话继续开展下去。
在同缪霜详细了解了乌蛮的情况之后,姜泠给出了一个震惊所有人的答案,就连虞煜也有些担忧的看向他。
“拿下乌蛮,只需七天即可。”
“七天驱逐乌蛮?那是否要去锦州调军,又或者让我军做出什么配合?”
“我说的是拿下乌蛮,不是驱逐乌蛮,那么点地方,何须回去调兵,只我一人带上寨外驻守的精兵就足以,你们只管按照我们殿下的安排做好教化事宜即可。”
虽然话中的意思很狂妄,但姜泠的神情却很平静,让人想骂她说大话都骂不出口。
“表弟妹,过了吧?”
谢恒低声惊呼,却没有人理他。
温照柔虽知姜泠本领非凡,但也担忧会因对乌蛮的不了解而导致此战不好打。
唯有虞煜在听了姜泠这段话后,松开了刚刚微蹙的眉,他的将军从来都没有虚言的。
而且他手中还有点东西,是乌金和乐炎合力制作的,虽然威力远不及他想象中的样子,但用来威慑一下未开化的蛮族,却已足够。
他们将其命名为震。天。雷。
到时候就将它全部交到姜泠手中,在对战乌蛮的战场上,势必可以发挥出预想不到的效果。
“这样会不会太冒进了一点?”
缪霜虽然在问姜泠,但目光却不自然的瞟向虞煜,试图让他劝着点,不要到时候乌蛮没打下,反而把他的太子妃折进去,那他们百濮才真的要完。
“我记得缪将军和我方姜泽将军对阵过?”
然而接收到她目光的虞煜只是这样问了一句。
“……是,姜泽将军勇猛无双,非我能敌。”
没有人能在提起自己狼狈战败的事情还能从容面对的,哪怕身经百战的缪霜也不行,何况那战还败得那么惨,要不是依靠他们女君的妙计,只怕全都要折在姜泽手中,也是那一战的损失,让女君在和宗族的争斗中落了下风。
但就算是姜泽亲至,她也不觉得能靠这点人马拿下乌蛮。
“我们大将军和姜泽同出一家,却能打他十个有余。”
看着虞煜骄傲的脸,虽然姜泠觉得自己是比傻弟弟强上许多,但也不敢讲能打十个他啊。
要是姜泽知道自己最敬重的太子就是在外这么宣传他的,也不知会不会气得昏倒。
这么一想,姜泠还挺期待的。
“这怎么可能!”
听到此话的缪霜表现得比刚刚姜泠说七天拿下乌蛮还要吃惊,在她的认知里姜泽已能代表当世武将的最高水平了。
“没什么不可能的,只要你们能信守承诺,明天一早,我就能带兵出征。”
姜泠话音落下,突然想起自己担任户部要职的谢恒也接着说道。
“征战途中的一应用度都由你们提供哦。”
“自然。”
缪霜对此欣然同意,爨姝自也不会出来阻止,要是能一举铲除困扰了他们百濮数百年的死敌,这些东西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她有些好奇,乌蛮国中是有什么东西,能让虞煜如此重视,不惜让自己的太子妃出战。
“女君到时就知道了。”
然而面对她的疑问,虞煜只是神秘一笑。
话至此处,晚宴也接近尾声,像虞煜没有提及此行最初的目的一样,爨姝也没有追问他将如何帮助他们教化乌蛮。
这是战后才该考虑的事情。
第二日清晨,姜泠给虞煜留下五百精兵用作护卫之后,就带着谢恒和巫蕤在缪霜的亲自引领中,浩浩荡荡的前往了两国正在交战的地方。
“表弟、将军,你说殿下这个小小的铁疙瘩,真的会有他说得那么有用吗?”
谢恒虽武艺出众,此次却是头一遭出战,因他未带盔甲同行,所以身上穿的是百濮士卒的同款藤甲,在通身铁甲包裹的姜泠和身着铜甲的缪霜面前显得有些简陋,但却不影响他一路的好心情,此刻就拿着临行前虞煜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在战场之外轻易尝试的震。天。雷摆弄。
巴掌大小的东西,虽然是用生铁包裹,但谢恒翻来覆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尽管已在虞煜的手中看过各种稀奇古怪的武器,但这个铁疙瘩却怎么看怎么都普通。
“要不你试试?”
“那我试了啊?”
谢恒也没想到自己随意一说,还真得到了姜泠的同意,当即拿出打火石就跃跃欲试,一直跟在旁边默默听着两人对话的缪霜也目不转睛的看向谢恒手中的铁疙瘩。
她也好奇这个东西到底有何威力,居然能用别人求之不得的生铁包裹外壳。
“……你就不能走远一点。”
和谢恒的无知无畏不同,姜泠虽不太清楚震。天。雷的具体威力如何,但对它的攻击原理还是有一定了解的,毕竟昨夜虞煜拉着她说了大半夜,就怕她闲来无事在阵营中点一个玩玩的样子。
现在看来,昨夜该让他去给谢恒讲课的,而不是拉着精疲力尽的她说大半宿话,她又不是第一次带兵出征,以前都没发现他有那么多的话要讲。
要不是自己极力反对,那人还要亲自前来和她并肩作战呢。
想想都让人头大。
然而就在她头大之间,更让她头大的事情发生了。
听从她的建议向外跑了二十多米的谢恒将震。天。雷放在地上点燃,然后一声晴天霹雳中尘土飞溅,巨大的声响和漫天的黄尘吓得队伍一阵人仰马翻,好在士卒和战马们都是经受过燃。烧。弹洗礼的人,虽然震。天。雷的动静比燃。烧。弹的动静骇人了许多,他们还是在最快的速度将受惊的战马安抚好。
不过在爆炸中心的谢恒就有些不大好了,虽然在爆炸的一瞬他已觉察到危险迅速向后急退,但还是不免被爆炸产生的小型冲击波掀翻在地,虽然没受什么重伤,但灰头土脸的样子配合着他有些惊恐未定的神色,显得十分狼狈。
“虞煜说的没错,这个震。天。雷的威力不太行,只能用来吓唬人。”
见他无恙,姜泠也放下了担忧,打马行至被震。天。雷炸出的土坑前,研究片刻后,肯定了虞煜和她说过的事情。
抬头正准备下令大军继续向前之时,就接收到了来自谢恒和缪霜同样一言难尽的目光。
“怎么了?”
“大将军,你和表弟管这叫威力不大。”
谢恒指着地上被炸出足够容纳一人的深坑,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虽然他没有受太大的伤,但这是他身手敏捷自救的结果,这种从声响到攻击都极为骇人的武器,谢恒都不敢想把它投掷到人员密集的大军中的场景。
炸不死人,也能吓得人踩人,怎么看,都有点能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意思在里面,难怪他表弟信誓旦旦的说可以帮助百濮教化乌蛮。
这样犹如神罚的利器在手,足够让不开化又笃信雷神的蛮族俯首贴耳了,在他们的信仰体系中,赐予了他们生命和力量的雷神,是至高无上的神祇。
“确实不如燃。烧。弹的杀伤力,不过用来对付乌蛮,也算对症。”
思忖之中,姜泠已对自己原本的战术进行了更改,有震。天。雷的加持,她或许可以比计划更早拿下乌蛮。
“……”
没有见识过燃。烧。弹的谢恒默默闭嘴。
在两人对话间,缪霜则是看着地上的深坑悄悄咽了下口水,要不是身经百战的临场能力在身,刚刚“炸雷”声响起的时候,她险些都要跪下了。
他们百濮与乌蛮世代比邻,对于雷神的信仰可不比他们少。
“……敢问大将军,你们这个震。天。雷可以卖吗?”
“当然……”看着缪霜脸上透出的期待,谢恒冷酷的说出了最后两个字,“不能。”
“真的不能考虑一下吗?我们绝对能拿出最大的诚意,这个要是不行的话,燃。烧。弹也可以的。”
瞬间失落的缪霜还是想要挣扎一下。
“缪将军,此二者都是我们大雍杀手锏般的存在,是不可能对外出售的。”
何况你们还与大雍比邻而居。
缪霜听懂了姜泠的未尽之言,也心知自己有些想当然了,当即也歇了继续求购的心思,沉默的跟在两人之后向着乌蛮的驻军处疾行。
两军一相遇,她就知道姜泠为何如此自信的宣称自己可以在七天内拿下乌蛮了,在震天雷尚未上场之时,她就一人一骑直冲敌阵,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将这支足有三千余人的乌蛮先锋队主将斩杀,关键在冲锋之时还不忘指挥大军变阵,猛而不乱,闪电般的就击垮了这支让他们头疼不已的先锋军,然后又马不停蹄的追着残军向被占据的寨中冲杀而去。
她从军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种迅捷的作战方式,但每一场也都是她从未体验过的酣畅淋漓。
原来打仗真的可以做到和围猎一样。
震惊于姜泠超高武力和绝妙指挥能力的不止是缪霜,还有自从上了战场就抢不到一个高级将领人头的谢恒。
看着一个又一个的蛮族将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姜泠的枪锋下倒地,他已从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麻木,也不再想着去和她抢人头了,默默协助她做好大军的调度指挥之外,就抱着震天雷四处恐吓,让乌蛮军队在狼狈应对姜泠进攻的同时,又吓得肝胆俱裂。
就在这样的配合之下,大雍军队一往无前,摧枯拉朽般的将原本等着他们前来议和的乌蛮万余大军驱逐出境,等大军深入到了乌蛮的腹地,震天雷四响之中,看着姜泠将乌蛮首领的头颅高高举起,其余蛮人纷纷跪地称神之时,缪霜才惊觉战争至此已完全结束。
不到七日的时间,困扰了他们数百年的乌蛮国,就这样并入了他们的国土,乌蛮首领已死,完全将大雍军队当做神兵降世的乌蛮人自不敢轻举妄动,他们虽不通礼法道德,却深知神意不可违抗。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教化他们接纳为民,十余万的人口可是一笔大财富,不能以屠杀来浪费的。
不过缪霜此刻却没有追着姜泠或者去向虞煜询问教化乌蛮的办法,大雍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她们要是还抓不到重点以此为引来整顿乌蛮,那就真的是废物了。
在缪霜带着百濮官吏和士卒以神的名义深入乌蛮境内各处整顿的时候,姜泠和谢恒也带着大雍的士卒们在山野之中翻找,待虞煜和爨姝赶来之时,已经采挖了不少的红薯藤,因正是收获的季节,所以根茎处还有不少的块茎,让原本还对这种藤蔓有些心存怀疑的虞煜大喜过望,直接确定了它就是红薯,虽然没有发现玉米和土豆的踪迹,但能得到红薯已是极大的好运了。
一边派人将农鑫和挖好的红薯藤送至锦州尝试种植,一边卷起袖子亲自上阵采挖更多的红薯块茎,士卒们原本还对翻山越岭挖草颇有微词,只是碍于太子和太子妃亲自上场而不敢言语,可当吃了一顿用这种块茎和豆子一同焖制的暮食之后,他们第二天挖草的速度都比打战时快了几分。
在蜜糖缺少的年代,许多人都是第一次吃到这么香甜又能当做粮食的东西。
爨姝在观望了一阵之后,还是主动以同意在百濮境内大范围种植棉花为筹码,和虞煜商定了新的盟约,不过除了以粮易棉等价交换之外,还提出让虞煜同意她们在国土内种植这种名为红薯的新型粮食,为此可以再划一万亩土地给他们自行种植棉花或者其他的东西,同时每年还向他们上供乌蛮国内红薯产量的三成。
她要是到这时都还看不穿红薯的重要性的话,她也不配坐在女君这个位置上了。
红薯到手的虞煜本来也没有独吞的打算,而且这里本就是红薯的原生地,就算他们不允许,也奈何不了百濮偷偷种植,当初的预定不过是为了抢占先机先把大头拿走,如今目的已经达成,还能多得一万亩的土地和三成的红薯产量,怎么看也不亏了。
思忖了片刻,虞煜就同意了,原以为要等回到婆娑郡或者百濮的国都之后在双方官吏的见证下才会签订盟约,没想到爨姝直接从袖子里就拿出了已经写好条款并加盖了百濮国印的羊皮卷,只待虞煜签字盖印就能生效。
“这么随便的吗?”
看着直接摊在石头上的羊皮卷,虞煜看了看自己还带着泥土的双手,有些无语。
“我是百濮的女君,你是大雍的太子,只要你我同意就不会有人再有异议,那里就随便了。”
急切想要签订盟约后好在全国范围内推广种植红薯的爨姝却不这么觉得。
最后虞煜在通读盟约没有任何问题之后,还是招来吕铎拿出太子金印,就着米芝端来的印泥加盖在了其上。
完全改变了一国经济命脉的盟约,就这样潦草的签订了,是后人在读到这一段历史之时都觉得无语好笑的存在。
然而就在双方都沉浸在乌蛮各处采挖红薯用于培育种植之时,锦州却突然传来急报。
司徒傅泓在处理完南安郡曹氏一族叛乱之事后,被贼人伏击刺杀于前往古渡郡的半途之中,一同身亡的,还有南安郡都尉凌得明和百余名士卒。
消息传来之时虞煜正在山野之中挖着红薯,锄头铲到脚上都没有知觉,还是一旁的谢恒觉察不对,才没有让他直接的晕倒在泥土之中。
第177章 第177章 斩逆贼以慰英灵,返中……
“虞煜,虞煜……”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落日的余晖透过木制的窗格洒在地板之上,似血般让人心惊。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见他醒来,坐在榻边的姜泠一边伸手试探他额间的温度,一边有些急切的问道。
“这是哪里?我不是在和太傅读书吗……”
还沉浸在刚刚梦魇之中的虞煜有些反应不过来,看向姜泠的目光也有些许的迷茫。
他知道姜泠是他的妻子,可又沉溺在年少求学的记忆之中,两者交融觉得特别的虚幻,让他一时间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虞煜还是虞煜。
在原主庞大的记忆冲击下,他感觉自己对于另一个时空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我去把巫蕤叫进来。”
看他两眼发直没有焦点的样子,姜泠起身向着屋外走去,却被突然伸出手的虞煜拉住。
“别走……”
“我不走,我是去喊巫蕤进来,你放开好不好,马上就回来的。”
挣了一下没挣脱之后,顾及他身体不敢太用力的姜泠只得折返了回来,温声细语的说道,企图让他自己松手。
“别走……”
然而虞煜却像着了魔一样,口中除了念叨这两个字外,毫无其他的反应。
“我不走,我就在你身旁。”
见他这个样子,姜泠也有心疼,一边按捺着满心的担忧,一边温声细语的安抚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看到他毫无焦点的眼眸开始聚焦,看向自己似乎有话要说,又略微向前了一点做倾听姿态。
“咳!”
不防虞煜一开口,尚未说出一个字就咳出一大口鲜血,虽然他在鲜血喷涌而出之时迅速移开了头,但还是有些血液不可以避免的飞溅到了姜泠的脸颊衣领之上。
然而姜泠此时可顾不上这些,眼看着他吐了血后面色迅速苍白下去,一边将他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避免再次吐血被呛到,一边对着屋外大声呼喊巫蕤进来。
“……做梦吗?怎么会做这么离谱的梦,老师知道要被骂的。”就在她忧心不已等待巫蕤进来的时候,靠在她肩膀处的虞煜突然轻笑了一声。
她垂首,发现他满是平静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却让她的心底发凉。傅泓的死讯来得太过突然,对他的打击也实在太大。
“我们还是快点回锦州去吧,老师还在那里等着呢……”
“虞煜,你不能这样子下去,司徒毕生所愿就是能看到你光复大雍,你这个样子,让他怎么能安心离去。”
姜泠知道此刻不能这样刺激他,可也不想他这样自欺欺人。
“离去,去哪里?”
“虞煜!你给我清醒点,傅泓已经死了,但大雍尚未光复,刺杀他的贼人也尚未拘捕到案,你要让你的老师这样不明不白的离去吗?”
看着他略带疑惑的看向自己,忍无可忍的姜泠捧起他的脸,逼着他正视自己。
“他都还没来得及回中原看看……”
然后她就看到虞煜眼中闪烁的光越来越暗淡,张嘴欲言什么,最后却沉默的又将头埋到她的肩膀处,随着滚烫的泪水洇湿她的肩膀,一声如小兽悲恸的呜咽从他口中泄出。
终于听到哭声的姜泠无声的拍着他的背脊,就像安抚小孩一般,她最怕虞煜一直憋在心里憋出问题,如今哭出来就好。
不过她有些奇怪,他们从锦州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对啊,怎么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先后出了叛乱和傅泓身死的两件大事,要知道这两件事中的任何一件,都不是临时起意就能做成的,这其中,透着十足的诡异。
听着屋内的哭声渐歇,原本行至门口却因听到动静不敢随意进入的巫蕤也定了定神,轻轻敲了敲门后,得到许可后才推门迈步进入。
进入屋内一看情况,他就把从接到虞煜昏迷不醒后一直高悬的心落回了原位,房间中虽有着淡淡的血腥味,但虞煜的情况看起来却是不错的,除了眼眶微微红肿,神色有些恍惚之外,倒没有发现什么太大的异常。
再看了一眼喷溅在地上的暗红色血迹,他心中更是安定了几分,大概也了解了虞煜的身体情况,不过想要得到更确切的情况,还是需要全面的检查一番。
毕竟他们太子是有致命旧伤在身的人,想想自己刚到梧州时翻看乌朗记录的病案,眉毛就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让扶着虞煜半坐着的姜泠掩不住满脸的担忧。
好在仔细检查了一番之后,并没有出现让他忧虑的情况。
“殿下只是一时悲恸过度,气急攻心,如今这口血吐出来,就没有什么大碍了,不过……”
“不过什么?”
刚听到虞煜无大碍松了口气的姜泠,一下子又提起了心。
“不过怒则伤肝,阻碍心经气血运行,于身体的损耗颇大,殿下还需宁神静养,莫再动怒。”
巫蕤边说边担忧的看了一眼从自己进来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的虞煜,平静的外表之下是疯狂逆涌的气血,显然是没有把他的医嘱听进去的。
但傅泓身死这么大的事情,莫说与他名为师徒却亲如父子的虞煜,就是他自己,在乍闻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眼前一黑,要不是记挂着虞煜的病情,他只怕也要当场晕倒了。
他们殿下一向重情,只怕短时间内接受不了这个事情。
怎么就能这么突然呢?
他和曹家人共处百濮之时,也没发现他们有叛乱的心思啊,而且凌得明在锦州之上也是本领出众的将领,怎么会在率领百余名士卒共同前行的情况下让贼人轻易得手。
锦州经过三年的治理,按道理不该有这样武艺出众的贼子藏在民间的。
他的担忧姜泠也看到了,心知以虞煜的性格,让他就此放下这个事情绝无可能,只能从旁慢慢疏导。
“巫大人,你先下去为殿下备药吧,这里有我呢。”
“是。”巫蕤也觉得此刻虞煜还是得靠药物梳理郁结于心的情绪,也深知姜泠在他心中的重要性,当即领命退下,只是在行至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劝慰了一句。
“殿下,大雍和百姓都还等着您呢。”
说完这句话的他不敢多留,回身带上门的时候,依稀看到有泪从虞煜眼眶中滑落。
他们这位殿下最是外温内韧,自乱世以来更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上一次这么脆弱的时候,还是被先帝逐出上京之时,一转眼五年过去,原以为当初一同离京之人能齐齐整整的再一同回去,就这样骤然的失去了当初的主心骨。
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巫蕤脚下不停地去给虞煜备药了,路过一看到他出来就忙不迭围拢上来的谢恒等人,他也无心言语,只摆摆手就径直离去了。
“殿下到底怎么样了,姜姐姐不露面,巫大人也不言语,真的急死人了。”
看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去,温照柔急得跺了跺脚,因在盟约实行的细节之上还要和百濮进行详谈,所以她并没有跟随大军一同前往山野挖采红薯,而是在和百濮主管此事的官员进行会谈,听闻虞煜突然昏倒被谢恒背回来之时,她整个人都懵了。
第一反应就是姜姐姐怎么样了?然后才瞬间惊觉虞煜莫名昏倒对己方而言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只是丢下百濮官员迅速赶来之时,就看到背着虞煜回来的谢恒已在屋外踱步,巫蕤抱着药箱站在门口也不敢进入,不论是虞煜还是姜泠,她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并不知道虞煜因何晕倒的她只得求助于身旁愁眉不展的谢恒,听闻傅泓身死的消息也是半天缓不过神来。
“太子妃能让巫大人在此刻离开,想来殿下应该已无大碍,其他的事情,也只能交给时间和他自己调节了。”
谢恒此时倒没有刚刚虞煜昏倒之后的六神无主了,大概猜到虞煜是气急攻心才导致昏迷的他,除了叹息也找不到其他纾解自己情绪的方式。
他父亲还等着来日傅泓归京喊他去不醉不归呢,怎么就这样天人两隔了?
而且没有了傅泓居中调节,他表弟日后想要获得京畿世家的支持只怕困难重重。
看着暮色四垂的昏黄天际,他感觉原本清晰的前路在此时也开始变得雾蒙蒙了起来。
“我要即刻赶回锦州。”
沉默的将巫蕤送来的汤药一饮而尽,又拒绝了姜泠递过来的蜜饯之后,虞煜看着窗外在黑不见月的夜空说道。
“行,明天一早就走。”
接过药碗的姜泠用帕子帮他拭去嘴角的药汁,顺手又将被他拒绝了的蜜饯塞入他的口中。
“……我说的是即刻。”
猝不及防的甜蜜味道在舌尖绽开,冲散了药汁的苦涩,虞煜纠正着自己的话语。
“我说的是明早。”姜泠让守在屋外的吕铎收走药碗,又当着虞煜的面将木窗关上,直接阻隔了他看向外面的视线之后,缓步走到榻边坐下,“现在你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睡觉。”
说完,就将原本半倚着的他直接放平,又用自己的手臂箍着他不让动弹。
“……我嘴还有东西。”
“你吃的你的,我又不抢。”
“……我还没漱口。”
“只是一晚我不嫌弃。”
“可我难受!”
“……吕铎,进来伺候你们殿下洗漱!”
吹灭的蜡烛再次亮起,荣登为洗漱侍者的吕铎半点不敢拖拉,在两位甲士的配合下迅速完成了虞煜睡前的盥洗事宜之后,就火速将门关上,生怕多留片刻就会被不断散发怒气的姜泠一脚踢出。
无语的看着还留在自己手中没有被收走的帕子,虞煜只得将它折叠整齐放在桌案之上。
“现在可以睡了吗?”
“……可以了。”
带着怒意的姜泠虞煜轻易也不敢惹,刚刚的盥洗也让他一直沉溺在悲痛中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漆黑的夜色和自己尚未恢复过来的身体,确实不能急在此时赶路,而且还在百濮的国境之中,怎么也得同爨姝辞行一句才不算失礼。
只是一闭上眼就是浑身浴血的傅泓,他又五内如焚。
只是再悲伤急迫,也不能再因此乱了分寸,他要养足精神才能好好料理锦州上不要命的人,能完美在官道之上设伏击杀了傅泓、凌得明以及百余名士卒的谋划,绝不是一人一族可以完成的。
露在表面的曹氏是倒了,但暗藏在其中的还有多少人尤为可知。
他还是太天真和想当然了,以为经过这几年的时间,怎么也把这些曾经妄图独占锦州之人教化的差不多了,却错误低估了他们的野心和耐性。
居然能等在这时给他如此一击,后面没有上京的手笔,他都觉得不可置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傅泓出手,按道理,不该是等着他回去伏击于他吗?
说起来,自此占据南方诸州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让人留意过往的鸿雁了,本以为被公之于众的方式不会有人在用,没想到灯下黑里依旧在铤而走险。
“虞煜?”
感觉到他的心绪在疯狂翻涌,一直留心着他的姜泠出声探问。
“睡吧,明儿一早还要赶路呢。”
一环手揽住了她的腰肢,过不了多久,就有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巫蕤在他的药中放了助眠之物,再翻涌的情绪,也抵不过逐渐生效的药意。
在他熟睡之后,一直闭目假寐的姜泠也缓缓张开眼睛,伸手摩挲过他熟睡之后依然紧皱不展的眉头,满眼都是担忧,最后却只能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因锦州形势严峻,而虞煜又归心似箭,所以他们此行回程远没有来时那般轻松随心,在留下部分士卒配合百濮士卒帮他看守各世家在百濮国中种植棉花之人后,他就带着剩余的兵力马不停蹄的赶回了锦州。
日夜兼程之中,不过十日,就翻越龙眠山脉进入了南安郡的范围。
一到南安虞煜也顾不上急行的大军入城是否会惊扰到百姓,一路未做停歇的就向着南安郡郡府而去。
或许是因为都知州中发生大事,原本看到他喜欢出来夹道相迎的百姓此时也老老实实的待在家中,并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跑出来彰显存在感,就连原本在路边做事的百姓听到马蹄声后,也急忙进屋锁好了门窗。
不是因为他们惧怕虞煜,而是不知太子所经之处是否会再度遭遇如同傅泓一样的伏击,他们只是升斗小民,哪怕对虞煜颇为推崇,也不敢让自己身处险境之中。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日子,却总感觉南安的上空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乌云,让整郡的人都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太子到来的欢喜似乎还停留在昨日,紧接着就引来曹氏大规模的叛乱和傅泓遇刺,就连他们的郡都尉都死在这一场刺杀之中,而身为南安郡郡守的曹桂才更是因为出自叛乱的曹家,在傅泓身死之后就被从扶风赶来的大人们强行卸下职务,拘押在狱中等候发落。
没有人知道曹桂才是否牵涉其中,但他们却知道南安此刻风雨飘摇,要是殿下再不回来的话,锦州的大乱又要从此处开始了。
所以百姓们虽惧怕被卷入险境,但看到虞煜到来也还是松了口气,期待他能早日拨乱反正,让南安郡重回以前繁荣安宁的样子。
虞煜一进府衙,以盛恒为首的大世家众人就迎了上来,而虞煜原本安排在南安郡和扶风军为官的小世家和寒门出身之人则被他们隔在身后挤不上来,随意看了一眼厅中众人的神态和站立的位置,虞煜心中就大概有了猜想,不过此刻的他冷着一张脸,并没有让人从其中看出端倪。
落座之后他也不去看这些世家之人,而是对着有些眼熟的南安郡文吏问道。
“曹桂才呢?”
“禀殿下……”
站在最前的盛恒不知虞煜对谁发问,刚要上前回禀之时,就被冷冷打断了。
“孤问你了吗?孤问的是他。”
“我吗?”
手一指,随着阻隔的众人散开,原本站在后面连虞煜头发丝都看不到的文吏这时才震惊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
“殿下问你话呢,老老实实交代就好,别磨磨蹭蹭的。”
催促他的人是苟家目前留在锦州的主事苟良杰,因苟良业热衷棉花种植事业,亲身前往百濮未归,所以将族中事宜都暂时交给他代管。
暗含威胁的语气,让盛恒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又转头观察虞煜的神色,见他依旧冷着脸没有什么变化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们真的是被曹家和王耀祖坑惨了,曹家败露了就败露了,又影响了不了什么大局,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王耀祖怎么会在傅泓宣布曹氏叛乱结案之后,突然对他出手,傅泓一死,直接打乱了明相给他们筹谋的全套策略。
如今虞煜回来,除了往曹家身上扣锅以外,他们就找不到其他自救的法子了,这才急不可待的将曹桂才及他惯用之人押入大牢企图屈打成招,只是这人的骨头太硬,而虞煜来得又太快,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只能约束住府衙的官吏不要乱说话。
“我记得诸位身上都没什么官职,因何出现在南安的府衙之上。”
然而虞煜一开口,盛恒就知道自己这口气松得太快了。
“殿下,因司徒身死,又有曹氏动乱在前,我们是忧心南安郡再起动乱,才赶来襄助的。”
苟良杰自幼成长在苟良兴的一手遮天之下,又没有像苟良业那样经受过虞煜最初的敲打,他主事之后的苟家除了不能像以前一样横行霸道之外,并没有受到太多的限制,所以按捺了没多久就重回了当初的跋扈,这也是他敢背着苟良业和盛曹等世家合作谋夺锦州的原因,面对人老成精的傅泓之时他还有所收敛,但在面对明显脸嫩的虞煜,就有些不太恭敬了。
毕竟在在人脚下卑躬屈膝的活着,哪有以前自己当家做主来得痛快。
“谁让你插话的?又是谁让你来的?”
“我……”
听到虞煜的质问,让自认为高出这些凡夫俗子一等的苟良杰十分不满,他们苟家是锦州大族,出了这种事情,哪有不让他们到场的道理,但他显然忘记了,以前的苟家是有要职在身,而今整个锦州的大世家中,除了翁家的翁佑麟得被太子重用授予官职之外,其余人都是满门白身,别人往日里尊称他们一句大人,不代表他们就是大人。
所以他刚想辩驳,就被虞煜的挥手打断。
“来人,将这厅中的闲杂人等全部带下去,只留府中官吏在此回话。”
随着虞煜的一声令下,吕铎就带着甲士进来了,不过因为他们都还俱在太子麾下没有撕破脸皮,所以也没有直接上手抓人,而是十分客气的请他们自行移步。
“各位,请吧。”
见虞煜居然不让他们旁听,本还想争论一番的苟良杰就被路过的盛恒和其余两个小世家的人一同扯着离去,为了防止他口出狂言,盛恒还重重的掐了他一把,这才让痛呼将他到嘴边的话压了下去。
“为什么拉我?”
一路被扯着来到偏厅,终于甩开桎梏的苟良杰很是生气。
“世侄还是安分点,静待殿下的传召吧。”看了眼将他们送进偏厅就转身离去的吕铎和众甲士,盛恒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
“谁是你的世侄!”
听到对方不屑的冷哼,盛恒算是知道为什么在苟良兴权势滔天之时盛家都没有再出一个顶梁柱,看看这推出来当家做主的两兄弟就知道,苟良业有脑子却没胆子,一心一意的只想给虞煜做狗,而苟良杰却是有胆子又没脑子,要不是看在他们家是目前州中除了翁家最强盛的世家,盛恒都不愿意和这种蠢货合作。
虞煜明显都已经对他们起了疑心,唯有这个蠢货以为将罪责完全推个死无对证的曹家就可万事大吉,殊不知如今最好的结果就是在得知虞煜入城之后派去结果曹桂才的人可以完美得手,不然等待着他们的下场只会比曹家更凄惨。
早知道就趁早杀了曹桂才,不要去执着于那一份伪证,就算虞煜有所怀疑,也顶多将他们弃置不用,而不是斩草除根。
这个太子的心肠除了在斩杀他三个子侄之外,都十分的绵软。
不过就算曹桂才被他们下到大狱之中,想杀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是虞煜看重的能吏,又任南安郡守多年,猝不及防的被他得手之后,哪里会没有点自己的保命手段,在狱中呆了这么些天不招也没死,就是他暗中的势力在发力了。
一想到事情可能会被败露,盛恒就忍不住攥了攥拳头,却刚好让跟在他身旁的女婿翁佑宗看到,心里顿时掀起千层浪。
此行南安郡他本是不想来的,他那个杀千刀的弟弟此前从百濮回来的时候刻意恐吓过他,让他好好关起门来过日子,不要插手郡中的任何事宜,可架不住丈人的一再言语相邀,又是傅泓遇刺这么重要的事情,他觉得怎么也该听个动静让自己做到心里有数。
却没想到这事居然和他的丈人有关,满眼都是自己父亲被斩杀于城门口的画面,他觉得自己只怕也要横尸街头了,哪怕他对此毫不知情。
盛家到底想要做什么?先是出卖自己的父亲投诚太子,现在又背弃太子暗中设伏刺杀傅泓。
“为什么?”
听到翁佑宗有些颤抖的疑问,盛恒倒是有几分惊讶,他此行将翁佑宗拉来,就是想把正被虞煜重用的翁佑麟一起拖下水,没想到自己这个向来不算聪明的女婿,今日却会如此敏锐。
“哪有什么为什么?”
盛恒微微一笑,他就是单纯的想要权势罢了。
不过他的梦想没有天下那么大,只要偏安锦州就行,这就是明晟与他合作的筹码。
而今功亏一篑,全怪王耀祖的擅自攻击,他当初就觉得这人不能用,奈何手中也没有其他更厉害的武将,王耀祖虽失了一臂,但这些年不知躲在哪里磨砺,武艺不输断臂前,这也是他悍然出击就能将傅泓和凌得明一同击杀的原因。
只是他到底为什么不按原定计划行事?
在古渡郡道旁不知名的山坳里,有人也问出了和盛恒所想一样的问题。
“老大,我们和他们说好的不是等太子来再动手的吗?您为什么要主动出击那个老头子啊?”
身着黑衣的独眼下属也很是疑惑,虽然一直供养着他们的曹家突然端了,但其余世家也还算愿意继续供养他们,安安分分的等着虞煜来再动手不好吗?他们老大偏偏心血来潮要带着他们伏击一波傅泓那个老头,还直接给弄死了,导致他们现在又过上了四处流窜的生涯。
听到他的询问,其余人虽未吱声,但都将目光看向王耀祖,希望得到他的一个解释。
他们都是流窜在锦州各地的穷凶极恶之徒,因为虞煜以重法整治他们这类人而不敢下山,四处游荡之间就拧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不过惧于锦州的兵马不敢再做恶事,只在山中追鸡撵兔以求果腹。
最后是曹家暗中联系了他们给予供养,又找来武艺出众的王耀祖教导他们,这才让日子朝不保夕的日子安定了下来。
“就凭我们这点人手,还想伏击虞煜,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王耀祖混过匪途也进过官场,对这些人的想法再清楚不过,都是以前杀人比杀鸡还厉害的人,自然也不觉得想要击杀太子有多困难,别人给点好东西略一吹捧,就狂得没边,要不是他用武力将他们全部镇住,也不一定会听他指挥的。
“老大,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老头不也有一个都尉和众多士卒随行吗?我们照样杀个片甲不留,他的级别只比太子低一点,太子又能有多难杀。”
独眼虽然对王耀祖所言嗤之以鼻,但因对方武力出众对他们这些弟兄也好,倒没有口出恶言。
“虞煜随行之人除了常规的甲士护卫之外,还是有数千铁骑兵,是锦州这两年里最新打造出来的强大战力,虞煜本人的武艺与我相比只高不低,何况还有那位名震天下的太子妃随行,你们觉得就我们这两百多人的人手,可以和他们硬碰硬吗?”
“可我们不是伏击偷袭吗?杀了虞煜就跑,为什么要硬碰硬?”
听了王耀祖的话,独眼也觉得是这个理,但又觉得己方还是有机会的,只要赌对了这一把,以后就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哪里还用过东躲西藏的日子。
“用你的脑袋想想,一个比我还要厉害的人,在数千铁骑的包围之中,还有一骑破千军的人跟在左右,是我们偷袭得了的吗?”
“那您既然不打算伏击太子,为什么又要答应他们的合作和伏击傅泓呢?”
“前者是为了混点吃喝,后者自然是因为对虞煜恨之入骨,却又无从下手,只能让他也尝一尝断掉一臂的滋味,凌得明虽有些本事,但也架不住我了解他,而且傅泓不死,锦州怎么生乱,锦州不乱,我们怎么逃过渡口守卫前往中原呢?”
提到断臂,王耀祖就恨不得生啖了虞煜的肉,但比起仇恨,他更惜命,从这些世家手中骗来的东西已经足够他衣食无忧的过往下半生,只要躲着等这个风头过去了,他就可以趁乱带着兄弟们逃往中原,自此如鱼入水,只要低调一点,谁也找不到他的。
“既如此,我们就全仰仗老大您了。”
听到王耀祖已有逃往中原的完美计划,独眼也不再纠结锦州之上的得失,正如王耀祖所言,他们手中现有的钱财已经足够,到了中原说不定还能趁着战乱再抢一波,确实要比冒险刺杀太子和继续窝窝囊囊的待在锦州要好。
盛恒所期待的好结果最终没能到来,在虞煜问询了府中官吏之后,姜泠就亲自带人前往监狱去提被他们关押了的曹桂才,正好赶上他派去的杀手在和护着曹桂才的衙役对战,姜泠一到瞬间就控制了全场,尽管杀手全在当场自尽了,但结合眼下的情景和命悬一线的曹桂才所言,虞煜也完全推断除了整个事情的起因经过以及……结果。
再将牵涉其中的官吏和世族拘押起来严刑拷问之后,他终于找到了身为罪魁祸首的盛恒,以及依附在他左右的小世族和官吏们,不出他的所料,全是当初依附翁苟两家之人,只不过让他震惊的是,苟家现任的家主苟良业和翁家都没有牵涉其中,一人仍在百濮被严加看管,一人脑子不聪明被盛恒骗来南安郡。
而一个险些被他遗忘在脑海中的名字也再次出现在了视线之中,据盛恒交待,带人伏击傅泓和凌得明的,就是当初在扶风之战中率先逃走的王耀祖。
就在王耀祖听闻虞煜将涉事其中的家族完全覆灭静待锦州生乱借机逃跑之时,没有发现死神的脚步已经在向他逼近了。
永亨十年的锦州是血色的,因司徒傅泓之死牵扯出了大小世家二十余个,各级官吏更是不计其数,除了虞煜的心腹之人和学府寒门出身者,只要此前与翁太安和苟良兴有过关系密切者,完全一网打尽,在城门刽子手的手刃都砍得卷曲和矿山又多了数千的劳工之后,王耀祖及其手下狂徒的尸体也全部被悬挂在了扶风郡的门口示众。
民间都在传是太子亲自追击数百里后将他们一网打尽的。
随着南飞的大雁再度到来,重新安排好锦州一应事项的虞煜将傅泓灵柩停放妥当之后,辞别了重新回到锦州主持大局的卫衍,再次踏上了重返中原的斗舰。
回望锦州渡,本该有两人并肩送行的身影却只余下卫衍一人,在背后雄伟的防御工事映照下,显得更为单薄。
知道此一去除非一统天下,就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吹了一阵江风之后的虞煜感觉自己眼眶酸涩,也不管斗舰尚未驶出渡口,就转身回到了船舱之中。
姜泠在同满脸担忧的卫衍以及前来送别却不敢上前的穆文远等人拱手以作辞别之后,也跟在他的身后进了船舱。
随着吕铎一声令下,满载着士卒、武器和各种器物的斗舰扬帆起航,江面上波光粼粼,正午灼热的阳光映照在逐渐远航的舰队之上,显得孤寂而坚定。
第178章 第178章 天狼出,明州战(捉虫……
舰队行至历州,候在渡口等待的是一身麻衣的计枢,从虞煜弃船上马,一路行至临川太子府,除了刚开始的一句行礼问安之外,勉强可以称为师兄弟的二人都沉默不语。
让跟随在侧的谢恒等人看得心酸,姜泠更是时刻注意虞煜的神色状态,在锦州的日子里,从整顿世家到肃清吏治,再到手刃仇敌,期间还要主持傅泓葬礼的一应事宜,几乎整夜整夜的都泡在公务之中,若不是自己强行让他睡了几觉,铁打的身子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操劳。
可就算自己强行干预,他也不过浅眠了几夜而已,每每自己醒来之时,屋中早不见了他的身影,一问不是在府衙处事,就是带兵出了城,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王耀祖等人全部被他手刃伏诛,傅泓的灵柩也安放妥当。
只是到了这时,他们也准备返回中原了。
原以为在船上虞煜安寝片刻,但他不是在研读兵书,就是在看大雍的地理志,京畿附近那一块的地图都快被他看出花来了,甚至只要她一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就会被拉着商讨各种战术。
最后还是自己发了好大一次脾气,才让他从这种深陷公务不可自拔的状态中略微清醒了过来。
如今同样伤心的俩师兄弟一会面,她都担心两人会通宵达旦的秉烛夜谈,可没想到却是谁也不理谁。
这种情况显然更严峻了一点。
好在虞煜即将转身进入太子府之时,一直秉承着沉默是金的计枢终于开口了,虽然问的问题又让众人悬起了心,要知道这些日子,他们在虞煜面前都在尽量避免提到此事。
“老师的后事,是怎么安排的?”
“我将老师的灵柩安放在了锦州渡面向中原的邬堡之中,等待来日一统天下之后再将其迎回上京安葬,老师素来喜欢可以看尽上京风光的云台山,到时在那里择一处静谧之地,想来应该符合老师的心意。”
“云台山确实是老师会喜欢的地方,殿下有心了。”
听完此言的计枢对着虞煜一揖到地之后,他转身离去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在怪罪表弟吧?”
谢恒被他这莫名其妙的样子弄得生出了些许火气,当即就要追上去问个究竟,却被虞煜一把拉住了。
“师兄只是过于悲恸,而且当初他就曾劝我不要心慈手软,到底是我太过想当然,老师身死,我的确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莫不你真把自己当神了,什么事情都能预料得到。”
听他这样讲,姜泠忍无可忍的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清脆的声响让一旁本有些不知所措的温照柔都忍不住抱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虞煜自然更是疼得龇牙咧嘴的。
“我的确、不能预料到……”
差一点就脱口而出自己可以预料到的虞煜突然想起现在的形势和他所看过的剧情走向已风马牛不相及了,但即便如此,他也觉得是自己的疏忽大意才让傅泓枉死的。
原书里王耀祖能等到姜泽死后才来挖原主的陵墓,在这里又何尝不会等待机会给自己致命一击呢?
要是能及早将他找到处理掉,傅泓这会儿说不定也能开开心心的和卫衍互换同他一起来到中原。
可无论是书中还是现在,他与中原之间永远都横亘着一条巨川,终其一生都没能再踏上这片故土。
“你也知你不能预料,还如此自责做什么,难道现在的首要任务,不是夺取上京一统天下吗?就算傅公泉下有知,也见不得你这样自怨自艾的样子。”
“老师看到会骂我的,但他要是能骂骂我也是好的……”
傅泓一生刚烈不拔,确实最讨厌深陷痛苦无法自拔的人。
就在姜泠忍不住要薅着他强行回府休息之时,却看见南方天际处有一颗一颗亮得刺眼的星宿,她昨夜和虞煜在斗舰之上仰望星空的时候都没有发现它的存在。
就在她凝视着这颗预示战争将起的星宿之时,身侧的虞煜突然说出了一句豪迈之语,让站在门口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了他。
“西北望,射天狼。①”
“表弟,虽然你这话说得很是豪迈大气,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天狼星是从南方升起来的。”
“我知道啊,但是我们要攻打的地方,不正是在西北方吗?”
“……你要这么说的话,也没错。”
“回房睡觉,明天一早赶往梧州,我要让明晟联姻明州的打算鸡飞蛋打,以还他勾结盛恒在锦州算计之仇。”
接着苏轼词句抒发立刻一下内心郁郁的虞煜重新深吸了一口气,拉着姜泠就头也不回的向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众人虽不知他刚刚感慨之时想了什么,但也乐见他重新抖擞精神,互相道别了一句,也向着自己上次入住的院落而去。
明天醒来又是全新的一天,大雍还等着他们一同去光复呢。
第二天一大早,谢恒赶到汇合出发的前衙之时,发现昨夜径直离去的计枢已落座其中,虽然依旧一身麻衣,但已在和虞煜有商有量的讨论着到达梧州之后的打算,半点没有昨夜冰冷的模样。
这是睡了一觉把脑子睡通畅了?
谢恒很是好奇,但既然虞煜都没有在意计枢昨夜的态度,他更不可能去探问,当即就把这页完全翻过了。
直到睡过了头的温照柔通红着脸跑了进来,虞煜和计枢才停止了商讨,下令出发。
本以为计枢此行只是送他们出城,却不料看到了悬挂在他马鞍之上的行囊,让谢恒忍不住转头询问虞煜。
“他也和我们一同前往梧州吗?”
虞煜虽奇怪他为何会一问,但心中有了目标的他不再像前几日那般浑浑噩噩的,也很认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自然,卫衍已经回到锦州主持大局,历州有岑柘和孟鸿煊守着,我回到梧州之后即刻就要赶赴前线,后方自然要有人来总揽坐镇,计枢身为目前文臣职位最高者,于此责无旁贷。”
谢恒对此也只是随口一问,让他更在意的是虞煜一到梧州就要亲至前线的事情,明明之前离开的时候还不是这种打算的。
“表弟,你不会真的要让虞烁成不了亲吧?搅了人家的婚事,可是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
“我这怎么能叫搅乱婚事呢,我是为了拯救我那被人挟持逼迫成亲的可怜弟弟,虽然以前他对我多有不敬,但长兄如父,父皇既已驾崩,自然只能由我兄代父职,救他于水火之中。”
“……多少有点不要脸哦。”
“你说明晟吗?我也是这样觉得的,所以才要迫不及待的去拯救我的弟弟,出发。”
虞煜振臂一呼之中,率先策马向着城外而去,他们从锦州带来的士卒和物资已在城外集结完毕,只待他到达之后就奔赴梧州。
然而就在虞煜带着众人刚刚返回梧州,原本一直相安无事的历明边界却突然爆发了大规模的战事冲突,韩破山带着守军势如破竹,已拿下了明州两郡之地,正和乔家军对峙于明丰郡之下,速度快得让他不得不暂且按捺住发兵乾州的心思,一边派人传信姜泽做好随时攻防的打算,一边又让人前往战事前线询问驻守在那里的韩破山及乔嘉麟。
怎么摩擦不断地梧乾边境都还没有进一步的动作,那边就先打起来了。
总不能是和他想到了一块,要提前破坏上京和明州的联姻吧,又或是乔家试图从乔嘉麟那里获得一点什么,从而激化了矛盾?
想想乔家那一堆杂七杂八的事情,虞煜觉得这个的可能性很大。
然而让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历明边界冲突激化居然和上述两个猜测毫无关系,而是和他迟迟招揽不到的人才有关。
自从纸张书册风靡天下,随后又传出他是因为给寒门士子进言才被永亨帝贬往历州的事情,就有诸多京畿附近的寒门士子卷着铺盖前往历州投奔。
但当时梧乾局势混乱,常人难以通行,所以他们都选择绕道明州而行,却没想到明州是在请君入瓮。
数百人就这样被困在了明州境内距离历州百里远的小县之中,之后又被蒙眼丢进不知名的铜矿山中惨遭奴役,在暗无天日的两年之间,翩翩少年都熬成了劳役粗汉,更有甚者还被强行没入军籍,在与金焕登的摩擦之中化为白骨。
但在这个时代远游数载不归也没有音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就算是他们家中担忧,也只会以为乱世通信不便,怎么也想不到身为名门大姓的乔家会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
没有外援的他们只能寻求自救,但乔家对他们看管甚严,每日都是矿山窝棚两点一线,哪怕他们经过不懈努力终于弄清了自己所在的方位,但在重兵把守之下的矿山想要逃亡几乎是毫无可能的。
弄清自己离历州不是很远之后,自然也有人铤而走险,但结果都是白送了性命,反而让矿上对他们的看管越来越严,活着的有人认命自然也有人静待时机。
直到前段时间戎狄大举进攻导致幽州大乱,占据明州半壁江山的金焕登骤然撤兵,趁着乔家分散兵力忙于将整州纳入囊中之时,他们才迎来了等待已久的求援时机,暗流涌动之中,经过两年多摧残只剩下两百多人的士子们迅速集结,凭借两年来对矿山守军情况的了解,趁着他们困顿之时拿出悄然藏起来的铜片石刀奋力拼杀,才从守卫的薄弱处冲破出来,而后逃往历州边界向太子军求援。
只是他们之中有人受伤有人体弱,逃出矿山之后就难以维持高强度的奔波,眼看追兵将至,领头者只能召集一部分身强力壮又尚武之人先行前往历州边界求援,而他则带着剩余的人暂做躲避等待援军。
可惜明州守卫虽不像此前森严,但临近两州交界之处依旧是重兵压境,哪怕他们这支队伍中全都是有勇有谋之人,还是蹉跎了两月有余才寻到空隙穿越边界。
面对这一群突然闯入边界大喊自己是来投奔太子的人,韩破山是怀疑过他们真实意图的,因为他所见过的读书人,不说白白嫩嫩,也是清隽雅致,哪里会面黄肌瘦的和流民无异,只是当他搜肠刮肚将自己腹内学识完全耗尽之后,他又觉得这些人不像作伪。
秉持着虞煜当初所言的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处理,他一边将这群人看管起来,一边派人前往安远郡请来正在郡中主事的乔嘉麟,在他的协助考校之下,才确定了这群人真的识文断字,其中有几个还特别的出类拔萃,能和经过计枢特训之后的乔嘉麟说得有来有往,再加上他们虽是寒门出身,但也有自己的家族标志,此行之中就有两位是乔嘉麟叫得出姓氏的寒门望族,而且以二人在族中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成为明州马前卒的存在。
他就说明明殿下的纸张书册闻名天下,尤其受到了寒门士子的诸多赞誉,可前来的投奔的人却寥寥无几,原来是被明州偷偷扣留了。
“还望两位大人伸出援手,救百余士子于水火之中。”
见乔嘉麟已验明了他们的正身,前来求援的队伍领头者之一,也是乔嘉麟叫得出姓氏之一的寒门方氏之人,名曰方谨者,急忙向他们陈述了还有百余名士子仍滞留在明州境内等待救援的事情。
他是当今方氏的冢子,也是此次逃亡计划的制定者之一,方家经过数代沉淀,虽不能比拟门阀大族,但在寒门之中也颇有威望,前来投奔虞煜,就是想要在他的麾下占据一席之地,自然不会做出自己安全了就不管患难与共之人死活的事情。
“太不要脸了!我这就召集将士们,踏平他们那个劳什子矿山,给前来投奔殿下的有识之士们出口恶气。”
“且慢,如今各方都不太平,明晟算计锦州出了那样的大事,殿下势必会对上京有所动作,我们若是贸然出击的话,只怕会打乱他的布局。”
得知前来投奔殿下虞煜的人都被明州暗中扣留了,还在他们的折磨中损失了大半,韩破山的暴脾气自然忍不了,在听了方谨的求援之后就要抄家伙直接攻入明州救人,还是思及近日己方不算太平的乔嘉麟阻止了他。
“那就要眼睁睁看着百余名有识之士深陷明州见死不救吗?你们乔家和上京的明晟,怎么一个好东西都没有!”
经他提醒,韩破山也终于想起不久前才接到的临川急报,气得狠狠捶了一下桌子。
一个暗扣投奔殿下的人才做苦力,一个勾结锦州的世家杀傅泓,韩破山恨不得这两群人现在就在自己眼前,然后一边一拳直接给他们打成肉泥。
他们的司徒大人,就这样没了,虽然他对自己申斥多过夸奖,但韩破山一想起来还是忍不住想要落泪。
他都这么难过了,更不用想太子殿下是如何的心痛。
“……我怎么也不是好人了?乔檀作孽让我这个早已被扫地出门的侄子去扛?”
“你以前要是能耐一点,乔家会轮得到他做主吗?所以明州现在的局势,你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牛,你在娘胎里就能掌家。”
突然被连坐了的乔嘉麟满脸无语,而刚从明州逃亡而来的方谨等人这时也才知道这位考校他们学问的年轻官员,居然会是乔家人,不安的情绪迅速蔓延,待乔嘉麟怼完韩破山准备再细问他们其中的关节以寻救援之法时,才发现这群人正满脸警惕的看着他。
“不是吧你们,我乔嘉麟铁骨铮铮的太子麾下第一得用之人,你们居然把我和明州乔氏那些不要脸的人联系在一起,很伤人的好不好。”
乔嘉麟此刻也算体会到了虞煜在面对自己之时为什么总会莫名发笑的原因,原来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你要不要脸,还第一得用之人。”韩破山无语的制止了他的自吹自擂,笑着对明显不安的众人安抚道:“他这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呢,诸位兄弟,不必因他姓乔而担忧,这里由我做主,你们细细和我讲一下矿山周边的地势和守军情况,咱们找一个稳妥的法子将其余兄弟一起拯救出来。”
殊不知他这一笑在一众寒门士子眼里和狼姥姥也差不多,让他们险些都以为自己并没有抵达太子军的驻地,而是误入了乔家军的营地。
还是方谨见多识广,愣是从自己的脑海深处挖掘出了太子麾下确实有一位乔家出身的属臣这个事情,再结合对明州乔家的些微了解,迅速判定了乔嘉麟的身份,父死母寡,又在乱起之后一直跟随太子奔波在外,确实不会和现在的明州乔氏有太多的关联。
想通了这一点他的定了定神,又以眼神安抚了其他同行之人后,主动出列将自己所知的明州诸事一一道来。
“你们逃出矿山到现在已有两月有余了吗?”
听闻他详细讲述之后,韩破山和乔嘉麟忍不住对视一眼,他们逃亡的时间段正是姜泠斩杀金焕笃之时,那百余名士子在明州境内已滞留了两个多月,还会有生存的希望吗?
“他们并没有被抓住,带着他们逃亡的是明州的奚哲,能力远在我之上,若非他一力筹谋,我们根本就没有逃亡的机会,而且我们虽然日夜耗在边界处等待时机,但也没忘派人留意矿山周围的事情,我可以肯定,他们并没有被追兵抓走。”
“奚哲,这个人的名字我听过,如果是他的话,的确有能力带着这么些人躲避追兵,不过……”乔嘉麟忍了几次,也没能忍住自己想要口出恶言的冲动,“乔檀是疯了吗?扣留无依无靠的外地士子做苦力也就罢了,怎么连明州境内有头有脸的寒门士子也敢扣留,他不怕后院起火吗?”
身为外地士子的众人对他此言很是无语,但对此他们还有话讲。
“其实我们矿上被扣留的士子,就是以明州的居多,否则我们也不可能认出所在的方位。”
“……韩破山,你想出救人的法子了吗?”
乔嘉麟不知道一个人怎么能有种成这个样子,寒门的力量再小,扭成一股的时候也足以颠覆整个乔家,反正他在乔家除了母亲再无牵挂,也不想再多思乔檀等人的作死行为,一得势就如此猖狂,居然还想用联姻去从上京的明晟手中谋好处,也不看看自己的脑子够不够。
得趁早将母亲救出来,否则迟早要被他们牵连死。
“明州如今已完全落入乔家手中,内里虽然比以前同金焕登分庭抗礼之时松懈了不少,但边界四周的戒备却更为森严,无论是从我们这边还是随州之界,都无法悄无声息的潜入进去救人,要不速传急报请示殿下,让我们率先对明州发起进攻?”
韩破山想了又想,唯有直接攻入这一办法。
“但殿下志在上京,需通过武威关才能进入上京的明州此时只是鸡肋,于我方而言,连青江二州都比不上,更何况是如今重兵压境的乾州。”
“两位大人,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越听他二人对话越觉得心寒的众士子,原以为来到历州就能获得救援,却没有考虑还有这么多的因素在其中。
但他们能成为前来求援的先锋队,自然各个都是出类拔萃之人,也能听懂韩破山和乔嘉麟的言语非虚。
但若真要对患难与共之人见死不救,他们实难做到。
“这……”
韩破山和乔嘉麟尽皆无语。
“听闻殿下最礼贤下士爱惜人才,如今梧乾两州并没有到剑拔弩张之时,明州还在和上京商议大婚之事,所以此刻根本是不可能对乾州动武的,既如此,为什么不能出兵去救我们的人呢,他们就在距离此处不到百里之外的地方,只要夺下一个郡就行。”
“此时不同往日,殿下应该于近日内就会对上京宣战,守在这里不让明州趁虚而入才是我们的使命。”
“为什么?难道和你们之前提到的锦州有关?但锦州又有什么事情会让殿下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在自己弟弟大婚之时对他宣战呢?”
不止方谨不解,就连其他的士子也是满头雾水。
“你们无需知道此事,还是暂且休养生息,待我们传信殿下再做打算吧。”
傅泓身死之事自然不能告知他们。
乔嘉麟说完就让人带他们下去休息,可这群人就像犟牛一样一动不动,怜惜他们在明州受到的折辱和不想损害虞煜的名声,也不敢强行将他们拖拉下去,两方就这样僵持住了。
直到……
“将军,明州有敌将率军越过边界,说有逃奴逃窜到我方境内,要求让他们前来捉拿……”
一听这话方谨等人都面露惊恐,生怕韩破山和乔嘉麟为了一时的和平将他们交出去,但乔嘉麟却知道完了,他要准备去给虞煜写擅自出击的请罪书了。
果然,传令官尚未说完,桌案就在韩破山的一拳之下完全破碎,莽汉提起长刀就向外而去,半点不给他说话的时间。
“放他娘的狗屁,老子没有去找他们的麻烦,他还敢率军越界而来,传令全军,随我出击!”
“乔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看着韩破山怒发冲冠的离去,方谨也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办,能打想打的就跟着去冲锋,打不了打不动的要么下去休息,要么就和我去写文书。”
守军的指挥权完全在韩破山手里,乔嘉麟留在此地大多是处理各郡县的事情,所以韩破山下令出击他无权制止。
而且明州此刻挑衅,也不知报的何种心思。
只盼着此战能赢,否则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殿下呢,一想到虞煜知道他们贸然出击之后的脸色,乔嘉麟就觉得生无可恋。
看着才从明州传来的大捷军报,虞煜也很是纠结,虽然韩破山此举实属鲁莽,但凭借着那点人马连夺两郡的同时还救回了被明州扣押的人员,的确是大功一件,只是……
为难的看了一眼坐在下方同样冷着脸的姜泠和计枢,这两人今天可是听闻军报到来前来兴师问罪的。
因韩破山的贸然出击,让他们原本奇袭乾州的计划完全搁置了。
不过在姜泠从他手中抽过军报看了之后,倒是没有露出什么不悦的表情,而是将它又传到了计枢的手里。
看了一阵之后,虞煜居然从计枢脸上看到了欣慰的笑容。
“乔嘉麟的笔下功夫越来越好了,想是用不了多久,就能帮殿下掌管明州了。”
坑货徒弟终于出师的感觉,都冲淡了几分计枢心中的悲恸。
姜泠思索了一下,也说道。
“可传信随州的温启翔,让他同时带兵出击协助韩破山。”
“那姜大将军那里?”
“我亲自赶往前线,待我拿下明州之后,就与你一同围困上京。”
姜泠当机立断,说完就准备回屋收拾行囊,却被急急走下来的虞煜一把拉住。
“你就这么相信我可以夺下乾州吗?”
都说好了要并肩作战乾州的,怎么突然就要去明州了,虽然如果对上姜固的确非她不可,但又要分离还是让虞煜很是不舍。
“你和姜泽两人要是都拿不下乾州的话,活该你们被猪顶翻。”
“早知道不和你说了……”
看着姜泠毫不留恋扬长而去的背影,看着要笑不笑的计枢,虞煜郁闷的捂住了脸。
“殿下,你和小姜将军被猪顶翻是什么典故啊?不会是……”
记忆中突然出现许多年前锦州的一个傍晚,相约外出狩猎的虞煜和姜泽灰头土脸的回来,好像当晚的猎物,就是一窝活蹦乱跳的小野猪。
该不会是去掏猪窝一时不查阴沟翻船了吧,他就说怎么从那以后,他们殿下就不爱去狩猎了。
“没有,你记错了,明日我要率领大军赶赴乾州,你和谢恒就留在梧州坐镇后方。”
不想让人帮助回忆往事的虞煜迅速下达指令,要是他能快一步拿下上京,就能让姜泠身上的压力骤减。
第179章 第179章 战乾州球球发威,擒猛……
“表弟,你去打战怎么能不带我呢?”
从锦州带来的大军已在营地整装待发,而穿戴整齐的虞煜却被谢恒拦在府门难行寸步。
“带上你干嘛,让上京城中的谢府完蛋的快一点吗?谢大公子你现在可是闭门养伤的人,你往乾州军面前一站你看合理吗?”
眼看出征的时辰将至,虞煜也不和眼前谢恒纠缠,伸出手直接将他提溜到一旁。
可怜谢恒第一次亲眼看到自己表弟的武力值就是被他像提小孩一样提到了一边,整个人先是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要反驳。
“综上所述,你还是老实的给我守好大后方……”见谢恒还要说话,虞煜一个眼神,吕铎迅速出手捂住了他的嘴,“江州一直野心勃勃,也需要大将来抵御他们趁虚而入的,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说完,虞煜就飞身上马迅速绝尘而去,吕铎等甲士也急忙跟上,唯有被虞煜很有先见之明缴去战马的谢恒跑着追了几步发现追不到后,才有些崩溃的大喊道。
“江州范智杰一心只想当个州大王,哪里有向外扩张的心思啊,你把他弟弟宰了这么久他也没敢打上门来,留着我做什么,而且我还可以蒙面的!”
可惜此刻虞煜连背影都消失不见了,自然也不会给他回答。
倒是在一旁看够了戏的计枢走了过来,惹得仍在郁闷的谢恒瞪了他一眼之后,才神情冷酷的说道。
“谢大人,虽然殿下已随军运走了大部分粮食,但战事一起消耗必定剧增,以往够吃一个月的粮食说不定十天就没了,你还需对后续运往前线各地粮秣物资进行调拨和分配,所以有时间在这里高声扰民,不如回府去安排事务。”
“这不是你的事情吗?表弟只让我抵御江州啊?”
面对有可能的三方同时开战局势,谢恒就是个棒槌也知道粮秣调拨的事情有多愁人,关键他还很聪明。哪怕他们现在存粮颇多,也经不住多久三方同时作战的消耗,可谓每一粒豆子都要用到刀刃上,要他一个向来只会花钱不会省钱的纨绔子来掌管粮秣,他都害怕会把虞煜饿死。
“谢大人,您是殿下亲封的户部左侍郎,殿下的钱袋子就在你手中,怎么会是我的事情,而且你不也说了吗,江州没有威胁的,所以你还是快点回去好好干活吧,趁着秋收刚刚结束,多去各方调拨些粮秣才好。”
说完就计枢施施然离去,徒留工作量暴增的谢恒愣在原地。
京畿之外全是领土,京畿之内全是敌人,他能去哪里调拨?总不能悄摸送信去让他老爹开府库吧。
先不说库中粮食够前线部队吃几天,就是乾州战事一起,他们家身为重点被监视对象也没法往外运粮啊,而且根据他离开时老爹说过的安排,说不定表弟前脚对乾州开展进攻,他后脚就带着族人逃往雍州去试图说服姜固了,根本联系不上他的。
他倒是不担心自家人出不了上京,毕竟钱能通神,世人眼里太子和他们又不亲近,家里的钱足够为他们铺一条逃出上京的通天大道,更不要说他老爹为此事已经谋划多年,倒是雍州姜固突然莫测的态度,让他有点担心。
不过一想老爹比自己聪明不知多少倍,怎么也轮不到他来操心,又只得按捺下满心的不安,努力将心思放在当前首要的粮秣物资之上。
他得去找温小妹商量一下对策,要不是裴安翊向来只和虞煜单线联系他找不到,不然他怎么也要去信一封让他想想办法。
金焕笃的人头自然在上京引起了轩然大波,让姜泠的风头再次大盛,全天下的人都在讨论着这个能征善战的太子妃,只是不知为何明晟勾结戎狄的后续没有传出来,同样明晟也没有通过这个事情攻击虞煜的名声,这让他有点猜不透裴安翊是在上京做什么,可惜虞煜到离开都没满足他这个好奇心。
虞煜带着从锦州而来的大军悄然赶赴梧乾边界之上,双方都已厉兵秣马枕戈待旦,他一出现就听到对方战鼓擂得震天响,亏他还特意借着夜色靠近。
不过想想也是,韩破山都夺下明州的两郡之地了,要是乾州还不警醒,都不可能在此同他们对峙这么久,所以他虽然想要借着夜色悄然靠近,却也没有掩耳盗铃的心思包裹马蹄,只不过是到达的时间刚好是晚上罢了。
不过事儿是这么个事儿,面对快一年没见的姜泽还是该给他一个别开生面的见面礼。
“姜泽,不是让你暗中防御吗?怎么会对方出现如此之大的阵仗?”
“……殿下您去锦州的时候没吃乌金的蘑菇吧,怎么有点神志不清的样子,要不您先回营休息,让我来带兵对战一波?”
自从他姐姐杀了金焕笃接着又把他的人头悬挂在上京的宫墙之外后,听说把虞烁吓得到现在都合不上眼,从那时开始乾州就对他们严加戒备了,现在韩破山又不打招呼的直接对明州开战,还那么争气的在数天之内连夺两州,要不是他领兵调度还算顶级,只怕早就措手不及的被对方反推几里了。
对方酒囊饭袋虽多,但一个商承志就不是好相以的。
“商怀仁不是因为不满明晟对他的待遇而遭贬职了吗?怎么商承志还在为上京卖命呢,商怀仁难道没有偷偷递信给你以期合作吗?”
按照商怀仁的一贯风格,不该想法嘎了明晟,再独揽大权吗?
虽然这个目标是远大了点,但有数万大军和半个神将的商承志在手,再活动一下他们这边姜泽,里应外合之下还是有很大的胜算的。
“难道您会恕他不死再给予高官厚禄吗?”
“我会给他准备一副比较好的棺木。”
“所以他又不傻。”
看虞煜还有心思插科打诨,姜泽略略松了口气,自从傅泓的死讯传来之后,他就一直担心着虞煜,好在他没有和自己所想的那般沉溺痛苦无法自拔,要不然这接下来的战可就难打了。
不过最近倒是没怎么看到商承志,就连梧州并入乾州军的士卒,也多为明晟方的将领统御。
“明晟不会就这样放过他的,就像我不会放过明晟一样,无论如何,都只有死路一条。”
“殿下……”
看到眼中似乎有火在烧的虞煜,姜泽觉得还是让他先回后方休息比较好,反正这样规模的冲突,他一个人也足以应付。
“姜泽,你敢不敢和我拼一把,就在今夜将大军向前推进二十里。”
“敢啊,怎么不敢,殿下准备从哪面推进?”
听出他话中的战意,姜泽也放弃了劝他回去休息的打算,反正也劝不住,只要自己拖住商承志,其他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一路向北,直取上京,要是今年能在上京进行大祭,你姐姐就会欣慰被猪顶翻了的你不是孬种。”
“那就是还有不到两月的时间,虽然有些困难,但也不是不能一搏……等等!我姐姐怎么会知道我被野猪顶翻了的事情,而且我那还不是为了保护马失前蹄的你,你给臭不要脸的怎么能够全部推到我身上。”
姜泽听到虞煜有意在冬至之前夺下上京,原本凝神细思这个艰巨的目标是否存有可行性,却突然被猪支配记忆最深处的尴尬事。
要说他平生最后悔的两件事,莫过于当初踞牢关前没有拦住虞煜上前和听信他的引诱前往山林深处抓猪驯养,前者这人被一箭穿胸永远镌刻在他的败绩之上,后者这人看到看到麋鹿居然下不了手射杀,以至于在被麋鹿撞击惊马之后又被他们一直遍寻不到的野猪群冲撞,要不是他反应迅速和两人身手都十分不错的话,当晚众臣迎接到的就不是小猪崽了。
这么丢脸的事情怎么还和姐姐说啊,他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姜泽没有得到答案,因为虞煜在得到他的答复之后就率着早已列阵完备随时准备战斗的大军冲杀了出去,他这个原本的主将只是思索了片刻,就落在了最后面。
“等等我啊!”
看着在虞煜的指挥之下,己方大军如同黑色的洪流迅速涌向对面的军阵,身披重甲的铁骑兵挥舞着陌刀更是无坚不摧,轻骑兵游走两翼拉动弓弦,两军刚一相交,呐喊声、惨叫声以及金戈交碰声就汇成了一片,姜泽提着长枪一路策马追去,赶到最前方的时候正好被虞煜斩杀敌将的鲜血溅了一脸。
“殿下,你太过分了,哪有丢个难题给别人自己却偷摸抢功的。”
姜泽一边抱怨一边不甘示弱的横枪夺过两个直奔虞煜而来的敌将,缠斗没有多久就将他们斩落马下,正得意的准备和刚刚不讲武德率先出击的虞煜炫耀一下,却发现对方已经斩杀了三人之后手中还有个半残。
“您这是作弊!”
“我怎么又作弊了?”
虞煜顺手将手下半残的敌将斩杀之后,又接住了新一波冲杀而来的敌将。
“您的盔甲就是在作弊。”
看着所有人都向着一身银甲显眼异常的虞煜而来,姜泽算是知道了他当初给他们所有都打造玄甲的良苦用心了。
这么显眼的盔甲,真的是战场刷功劳的利器啊,都不用主动出击,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敌将前赴后继而来,就在他和虞煜对话之间,对方又眼不眨的斩杀了一名敌将。
五对二,这让他右将军的面子往哪放。
“以后我也要打一套亮闪闪的银甲!”
虽知不完全是盔甲的原因,但姜泽还是一边抢夺着虞煜手中的敌将一边“小声”的嘀咕道。
险些被他震聋耳朵的虞煜连头都没回,极度敷衍的说了一句。
“只要能按既定目标拿下上京,我现在就去信锦州给你打造一套金闪闪的都可以。”
“……金闪闪的还是算了吧。”
姜泽一想到那个画面就忍不住手抖了一下,他不是韩破山,欣赏不来那么张扬的色彩。
“你们两个混蛋,是半点都没有把小爷我放在眼里!”
熟悉的破罗嗓子在耳旁响起,姜泽顺着自己的长枪看去,发现它正架在商承志的长戟之上,对方也正满脸愤怒的看着他。
原来刚刚的手抖不是错觉啊,是遇到了真正旗鼓相当的人,不过有一些时日没见了,怎么感觉商承志瘦削了不少,看来在商怀仁被刻意针对的这段时间里,日子不太好过啊。
想想现在乾州之中的武将,姜泽都忍不住想为他叹口气。
每个人都出身大家且是明晟铁杆,和永亨帝一样将门第看得很重,以前需要笼络商怀仁的时候或许还会给他几分好脸色,现在商怀仁失势,黔首出身还是孤儿的商承志哪里还会入得这些人的法眼,冷嘲热讽必是少不了的。
他们虽然打仗拉胯,但架不住嘴巴厉害啊。
“小孩哥,你这日子看起来不太好过啊,要不要来我这边,保证顿顿管饱。”
对峙商承志的姜泽还没开口,同样发现他到来的虞煜却一剑将身前的敌将逼退,调转剑锋同样迎上了商承志。
是虏是杀,都不能再让这半拉神将继续为明晟卖命了,否则绝对会成为他们兵进上京的一大阻碍。
明晟手中不是没有猛将,但那些人虞煜都已研究的透透的,虽然难缠,但却远不及总会出其不意的商承志不可控。
“你才吃不饱呢,看戟!”
意外被虞煜言中事实的商承志恼羞成怒,弃了姜泽之后就一戟向虞煜直刺而来。
“不是吧,他们还真饿着你啊。”一边手中发力接下他的招式,一边一言难尽的看了一眼刚刚被他逼退又重新冲杀上来的敌将。
这个人他是认识的,男主父亲殷昌明的亲弟弟殷昌耀,在永亨帝时任乾州副都尉兼司隶一职,也是给男主启蒙的武师傅,虽称不上所向披靡,但领兵作战能力也是可圈可点,更是书中男主麾下一等一的实权人物,现在正任乾州大军的主帅。
这是看到他来按耐不住想要立功的心思了?
不过他和商承志同时上阵,只怕效果不太理想。
两人无论是在书中还是此刻看来,一眼就知道不对付,只是这么大的世家出身还让小孩哥饿肚子,实在有些不道德了。
“商承志,你不要乱说,我什么时候让你吃不饱了。”
被虞煜一眼看得有些羞臊的殷昌耀勃然大怒,只是他比起其他人来说虽然有点本事,但用枪的本领在姜泽面前完全不够看,枪锋都还没来到虞煜眼前,就被刚丢了对手的姜泽接了过去,两杆长枪碰撞之间,独属于铁器的声音响起。
“噫,你的枪也是精铁所制!那怎么还这么小气啊。”
对战商承志的虞煜听到动静,百忙之中还抽空嘲讽了一句,顿时感觉商承志的力量加大了许多。
“你这小孩哥真是不识好人心,我在帮你讨个公道你却加大力气打我,活该被饿,不过你要是能来我麾下的话,我可以不计前嫌,而且让你顿顿有肉吃到饱,怎么样,考虑一下吧?”
听闻此言的商承志忍不住大大咽了下口水,动静之大让在场的人都听得十分清楚,自从义父被召回上京之后,他的日子就越来越不好过了,不止原本佐餐的肉食变少了,就连每餐供应一桶的饭食都没了,他只能和寻常士卒一样吃大锅饭,但大锅饭汤汤水水又供应有限,对饭量极大的他如杯水车薪,时常半夜都被饿醒,要不是记挂义父的安危,他早收包袱走人了。
“就当是给你义父报仇吧。”
虞煜何等敏锐,一下子就从他的眼神中探得了不得了的消息,再加上此战之中一直看不到商怀仁的身影,他干脆模棱两可的诈了一句,想看看会不会有意外之喜,就算没有,商怀仁被明晟贬职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这话说得也没毛病。
但看到迅速紧张起来的两人,他就知道自己这一步棋走对了。
商怀仁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会让明晟在此刻不顾大局的要对他出手,看来之前不满待遇遭到贬职的说法,只怕只是对方刻意放出来迷惑他人的幌子。
总不会是要帮虞烁推翻明晟吧,那的确是有些不知死活了。
明晟此人要不是站在了对立面,虞煜还是十分佩服的,可惜现在夹杂了傅泓的死亡在其中,他们两人之间就只剩下你死我活这一条道了。
“商承志,不要听信他们的妖言惑众,明相何等磊落之人,怎会做出这种事情,快与我一同斩下虞煜的头颅,立下大功也好回去帮你父亲将功折罪。”
见商承志因虞煜一语而满脸怀疑的看向自己,已知商怀仁被明晟暗中处死的的殷昌耀急忙出言安抚。
“我父亲真的还活着吗?”
“自然。”
“那就全力杀了虞煜!”
面对商承志的质问,殷昌耀毫不心虚,反正都是无关紧要之人,只要能哄着他先杀了虞煜就行。
“傻小子,事情都如此明朗了你还甘愿被蒙在鼓中吗?再不投靠于我,到时候你只怕连尸体都收不了。”
商承志突然发起强攻,又有其他将士从旁骚扰,让虞煜还兼顾指挥之责的虞煜一时也有些力不从心了起来,好在殷昌耀一人无法禁锢住姜泽,又有吕铎及其他将士从旁援助,虞煜才有了调度指挥的空隙。
与他们斗将胶着情况的不同,在两万多名的重骑兵开路之下,他们的大军成功喜人,正朝着乾州境内不断推进。
可惜就是商承志油盐不进,一味咬牙发狠的攻击着他,巨力之下虞煜都觉双臂发麻,更不要说吕铎等力量及不上他的人,接了几戟之后就插不进他们之间的交战,只能在旁阻挠其他敌军趁机偷袭。
不过虞煜此项志在上京,自然不会除了冲锋之外就没有其他安排。
从锦州回来的时候,他将现有的震天雷全都运载了过来,一半分给姜泠带走,一半就随军来了此处,虽然乐炎打造的炮管炮架暂无用武之地,但他还有热气球这一空战利器在手。
算算拼杀到现在的时间,后方的空军小队应该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那是什么?”
“哟哟哟!球球方队!”
随着十余个巨大的球体出现在上方空中,双方的将士都不自觉的放缓了手中的攻击以便看清天上出现的是什么东西。
和乾州军惊恐不同的是,太子军这边就显得异常的兴奋,除了高声大喊球球方队这个让虞煜难以直视的名字之外,他隐约还听到了有人在吹流氓哨。
打仗呢,他们这是在干嘛!
“吕铎,下令鲲鹏战队攻击!”
“是!”
接到虞煜的指令之后,吕铎就迅速退到其他将士保卫的后方之中,从腰间拿出一个圆筒状的东西,对着没有热气球存在的空气点燃,一声尖锐的鸣叫之后,一朵小小的烟花绽放在了空中。
就在众人疑惑这是何物之时,上方的球体之中开始有火光出现,一个又一个点燃了的燃。烧。弹从上方投下,准确无误的全部进入了敌军后方的军阵之中。
此时的平原满是枯草,随着燃。烧。弹的坠入,烟雾缭绕间火势迎风而涨,虽然因空中人手不多没有形成燎原之势,但还是让敌军尚未进入两军交战之地的后方部队陷入短暂的混乱。
就连正在和虞煜等人交战的敌方将士,也被从天而降的攻击震惊到了,商承志略微走神之间,就被虞煜抓住机会反击,长剑直斩而去,直接让忙不迭躲避的他坠下马背,姜泽也趁此时横枪扫退了一众正和他缠斗之人,迅速策马跃到商承志落马之地,在他尚未起身之际就一枪抵住他的喉咙,其余敌将见状却未来救援,而是一窝蜂的涌向了虞煜身侧,想借着姜泽离开之际,将与商承志对战之后已经明显力竭的虞煜斩杀。
只是此时随着吕铎又一道烟花的发射,原本正在往下投掷燃。烧。弹鲲鹏战队迅速更换武器,接连向下方投掷了数十枚震天雷,尘烟四起中,巨大的霹雳声响彻整个战场,让除了在百濮跟随姜泠见过世面的将士之外所有人都陷入了惊恐之中,好在虞煜来前已让骑兵将马耳堵住,骑兵虽惊恐,却没有出现惊马之事,倒是刚刚把火扑灭的乾州军在这人都没被砸死一个巨大动静中陷入了更大的混乱。
就算迅速反应过来的殷昌耀喊破喉咙,也阻止不了大军的回撤之态,而虞煜却在此时下达了总攻的命令,从震天雷动静中回过味来的太子军精神抖擞,悍不畏死的向前冲杀而去,姜泽也趁此混乱之际,将坠马在地的商承志直接活擒了。
用随身的绳索捆绑之后还不放心,又将他一拳打晕之后方交给身旁的士卒让他们带回营中以铁索捆绑。
交待完此事之后就迅速追着带兵追击的虞煜而去,而圆满完成使命的鲲鹏战队也在此时缓缓从空中降落。
他们虽能在空中攻击,但却不能远程飞行,需收拾装备乘车前往下一个地点等待命令。
天空微微泛出鱼肚白的时候,虞煜和姜泽带着大军已追击到了乾州的上坳郡下,比虞煜定下的向前推进二十里的目标还要多出八十里。
但上坳郡三面环山,易守难攻,他们一路奔袭也人困马乏,在殷昌耀等人撤入郡中后,虞煜也下令暂停了追击,在离城二里的地方扎营休息,静待后方扫尾部队的到来。
只要能拿下上坳郡,乾州大半领土就在股掌之中了。
第180章 第180章 破乾州兵临上京
“他们这是准备攻城吗?”
尽管上坳郡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但安全撤入城中的殷昌耀并没有就此放松警惕,在匆匆布置好大军后续事宜之后,他就带着众将登上城墙,查看城下敌军情况。
看着太子军在离城墙两里开外的地方驻军扎营,有心急的战将忍不住出言叫道。
太子军的攻击手段太过让人匪夷所思,哪怕现在身处安全之地,他都尚未从天降惊雷的恐惧中恢复过来。
“慌什么,一夜追击百里,他们就是天兵降世也无法接着发动进攻的,何况他们的精锐部队都身着重甲,人疲马乏之中攻城乃是不智之举,虞煜能走到今日,不会不明白其中道理的。”
见因他的惊呼导致城墙上众将士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殷昌耀重重一拍身前的墙壁,厉声呵斥了他之后,又语带安抚的为众人分析了太子军如今的状况,只是安抚状态不佳,其余人虽没有像刚刚那名战将一样直接惊惧出声,但神情却一个比一个更为严峻。
战将尚且如此,其余士卒更不用多言。
自乱世以来,虞煜在中原之上本就多巫鬼传闻,就算当初遇水不灭的神火之说已被商怀仁揭破,但踞牢关两度引来神龙之风却是无人能解,连明相都对子暗暗称奇,如今又有了天降惊雷这一出,怎能不让士卒们肝胆俱裂。
想到登城之前无意一瞥中看到的恐惧神色,殷昌耀在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
若不是他在军中素有威望,惊雷之下又没有出现大规模的伤亡,不然昨夜能否安全撤回上坳都是问题。
做为乾州殷氏重点培养的人才,殷昌耀当然不会和寻常之人一样认为这是神祗手段,但他对此也十分好奇,虞煜到底是怎么获得这些惊雷一样的铁疙瘩的,又是怎么用一个大球就把人飞到了天上?
“殷帅,虞煜手段诡异莫测,现在又布重兵围在城墙之下,若他们围城不攻,我们该如何应对?”
斟酌了一番之后才出言相询的是宁州的杜铭,他原本是在宁州之上自立为王的,但宁州贫瘠不说,还和雍凉二州相接壤,让他时常担忧会被不知什么时候就打过来的姜固一锅端了,这才在明晟来信招揽之时欣然同意,只是接受招揽之后没过上安稳享福的日子,反而被明晟派来协助镇守乾州了。
“他要是一直围而不攻才好呢?我们后方有乾州和上京源源不断的供给,他背后都是贫瘠的边远之地,粮食储备远不及我方充足,等他粮秣耗尽之后,就是我们反攻之时,到时在场的诸位,都是王朝一等一的功臣。”
“殷帅此计大善。”
听了殷昌耀此言,众人原本惊惧不安的内心总算平定了一点,此法虽然耗时,但确实能到达一招制敌的效果,而且还不用他们去搏命,当即所有人都对殷昌耀此计赞誉有加。
殷昌耀见暂时安抚住了这些人,也略微松了口气,只是他虽以此安抚众人,却也知己方的粮食远没有自己所言的那般充裕,今年京畿之地又遭蝗灾,粮食大范围减产,有些地方甚至颗粒无收,但如若不能让这些人安心的话,此战至此他们就已经败了。
为今之计,还是尽快去信上京,问一问明相的主意。
上京城中,夜幕低垂,灯火辉煌的宫殿之中,有一年轻男子身披龙袍,眼神朦胧的看着宫娥们轻纱曼舞。
身前桌案之上的玉壶光转,有醉人的酒香从其中散出,和殿中的幽香混在一起,让整个大殿都满是让人迷醉的气息,男子不时端起杯盏一饮而尽,烈酒过喉,脸上的神色痛苦中又带着点解脱。
突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让正在饮酒的男子眉头一蹙,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自嘲的笑了笑,就不再理会殿外丝毫没规矩的动静。
“陛下,陛下,不好了!”
慌慌张张的内侍奔进殿来,吓得正在曼舞的宫娥们纷纷停住了动作,不知所措的站在大殿中央,面面相觑中满眼都是疑惑和惊恐。
然而男子却仿佛对眼前这一切视若无物,面色不改的将杯中之酒缓缓饮尽之后,才漫不经心的说道。
“说吧,朕怎么不好了,让你如此惊慌。”
“陛下,乾州传来急报,虞煜亲率大军进攻乾州,如今已突破边界防线兵临上坳郡下。”说完此事,内侍略微抬眼看了一眼神色莫测的男子,见他手中的酒杯停滞在了半空片刻,方才抬头一饮而尽,壮了壮胆子,又接着说道,“明州战况也极为严峻,乔家军节节败退,今日有使前来求援,说、说……”
说到这里,内侍的声音开始颤抖,豆大的汗珠也开始从额头渗出。
“说了什么?”
“若不派兵相援,乔氏女的车驾就无法行至上京了。”
内侍说完,将额头直接贴在了大殿冰冷的地板之上。
然而预料中的打骂却没有来临,在一声杯盏落桌的清脆声后,他听到上方之人轻笑了起来。
“我的好哥哥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只是不知这天下,最终鹿死谁手。”
内侍听着原本的轻笑逐渐转变为凄厉的大笑,满心惊恐的更是不敢将头抬起半分,宫娥们也颤颤巍巍的趴跪在大殿之中,苍白的脸上没有了刚刚的巧笑嫣然。
“你们怎么都在抖啊,是不是也觉得我的项上人头就要被他砍掉了,你们是这么看不起我们的明相的吗?啊!说话啊!”
近乎癫狂的人将身前的桌案用手掀翻,其上的杯盏果盘顺着阶梯滚落下来,吓得跪在殿中的宫娥跪趴着躲避,拼命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丝毫声响,但满是惊惧的眼中已有泪珠滚落。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见虞烁起身,一把拿下挂在一旁的长剑,踉踉跄跄的向下走来,一直忍着不敢出声的众人终于崩溃了,不断磕头祈求饶命。
“你是不是也这样觉得?”
拖着剑来到一个正在不停磕头的宫娥身前,虞烁缓缓蹲下,伸手捏住宫娥的下颌,强制性的让她看向自己,见他双目赤红,神色疯癫,抖个不停地她无法言语,只能流着泪不停地摇头,有血从额上的伤口处渗出,流入眼中让眼前变得一片通红。
虞烁松开钳着她下颌的手,又抚上了她正流血的额头,指头狠狠挖开伤口的时候,宫娥疼得跌倒在地不断翻滚,惨叫声吓得其他人震悚不停,然而虞烁却依旧像是毫无知觉的用手在她的额头之上狠力挖戳,直到从中涌出的鲜血将自己的手掌完全染红。
才丢开她将通红的手放在眼前看了又看。
“你们说,朕的血,是不是也会这样的殷红。”
面对他的癫狂发言,跪地的人自是不敢答话,只盼望着他疯过之后能放过他们,然而他们迎来的却只有锋锐的剑锋。
明晟一进殿中,就被其中浓烈的血腥味熏得皱了皱眉,让人把满殿横七竖八的尸体拖下去后,他就冷着脸看向抱着剑坐在台阶上的虞煜。
“奴婢们不好,让人拖下去就行,陛下是快成亲的人了,怎能沾染这一身的血腥味。”
“丞相知道的不是该比我更多吗?明州都要落入虞煜之手了,我哪里还需要去成亲啊。”
听闻明晟此言,虞烁斜眼看了他一眼之后就嗤笑出声。
“而今乾州战况也十分不利,虞煜此战来势汹汹,不知道丞相所要谋划的东西,最终能否得偿所愿。”
“乔氏女身份卑贱,与陛下并非良配,日前有西夷国国王递来国书,他有一女美貌倾城,温柔贤淑,有意与大雍结秦晋之好,我看他心意诚恳,已替陛下应下了此事。”
“丞相这是又把我卖了个好价钱啊,可惜我大雍历代帝王,从不娶纳蛮夷妃子,丞相还是回绝了好,不然这天下悠悠众人之口,只怕要堵不住了。”
听到自己的皇后从庶出的乔氏女变成了蛮夷之国的公主,虞烁只觉得十分可笑,明晟这是已经做好守不住上京就向西夷撤退的打算了,难怪此前花那么大代价去招揽了渝宁二州。
他那个废物哥哥,不知不觉已成长得这么可怕了吗?
“陛下,今时不同往日,再高傲的皇室,也得看清局势才有继续活下去的可能,不是吗?”
没想到平时乖得和猫一样的虞烁也会露出獠牙,明晟暗叹自己还是低估了商怀仁,虽然已将此人绞杀,但到底留下了后患,让傀儡的心中居然萌生出了想要自己做主的念头。
“我活不下去,丞相就一定能活下去吗?我是你的傀儡,你又何尝不是权力的傀儡,傅泓死了,虞煜绝对不会与你善罢甘休的。”看着明晟的神色瞬间阴冷,虞烁觉得自己的心情好极了,“想必雍州的姜固又拒绝了你的拉拢了吧,但他却让逃走的谢氏一族进入了雍州保护范围,西夷虽是逃难的好地方,但丞相啊,你有机会到达吗?”
“来人,陛下醉了,扶他下去歇息,务必悉心照料。”
随着明晟的一声令下,原本肃立在殿外一动不动的侍卫迅速进殿,一边一个就将虞烁架在中间强行“扶”了下去,握在他手中的长剑也被随意弃置在了地上,白色的剑刃上染着血迹,明晟认出了这是永亨帝当年最喜欢的一柄铁剑,俯身将其捡起随意挽了一个剑花,看其上的鲜血飞溅四散,一直因隐忍而平静的内心,再一次涌起了滔天的杀意。
飞球载人,天降惊雷。
傅泓啊傅泓,你倒是给我留了一个大难题。
乾州,上坳郡。
下方传来的肉香实在太过诱人,让驻守其上的士卒鼻翼翁动间忍不住小声讨论。
“殷帅不是说他们的粮草很快就会耗空吗?但我怎么看着他们随着大军的完全汇拢,伙食越来越好啊,每天宰豚杀鸡的,总少不了一口肉食。”
“就是,天天这么闻着味儿,我都馋得口水直流,咱们什么时候也能吃上肉啊。”
“听说今天会有上京的运粮车来,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改善伙食了,每天不是豆粥就是麦粥,我喝一肚子水都没点饱意。”
说到这,士卒又伸头看了看下方正在炙烤的豚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虽说豚肉是贱肉,但那是大人物们的讲究,他们只要能喝上一口肉汤,就是老鼠肉也不介意的。
不过太子军这豚肉和他往常吃的不太一样,肉香浓郁之中半点不闻豚肉的腥臊之味,要是让他也吃上一口就好了。
“别想,就是有肉也不够将军们分,我们这种人,还是想点干饭来得实际。”
“听说了吗?明州已经连失三郡了。”
“那岂不是只有两郡之地就要完全被人打到武威关下?那上京可怎么办?”
“武威关向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哪里是可以攻破的所在,只要咱们乾州不破,上京就不会有问题,不过明州乔家倒是危险了。”
“乔家不是正和咱们陛下议亲吗,怎么没有派兵前往救援啊?”
“你这话说的,好像上京做主的人是陛下一样。”
听着士卒们越说越没有规矩,城墙上的守将重重咳嗽了一声,提醒他们慎言。
就在士卒们听令收声之后没多久,殷昌耀就带着一众战将登上了城墙,刚刚有人报他,对面太子军中来了一批特别高大的攻城器械,与他们现在所用的格外与众不同,他闻讯之后就赶来查看。
如今明州已没有了指望,乾州是上京最后的屏障,战局至此,一点疏忽都不能出现,否则多年筹谋一朝东流。
“那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如此高大?”
一登上城墙,众人就将矗立在对面营地之中的高大器械看得一清二楚,器械高大还要胜于他们的城墙,外蔽皮革,让人看不清内里是为何物,但观其高度,就已经能猜到它的用途,让乾州一众将士都忍不住忧心忡忡。
他们还奇怪虞煜怎么在城下扎营之后就按兵不动,每天不是杀鸡就是宰豚的诱惑他们的士卒,原来是在等着此物的到达。
“若阻拦不住此物让它来到城下,只怕城墙危矣。”
比城墙还高的巨大车楼让乾州众将胆战心惊,也让刚刚得知商怀仁确切死讯后宣誓效忠被放出来饱餐一顿的商承志满脸惊奇。
“这东西是可以载人的吗?”
“自然可以,此为吕工车,是殿下从古书中得来的制造方式,可以用它直接攀越城墙,与敌军交战①”
见他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陪着他四处溜达的常勇忍不住大大翻了一个白眼,安远郡的仇他还记着呢,要不是这小子看到裴安翊的信件之后就迅速投降了,他高低要请他吃一顿辣椒水鞭子。
“那上坳郡的有利地形,岂不是瞬间就被瓦解了。”
商承志越看越心惊,最近在虞煜军中他已受到了不少震惊,但都没有眼前这个巨物来得震撼。
想起以前商怀仁总是一心想要攻下虞煜手中的州郡,心中满是无力,哪怕是他,也无法从这么多匪夷所思的武器之中寻求百分百的胜利,更何况虞煜和姜泽两人,都有着丝毫不逊色于己的武力和作战指挥能力,依照梧州之前的力量,想要打败虞煜实乃无稽之谈。
梧州军面对虞煜毫无优势,乾州军自然也好不了多少,哪怕他们的装备更为精良,但虞煜的军队,也是一支几乎全员都用上了铁器的军队,步卒们所着的纸甲虽然不如铜甲来得坚韧,但在全铁甲重骑兵的掩护之下,又有这么多武器从旁协助,他们正面受到的冲击要小上许多,而且纸甲的防御力,也不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好在他现在投降了虞煜,要是仍身处乾州军中,不知该怎样头疼了。
参军至今,除了当初在安远郡外欺负常勇之外,他就没有打过这么顺的战局,不过想想自己的所有战役不是在和虞煜打,就是在和姜泽打,要不就是被两人混合双打,他也就释然了。
人家一加一大于二,哪像他带着一群酒囊饭袋不听招呼,一加一堆的结果是远低于一的。
算了算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反正现在军中有虞煜和姜泽做主,他只要负责按战术出战就行,其他时候以前乱想还不如多吃点肉,把在乾州军中饿瘦了的体格补回来。
话说这里的豚肉可真是好吃啊。
“豚肉熟了没有啊?”
“你不是刚刚才吃了半扇烤豚和三只烤鸡的吗?又吃?”
警惕的看着商承志随意溜达了一下,又溜达回到烤肉的架子之前,口水滴答的样子让同样等待烤肉的常勇大惊失色。
“没吃饱啊,殿下说会让我每顿吃饱的,我还在长身体你可不能克扣,不然我现在就去抱着他的腿哭,保证对面城墙之上都能听到你们的笑话。”
“……吃吃吃,没说不让你吃。”
看着对方一个足有自己两人宽的体型,又看看他稚气未脱的小孩脸,常勇沉默了片刻之后选择妥协,反正他们现在也不缺他这一大口吃的,就还是别让他去丢脸了。
殿下和右将军正专注于战术的制定,哪里能让他去打岔,不就一只豚吗,大不了将自己的份儿也让给他。
“那我就拿走了。”
“等等,还没全熟呢!”
“生的我也能吃。”
看着商承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眼前正在架子上炙烤的整猪端走,常勇觉得他们都错怪殷昌耀了,这种食量的确不是贫困的乾州军可以供给的。
永亨十年十一月十一日,在围困了上坳郡将近一月之后,虞煜选择了一个黄道吉日之后就再次下达了全面进攻的命令。
在吕工车的“轰隆”前进声中,上坳郡的城墙形同虚设,在战车与城墙刚刚相交之时,搭载在车中的重甲士卒迅速持刃跳跃到了城墙之上,与敌军贴身肉搏。
而身着轻甲的士卒在他们上城之后,就迅速沿着车内的楼梯攀爬,按原定计划掌控了车上机弩毒矢,借着车身皮革的防御对城墙上的敌军发动箭雨攻击。
因吕工车的出色发挥,整个夺城战斗持续了不过一个时辰,抵御不住猛烈攻击的乾州军撤出城墙准备进行巷战抵抗。
可惜他们遇到了誓要前往上京给义父报仇的商承志,一骑绝尘冲锋在最前方的他,手中长戟舞得虎虎生威,一言不发的就将所有凑上来骂他临阵投敌的人打得脑花四溅,虞煜和姜泽紧随其后只能从他手中接过几个漏网之鱼。
在这样的猛打猛攻之下,整个乾州军一败涂地,除了主帅殷昌耀带着一部分将士逃亡而去,其余将士非死即降。
夺下了上坳郡的虞煜并没有就此停歇,已经休养生息了一个月的大军也继续活动,他们在虞煜的带领之下,如猛兽出笼般循着败军的踪迹追击而去,沿途且追且战,于半个月后抵达了上京城下,也终将一路逃窜的殷昌耀斩于马下。
看着虞煜宣布自己夺得主将头颅的得意嘴脸,慢了一步的姜泽和商承志都忍不住咬了一下后槽牙。
“殿下,你是主君,要这斩帅之功做什么?”
到底是商承志年轻气盛,藏不住心思的直接出言怼道。
本以为虞煜会因此有点小小的愧疚,却见他十分开心的将人头悬挂于自己的马鞍之上,一脸嘚瑟的说道。
“你们这种单身狗,懂什么啊?”
“他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抢人头慢了一步,我怎么就成狗了?”
一脸懵懂的看着虞煜离去的背影片刻之后,商承志悉心向身旁的姜泽求教。
“我姐姐日前刚刚斩首了明州的乔檀,如今正在幽州对战姜固呢,几月以前,她还斩首过戎狄的大汗金焕笃,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经过这些时日的并肩作战,哪怕捂住耳朵也躲不开虞煜见缝插针的秀恩爱言语,姜泽已从最初的震惊到现在的麻木,十分不甘愿的接受了虞煜成为他真正姐夫的这个事实。
还真是有点不爽呢,自己那么好的姐姐。
“你姐姐不就是太子妃吗?她怎么又去了幽州……”商承志还是听得云里雾里的,这和他是不是狗有什么关系,但挠着挠着脑袋,他突然灵光乍现,“姜固不是你们的父亲吗?你姐姐怎么去和他打了。”
“唉,这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这有什么好一言难尽的?”
“主要我也不知道老头子抽哪门子的疯。”
永亨十年大雪刚过,离开了上京长达六年之久的太子带重兵围于上京城下,以剑锋叩门喝令明晟释放被他挟制用于谋夺大雍江山的晋王虞烁。
全天下的目光于此时都聚焦在了上京之上,等待着鹿死鼎残的最终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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