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究极闷骚
乌木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天地还是混沌一片之时, 自己还是一只小乌鸦之时,遇到薛长仪的场景。
那时候的薛长仪,惊若天人, 美得神圣, 任谁也看不出他是一块石头。
在梦境中,一切都是那么梦幻,乌木紧紧将薛长仪搂在怀中,亲吻他呜咽的唇角, 泪水濛濛的双眼,无休止的掠夺。
乌木睁开眼睛,有一瞬的卡壳。
这里是……自己家?
他的记忆片段,还停留在昨日学宫聚会的时候。乌木给薛长仪挡了几杯酒, 思绪开始模糊, 变得缓慢, 然后……然后开始做梦, 是个美梦, 梦里什么都有。
乌木转动眼目, 他看到了薛长仪。而这个薛长仪, 在梦中才会出现。
因为薛长仪躺在乌木的身边,他们枕着同一个枕头, 盖着同一张被子,薛长仪裸露出来的肩膀与脖颈,光洁而细腻,白皙的皮肤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旖旎红痕,将暧昧的气氛拉满。
乌木的目光,顺着薛长仪纤长的脖颈往下滑,伸手掀开被子, 薛长仪竟没有穿衣服,甚至柔软的四肢还与他交缠在一起,如此缠绵,如此暧昧。
乌木的脑海钝疼,伴随着宿醉的浑噩,怎么回事?
薛长仪在自己的床上?还如此衣衫不整,憔悴困倦,难道……
“是梦?我还没醒。”乌木板着脸,一脸严肃,总结出了最合理的答案。
原来是梦?乌木放松下来。反正是梦,他干脆伸手将薛长仪肆无忌惮的搂在怀中,感受着薛长仪细腻温柔的肌肤,二人的皮肤磨蹭,引发出涟漪般的颤栗之感。
“唔……”薛长仪发出浅浅的低哼声,似乎被打扰了休息,勉强睁开疲惫的双眼,略微有些不满,带着浓浓的起床气与乌木对视。
乌木保持着搂着薛长仪的亲密举止,毕竟在他看来这一些都是美梦,薛长仪慵懒的瞪了自己一眼,那眼神软绵绵的,还带着一丝丝的埋怨与责怪,把平日里冷冰冰的乌木竟给看得十分酸爽。
乌木将人往怀里抱了抱,变本加厉的亲了亲薛长仪的嘴唇,沙哑的微笑:“宝宝醒了,昨晚……还满意吗?”
薛长仪:“……”
闷骚之气狠狠的拍打在薛长仪的脸上。
“宝宝,怎么不说话?”乌木还沉浸在自己的好梦之中,不吝啬的笑了一声:“难道是老公太厉害了?”
薛长仪:“……”
应该让第一督察司都看看他们司长的真实嘴脸……
“宝宝,”乌木还在自说自话:“你脸红了?真好看。”
对,脸红了,但不是害羞的,是被气的。
乌木的眼神痴迷,带着一股浓浓的沉醉,和醉酒似的眼神一模一样,却更加深沉,缓缓的靠近过来,吻住了薛长仪的嘴唇。
“唔?”薛长仪一愣,一时忘了挣扎,实在没想到已经是大白天的,乌木的酒劲还没散去。
乌木加深了亲吻,不顾薛长仪的推拒,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神越来越凶狠,嘭一声将薛长仪按在凌乱的被子上,汗水顺着额角滚落下来,沉声说:“我忍不住了。”
薛长仪瞪大眼睛,陡然发出“啊”的一声惊呼,犹如濒死的白天鹅,狠狠打直白皙的脖颈,一股脆弱之感扑面而来。乌木听到他的痛呼,猛地醒过来,二人长时间触碰的地方,薛长仪的手臂上,赫然红肿了一圈,仿佛被烙铁烫伤的痕迹。
乌木快速松开手,先是蹙眉,又是眯眼,眼眸转动,上下扫视着薛长仪,低声自语:“这不是梦?”
薛长仪昨日用了摄魂术,体力消耗量巨大,因此被乌木钻了空子,平日里太阳强烈的光辉,反而显得那么柔和,令薛长仪贪婪而渴望,经过一夜的“摄取”,薛长仪的体力早就被填满,变得充盈,此时薛长仪若是再与乌木接触,必然会被“烫伤”。
乌木震惊的盯着薛长仪,重复说:“不是做梦?”
薛长仪看了一眼被烫伤的手臂,只是轻伤,他并没有当一回事儿,身体的酸疼比烫伤更加磨人,他艰难的坐起身来,疼痛的低低抽了一口冷气,拿过自己的黑色长衫披在肩膀上。
长衫的扣子被拽掉了几颗,即使系上扣子,也变得松松垮垮,薛长仪又勾起自己的裤子,很好,裤子已经完全报废了,根本不能穿。松松垮垮的黑色长衫,被撕扯成了高开叉,下面则是光着两条又长又直的白腿,看起来……很不正经。
“咳……”乌木终于开口了,艰涩的说:“你怎么在我家里?”
薛长仪平静的看了一眼乌木,相对比乌木的震惊,薛长仪身为另外一个当事人,则是镇定许多,他走到沙发上坐下来,特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破破烂烂”的长衫,好歹盖住大腿。
“乌部长昨日喝醉了,不记得了吗?”
乌木眼睛转动,证明他在思考。的确,乌木的思绪停留在学宫聚会之上,可是后来的事情他全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做了一个美梦。
在梦中,乌木和薛长仪抵死缠绵,薛长仪粘人又乖顺,热情如火。
难道……
乌木的眼神一顿,那些都不是梦?不是自己经常做的美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自己与薛长仪,发生了关系?
还是酒后。
“我们……”乌木还抱有一丝丝的侥幸,如果这一切都不是梦,那些等身抱枕,那些立牌吧唧,那些棉花娃娃痛包,还有那些同人画本和同人小说,岂不是都被薛长仪发现了?
乌木刚才还抱着薛长仪喊“宝宝”,自称“老公”。
乌木已然不敢继续往下想,实在没有勇气……
薛长仪平静的点点头:“正如乌部长所想。”
薛长仪环视四周,挑眉说:“原来乌部长的家,是这样的?”
乌木手足无措的站在沙发跟前,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学生,低沉的说:“对不起。”
“哦?”薛长仪微笑:“乌部长觉得对不起就足够了?”
乌木喉结滚动:“你要打要罚都可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吗?”
乌木立刻说:“真的。”
薛长仪满意的点点头,他早已布下了一张大网,就等着这只小乌鸦落网。
薛长仪收敛了笑意,严肃的说:“我要知道当年第二殿主,到底因为什么罪名被打下欲忘台,永受轮回之苦……只要你把真相告诉我,昨夜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我们可以两讫。”
乌木垂在身侧的手掌微微攥拳,仿佛在自语:“没发生过……”
他停顿了片刻,也就两三秒,抬起头来,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我可以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你,可是我所知道的,正如你所知道的。”
“什么意思?”薛长仪没有注意乌木嗓音的酸涩与沙哑,皱眉说:“你们督察司想要跟我玩文字游戏吗?”
乌木平静的说:“我没有骗你,不信跟我来。”
薛长仪立刻站起身来,他刚才坐着还算好,一站起来又露出两条白皙笔直的长腿,腿根的地方甚至若隐若现着红艳艳的齿痕。
乌木将一件家居服拿过来,披在薛长仪身上,类似于长款睡袍,将薛长仪从头兜到尾,遮住了那若隐若现的大腿。
“别着凉。”乌木说。
乌木推开卧室门,走进隔壁的书房,打开书房中的笔记本电脑,在薛长仪的眼皮底下输入开机密码——1014。
果然,也是薛长仪的生日。
相对比书房里挂满了薛长仪的照片,书桌上摆满了薛长仪手办,开机密码似乎已经变得小小不言,平平无奇了。
一闪,电脑进入桌面状态,毫无意外——桌面壁纸也是薛长仪!
薛长仪看着满屋子的“薛长仪”,那种后背发麻的感觉又窜了起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昨夜被乌木咬的火辣辣,还带着酥麻的余韵。
乌木打开督察司的办公软件,输入案件的编号。
“你自己看吧。”
薛长仪顾不得身子的酸软,脖颈的刺痛,立刻抢过鼠标点击档案。
姓名:厉寒
级别:第二殿阎王
档案编号:无
“为什么是‘无’?”薛长仪指着档案。
乌木说:“我说过,我说知道的,正是你所知道的,二殿主的档案是绝密,即使是我也没有权利调阅。”
“不可能……”薛长仪笃定的说:“二哥是被你亲手打下欲忘台的,他的案子也是你亲自纠察的,他到底犯了什么事情,难道你不清楚?”
乌木摇头:“我不清楚。这件案子,是前督察司司长转手给我的,我接收的时候,司长只是让我去抓人,二殿主当时并没有任何反抗,甚至在审讯的过程中,供认不讳,很简单的便认罪了,是自愿被打下欲忘台的。”
“你说谎。”薛长仪的呼吸变得急促:“犯了什么罪都说不清楚,二哥为何要认罪?”
乌木凝视着薛长仪,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丝平静的浓烈,沙哑的开口:“你昨晚用了摄魂术,你知道的,我对你不会说谎。”
薛长仪陷入了沉默,是啊,乌木喜欢自己,可以说喜欢的不可自拔,他又怎么会骗自己呢?
薛长仪单薄的身子一歪,不知道是因为打击,还是因为酸软,险些跌在地上。
“薛长仪!”乌木一把搂住他的腰身,将人扶起来,急切的问:“你没事吧?快坐下来。”
被乌木搂着坐下来,薛长仪并没有反抗,甚至眼神有些空洞,身子微不可见的发抖,乌木这才发现,虽然是隔着衣服的触碰,但身为金乌的能量巨大,薛长仪的皮肤再次被烫红,可这一次薛长仪根本没有开口,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乌木立刻松开薛长仪,保持安全的距离,双手攥拳,平滑的指甲掐住自己的掌心。
“你就……这么在意二殿主吗?”
薛长仪终于有了反应,缓缓的抬起头来:“自然,他是我的兄长,是我的亲人。”
十殿阎王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早已亲如手足,当年二殿主厉寒被打下欲忘台,显然内有巨大隐情,这已然成为了薛长仪的心结,必须亲手解开。
乌木点点头:“知道了。”
薛长仪狐疑的看向乌木。
乌木再次开口:“我虽然没有权限调阅当时的档案,但我可以帮你查一查。”
“真的?”薛长仪站起身来,略微有些激动,去抓乌木的手。
这甚至是第一次,薛长仪想要主动触碰乌木。
乌木警惕的后撤了半步,拉开与薛长仪的距离,眼神不自然的波动:“小心,你会受伤。”
又点点头:“我说过了,我不会骗你。”
薛长仪露出一抹庆幸的笑容:“多谢你。”
乌木本该感觉到开心,自己暗恋的人,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说谢谢,这是值得开心一整天的事情,可是乌木又开心不起来,他在吃醋,吃二殿主厉寒的醋,心中的酸涩莫名发酵。
乌木沉默了片刻,又说:“二殿主在欲忘台下轮回,我可以偷偷带你去看他。”
薛长仪的眼神有些不敢置信,狐疑的说:“乌部长你愿意带我去看二哥?”
乌木笑了一声,但他的笑声有些酸涩,只有聊起二殿主的时候,薛长仪才会对自己表达出前所未有的“热情”,让乌木又开心,又失落。
乌木说:“过节不只是学宫放假,欲忘台也有几天假期,这期间值班很松懈,我可以带你去看二殿主。”
果然,薛长仪的眼神明亮起来,充满了希冀,充斥着跃跃欲试的活力。
“好!我要去,”薛长仪问:“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先别着急,”乌木说:“你回去……先休息一下。”
乌木努力措辞,毕竟昨夜他们刚发生了关系,乌木以为是做梦,根本没有任何克制,而薛长仪被金乌的力量吸引,又青涩又热情,别看薛长仪现在面容镇定,但还是被乌木发现了,他的腰肢一直在微微打颤,显然酸软的厉害。
薛长仪有些遗憾,但还是说:“那我先回去,晚些来找你。”
*
“二哥!二哥……”
董阑惊叫了两声,猛地睁开双眼,他伸手乱抓,白皙的手掌还保持着在空中乱抓的动作。
“殿主,您醒了?”鬼差听到董阑的喊声,立刻上前查看。
董阑扶着钝疼的额头坐起身来,左右看了看,这里是第七殿?他明明记得昨夜醉酒之后看到了二哥,还有那真实的抚摸。
可是一睁眼,仿若梦境一般。
“殿主,”鬼差说:“您又思念二殿主了?二殿主已经……唉——”
鬼差浓浓的叹气。
董阑追问:“你们有没有看到二殿主?”
鬼差又是叹气,摇头说:“殿主您千万不要太过思念二殿主了,如今二殿主在欲忘台下,又怎么可能返回呢?”
董阑不信:“那昨夜,本座是如何回来的?”
鬼差回答:“殿主醉得不省人事,倒在殿外睡着了,是属下们将殿主带回来的。”
“难道……”董阑低声自言自语:“真的是做梦吗?”
“殿主!殿主!”一个鬼差匆忙入内:“薛殿主来了!”
董阑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服,拍了拍脸颊,说:“把十殿主请进来吧。”
“是。”
薛长仪匆忙入内,董阑又恢复了一脸欢笑,扑过去说:“小十!一大早就来找哥哥,是不是想哥哥啦?”
“嘶……”薛长仪被他一扑,腰酸的厉害,险些跌在地上。
“怎么了小十?”董阑紧张:“你受伤了?”
“诶?!”他明显看到了什么,指着薛长仪的脖颈说:“这是什么?怎么红红的?”
自然是吻痕!薛长仪用手掌捂住,搪塞说:“没什么……对了老七,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董阑奇怪:“什么事情呀,一大早就来了。”
薛长仪的脸上带着一抹庆幸的笑容:“乌部长答应,偷偷带我下欲忘台看望二哥。”
“什么?!”董阑震惊的瞪大眼睛,嗓音不由自主的拔高。
薛长仪挑眉:“怎么,高兴傻了?”
董阑震惊得一时反应不过来,眼眸干涩的转动,过了好半天才说:“小十!你、你不能去!”
“为何?”薛长仪奇怪:“难道老七你不想见到二哥?目前我们虽无法帮他翻案,但至少可以去看看他。”
“可、可、可是……”董阑变成了结巴,着急的措辞:“那可是欲忘台啊,稍有差池,你就回不来了!还有,二哥他都被打下欲忘台了,饮过孟婆汤,忘记了前尘往事,必然不记得你的!”
薛长仪说:“孟婆汤也并非对任何人都有效。”
至少薛长仪便见过好几个,饮过孟婆汤,还是没能忘记前尘往事之人,例如——成蟜。
薛长仪微微蹙眉:“老七,你好像……不想让我去看望二哥?”
“怎么、怎么会呢?”董阑又开始结巴:“我只是……只是……那个乌木,他可是督察司的人,和咱们十殿向来不和,势同水火,他怎么会好心的带你下欲忘台去看望二哥呢?小十,你可别被乌木骗了!”
薛长仪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说:“你不必担心,我算是握住了乌部长的把柄,他应该不会骗我。”
“你怎么如此不听话!”董阑急得跺脚:“万一……我说万一,有人告密呢?私自下欲忘台,那可是大罪!实在太危险了!”
薛长仪面容平静,笃定的说:“即使危险,我也要试一试。”
*
薛长仪回去洗漱,休息了一整日,等到了深夜,便离开第十殿与乌木汇合。
夜色浓郁,地府的夜色更加深沉。
乌木站在一片荒凉之中,他手中拿着手机,低头正在查看什么。不知是不是被薛长仪发现了秘密,所以乌木干脆破罐子破摔,他的手机上挂着一只Q版薛长仪的棉花娃娃挂链。
“乌部长。”薛长仪走过去。
乌木很自然的将手机收起来,棉花娃娃的挂链太鼓,塞不到口袋里,因此垂在西裤口袋的外面,一晃一晃的。
薛长仪:“……”
乌木的表情像平日里一样冷淡,不知情的人谁能看出来,其实乌木是个究极闷骚呢?
乌木简短的说:“走吧。”
薛长仪谨慎的问:“咱们这样去欲忘台,不会被发现吗?”
“放心,”乌木回答:“我已经打听过了,今晚欲忘台值班的人,是督察司考核不合格,被调岗的人,他值班的时候并不用心。”
“到了。”乌木压低声音,对薛长仪招招手。
果然,欲忘台的“值班室”里根本没人,隔壁却传来打牌的声音,看来是几个部门的值班人在一起偷懒。毕竟今日是过节,一向也没什么值班工作。
乌木带着薛长仪熟门熟路的进入欲忘台,二人站定在宽阔的台子上,乌木按下了几个按钮。
唰!
欲忘台被白光包围,薛长仪感觉眼前一花,下一刻四周的场景快速转变。
“唔……”薛长仪哼了一声,他的身子还没有恢复,动作稍微大一些,或者强烈的震颤,都会令他酸涩难当。
“没事吧?”乌木出声询问,但并不敢触碰他。
薛长仪将难以启齿的呻*吟吞下肚子里,咬住下嘴唇,摇了摇头。
昨夜只顾着摄取金乌的的能量,那种感觉好像飞蛾扑火,又好像醉酒,完全失去了理智,身为一个冷心的石头,薛长仪又是头一次做这样亲密的事情,身子难免不能适应。
“走吧。”薛长仪缓了缓,说。
二殿主厉寒被打下欲忘台,永受轮回之苦。而欲忘台下的轮回,可以说是平行时空的轮回,这里可以是周朝,可以是秦朝,也可以是汉朝,或者唐朝等等。
日头慢慢升起,城中人声鼎沸,可见此时的繁华。
街上人来人往,都是身穿古衣长袍之人。
薛长仪与乌木换上同时期的衣袍,将长发竖起来,很快融入这里的气氛,丝毫也不显得突兀。
薛长仪说:“这么多人,该去哪里寻找二哥?”
乌木皱眉,他虽然答应带薛长仪下欲忘台,但他也只能确定厉寒在欲忘台之下的基本时间点,无法确定厉寒的具体位置。
乌木说:“先找找吧。”
仿佛大海捞针一样。
“快看!是厉郎君!!”
“厉郎君今日又来了!”
“天呢,厉郎君简直是天人下凡,俊美不可方物啊,我这辈子但凡能与厉郎君说上一句话,死也值得了!”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似乎被什么牵引着,突然向前涌动。
“嗬……”薛长仪被人撞了一下肩膀,若是平日里,他虽不算高壮,但也绝不是弱不经风之人,今日则有些不同,薛长仪腿软的厉害,被撞得一个踉跄。
“小心!”乌木一把抱住他,小心翼翼隔着衣袍,以免触碰到薛长仪的皮肤,用自己宽阔的后背挡住涌动的人群,不让那些人撞到薛长仪。
薛长仪比乌木矮了一些,这个姿势好像被他拥在怀中,金乌的体温很高,与薛长仪天生冰凉凉的体质不同,那是一种带着浓浓关切的温度。
一时有些晃神,薛长仪仰头看着乌木,乌木的唇角处留着一块伤疤,看起来像上火的水泡,仔细一看是被薛长仪热情吻咬出来的烙印。
薛长仪面色有些不自然,稍微移开眼神,从乌木怀中退出来:“我没事。”
“厉郎君!啊!厉郎君看我了!”
“胡说!厉郎君看得是我!是我!才对!”
薛长仪狐疑的抬头去看,人群的尽头,一个白衣男子正在泼墨作画。
“快看厉郎君的笔触!这俊逸的笔法,好飘逸啊!”
“神来之笔,神来之笔啊!”
“厉郎君不止生得俊美,作画也是一绝!”
“嗨,看你说的,天底下俊美之人数不胜数,而这能画出如此神来之笔的,唯独厉寒一人耳!”
——厉寒!
薛长仪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个白衣男子。
“二哥……”薛长仪脱口而出。
无论是姓名,还是长相,都与薛长仪的二哥一模一样。
男子二十七八岁的模样,身量高大,肩膀宽阔,一股儒雅之风扑面而来,彬彬有礼,温柔和善,一看便知是很好相与之人。
任谁都知晓,十殿阎王一个个冷酷严正,唯独二殿主厉寒是个例外,最是温柔和善,从不与人急脾气。
“二哥!”薛长仪甩开乌木的手,大步上前,顺着人群往前奔跑。
乌木定定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一时间心口也变得空落落。他回了神,赶紧向前追赶:“薛长仪,慢一些!”
薛长仪的体质不宜接触旁人,尤其现在还是白日,虽薛长仪打着判官笔化成的油纸伞,但人群拥挤,万一……
嘭——
油纸伞应声被挤掉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薛长仪的皮肤暴露在日光之下,今日的日头浓烈,欲忘台下的这一片天地,似乎并不是冬日,恰好是酷暑严夏,强烈的日光直接照射在薛长仪身上。
“薛长仪!”乌木冲过去。
有人比他快一步,捡起地上的油纸伞,举到薛长仪面前,替他遮挡住日头。
“天呢是厉郎君!”
“厉郎君好温柔啊!”
举着判官笔化成的纸伞之人,正是那白衣的男子,被打下欲忘台永受轮回之苦的厉寒。
厉寒朝着薛长仪温柔一笑,道:“这位郎君,是你的伞吧?”
薛长仪一愣,二哥看着自己的目光,虽然和善,但充满了陌生,好像对待一个普通人一般疏离。
薛长仪张了张口,嗓音沙哑,竟然无法发声,他想起了老七的话,二哥饮下了孟婆汤,忘却前尘,什么都不记得了。
昔日里的兄弟情谊,通通忘了干净。
“郎君?”厉寒见他没反应,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又唤了一声:“这位郎君,你的伞。”
厉寒想将油纸伞递给薛长仪,乌木已经走过来,率先一把接过油纸伞替薛长仪打上。厉寒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他身上有阳气,不小心触碰到薛长仪的话,也会将薛长仪灼伤。
乌木不会承认,自己其实也有吃醋的成分在里面。
厉寒友好的对乌木笑了笑,没有看出他的敌意,转身离开继续作画。
“二哥……”薛长仪终于唤出口,刚想追上一步,乌木握住他的手腕,自然是隔着衣袍,摇摇头:“不要过去。现在的二殿主根本不记得你。”
薛长仪顿住脚步,喃喃自语的说:“是啊……”
乌木去打听了一下,这一世的厉寒,是一个很有名气的才子,诗书作画无所不精。他生在官宦世家,含着金汤匙出身,身份显贵,面容俊美,身材高大,又有才情,追求者无数,不愿意进入仕途,但也衣食无忧,可谓是顺风顺水。
是厉寒经历过几次轮回之中,最为顺利的一次。
乌木还打听到了厉寒的住所,是一座三进三出的宅邸,奢华金贵,宅邸中仆役无数。
乌木带着薛长仪来到厉寒的宅邸附近,二人站在对街,没过一会儿果然看到了厉寒下了马车,走进宅邸,仆役上前恭迎郎主归家,然后掩上大门。
“你现在可放心了?”乌木说:“他这一辈子过得很好。”
“很好?”薛长仪挑眉:“欲忘台之下哪里有好日子?这些只不过是表面的平静罢了,乌部长将那么多人打下欲忘台,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乌木陷入了沉默,沙哑的说:“对不起。”
薛长仪看向他,突然说:“我并不怪你。”
乌木有些疑惑,薛长仪说:“各司其职罢了。”
乌木是被前任督查司司长领养的义子,他自然而然会进入督察司。
“哎你们!说的就是你们——”
宅邸的大门突然打开,刚才关门的仆役隔着一条街指着他们:“你们!看你们很久了,也是来跟踪我们家郎主的罢?散了散了!别在这里守着,真是的,这一天天儿的,烦不烦人!”
“像你们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告诉你们,如果再不走,小心我去报官,把你们都抓起来!”
薛长仪一愣,显然那个仆役把他们当成了厉寒的“狂热粉丝”,毕竟厉寒的狂人粉丝太多了,难免就有一些喜欢“跟车”,喜欢“入侵私宅”的私生粉。
“发生了何事?”一声温柔的嗓音响起,是厉寒走了过来。
仆役连忙说:“郎主,没什么,就是那些不开眼的人又来了,蹲守在门口,小人这就把他们轰走。”
厉寒朝外看了一眼,目光在薛长仪身上停留了一瞬,可以说是毫无停顿,还是不认识薛长仪一般。
语气温和:“不要如此呵斥,你好生得与他们说。”
“郎主,您就是太过和善了,若是让小人说,直接报官算了,给他们一些颜色看看!”
哒哒哒——
是马蹄声,城中竟然有人驱马。
街头的百姓一阵杂乱,快速的向两侧跑开。
那仆役指着远处:“快看!真的有官兵来了,再不走把你们都抓起来!”
随着仆役的恐吓,一队官兵在宅邸门口停下,却不是冲着薛长仪和乌木来的,“哐——!!”巨响直接踹开大门。
“你们做什么?!”仆役高喊:“你们可知晓,这里是厉寒厉郎君的府邸?便是当今的太后也要赞赏咱们厉郎君两句!”
“哼!”为首的官兵一身绣衣,冷笑:“厉寒!抓的就是你!”
官兵冲入宅邸,好似土匪入境一般。
“厉寒涉巫蛊之祸,作画煽动民心,圣上有命,凡厉家之人,就地格杀!”
“怎么回事?!”
“你们做什么——”
“啊……”
惨叫声传来,回荡在街头巷尾。
薛长仪眼眸一沉,立刻便要冲上去,乌木拦住他:“你去做什么?”
薛长仪顾不得那么多,他知晓二哥是来欲忘台之下受苦的,可是让他眼睁睁看着二哥受苦,薛长仪便算是一块石头化形,他也做不到!
“二哥!”薛长仪不顾乌木的阻拦。
乌木沙哑的说:“我今日必须拦你!我答应带你来看二殿主,但你若是擅自篡改欲忘台之下的命格,这可是重罪!”
呲——
是喷血的声音,鲜血从门缝中流出来,惨叫从门缝中溢出来。
薛长仪犹豫了不到一瞬,果断挣开乌木的手,冲向宅邸大门。
哐——
大门被薛长仪撞开,几个绣衣官兵正抓着厉寒,将他跪压在地上,一个绣衣官兵抽出长刀,高高举起。
明晃晃的刀刃,反射着明晃晃的光芒,狠狠向厉寒砍去。
这一瞬——厉寒抬起头来,他准确看向薛长仪,对他做了一个口型。
——长仪,快走。
薛长仪愣住了,厉寒看着自己的眼神,分明是认识自己的,并非陌生,也不疏离。
呲——
又是喷溅鲜血的声音,伴随着咕咚一声,厉寒的脑袋应声掉在地上。
一只大手猛地捂住薛长仪的双眼,将人一把抱过去,是乌木!乌木用自己的后背挡住喷溅而来的鲜血,沙哑的说:“跟我走。”
薛长仪单薄的身子在颤抖,意外的听话,乖顺的被乌木拽走。
街巷很混乱,到处都是哭喊的声音。
“厉郎君,呜呜呜……厉郎君……”
“天杀的,你们为何要害厉郎君啊……”
“厉郎君多好一个人呐!”
乌木慢慢放开薛长仪,刚才情况紧急,他的手掌触碰到了薛长仪的皮肤,薛长仪的面颊和眼周微微发红,但并不严重。
薛长仪一副没有回过神来的模样,艰难的滚动着喉结,殷红的嘴唇干涩,裂开了一条口子,正在流血。
乌木组织了一下语言,却不知如何安慰他才好。
乌木也有亲人,唯一的亲人就是他的养父,可是乌木与养父的关系其实并不亲近,更像是上下级,因此他无法理解这种痛苦。
他只好说:“你的嘴唇裂了,我去给你弄些水喝,你在这里等一会儿。”
其实乌木是想让薛长仪一个人冷静一会儿,他觉得此时此刻的薛长仪需要这样的冷静。
薛长仪点点头,但两眼还是放空的状态,呆呆的看着乌木走远的背影。
“薛殿主!”
背后有声音响起。
薛长仪慢悠悠的回头。
几个黑衣之人站在薛长仪身后,身穿督察司的司使制服,这样与古装格格不入的制服,出现在古色古香的街巷,旁边路过的百姓们却好像没看到一样。
的确,只有薛长仪可以看到他们。
是中央总厅督察司的人。
督察司的司使将薛长仪围住:“薛殿主私下欲忘台,跟我们走一趟吧!”
“拷起来!”
其中一个司使冷笑:“要不说还是咱们头儿厉害,如果不是乌部长举报,咱们是抓不住薛殿主的。”
薛长仪目光一动,乌木?
第26章 见不得人的秘密
“薛殿主, 我劝你不要反抗,私下欲忘台已经是重罪,若是妨碍执法, 我们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几个司使走上前来, 一脸轻蔑的冷笑,伸手去抓薛长仪。
薛长仪举着黑色的油纸伞,并没有动作,但他的眼眸扫视了一眼逼近的司使, 不知为何那几个司使突然颤抖起来,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巨大压迫力,竟是双腿发颤,动弹不得。
“去啊, 把他铐起来。”
“你去, 你去……”
“真是没种!”
几个司使推搡着, 但是没有人真的敢上前来。
薛长仪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 转身往回走。司使吓得立刻散开, 紧紧盯着他。
薛长仪顿住脚步, 冷笑说:“不是要回去么?还不带路。”
司使们又没面子, 又是尴尬,只好硬着头皮带路, 但谁也不敢再提铐住薛长仪的话题。
地府中央总厅,第一督察司牢房。
哐啷——
沉重的牢门缓缓关闭,幽冥色的电流嘶啦嘶啦的闪烁,为了阻止逃犯逃脱,牢房的大门还是通电的,这可不是一般的电流。
司使将薛长仪关进去,这才觉得放松一些:“薛殿主, 可别怪咱们督察司无情无义了,是你私下欲忘台在先的,老老实实在里面呆着吧。”
“要我说,还是咱们老大有先见之明。”
“是啊,如果不是乌部长检举,咱们还抓不住薛殿主的把柄呢。”
薛长仪听着他们唠嗑,眯了眯眼睛,突然走到牢房门口,那几个唠嗑的司使还未走远,吓得立刻警戒,后退了五六步,戒备的说:“薛殿主要、要做什么?这里可是督察司!”
薛长仪面容平静,一点儿也不像阶下囚:“我要见乌部长。”
“见我们老大?”司使笑起来:“凭你也配?”
“就是!不是我说话难听,如今薛殿主已经是阶下囚,你犯的事儿可是重罪,真是追究起来,还不知道薛殿主能不能从牢房里走出来呢!”
“我劝你还是老实点,想见我们老大?也要看看我们老大见不见你!”
几个司使调笑着,嘻嘻哈哈得走远。
就在此时,司使们的笑声突然间断,伴随着战战兢兢的声音:“司长大人!”
是乌木回来了?薛长仪顺着幽暗的牢房通道往前看去,但他并没有感觉到乌木身上散发出来的暖意。
乌木是金乌,是太阳,即使距离遥远,只要乌木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薛长仪就能感受到,尤其昨夜他们才发生了那么亲密的关系。
“前司长大人!”司使们又改口了。
原来并非乌木,而是乌木的养父——前任督查司司长!
一个黑色的斗篷慢悠悠的出现在昏暗的牢房通道中,他走得很慢,斗篷压得很低,遮住了脸面,颤悠悠的前行。
咚!咚!咚——
拐杖杵在地上,发出鼓点一般的敲击声,那是不断逼近的鼓声。
握着拐杖的手掌,沧桑得仿佛老树皮,这是他唯一裸露出来的皮肤。这身打扮,这只拐杖,仿佛他的标志,督察司里每一个司使都认识。
咚!咚!咚!
拄着拐杖的黑斗篷走了过来,站立在牢房门口,隔着幽冥色电流的牢门,与薛长仪对视。
确切来说,也不算是对视,毕竟薛长仪看不到他的眼睛。
前任司长发出“盒——盒——”的笑声,好像漏气的手风琴,又像是在打电锯,说不出来的怪异,那声音摩擦着脑海,就好像钢叉摩擦餐盘一般刺耳,后背发麻。
“薛殿主,久违了。”
薛长仪静静的看着他,说:“前任司长。”
“没想到,”前任司长嗓音粗粝,笑起来更甚,好像粗糙的沙子:“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薛殿主,这都多亏了我那好儿子啊。”
薛长仪目光微动。
前任司长笑着说:“或许你听说了,是我的儿子检举了你,私下欲忘台,这可是重罪,说不定你连阎王都当不成了!”
薛长仪还是很平静,甚至笑了一声:“我本就是要退休的。”
“盒——盒——”前任司长说:“有趣啊有趣,别的阎王殿主从没想过要退休,而薛殿主反而喜欢清静。”
前任司长话锋一转:“你既然喜欢清静,便不该私下欲忘台!”
薛长仪笑了起来,似乎抓住了什么重点:“哦?听前任司长这个口气,欲忘台之下果然是有秘密的,还是见不得人的那种秘密,让你着急了?”
前任司长的笑声卡住了:“有的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你的聪明。”
薛长仪说:“多谢你的夸奖,我若谦虚,倒显得虚伪了。”
前任司长果然笑不出来了,冷声说:“薛长仪,我知道乌木喜欢你。”
薛长仪抿唇没有说话。
前任司长又说:“你们……睡过了吧?”
薛长仪眯了眯眼目,还是没有说话。
“不要这么看着我,也别太惊讶,乌木的一举一动,还有你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
薛长仪挑眉:“哦?乌木是你的养子,他的一举一动你了如指掌完全合情合理。但我呢?虽督察司和我们阎王殿不对付,但你已经是一个退休的前任部长,还如此关注我的的一举一动,这若是让别人听了,怕是以为你在暗恋我。”
前任司长被噎了一下,呼吸明显都顿住了。
“没想到薛殿主,还有嘴皮子上的功夫。”
薛长仪说:“我一般不喜欢挤兑人,但该挤兑的时候,也不会手下留情。”
前任司长又是冷笑:“薛殿主,你以为乌木是真的喜欢你吗?你与他有一段渊源,乌木只是错把对你的感激,当成了爱慕,他根本不懂什么是感情,什么是喜欢。”
“对你,”前任司长抓着拐杖,抬起拐杖的尖端指了指薛长仪,继续说:“他不过是玩玩罢了,图一时的新鲜。”
“你们睡也睡了,玩也玩了,他的新鲜劲儿自然会过去。要不然……”
前任司长愉悦的笑起来:“他也不会举报你,对吗?”
前任司长并不嫌弃冷场,一个人自说自话:“是乌木检举的你,他出卖了你,让我这个做父亲的很欣慰,这说明在乌木的心里,他还是将工作,将督察司放在第一位的,而你……不过是玩腻了,玩剩下的……破烂货!”
“怎么不说话了?”前任司长说:“是不是感觉很失落,前一刻还被乌木捧在天上,下一刻却被他出卖,很失落吧,你如果想哭,我是不会嘲笑你的。”
薛长仪淡淡的说:“我现在越来越怀疑,是不是乌木出卖的我。”
“什么意思?”前任司长追问。
薛长仪说:“因为你强调了太多遍,好像特意想告诉我这个信息。”
薛长仪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睛,但很明显前任司长别开了脑袋。
前任司长冷哼:“薛殿主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好啊,你就在这里清醒清醒吧。”
咚!咚!咚——
前任司长披着黑色的斗篷,佝偻着小老头一样的身躯,一步一拐杖,渐渐远去。
牢房终于平静下来,薛长仪若有所思。
“滚开!!”
“你们敢拦我?不要命了是吗!”
“都滚开,否则本座打死你们!”
爆裂声音传来,刚刚平静下来的牢房瞬间点燃,一股飓风冲入,伴随着司使们的惨叫。
“七殿主!你……你不能进去啊!”
“你别为难我们!”
“这是关押督察司重刑犯的地方,你不能进去啊!”
“老七?”薛长仪眼眸一动。
“都滚开,别怪我的鞭子不长眼!”
果然是董阑!
董阑手握一条莹白色的长鞭,鞭子柔软又坚韧,那鞭子仿佛触手一般,又生满了倒刺。
司使们吓得一边后退,一边阻拦,但也不敢真的阻拦,几番僵持下来最终还是被董阑闯了进来。
“小十!!”董阑冲过来,差点碰到带电的牢门。
“别动!”薛长仪拦住他:“小心受伤。”
董阑焦急的说:“小十,我听说你出事了,立刻就赶来了!这帮天杀的督察司,竟然敢把你关起来,走,现在哥哥就带你走!”
督察司的司使颤声说:“七殿主,你虽、虽是阎王殿的殿主,但也没有硬闯督察司牢房的道理,这要是传出去……连你也要获罪!”
“获罪?”董阑冷笑:“是吗?我倒要问问了,你们说小十私下欲忘台,那欲忘台有没有失职?如果不是欲忘台值守失职,怎么会让我家小十偷下欲忘台?”
薛长仪:“……”
说的好有道理,维护薛长仪的董阑,好像维护熊孩子的熊家长一样,竟让人无从反驳。
董阑又是说:“我没有告欲忘台已经是好事儿,你们还敢先来抓我家小十!你们督察司就这样滥用职权吗?还有,我家小十是部长级别,就算是关押,也要你们乌部长亲自出马,把乌部长叫出来。”
司使们左右为难:“部长他……他不在司里。”
乌木不在督察司,自从他在欲忘台之下离开之后,一直都没有出现过,这让薛长仪更加狐疑。
董阑理直气壮:“你们部长不在,抓个屁人!”
“走,”董阑抓住薛长仪的手:“哥哥带你离开。”
“殿主!七殿主……”司使们想要阻拦,但心有余力不足,董阑看起来娇俏可爱,但在十殿阎王中是出了名的泼辣,纵使是督察司也不敢随便招惹,生怕捅出大篓子。
董阑冷声说:“等你们部长来了,拿了缉拿令,再来抓人吧!都滚开!”
董阑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带着薛长仪离开了督察司的重型牢房。
“老七,”薛长仪叹气说:“你太莽撞了。”
“你才是!”董阑气得原地跺脚,兔耳朵发髻来回颤抖:“早就告诉你,不能相信督察司的人,不能相信乌木,现在好了吧,被出卖了吧!”
第27章 执迷不悟
薛长仪微微皱眉:“真的是乌木出卖了我吗?”
董阑不敢置信:“小十, 你什么时候被乌木蛊惑了?他可是督察司的人,不是他出卖的你,还能是谁?”
“还有很多奇怪的事情……”薛长仪沙哑的说:“我见到二哥了, 二哥他……明明认识我, 却不与我相认。”
“什么?!”董阑瞪大眼睛,一把抓住薛长仪的手腕,因为失态,没有注意力度, 指甲差点划破薛长仪的皮肤。
“二哥……二哥还有记忆?可他不是喝了孟婆汤吗?”
薛长仪说:“孟婆汤的确对有些人是不起作用的,说不定二哥便是其中之一。”
“这……这怎么可能……”董阑喃喃自语,很快急切的追问:“那二哥与你说了什么?他有没有说当年为什么被打下欲忘台?”
薛长仪摇头叹气:“没有,二哥什么也没说, 就……”
就被砍下了脑袋, 欲忘台下的天地, 果然充满了各种苦难。
“这样啊……”董阑轻叹了一声。
“老七?”薛长仪奇怪的说:“你怎么了?看起来有些奇怪。”
“没什么, ”董阑沙哑的说:“我只是一想到二哥, 心里头便不舒服。”
薛长仪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说:“我会查清楚当年的事情。”
董阑仰起头来:“小十, 还是别查了,太危险了, 你私下欲忘台的事情还没有了结,督察司的人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的,最近你都小心一些,不要再冒险了。”
“而且、而且……”董阑担心的说:“你一向谨慎,在兄弟们之中,你是最稳重的一个,为何这次如此一意孤行, 的确,二哥的事情非常重要,可是二哥也不会想看到你如此冒险啊。”
薛长仪摇摇头,他的眼神中浮现着一股坚定:“我总觉得二哥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甚至……”
“甚至什么?”董阑凝视着薛长仪。
“甚至……”薛长仪说:“我能感觉到,二哥好像早就知道自己会被打下欲忘台,他在隐瞒什么,这件事情很重大,连我们也不能坦白。不然他不会在出事之前,特意叮嘱我小心……”
董阑干笑一声:“小十,你刚从牢房出来,还是先回去洗漱整理一下吧。”
薛长仪目光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你先回去吧,我出去一趟。”
“去哪里啊?”董阑问。
薛长仪说:“去乌木家。”
董阑气得跺脚:“都跟你说了,乌木不是好鸟,你怎么还要去找他!”
薛长仪摆了摆手,没有再说话,举着黑色的晴雨伞,大步往前走去。
因为醉酒的缘故,薛长仪知道了乌木的住宅地址,这是薛长仪第二次来到乌木家。
房门紧闭,静悄悄的,从外面听不到一点声音。
叩叩叩——
薛长仪抬起手指,敲了敲古朴的大门。
仍然是一片寂静。
连续敲了三次门,里面根本没有声音。乌木不在督察司,难道也不在家里?他能去什么地方?
薛长仪独自等了一会儿,目光凝视着密码门锁,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乌木的电脑开机密码是自己的生辰,那门锁呢?
试探的伸出白皙的手指,指尖轻轻按在密码按钮之上——1014
嘀!
门锁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不需要钥匙,不需要门卡,密码解锁成功。
薛长仪望着敞开的房间大门,心中升起一股了然,好像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乌木真的很喜欢自己。
可如果乌木真的很喜欢自己,又为什么要出卖自己?
薛长仪走进大门,轻轻关上,房间里果然没有人,无论是客厅,还是卧室。
卧室的地上散落着被撕烂的衣服,昨夜疯狂的纠缠历历在目,看来乌木没有回来过,他甚至没来得及收拾这里。
薛长仪退出了卧室,回到客厅之中,看了看被各色等身抱枕霸占的宽阔沙发,等身抱枕的图样里,除了香肩半露的,竟还有穿着蕾丝女仆装的。
薛长仪:“……”
薛长仪将占地方的抱枕拨开一些,露出一个人的地方,自己坐下来,旁边的抱枕却像没骨头一样瞬间靠了过来,小鸟依人的依偎在薛长仪的肩头。
薛长仪:“……”
身为一个访客,虽然是不速之客,薛长仪最基本的素养还是有的,他准备就在客厅里等着乌木回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薛长仪有些困顿,加之沙发上抱枕众多,虽然图样诡异了一些,但胜在柔软,体感不错。困顿感觉加重了,一点点席卷而来,薛长仪用手支撑着额角,渐渐沉入了睡眠之中。
不知道睡了多久,好像只是小憩。
“唔?”薛长仪睁开双眼,活动了活动酸麻的手腕,外面天色亮着,房间里除了薛长仪还是没人,乌木竟然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回来。
薛长仪站起身来活动,将抱枕码放整齐,带上房间门离开。
学宫房间的这几天,薛长仪总是会来乌木这里看看,或许会住上一晚上,就在客厅里坐着,但是连续七天,都没有见到乌木的身影,乌木好像蒸发了一样,无影无踪。
学宫放假七天,上学的第一天就有考核。
这次的考核是补考之前最后一次正式考核,可以说能不能通过补考,这次的考试至关重要。
第九班的学子早早到了教室,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薛长仪抱着一沓卷子走进来,说:“大家传一下,认真考试,不要交头接耳。”
嬴政起身来拿卷子,难得愣了一下,说:“薛老师,这是数学试卷。”
薛长仪:“……”
薛长仪仔细一看,还真是数学试卷,不是自己的语文试卷,应该是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拿错了。因为乌木的缘故,薛长仪这两天有些心不在焉,薛长仪其实本人并没觉得,但如果是平日里的薛长仪,肯定不会拿错试卷。
“薛老师!薛老师!”负责教导数学的姜子牙从外面跑进来:“你拿错试卷了。”
薛长仪尴尬的笑笑:“不好意思。”
语文试卷终于分发下去,大家开始做题,薛长仪监考的空当,站在黑板旁边的课表前仔细看了看,今日第九班就有体育课,就在上午最后一节。
“天啊——终于考完了!”
“考了一上午,都要烤熟了!”
“下节是体育课,走啊吕布,要不要打篮球!”
“打就打,输了你可别哭鼻子。”
学子们嘻嘻哈哈的离开考场,往泮宫的操场而去,薛长仪收拾了卷子,从楼上往下看了一眼,眼眸微微波动,跟上学子们下楼,一同来到泮宫操场。
叮铃铃——
上课铃声打响了。
一个身材高大的体育老师从体育器材室中走出来,因为背光的缘故,让他的脸面看起来并不真实,那人穿着一身运动服,并非乌木黑色的招牌西装。
——是豹尾!
豹尾手上托着篮球,朗声说:“同学们,集合了!”
“怎么是豹尾老师?”
“就是啊,乌老师今天怎么没来?”
“我还想跟乌老师学习三箭连珠呢。”
“李白你拉倒吧,多写诗,你可别学三箭连珠了,上次差点射在校长脑袋上!”
豹尾拍了拍手:“各位同学,安静安静!乌老师临时有事,请假了,我来给大家代课。”
“先做一下伸展运动吧。”
薛长仪远远看着,趁着学子们做拉伸运动的时候走过去,问:“吴部长今天没来?”
“没来,”豹尾点点头:“刚才校长临时找到我,说乌部长请假了,最近督察司太忙了,来不了,所以让我给他代课。”
薛长仪若有所思:“请假了……”
*
漆黑的房间,没有窗子,好像一个巨大的铁盒子。
逼仄而压抑。
一个年轻男子站在铁盒子中,手脚拷着锁链,静静站在死寂之中。
——是乌木。
哐——哐啷啷!
一声巨响,黑色的铁盒子裂开,是一只窗子,窗子拦着幽冥色电流栅栏,似乎是生怕被关押的人会跑出去。
黑色斗篷站在电窗之外,沙哑的开口:“乌木,你可反省好了?”
喀啦……
乌木微微转头,铁链发出清脆的响声。
“义父并非要为难你,”黑色斗篷,也就是督察司的前任司长,乌木的养父叹气说:“只是不想看你如此执迷不悟下去。”
“执迷不悟?”乌木喃喃的叨念了这么一声,唇角划开笑意,并非是冷笑,竟然还有些暖意。
这个词用得好,几乎精准的概括了乌木对薛长仪的感情。
无论是压抑在心底里的时候,还是爆发在表面的时候,都是如此的——执迷不悟。
前任司长说:“薛长仪已经听说了,是你出卖了他,把他私下欲忘台的事情告到了督查司,如今的阎王殿与咱们督察司,更是势同水火。”
“乌木啊,”前任司长幽幽的感叹:“他已经恨你入骨,你们一个是金乌,一个是补天石,本就注定无缘无分,没有在一起的可能性,又何必如此呢?如果……”
前任司长的嗓音沉下:“你还是如此执迷不悟,义父不介意对薛长仪下狠手。”
嘭——
黑色的锁链绷直。
嘶啦——!!
乌木一把握住幽冥色的电窗栏杆,电窗发出噼里啪啦的电流声,火星四溅,乌木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掌心冒出红色的火焰,如旭日一般耀眼。“啪——!”一声,电窗竟被烧得断了电,垂死的冒出最后两个电花,终于暗淡下来。
乌木双眸被火光衬托得阴霾和深沉,沙哑的说:“没有人可以伤害薛长仪,即使是义父也不行。”
第28章 竟然是你
豹尾见到薛长仪若有所思, 奇怪的说:“老大,是有什么事情吗?”
薛长仪摇摇头,说:“没事, 你们上课吧, 我先回去了。”
薛长仪把卷子放下,往路宫的宿舍楼而去,并没有回到444宿舍,而是上了一层, 来到董阑的宿舍门口。
叩叩叩——
里面没有声音。
薛长仪又敲了敲门:“老七,你在吗?”
宿舍门没有锁,但是里面无人回应,薛长仪皱起眉头, 果断的推开了宿舍门。
宿舍里没有人, 静悄悄的, 但书桌上摆着一盆晶莹剔透的白色兰花。
——水晶兰。
水晶兰看起来有些像蘑菇, 全体通透纯白, 没有一丝绿色, 是为数不多不需要任何光合作用的植物, 很多人都会误以为它是小蘑菇,但其实水晶兰是一种兰花, 也被称作幽冥之花。
薛长仪看到那盆水晶兰,叹了口气走过去,抚摸着花瓣说:“老七?”
“唔……?”花瓣突然舒展了一下,似乎被弄得很痒,发出了一声人类的轻哼。
簌簌簌——
花瓣继续舒展,晶莹剔透的白色叶子展开,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随即“唰——”白光一闪,水晶兰突然幻化成了人形。
——是董阑!
董阑幻化成人形,一丝#不挂浑身赤条条,舒展着自己的手臂,果然在伸懒腰,揉了揉水濛濛的大眼睛:“小十?你怎么过来了?”
薛长仪无奈的说:“又睡着了?你的本体是水晶兰,本就不喜欢日光,何必要来学宫做老师呢?”
董阑很适合七殿阎王这个职务,因为他是水晶兰,天生不需要光合作用,即使没有日光也可以存活下来,并不喜欢晒太阳,董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白天睡觉,晚上活动。
如今来学宫教课,简直就是日夜颠倒,自然会打瞌睡。
董阑拽过衣服披上,说:“没事没事,小十在这里教课,哥哥自然也在这里……小十,你找我有事儿吗?”
点点头,薛长仪说:“上次让你查的血液样本,有消息了吗?”
“血液……样本。”董阑稍微打了一个磕巴:“那些血液样本是送到督察司的,你也知道,督察司的人防咱们十殿阎王,就像是防贼一样,虽然我在化验中心有认识的人,可是也不好查,暂时还没查到,还要……再等等。”
薛长仪略微有些失望:“好吧。”
董阑信誓旦旦:“小十你放心,我会帮你查清楚的。”
薛长仪又说:“还有,老七你要帮我个帮。”
“什么?”董阑兴致勃勃:“小十你求我的事情,我一定会帮忙的!”
“我想让你帮忙……”薛长仪说:“帮我寻找乌木的下落。”
“乌木?”董阑撇嘴:“怎么又是他?”
薛长仪说:“今日乌木请假了,说是督察司公务繁忙,所以没有来上课。”
“是呢,”董阑阴阳怪气,说:“忙着举报你,当然忙了。”
薛长仪皱眉:“我总觉得不是乌木举报的我。”
“哼!”董阑说:“小十你醒醒啊,不要被乌木蛊惑,他不是好鸟!”
“总之……”薛长仪说:“请你帮我找一找乌木,打听一下他的下落,他不在督察司,也不在家,更不在学宫,还能在什么地方?”
董阑不情不愿,嘟着嘴巴。
薛长仪说:“如果老七你不帮我的话,我只能用千魔眼了。”
千魔眼一开,可以看到三界任何一个角落,就像上次寻找成蟜一般,但需要消耗极大的体力,足够抽干一个修行千年的修士。
“小十你发疯啦!”董阑说:“上次成蟜走丢,那还是在学宫之中,乌木连个鸟毛都看不到,你要用千魔眼,会被抽干的!我不许!”
他说完,妥协说:“好吧好吧,我会帮你去找的,你记住哦,千万千万!不能用千魔眼!听见了没有?”
薛长仪笑起来:“知道了。”
董阑嘟囔:“你就是吃定我了,好吧,回去等消息吧,我去替你找。记得哦——乖乖听话!”
薛长仪摸了摸董阑的头发,转身离开,董阑跳着脚说:“又摸我头,把我做哥哥的威严都摸没啦!”
第二天是公布模拟考试成绩的日子。
偏偏中央总厅临时征调千魔眼,薛长仪今日很忙走不掉,就让豹尾和鱼鳃护送千魔眼回中央总厅。
天色大约黄昏之时,豹尾和鱼鳃匆忙赶来。
“老大!老大!”豹尾嗓门儿直喊:“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薛长仪皱眉。
鱼鳃最为镇定,冷静的说:“千魔眼失窃了。”
“失窃?”
鱼鳃解释说:“我们护送千魔眼回中央总厅,一切都很顺利,折返的途中,却接到了中央总厅的电话,说千魔眼无缘无故失踪了。”
“老大!怎么办啊!千魔眼可是至宝,这要是丢了,岂不是天下大乱?”豹尾急得直挠后脑勺。
薛长仪的眉心反而慢慢舒展,若有所思的轻声说:“果然丢了吗?”
“老大?”豹尾一脸迷茫,老大说果然是什么意思?
薛长仪回过神来,但并没有继续千魔眼失窃的话题,而是说:“豹尾、鱼鳃,你们二人立刻放出消息,就说我受了伤,很重的伤。”
“受伤?”豹尾越来越糊涂了。
薛长仪叮嘱:“把消息放出去,尤其是让督察司的人知晓。”
“老大,”豹尾迷糊的说:“您这是什么意思?”
鱼鳃并不多问,点点头:“好,老大,我们这就去。”
*
幽暗的黑盒子。
没有日光,漆黑不见五指。
唯一的光芒,就是电窗发出的电流火星。
乌木身披枷锁,静静的站在黑暗之中,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石雕。
“哎,听说了吗?”黑暗之外有人在说话,是看管乌木的守卫。
“有个阎王好像受伤了。”
喀拉……
锁链轻微颤动了一下,乌木突然动了,先是眼眸,然后是身体,朝向声音的来源转动了半面。
“我也听说了,是那个第……第十殿阎王!薛殿主!”
“没错没错,就是他!”
“我听说千魔眼突然失窃了,薛殿主受了重伤,难道和千魔眼失窃有关?”
“一准儿是,不然薛殿主那么厉害,那样的修为,谁能将他打伤。”
“也不知严重不严重?”
“听说很严重,都不要不行了……”
喀拉!
锁链又发出了响声,这次的声音更加剧烈。
黑色的锁链猛地绷直,乌木紧张的一步踏到电门前:“你们说薛长仪受伤了?”
守在外面的都是督察司前任司长的心腹,听到乌木发问,并不搭理。
“薛长仪受伤了……”乌木喃喃自语,黑色的眼眸快速波动。
嘭!!!
嘶啦——
是敲击声,还有电门反噬电流的声音,犹如惊雷霹雳!
守卫吓了一跳:“乌部长,这是前任司长亲手打造的电门,我们劝你还是老实一些,若是把您电伤了,我们可……”
乌木的嗓音隔着铁门,沙哑的不太真实:“开门!放我出去!我要去见薛长仪!”
“乌部长!都说了,我们不可能放你出去。”
“您不要白费力气了,纵使您是前任司长的义子,我们也不能放您出去。”
“这扇电门……”
嘭——!!!
咔嚓!
守卫们还没说完,一声巨响,伴随着电门剧烈的火光,爆炸一样,冲击力扑面而来,两个守卫发出一声惨叫,均是被气流冲出老远,狠狠摔在地上。
“乌……”
“乌部长?!”
电门轰然粉碎,乌木的双眼不再漆黑,仿佛是两团火焰,不,应该是两轮旭日。
他从黑暗中走来,周身燃烧着浓烈的火焰,守卫们根本不敢阻拦,毕竟那是太阳的光辉,纵使向往,但又有谁敢触碰呢?
守卫吓得连连后退,让开一条道路。
乌木冷着一张脸,大步离开黑盒子一样的牢房。
“快!还愣着干什么,快去通知前任司长!”
“乌部长逃脱了!”
乌木冲出牢房,四周荒凉一片,黑暗笼罩着这片天地。
而这一片天地,分明是“欲忘台以南,奈何桥以东,孽镜台以西,铁网门以北”的——稷下学宫!
乌木微微皱眉,督察司的暗牢,竟然设立在稷下学宫,也就是地府一中之内。
乌木被关起来的时候,蒙住了双眼,七拐八拐的被带走,前任司长显然不想让乌木知道,督察司的暗牢具体在什么位置。
原来……督察司的暗牢就在学宫之中。
乌木微微皱眉,看得出他的不解,但此时并不是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更加担心薛长仪的安危。
“薛长仪……”乌木叨念了一声,拔腿便跑,哪里还有平日里冷漠镇定的督查司长模样?
“乌木!”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从后背响起。
乌木的脚步一顿,太熟悉了,这声音太熟悉了,分明便是他的养父——前任督查司司长。
缓缓回过头来,果然对上了一个穿着黑色斗篷,拄着拐杖,身形佝偻的小老头。
“乌木你太令义父失望了!”前任司长狠狠一跺拐杖,呵斥:“私自逃窜,你可知是什么罪名?!”
乌木沙哑的说:“我管不了这么多,我要见薛长仪,我说过了……即使是义父也不能伤害薛长仪。”
“你……”前任司长气结:“你还真痴情啊,可惜了……”
“可惜什么?”一道清冷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前任司长似乎完全没有意料到这附近还有第三个人,他浑身一震,针扎一般,猛地转过头去。
一条黑色的人影,即使是在幽幽的黑夜,白皙的手掌仍然打着那般漆黑色的晴雨伞。
“薛长仪?!”乌木惊喜的看向对方。
又焦急的询问:“你受伤了?伤在哪里?严不严重?”
薛长仪对乌木微微一笑:“千魔眼失窃了,所以我想找到你,只能出此下策,让我手下的鬼差散播我受伤的谣言,毕竟……”
毕竟乌木很喜欢很喜欢薛长仪,但凡听到薛长仪受伤的消息,一定会坐不住的。
而薛长仪来了一个守株待兔。
不只是等到了乌木这只小乌鸦,还等到了一条漏网的大鱼。
薛长仪看向那条大鱼——前任司长。
“想把你引出来,真是又困难,又简单呢。”薛长仪轻轻的感叹:“困难是因为我从没想过,乌木的义父,督察司的前任司长,竟然是你……”
“简单,”薛长仪注视着藏头露尾,从不在别人面前展露真容的黑色头蓬,幽幽的说:“简单也是因为……竟然是你。”
第29章 庐山真面目
藏在黑斗篷下的小老头明显回避薛长仪的目光, 他的黑色斗篷好像黑色的铠甲,将前任司长包裹的密不透风。
前任司长提高了嗓音:“乌木,你还没听出来吗?他是在利用你!薛长仪, 是在利用你!!”
“薛长仪根本没有受伤, 他不过是散播了不真实的消息,他利用了你对他的关心!”
“你如此真心的对待他,他却毫不留情的利用你,乌木, 你看看清楚!”
前任司使显然在挑拨离间,他被乌木和薛长仪围在中间,想要逃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乌木和薛长仪都是高手, 而前任司长孤立无援, 处于劣势。
薛长仪眼眸一动, 看向乌木。
说实在的, 前任司长的话不无道理, 薛长仪的确利用了乌木, 他想赌一赌, 放出自己受伤的消息,乌木会不会不顾一切的出现。
乌木真的出现了, 他的身上带着伤痕,看起来风尘仆仆,还有一些匆忙,双眼中满满都是关切与焦急,和他平日里冰冷的外表一点儿也不一样,如同朝阳一般火热、温暖……
薛长仪看到乌木的一霎那,心底里莫名的高兴……
乌木对薛长仪的眼神, 上下打量薛长仪,确定他没事之后,只是狠狠得松了一口气,说:“你……没事吧?”
薛长仪摇摇头,其实心底里还有一点点小小的愧疚。
乌木转头看向前任司长,沉声坚定的说:“我不在乎。”
前任司长一愣。
乌木重复说:“我不在乎,我喜欢薛长仪,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本没打算告诉他,只是想偷偷的喜欢他,如今他知道了这件事情,我已经很满足了,不再奢求别的,不管他是利用我也好,还是什么别的,我都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薛长仪的心脏一抖,他的心窍是铁石做成的,毕竟薛长仪的原身是一块石头,可是眼下却莫名感染了石头不应该具有的温度,明显在跳动着。
前任司长气得发抖,眼看挑拨离间没有用处,突然发难,往斜地里一扑,趁着乌木和薛长仪说话的空档,想要逃跑。
“想跑?”薛长仪轻笑一声。
黑色的晴雨伞一转,瞬间变回判官笔的模样,那是薛长仪的本命法器,也是薛长仪的兵器。
判官笔一转,尖锐的笔尖划过黑色斗篷,嘶啦——
黑色斗篷应声破裂,前任司长很紧张他的斗篷,似乎不愿意抛头露面,一把抓住自己的斗篷,紧紧的裹住,再次想要逃窜。
乌木眯了眯眼睛,终于从旁边冲上来,前后夹击前任司长。
“乌木!!”前任司长大吼:“你是我的义子!难道连你也要背叛我吗?!”
乌木沙哑的说:“我一直很好奇,义父虽然收养我,但为何从来不让我看到你的真面目,今日无论如何,我也要见一见义父的庐山真面目。”
如果是一个乌木,或者一个薛长仪,前任司长还有些对付的门道和胜算,可是现在乌木和薛长仪一起夹击他,二人甚至还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默契之感,完全不像是宿敌死对头。
嘶啦——
薛长仪的判官笔再次撕裂黑色的斗篷,乌木一把抓住,狠狠一掀。
“啊!”前任司长发出一声惊恐的大喊,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面,死死低下头,背过身去,不想让二人看到他的长相。
事到如今,还抱有一丝侥幸的心里。
乌木在背面正好没有看到对方的脸,但黑色斗篷之下,对方绝对不是一个小老头,他的身形一点儿也不佝偻,斗篷的后背被垫了起来,制造出含腰驼背的效果。
那个人的身量本身不高,可以用纤细二字来形容,捂住脸面的双手皮肤白皙细腻,完全与老头二字毫无关系。
——竟然是一个小少年!
薛长仪淡淡的说:“其实我早就猜到是你了,只是一直不相信罢了。”
他看向远处的天边,那是欲忘台的位置。
“那天乌木带我下欲忘台,这件事情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我就在想……如果真的不是乌木出卖了我,那会是谁呢?其实……答案很明显了,不是吗?”
小少年仍然死死捂着自己的脸面,但他的身子在发抖,瑟瑟发抖。
薛长仪又说:“后来我问你血液样本的事情,你一直推三阻四不回答,我便想了个办法试探你,告诉你想用千魔眼来寻找乌木,果然……你中计了。”
“那是……”小少年终于开口了,但他还是死死捂着自己的脸面:“那你是在试探我?”
薛长仪苦笑一声:“是啊,可惜你还是掉进了我的陷阱。你不想让我找到乌木,因为一旦找到乌木,我就会知道其实出卖我的人不是乌木,而是你!所以你故意偷走了千魔眼,是不是……”
薛长仪顿了顿,笃定的说:“老七。”
小少年终于慢慢放下了双手,似乎是放弃了抵抗,袒露出他的真实面容。
乌木浑身一震。
他的养父,前任督查司司长,竟然是第七殿阎王——董阑!
“果然是你,”薛长仪的嗓音已经趋于平静:“董阑。”
“怎么会……”乌木眯起眼睛:“第七殿阎王是前任督查司的司长?”
“呵呵……”董阑笑起来,完全没有平日里可爱娇俏的模样,反而显得十足威严:“怎么,没想到吧?何止是你没想到,即使是整个中央总厅,也不会有人设想过,处处与阎王殿作对的督察司司长,其实是阎王本人吧。”
乌木很快抓住了重点,皱眉说:“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我纠察二殿主?”
十殿阎王亲如手足,二殿主厉寒可是董阑的哥哥啊,虽不是亲哥哥,但这么多年的感情总不能是假的。
薛长仪的喉结滚动,嗓音变得干涩:“为什么?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董阑站着,双手微微下垂,充斥着一股颓丧,沉默了很久很久。
滴答——
竟然是一滴眼泪,滴落在学宫的土地上。
“我也……”董阑沙哑的开口:“我也没有办法,我也没有办法……这件事情我始终瞒不住你的小十,还要从这座学宫说起。”
稷下学宫,地府一中。
中央总厅斥巨资建立的附属中学,选拔历史长河中所有的佼佼者,通过层层的考试与筛选,将他们聚集在这里。只有入学考试超过80分的人,才可以进入实验8班和9班学习。
只有进入稷下学宫学习之人,才可以免受轮回之苦,所以学宫招新的消息一放出去,许多人都趋之若鹜,争相应考。
这是中央总厅最秘密的档案。
其实这里并非是什么学宫,而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基地。
“实验基地?”薛长仪皱眉。
董阑点点头:“我才是学宫真正的祭酒。就连校长也不知道这座学宫真正的意义在什么,他只是负责教导学生,完成每个学期的考核要求罢了。而这座学宫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实验。”
抬起头来,董阑看向乌黑的天边。
稷下学宫之中模拟了正常的日升月落,看起来像是一片正常的天地,但仔细一看才知道,其实天边混沌一片,仿佛雾霾一般。
董阑幽幽的说:“污染……太高了不是吗?”
污染越来越高,太阳无法正常升起,植物失去光合作用,等待天地陷入最终黑暗之时,死变将会彻底蔓延入侵。
如今社会在走向高速发达的同时,也在走向自我灭亡,阳间如此,冥府也是如此,即使身为神明。
“百年之后,星辰陨落,日光消失,人这个字眼将会永远消失,埋葬在历史之中,成为历史长河之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颗砂砾。”董阑沙哑的说:“所以中央总厅下达了机密文件,要我负责这次的秘密档案,将最珍贵的生命体聚集在一起,激发他们的潜能,提取其中的力量,试图找出阻止死变的方法。”
原来学宫存在的原因,并不是让学子们学习,而是通过让这些天子骄子学习从未涉及过的知识,来激发他们的潜在力量。
第九班一直考试不及格,根本没有用心学习,又怎么可能激发潜在力量?所以中央总厅才会调配一个有手段的老师去鞭策第九班,作为代课班主任。
而前不久的体检抽血,则是实验的一部分。
简而言之,稷下学宫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室,其中的学子则是实验室需要消耗的试验品……
董阑突然激动起来,摇摇晃晃的走上两步,抓住薛长仪的双手。
乌木立刻戒备起来,死死盯着董阑。
董阑哽咽的说:“小十,一旦进入死变,太阳将无法升起,除了我……水晶兰不需要任何光合作用,谁也难逃一死,尤其是你!”
薛长仪是补天石,不能长时间接触月光和日光,但他又依赖于吸取日光与月光的能量,如果真的如同董阑所说,百年之后陷入死变,那么……
那一日将是薛长仪的终结之日。
董阑摇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你是我的弟弟啊!所以我才接手了这次计划……”
薛长仪反握住董阑的手掌,说:“可是二哥呢?”
“二哥他……”董阑的眼眶瞬间充满了泪水,喃喃的说:“他知道了这件事情,想要阻止我……他觉得不应该牺牲学宫的学子,可是……可是面对灾变,牺牲……是必须的啊,所以我……我……”
薛长仪笃定的说:“所以你把二哥这个唯一的知情者,打下了欲忘台。”
第30章 拒绝同担!
“原来是你。”
薛长仪微微一笑, 他的笑容之中有一些疲惫,轻声说:“怪不得二哥即使没有忘记前尘往事,即使认出了我, 也不愿意多说, 好像隐瞒着什么,原来……”
薛长仪凝视着董阑:“原来他是在保护你。”
“不要……”董阑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要再说了!可我、可我也没有办法……”
董阑的眼神充满了惊慌:“完成这项实验,总要有人牺牲的,二哥他……他根本不懂, 如果无法完成这次计划,死的人会更多,会更多!!甚至……甚至连小十你也会死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送命啊!”
“我……”惊慌慢慢消弭,董阑的眼神染上了一层坚定:“小十, 你不要怪哥哥, 我没有办法, 而且我这样做, 是得到中央总厅批准的, 即使你发现了, 也没有权限阻止我!”
乌木狠狠皱眉。
董阑立刻说:“乌木, 你不是喜欢薛长仪吗?你喜欢他,更应该希望他能活下去不是吗?”
乌木又皱了皱眉, 但没有说话,因为他无从反驳。
董阑说得对,乌木喜欢薛长仪,也希望薛长仪可以活下去。
董阑发觉了乌木的动摇,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养父子,他了解乌木的秉性,孜孜不倦的劝说:“学宫之中的学子, 都是千年来最强大的生命体,如果能从他们的生命体中提取潜能,说不定就可以找出对抗死变的方法!到时候——不只是小十可以活下去,其他的生灵,还有你……还有你乌木!你也可以不必遭受陨落的命运,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董阑微微张开双臂:“我们是神明啊,我们是天神!我们的生命期限,不该只有这区区一百年!只要我完成实验,一切都会好的,乌木……我的好孩子,你帮帮我,帮帮义父,好不好?”
最后董阑还忘了加上一句:“就当是为了薛长仪好。”
乌木看向薛长仪,他的目光虽然动摇过,却始终没有说话。
薛长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老七,你做的没错。”
“小十?”董阑惊喜的涨红了脸,兴奋的说:“你……你终于理解哥哥的苦心了吗?”
“可是,”薛长仪话锋一转:“如果你真的可以完成实验,人类不用面对死变的灾祸,的确是大功一件,大多数的人都要感激你……可是你错在打着为别人好的旗号,却瞒着每一个人,甚至……牺牲了二哥。”
董阑张了张口,任由他能言善辩,任由他是第七殿阎王,任由他是督察司的前任司长,也无法反驳薛长仪这一针见血的一句。
薛长仪顿了顿,又说:“学宫的学子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你去和他们解释吧……至于我,我明日便会辞去代课班主任一职。”
“小十!小十!”董阑抓住薛长仪的手,急切的说:“你不能走,死变即将降临,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哥哥需要你一起完成试验计划。”
薛长仪摇摇头,说:“如果完成试验计划,二哥会回来吗?”
董阑一愣,缓缓的放开了薛长仪的手,他的双臂下垂,一时说不出来的死气沉沉。
薛长仪苦笑了一声:“二哥回不来了,但他还是为了保护你,什么也不肯多说。”
说罢,薛长仪转身离开。
咕咚!
董阑双腿一颤,跪倒在地上,浑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仿佛行尸走肉一般,死气沉沉。
“二哥……二哥……”董阑口中发出呜咽的声音。
薛长仪听着呜呜的哭声,举着黑色的晴雨伞,慢慢行走在黑暗的稷下学宫之中。
沙沙沙……
身后有人亦步亦趋的跟随着他,是乌木。
乌木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目光始终注视着薛长仪,不愧是太阳的化身,即使薛长仪背着身,也能感觉到乌木炙热的目光,好像随时要把自己烧穿。
踏!
薛长仪驻足,转过身来与乌木对视。
乌木立刻停下脚步,还是站在薛长仪五六步开外的地方。
薛长仪往回走,走到乌木面前,抬手想要触碰他脸上的伤口。
“小心!”乌木立刻后撤好几步,警戒的说:“你会受伤。”
薛长仪并没有消耗体力,如果此时触碰到乌木,肯定会被乌木的热气灼伤,乌木不想伤害薛长仪。
薛长仪保持着举起手的动作,说:“你受伤了。”
乌木的脸上有伤口,是被电门的电流划伤的,横在面颊上,还在微微的流血,旁边都是烧焦的痕迹,这样的伤疤落在乌木俊美的面容上,实在太过碍眼。
乌木淡淡的说:“没事,小伤。”
薛长仪说:“我来为你疗伤。”
乌木冰冷的眼眸露出略微的吃惊,摇头说:“治愈术消耗极大,不必了。”
薛长仪突然轻笑一声:“正因为消耗极大,等我为你治疗完伤口,你就可以碰我了。”
咕咚——
是乌木干涩的吞咽口涎的声音,薛长仪这句话实在太暧昧了,乌木一时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或者是被电出来的后遗症?
趁着乌木怔愣的空档,薛长仪白皙的手掌冒出幽冥色的光芒,虚抚在乌木受伤的面颊,还有手臂上,光芒流转,伤口快速愈合。
“唔……”薛长仪轻轻呻#吟了一声,本就白皙的面颊变得苍白,身形不稳,踉跄起来。
“薛长仪!”乌木一把抱住薛长仪,没有让他倒在地上,焦急的说:“你没事吧?”
“还说是小伤?”薛长仪喘了两口气:“为了疗伤消耗了我这么多体力。”
乌木刚才说小伤,只是随口说的,那样的电伤当然不是小伤,五雷轰顶也不过如此,如果换做别人,早就轰成了一堆炮灰。
乌木像是犯了错的小学生,心虚的说:“对不起,我刚才……骗你的。”
薛长仪追问:“你不是说永远也不会骗我吗?”
“我……”乌木冰冷的眼神透露出一丝焦急:“我只是第一次骗你,真的……以后不会了。”
“呵呵……”薛长仪被他逗笑了,能让督察司的年轻司长口头做检讨的,恐怕也只有薛长仪一个人。
薛长仪的眼眸微微晃动,没来由生出一股冲动,这是铁石心肠的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虽然秉性冷淡了一些,但薛长仪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他趁着乌木作检讨,微微仰起头来,在乌木的唇角轻轻一吻。
“你?”乌木大吃一惊,一双冷漠的眼眸竟然瞪得浑圆。
那双黑色的眼睛,完全和很久很久以前的小乌鸦重合在了一起,如此神似。
薛长仪轻声说:“这是给你的奖励。”
说完再次仰起头来,吻在乌木的唇边。
乌木的眼神从震惊变得深沉,变得复杂而深邃,仿佛深渊的漩涡,回拥住薛长仪,将人紧紧按在怀中,夺取了主动权。
薛长仪刚刚消耗了体力,正好需要“补充能量”,唇瓣厮磨之间,带起阵阵的战栗,还有说不清楚的满足感,令薛长仪又餍足,又贪婪,而这仅仅是接吻而已。
薛长仪呼呼的喘息着,软绵绵靠着乌木胸口,轻声:“你以前有交往对象?”
“自然没有。”乌木立刻回答。
薛长仪说:“那你的吻技怎么这样好?”
乌木被夸奖了,冰冷的眼神浮现出一丝笑意,但很快又有些局促,和说不清楚的躲闪。
“我……”
薛长仪轻笑:“可不要骗人,骗人不是好孩子。”
乌木的眼神又是一阵躲闪,最终说:“我幻想过很多次。”
差点忘了,乌木是薛长仪的脑残粉来着,而且是终极毒唯,家里那么多周边和谷子,原来是在脑内演练过无数次了,怪得不吻技如此纯熟。
薛长仪挑眉,看着乌木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调戏说:“那你……还幻想过什么?”
乌木的表情更加不自然了……
*
薛长仪休息了一晚上,因为有乌木的“鼎力支持”,恢复的极快,清晨之时已经神清气爽,不见一丁点儿的疲惫。
“老大!”
444宿舍门一打开,豹尾和鱼鳃在外面等着。
豹尾说:“老大,千魔眼还没有找到,要不要我……”
不等他说完,薛长仪摇头说:“不必找了。”
“啊?”豹尾一脸迷茫:“为什么不必找了?难道找到了?是谁偷的?哪个王八蛋竟然敢偷千……哎呦!小鱼,你干嘛打我……”
鱼鳃无奈的说:“老大说不用找了,哪里那么多话?”
豹尾委屈,揉了揉后脑勺:“那老大,咱们一起去上课吧?”
薛长仪沉默了一阵:“今天……我打算辞去代课班主任的职务了。”
“什么?!”豹尾更是惊讶。
鱼鳃微微眯起眼睛,他的话不多,天生不喜欢问为什么,只是淡淡的说:“既然是老大的决定,我们都会无条件支持,既然如此,我一会儿也会去辞职。”
豹尾连忙说:“我也是我也是!”
薛长仪微微一笑:“谢谢你们。”
“老大!”豹尾惊喜的瞪大眼睛:“小鱼快看,老大笑了诶,真好看!”
薛长仪虽看起来温和,但并不常笑,毕竟谁能想象阎王爷经常开怀大笑的样子呢?
嘭——
444宿舍门再次打开,门板差点拍在豹尾鼻子上。
乌木从里面走出来,冷冷的说:“你堵门了。”
豹尾:“……”我好像被瞪了!督察司的人果然很讨厌!
乌木走出来,一脸很不爽的样子,因为他在宿舍里就听见了,豹尾夸薛长仪好看,薛长仪当然是好看的,毕竟是乌木喜欢的人。
但乌木拒绝同担!
“呵呵……”薛长仪自从明白了乌木的心意,感觉乌木这个人很好懂,吃醋两个字全都写在脸上,明晃晃的。
薛长仪主动说:“乌老师,要一起去教室吗?”
乌木受宠若惊,使劲点头,但表情始终有些闷骚,说:“好。”
豹尾震惊:“啊?老大?你怎么要和督察司的人一起走啊?”
压低声音,豹尾小声蛐蛐:“好晦气啊,今天一天都会倒大霉。”
乌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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