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为于明江喝了汤,变得太奇怪了,所以我没有喝。”王惠诚哆哆嗦嗦地说。


    他像是太冷了,抱着自己抖了一阵,索性把原本好好在面前站着的小恒一把端到腿上,用小孩的体温温暖自己。


    小恒被他突如其来的一下抱得猝不及防,脸上露出几分茫然。


    荆白差点笑出来,好歹忍住了,绷着脸问:“他喝了汤之后,出现了什么异状?”


    小朋友的体温似乎让王惠诚感觉好了一些,只是语声依然有些颤抖:“我们当时都要睡了,接了那个汤都没喝,就放在那。结果于明江说他上火牙疼睡不着觉……”


    于明江从床上爬起来,端起冬瓜汤喝了一口后,便突然神情大变,闭着眼睛,满面沉醉地回味。


    王惠诚觉得有些古怪,问道:“这玩意有这么好喝?”


    于明江忽然睁开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可好喝了,你也试试吧。”


    王惠诚本能地觉得不对,而且他已经上床了,便推拒道:“不喝了,我要睡了。”


    于明江还不肯放弃,两眼直愣愣盯着他,像个坏了的复读机一样,不断重复着:“试试吧,试试吧,这个汤可好喝了,可好喝了。


    王惠诚被他的样子吓得寒毛直竖,拿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喊道:“我不喝!我要睡了,你别问了!”


    他躲在被子里,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于明江在房间里走动了一会儿,不知道在做什么,只能听见咕嘟咕嘟的吞咽声,好像在美美地品味那碗汤。王惠诚从来没想到喝汤的声音能如此令人毛骨悚然,他等啊等,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房间里才彻底安静下来。


    王惠诚不敢真的睡着,两手交叠在胸前,默数自己的心跳声。等数到五千下,外面仍然一片安静,他才松了口气。


    于明江可能已经睡下了。他一边想着,一边把被子掀开一条缝,想偷看外面的情况。


    从那条缝隙里,他看到一双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王惠诚吓得掀开被子,大叫道:“干什么,你神经病啊!”


    他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跳了下来,于明江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歪着头站在王惠诚的床头。


    他那两个白多黑少的眼珠追随着王惠诚转动,嘴里还不断重复着:“来喝点吧,喝点吧——”


    王惠诚吓得快背过气去,见于明江肢体僵硬,完全不似常人的姿态,壮着胆子对他重重一推!


    于明江像失去了意识,一声不响地倒在了地上。王惠诚本来一直盯着他不敢睡,但于明江一直一动不动,他后半夜又实在太困,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等第二天早上醒来,于明江已经变得满地都是,王惠诚身上溅了一身他的血肉,吓得神志不清,直到吃饭的时候才清醒过来。


    “后面……你们都看到了。”他一边说一边发抖,小恒见状,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站在椅子上才有王惠诚高,荆白看得又是一阵想笑。王惠诚神色也松懈了一些,荆白见状,便接着问:“为什么你对秀凤反应那么大?”


    他指的是秀凤走到王惠诚身边时,他突然跳起来的样子,看起来实在不太正常。


    王惠诚又哆嗦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她很可怕。”


    耿思甜道:“还好吧,我看她一直被她婆婆欺负,好惨啊。”


    余悦直接道:“惨是一回事,但她应该也不是活人了吧?两个男的和陈婆都是鬼,她还可能是人吗?”


    耿思甜坚持自己的想法:“为什么不可能?就是因为只有她一个人是人,所以才一直被欺负啊!”


    余悦不说话了,脸上还有些不服气。小恒看向荆白,荆白便直接道:“她也不是人。”


    他把秀凤深夜唱歌的事情说了一遍,众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这个宅子里的人越少,他们的境遇就越危险。


    荆白没有隐瞒信息的意思,连他们并没有听清楚的歌谣,也和小恒一起尽力复述了出来,可惜在场的五个人也没有一个人听得懂秀凤的方言,只有余悦提供了一个信息:“我知道家婆这个说法,南方省份一般用来称呼丈夫的母亲。”


    耿思甜想了想:“按我多年听歌的经验,我觉得秀凤唱的应该是粤省话,但我不是粤省人……不知道出去的几个人有没有粤省的。”


    王惠诚诧异地看着荆白:“早上那会,你怎么不和他们说?”


    没等荆白回答,小恒便回答了他:“不能说。”


    众人的视线不自觉地集中到小恒身上,满室的寂静中,稚嫩的童声轻轻说出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大家聚集在走廊的时候,她就站在走廊的角落里。”


    “她一直看着我们的。”


    余悦打了个寒颤,他忽然想起,秀凤出声叫他们用饭之前,他好像从来没有注意过她是何时来的。


    她到底什么时候在走廊上出现的?


    众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僵硬的气氛中,荆白一语打破沉默:“歌的事情,等他们晚上回来再问。我要在宅子里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他将征询的目光转向小恒,小恒轻轻巧巧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几步跑到荆白身边。两人掉头便走,余悦见状忙道:“大佬,我和你们一起!”


    剩下的一男一女连忙跟上,他们早吓破了胆,一路尾巴似的缀在后面,眼见着荆白停下来同小恒说了什么,又对余悦交代了几句,竟然就带着小孩走了,急忙赶上去追问余悦。


    “他们怎么走了?”


    余悦脸色惨白:“大佬说光靠他们找不过来,让我们分头看。他们往左,我们往右,先找一个东西。”


    王惠诚急切地问:“找什么?”


    余悦目光慢慢转移到他脸上,像是没有什么底气一般,小声道:“找……于明江的头。”


    另一边,一长一短的两个人影并排走在一起。


    “我告诉他,无论找没找到,到时候都在前院会合,交换消息。”荆白语气冷静,小恒的表情也很平淡,闻言只应了一声。


    对于他的年纪而言,小恒实在沉稳得过分,队伍里其他人都不拿他当一回事,倒让荆白对他的尊重显得有些奇怪。


    他们俩的相处却很自然,就比如刚才分别前,只是短暂的交流,小恒便迅速和荆白统一了意见——他们一致认为,最要紧的就是找到这个大宅的厨房。


    目前出现的三个线索,无论是寿宴、冬瓜茶还是剁肉都和食物有关,而具备这些条件的,只有他们还没去过的厨房。


    出于安全考虑,他们规避了昨晚传出陈婆训斥声的二楼正房,沿着天井向外,走进这座大宅的深处。


    这个大宅以正院为中心,围绕着外部的高墙,依靠左右两列厢房,以一字形的天井划分出不少院落,整体说得上疏密有致。


    虽然四面都有墙壁,但因天井的存在,并不显得逼仄。不知是不是为了给陈婆祝寿,廊下还挂了不少红灯笼,试图点缀出些许喜庆的氛围。


    但即便在这样有太阳的白天,大宅给人的感觉依然是阴冷的。


    除了他们俩,这里没有任何活物的动静,连一声蝉鸣鸟叫都听不到。偶尔一阵风刮过,除了院落中的树叶沙沙作响,便只有屋檐下的大红灯笼轻轻摆动,摇头晃脑地,平白生出几分森森的凉意。


    与此同时,他们发现路上经过的厢房统统门窗紧闭,一丝不透。荆白一路试过来,没有一扇能推开。这让搜索的难度变小了许多,但院中的绿植等物仍然需要挨个看过去。荆白和小恒两个人走了好一阵,既没有找到厨房和仓库,也没有看到于明江的头。


    “还走得动吗?”经过又一轮无用的搜寻,荆白低头问。


    小恒点了点头,他的脸颊微微发红,额前黑发已经打湿了,贴在脸上。荆白听见他呼吸变得急促,才想起来他毕竟只有几岁,恐怕体力不会太好。


    小恒仍在努力平复呼吸,荆白皱眉道:“厨房恐怕在更边缘的地方,你还能跟得上吗?”


    小恒点头,加快速度走到他前面,示意自己还能继续。荆白原本已经跟着往前走了,步伐却停了下来。


    忽然间,他猛地回头看去!


    一道清丽的人影已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身后。


    依然是穿着朴素的蓝布裙,拿着手绢,眉目柔顺,弱不胜衣的模样,荆白心中却警铃大作,往后退了一步,低声问:“夫人,有什么事?”


    秀凤对他行了个礼:“我看小客人累了,可要喝杯茶休息片刻?”


    小恒和荆白对视一眼,不知道秀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也并不走近,只用一双水盈盈的黑眼睛看着小恒,看不出任何恶意,是很温柔的模样。


    荆白神色肃穆,小恒却拽了拽他的衣角,荆白会意地单膝蹲下,两人眼神相对,荆白低声道:“她是为你来的。”


    小恒看了看自己的短手短脚,眼中流露出片刻的复杂:“我知道。但我觉得她没有恶意。”


    两人四目相对,小恒冲他点了点头,向秀凤走了过去。


    荆白不作声,保持高度警惕,随时防备秀凤发难。她却没有任何攻击意图,随着小恒走近,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欢悦笑容。


    从昨晚见到秀凤起,她的眉目间总带着雾一般的轻愁,这是荆白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笑。


    荆白看着她蹲下身子,小恒对她说了什么,秀凤犹豫了片刻,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用力点点头。小恒开心地笑了起来,秀凤拿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眼神很温柔。


    她对小恒似乎真的格外不同。如果不是于明江的头到现在都没找到,荆白几乎要相信她是个人了。


    算上昨夜的提醒,这已经是秀凤第二次对小恒表现出特别的待遇了。是因为小恒年幼,还是有什么别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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