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函可没想到叶清薇真就这样跑回娘家去,不过就算想到刚才那些话,她也照说不误。在她看来,叶清薇这德性就是被惯出来的,在娘家这样没什么,如今出嫁当人儿媳了,还这套行事风格,迟早得被人教做人。与其由婆家的人教她,还不如她这个‘好姐妹’提前教。
所以跟她分开后,她心情半点不受影响地回家,到家时柳云帆问她怎么耽搁了,她面不改色跟他说,碰上姐姐,跟她聊了会儿。
姐妹碰到聊会天再是正常不过,柳云帆没做他想,替她打来洗手水,招呼她洗手吃饭。
因为没有化肥的缘故,土地很难长久保持肥力,且这个年代的农具比不得现代,为了保证全家人的嚼用,每家每户每年都要种上几十亩的地以保证收成。当中一些种植年限久的田地收成不行,只能停种一段时间,这就需要每年新开垦一些新的土地。
于是每到农忙的时节,一家老少齐上阵,没人腾得出时间做午饭,午饭是做早膳时多做了一顿,放在锅里温着,中午回来直接吃的,吃过饭稍作收拾,又得接着去地里忙碌。
柳家这边就柳云帆一个勉强算得上壮劳力的,可过去这么些年鲜少下地的他,一时半会儿没办法跟成年男子一样挑起这么大的重担。索性叶清函早就说了,她做的这个基肥能让那些没肥力的土地肥沃起来,他们不用额外开垦,只需把家里现有的三十亩地种上就行。
说叶清函是干活的好手的确不是乱说的,犁地这事儿她做不成,其他事她做得很快。而且特别体谅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一般都先让方氏三母子先回家休息做晚饭,她自己则跟着柳云帆继续留在地里忙活,这天也不例外。
两夫妻从地里起来,准备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不过,农忙时节的农村就是这样子。
种的亩数多,家里又不够人手的人家,甚至有拿着煤灯,连夜干活的。他们家要不是决定不开垦,也得是这种连夜干活中的一员。
回家的路上,没少跟他们一样刚在回家的人,遇到了大家相互问上几句,听说他们今年只种原先那些地没开垦的事。
有那好心委婉提醒他们不开垦,只种原先那些地,由于肥力不够的原因,庄稼收成后缴了税后怕是不够一家子嚼用,让他们多多少少还是得开垦一些。
对此柳云帆都以自己不善农事,早稻先这样来,晚稻再开垦,堵住了众人的嘴。
听了柳云帆的说辞,大家也不再说什么,毕竟现在他们家的确缺少劳动力。
叶清函知道柳云帆这是不想大家多议论她,“我并不介意外人怎么揣测我,你不用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这样说比较省事,免得他们又是一番劝说。”柳云帆不喜欢别人质疑叶清函,“不说有去年种黄豆时,你做的那些让黄豆的收成增加了好几年,单就你做这些基肥时做的各种记录,我都相信它能达到你说的效果。”
“这些人现在不相信,不过是没让他们看到事实,我就给他们时间让他们亲眼看到事实。”这事实自然是他们家的早稻收获喜人。
这男人不像这个年代其他男人,觉得女人是男人的附属品,凡是都自己做决定。他愿意跟她说很多事,愿意问她的意见,认可的意见会不着痕迹地帮着一起承担,不让她遭受太多外在的质疑。
他的体贴融入到生活中的各个小细节,是个时不时让人心里泛甜的男人。
相处几个月,叶清已经慢慢沦陷在他这份体贴里,如此想着,她由衷地说了句,“那就谢过相公的维护了。”
自己这个妻子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通情达理、沉稳大气的存在,可私底下两人相处的时候,却偶尔会露出不曾在外人面前表现的俏皮一面。想到这个不一样的她,只有自己能看到,柳云帆心里头不由泛着甜,同时又有些羞涩的恼意,让他忍不住耳朵发烫,好在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下来,没人能瞧见,“应该的。”
父亲的骤然去世让他明亮的世界一下变暗淡,他迷茫惊慌,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把这些情绪表现出来让人看到。是这个女人毫不犹豫嫁给他,指引他开解他,让他重新看到希望,又助他找到合适的老师,重新给了他一个明亮的世界。
他感激她,又不仅仅只是感激,还有一种比感激更叫人喜欢的情感。
这份情感不同于以往的任何情感,却叫人眷念。
她告诉他,这是一种只存在男女之间的感情,叫爱情。
柳云帆曾经觉得父母之间的感情就很不错,可比起他跟叶清函的感情,他觉得父母之间更多的应该是相濡以沫的扶持,而不是妻子口中说的能让人心里忍不住泛甜的爱情。
比起父母之间的感情,他更喜欢他跟叶清函之间的感情。
这份感情美好而令人期待,让人有源源不断的动力。
也就是天太黑,不然看到这样的两夫妻,肯定很多人会莫名觉得肚子撑了,那是被他们两的狗粮给撑的。
两人就这样摸着黑回到家,才进院门就听到柳枝那大嗓门在厨房说话的声音,“大弟这样没读书,真的没关系吗?”
“他说他干活的时候,心里都默着书,夜里会把白日里没想明白的记下来,然后每天早上下田前把这些给夫子,夫子拿回家给他批注,下午的时候又拿回来给他。夫子也说他虽然这几天没能练字,但学习的进程上并没落下。”
“那大弟还真厉害。”听说弟弟的学业没落下,柳枝也就放心了,“娘,我今儿个除了回来关心大弟学业的事外,还想回来问下弟妹做的那什么基肥,能不能匀一些给我?”
柳枝的话,让方氏手上的动作一顿,“这些事都是你弟妹在安排,我不是很清楚。”
方氏这话不假,丈夫在的时候这些事是丈夫在安排,丈夫走了以后她还担心自己做不来这些,结果儿媳妇嫁过来后就顺理成章接手了这些,她还是跟丈夫在的时候一样,只负责出力,其他的不管,也管不来。
“所以我说弟妹就是有福气的,这才嫁进来就能把家里的事情都握在手里。”柳枝不无艳羡地说了句。
“不,你错了,她是替你弟承担了本该他承担的那份责任,家里头的事她反而都会过问过我的意见。”叶清函跟她说过,她在娘家的时候就不怎么管家里的事,并不精通灶头那些事,所以灶头有哪些需要她做的,直接跟她说就行,不用过问她的意见。
至于替儿子承担他该承担的责任这点,则是儿子私底下给她分析的,她觉得儿子分析得很有道理,“你弟弟动过不读书去当账房先生的念头,是你弟妹跟他说,她琢磨的这个东西能增加收成,不用费力再开垦,让他不用操心这些事,你弟才歇了去当账房先生的念头。”
“那弟妹确实厉害。”柳枝没想到这当中还有这样的事,“那这事儿我一会儿问弟妹。”
“行,你问问看吧,不过咱们说好了,匀不出来,你也不许有意见。去年倒腾这些的时候,她没少受罪。”当时她提出过去帮衬的,叶清函却说她跟伍子敬要做记录,亲自动手比较清楚情况。
“别人家都是闺女比较亲,怎么到娘自己却是媳妇比较亲?”柳枝冒酸地说了一句。
“那是娘知好歹。”见闺女拈酸,方氏嗔了她一眼,“她在那样的情况下嫁入咱们家,进门后处处为咱们家考虑,你扪心自问,如果碰到跟她相似的情况,你能做到她这样吗?”
想到那场没半点喜气的婚礼,柳枝没办法昧着良心说,自己能做到。
方氏哪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所以我对她好点不为过。”
两夫妻在外面听了个全程,叶清函还想着回头柳枝问自己的时候,该怎么拒绝才是呢。结果身边的男人示意她先躲躲,这事儿他来解决。
人家亲姐弟,说什么话都不会被彼此误解,的确比她一个外人更适合解决这个问题,而且从这男人在她面前说婆婆的好,在婆婆面前说她好的事来看,不难看出这虽然是个生手,却很是懂得怎么处理这样的关系。
叶清函也就听了他的,干脆先回了房间。
柳云帆这才走进厨房,一副刚回来的样子,先叫了声姐,才问她这会儿回来可有什么事。
柳枝问了句弟妹呢,柳云帆说她有事要耽搁一下。
家里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柳枝不能多做耽搁,便直接将自己的来意说了,“我也不要多,给我匀个四五亩的量就行。”他们家有五亩今年种不下任何东西的地,这东西要是有用这五亩地就不用浪费了。
柳云帆没说什么,只问了个直击灵魂的问题,“姐,姐夫家出嫁的那些姐妹,回娘家要东西时,你是什么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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