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化城的疫病一日没治好,大军便一日不能进城。贸然进城,一旦有士兵感染,后果将不堪设想。几十万大军驻扎在山脚下,连续多日都没有动作,如同一只蛰伏起来的猛兽。
先不算每日的粮草消耗,现在已是秋天,往后会越来越冷。等到了冬天,天寒地冻,铁寒如冰,将士们连武器都握不住,何谈打仗。
这样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军队拖不起,渠化城内的百姓更拖不起。
苏言风现在恨不得崽崽立刻长大,立刻从他肚子里出来。他好进城去治疫病。
然而这太为难崽崽了,崽崽还没到两个月呢。
心绪烦乱,让苏言风的胃口越发差,吃不下东西,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晚上,大家一起用饭。苏言风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粥。
副将刘威率先道:“将军,要不我们改变进攻路线吧!绕到渠化城西边的那座城池,从那里攻进去。”
韩成业没吭声。韩云婷替他回答:“有一个渠化城,就会有下一个“渠化城”。我们要攻哪座城池,他们就将染了疫病的百姓放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刘威一拍桌子,怒不可遏:“这帮狗娘养的!不拿老百姓当人!”
最根本的办法就是治疫病。只要配出治疗疫病的药,眼前的困境便能迎刃而解。
可现在没人能进城。因为没人有把握能治好疫病。唯一一个有希望的,偏偏成了最不能进城的人。
苏言风吃了口粥,心情差到极点。
矛隼没在身边,没法联系师父,不然还能求师父帮帮忙。
吃完饭,苏言风没回营帐休息,而是四处走了走。韩云婷追上来:“你这些天都没怎么吃饭,没胃口,还是没心情?”
苏言风手放在肚子上:“都没有。”
韩云婷能猜出对方的心思:“相比他们,你已经做的够好了。真的不必自责。”
“我知道。”苏言风笑了下,说了句故作轻松的话,“没想到韩姑娘还会安慰人。”
韩云婷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你觉得这是安慰的话,那就是吧。但其实是我的实话。”
今晚是个圆月,月色清冷。
苏言风抬头看:“韩姑娘可有思念之人?”
韩云婷也仰头看。她一直不懂,为什么月亮能寄哀思,明明洁白而温柔。很像一个人。
“有。”
她想婉君了。
两人并肩站着,影子投在身后-
翌日清早,影七去林子里摘了些酸果子,拿给苏言风。
剥开皮咬了一口,酸的苏言风打了个激灵,俊美的五官皱成一团,龇牙咧嘴:“怎么这么酸!”
影七:“?”
口味变化这么快吗?明明前几日还喜欢的不行。
苏言风一边念叨着“酸死了,”一边将酸果子放到一旁,用清水漱了漱口。撞上影七不解又惊奇的眼神,心虚解释:“我吃东西都是一阵一阵的。今天喜欢吃,明天又不喜欢了。以后不用给我摘了。”
影七乖乖点头:“好。”
苏言风怕一直不吃东西对崽崽不好,难得今日胃口好了些,早饭吃了两个肉包子和一碗粥。
吃完还没到一炷香,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的闹腾。
这个臭崽崽,到底想吃什么?!
苏言风一边想一边跑到帐外,把早上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他光顾着吐,没注意到身后一抹熟悉的身影朝他跑来-
只用了十日,萧祈跟叶深便来到泉柳镇。沿着大军走过的路线,成功穿过群山。
“站住!什么人!”把守士兵见有生人靠近,高声呵斥。
萧祈掏出腰牌:“奉皇命而来。”
士兵们见过他,以防万一,萧祈易了容。他此次来不是御驾亲征,不宜太引人注目。
士兵查看一番,确认没问题后,带着二人去了主帐:“将军,宫中来人了。”
听到此话的韩成业走了出来,戒备地问:“二位如何称呼?”
身后的韩云婷瞄了眼萧祈:“进来说吧。”又对守在两侧的士兵道,“你们先下去。”
帐内之前只有他们兄妹二人。
韩云婷跪在地上:“臣参见皇上。”
韩成业不解地“哎?”一声:“皇上?”
“起来吧。”萧祈淡淡道,“朕此次秘密前来,特意易了容。不许对外声张。若是有人问起,只说是苏公子的朋友即可。”
韩成业终于明白过来。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妹妹好厉害,竟然能看出来。
叶深跟着问:“君同住哪间帐子?劳烦带下路。”
“跟我来。”韩云婷前面引路,离着还有几步路,只见苏言风从帐内跑出来,跑到草丛处,躬身呕吐起来。
萧祈瞬间明白,大步跑了过去,给君同轻轻拍着背。
苏言风猛地扭过脸,见一陌生男子站在自己身边,心下抵触,刚要出言驱赶,视线向移,撞上对方爱慕又心疼的眼神,愣了愣。
“……夫君?”
他刚吐完,嗓子烧着疼。只说了口型,并未发出声音。
见君同认出了自己,萧祈没再解释,将他打横抱起来,进了帐内。小心放到床上,走到桌前倒了杯水:“漱漱口。”
漱完口,坐在床上的苏言风低头看着蹲在他脚边的“陌生男人,”鼻子一酸,十分委屈道:“崽崽闹我,他不老实,不让我吃饭。”
望着瘦了一大圈的人,萧祈再次抱住他,心中泛着细密的疼,柔声道:“是崽崽不对,让君同难受了,他不是好崽崽。”
苏言风摇了摇头:“崽崽好,你不好。”
“嗯,我不好。”萧祈现在什么都依着他,黑的说成白的都是君同对。连日的担心和牵挂在见到君同后终于得到消解。
怀抱一如既往的温暖而充满力量。苏言风窝在里面,一颗心渐渐安稳下来。
“咳咳咳!!!”一道过于刻意的干咳打破两人的温存。
苏言风从萧祈怀里出来,向右歪了歪头:“师父?!”
站在门口的叶深抬脚走进来:“腻歪完了?”
苏言风一阵羞怯。萧祈起身坐到他身边,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腰,倒是没觉得难为情。
“手伸出来。”
摸完脉,叶深问:“最近都吃什么了?”
苏言风诚实回答:“白粥,酸果子。”
“还有吗?”
“今天吃了两个肉包子,都吐了。”
“难怪脉象这么虚弱。”叶深从包裹里拿出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安胎的,吃了。”
苏言风接过来吃掉,不放心地问:“师父,崽崽没事吧?”
“没事。倒是你自己,瘦了这么多。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让你夫君给你做。”
苏言风抿了抿嘴:“想吃鱼。”
萧祈一听,立刻道:“我去城里买。”
“不行。”苏言风拉住他,“城中闹了疫病,夫君不能去。”
叶深皱眉:“疫病?”
“渠化城本来没事。为了阻止大军进城,他们将其他城池中染了疫病的百姓放到渠化城。致使渠化城的百姓也染上疫病。”苏言风解释。
“畜生!”叶深咒骂。
叶深云游四海时,经常悬壶济世。遇到病人,能救就救。身为医者,听到此话,怎能不生气。
“我进山采药了。”叶深越想越坐不住,“采完药进城看看。”
说完便风风火火地离开。
帐内只剩下苏言风跟萧祈。
“我来时看到了一条小溪,里面或许有鱼,我去看看。”城不能进,萧祈便想别的办法。
“不用。”苏言风不想让他走,“我现在又不想吃了。夫君陪着我。”
萧祈自然依他,手轻轻放在君同的肚子上,依旧觉得难以置信:“这里有我们的崽崽。”
苏言风“嗯”一声,手跟着覆上去:“快两个月了。”
“难怪。”萧祈笑了声。
苏言风不解。
“我做了个梦,一条金龙不仅抢走了我的龙椅,还把你也抢走了。”手指轻轻点着肚子,“合着就是你啊。”
小崽子,还没出生就托梦挑衅他。
“那为什么我梦到的崽崽特别可爱?奶呼呼的,还叫我爹爹。”
萧祈搂着君同,听罢更生气:“等他出来我再收拾他。”
苏言风被逗笑,靠在萧祈怀里,打了个呵欠,眼里涌上水汽。怀了崽后,他越来越能睡了。
“困就睡吧。”萧小心扶他躺下,盖好被子,“我在这儿。”
苏言风抓着萧祈的衣袖,很依赖:“那我就睡一小会。”
没过一会,便沉沉睡去。
看着君同熟睡的样子,萧祈低头吻了吻他光洁的额头,轻脚走了出去。
找到来时看到的那条小溪。站在溪边看了看,几条泥鳅在眼前游过,差不多一筷子长。已经算大的了。
萧祈立刻脱掉鞋袜,裤脚挽到膝盖,一脚踩进冰冷的溪水里。试了无数种办法,弄了一身水,终于让他抓到六条。
术业有专攻。当皇上萧祈在行,摸鱼是真不行。这六条泥鳅对他来说,已经是收获颇丰了。
赶在晌午前,萧祈拎着处理好的泥鳅回到营帐。借伙房熬了泥鳅汤,盛进大碗里,端着去找君同。
刚走到门口,只听苏言风一本正经道:“崽崽,你父君来了。他很喜欢你哦,说等你出来就打你一顿。”
萧祈莞尔,用胳膊撑开帐帘,侧身走进去:“跟崽崽说我的坏话,不好吧?”
苏言风抱着肚子坐在床上,一脸不开心。明显是睡醒后没见到夫君,生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言风:快哄我
感谢订阅,鞠躬~
写不动了,偷懒一天,明天继续双更(顶锅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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