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士明被堵得哑口无言。
“王将军想必知道傀儡人一事。”苏言风接过话茬,语气平静地陈述,“傀儡人需要以活人炼制,将心脏处的皮肤割开,放进嗜血虫。嗜血虫以吸食人血为生。不出两月,待身体里的血吸干,傀儡人也就死了。”
王士明彻底愣住。苏言烈跟他说炼制出的傀儡人可以一直使用。但即便如此,他依旧强烈反对。现在知道傀儡人只有两月可“活”,心中的激愤达到姐姐。
望着对方的模样,苏言风轻轻一笑,继续杀人诛心:“据得到的消息,傀儡人还在不停炼制。选择对象便是军中士兵。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四万傀儡人。这个消息,恐怕士兵们还不知道吧?”
不用想也知道,为了稳住军心,哪怕王士明知道事情真相,也不可能说出去。
“夫君?”苏言风突然唤了声萧祈。
萧祈“嗯?”了声。
“若是有一位士兵发现跟他相熟的人莫名其妙不见了,该作何感想?”苏言风语气无辜地问。
萧祈十分配合:“他一定不会想到对方已经被炼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傀儡。”
听到这话,流血不流泪的七尺男儿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本来想给他检查一下身体,现在看也不太合适。苏言风跟萧祈转身离开。
刚走出没几步,迎面遇到大步朝这边走来的韩成业。
“王将军醒了,只是现在情绪还不稳定。”苏言风主动道,“韩将军跟他同为一国主将,相信有些话更能说进心里去。”
韩成业点点头:“我去看看。”
回营帐的路上,俩人正巧碰到副将刘威在训练士兵掏心。士兵们皆手拿短刃,不停地反复练习。
“记住了,都不许硬碰硬,近身攻击,瞅准机会就扎傀儡人的心脏。都给我好好练!”
余光瞄见苏言风,刘威跑过来,语气敬佩:“幸亏苏公子破解了傀儡人的秘密,不然那些邪乎玩意儿可真够头疼的。”
苏言风淡淡一笑,还没等说话,便被萧祈拽着走了。
回到新扎的营帐,萧祈将苏言风按到床上,美其名曰:“崽崽该午睡了。”
苏言风无奈又好笑道:“人家只是夸我几句。”
萧祈抱住他:“我也会夸,你要听吗?”
“……”苏言风飞快闭上眼睛,“睡觉吧。”-
人已经救活了,至于能不能劝降,苏言风没再参与。他只是安分地待在军营里,盼着崽崽快快长大。萧祈整日陪在他身边,也不会强行干涉大军的作战计划。
十日后,终于传来两军对战的的消息。军营顿时空了一半。
早上,苏言风破天荒比萧祈早醒了一回。他平躺在矮榻上,撩开衣服,眼神向下瞄了眼自己的肚子。
原本平坦的小腹鼓起一个小包包。苏言风惊讶地瞪大眼睛,拍醒萧祈:“夫君,崽崽大了!”
萧祈睁开眼睛,顺着看了眼,顿时不困了:“坐起来看看。”
苏言风听话坐起来,鼓包还在。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肚皮:“怎么觉得是突然大的。”
“之前变化太细微,不好察觉。现在开始明显了。”说着,萧祈贴上去听了听。
崽崽似乎并不热衷于打招呼,依旧没什么动静。
俩人仿若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对着肚子研究了半天。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崽崽真的长大了。
他们第一次这样清晰感觉到,崽崽真的在君同的肚子里。
萧祈凑过去亲了亲苏言风,不带任何欲念,满是温柔:“谢谢君同。”
苏言风缩进萧祈怀里:“要对我跟崽崽好。”
萧祈回抱住他,极为认真地“嗯”了声-
刀枪不入的傀儡人被破解,也就意味着傀儡人战术不再奏效。加上双方士气、兵力存在差距。第一次交锋,以萧军胜利结束。
首战告捷,士气大涨。回到营地后,大家以水代酒,庆祝此次的胜利。
王士明被囚禁在军营内,不放他走,也不会伤害他。苏言风拿给他两个馒头。并道:“苏言烈看似聪慧机智,实则刚愎自用。让他领兵,唯一的结果就是让三十万大军一点一点消亡殆尽。”
“眼下这种情况,萧军完全不在乎对方投不投降,赢是早晚的。如果王将军也不在乎,那就继续待在这里吧。”
放下馒头,苏言风转身离开。
首战之后,两军交战逐渐频繁。接连三次交手,萧军从无败绩。而且又有一大批粮草送到这里,还有将士们过冬的棉衣、棉鞋。
有了这些东西,不管是速战,还是死磕,萧军都不会害怕。
苏言风还是第一次穿军用棉衣。衣服做得很厚实,穿上后感觉整个人都胖了一圈。但确实很暖和。
“国师命人送来的?”
萧祈点头,帮苏言风整理衣服:“师父是个聪明人,不需要我特意说。”
邵宸的易容术可以以假乱真,萧祈来到军营后,他就成了“萧祈。”朝中大小事务全是他负责。
晚上吃饭时,王士明在士兵的看守下来到主帐:“下次再打仗,我跟着一起去。”
以他在将士们心中的地位,只要开口,定能让士兵们放下兵刃。
果不其然,三日之后对战,不仅萧军再次胜利。还有将近四万士兵主动投降,跟着王士明来到了萧军的军营。
他们知道了傀儡人的来由,知道了王将军的“死因,”更受够了苏言烈的瞎指挥。
“将军您别自责。”追随王士明多年的手下红着眼眶道,“其实从您被革职下狱后,这个仗我们就不想打了。后来又听您死在狱中,大家就更没心思了。现在挺好的,起码有条活路,比炼成傀儡强。”
等他们交流完感情,韩云婷走过去:“都饿了吧,先吃饭。”
接下来的几日,投降的苏军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半夜里偷跑出来的。
负责收编一事的韩云婷全部留下,发新的棉衣、军服,待遇同其他士兵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凡是收编的士兵,均不让他们上战场。
凡事都有个考察期,更何况是投敌这种事。万一心思不坚定,临阵反目可不好。
兵败如山倒,不过半月,苏国都城的城门便被攻开了。
据探子来报,还有四万精兵守在皇宫内。那里是苏国皇帝最后的避难所。
“夫君,我想跟着去。”得知道要攻入皇宫的前一晚,苏言风跟萧祈撒娇。
萧祈自然不会拦他:“我陪你。”
次日一早,萧祈偷偷嘱咐韩成业:“要活的。”
铁骑直奔皇宫而去,再严密的防范也不过薄纸一张,一撕就碎了。
萧祈跟苏言风一直等在外面。中午,韩成业来报:“苏言烈自尽身亡,皇帝被困于寝殿。”
听到前面那句,苏言风神色微动。
“带路。”不用苏言风说,萧祈也知道他想做什么。
来到寝殿门口,苏言风上前一步,轻轻推开殿门。阳光顺着门缝挤进去,正好落在苍老男人的身上,黄色龙袍被阳光照得越发明亮。
对方大概知道命不久矣,也不在乎来的是谁。怀里抱着玉玺,轻阖双目,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苏言风逆光站着,看了半天,勾唇笑了笑,低声呢喃:“原来你长这样。”
殿门缓缓关上,阻断了阳光,也阻断了苏言风的视线。他扭身走下台阶,不再回头看一眼。
萧祈对韩成业道:“找个合适的院落囚起来。派人看着,一直到死都不许他踏出半步。”
这是他最大的仁慈。不是因为寝殿里的人,而是为了君同,以及还未出世的崽崽。
听到身后追来的脚步声,苏言风扭过头,脸上挂着一抹浅笑:“我带夫君看看我长大的地方。”
萧祈一笑:“好。”
两人相携走在宫内,谁都没提那个人的结局。
走到一处行宫,苏言风停下:“就是这里。”
推门进去,青石板缝隙已经长出杂草,枯黄的干草随风而动。其他地方也落满尘土。
苏言风拉着萧祈走到后院,指了指墙角的树:“那是杏树,能结不少杏子。是我最喜欢的地方。等杏子熟了,我就坐到墙头上,一边看夕阳一边吃杏子。”
萧祈安静听着,眼神始终落在苏言风的身上。
“我馋嘴,熟一个就吃一个。树枝上有多少杏,什么时候能吃我都记的清清楚楚。师父就是偷吃我的杏被我抓到的。”
说完,苏言风停下思考了半天:“好像……除了这个,也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了。”
幼时的记忆本就很淡,能记到现在的,要么欢愉,要么痛苦。苏言风不想说那些糟心事。
萧祈伸臂抱住他:“都过去了。你现在有我,有娘亲,还有叶前辈。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风吹过来,杏树上的枯叶又掉了几片。等春天到了,它会长满新叶,也会结很多杏子。却不再有一个身形瘦弱小孩,爬到墙上去摘了。
苏言风眉眼爬上一抹笑意:“还有崽崽。”
“对。还有崽崽。”
很多事不需要刻意遗忘,让它自然翻篇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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