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昭昭说出这句话的候,荆沉玉居然一点都不惊讶。
因是意料之中,所以他甚至没有多难受。
他平静地接受了,点头道:“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
“跟我回。”他打断她,“不管你想不想,今后都在我边,结果是我想的就足够了。”
昭昭一口气堵在嗓子眼,见他弯腰捡起那枯梅,不高兴道:“我不会跟你回九华剑宗,那简直是在找死,在全天的大能都在那里等着呢,我干吗羊入虎口?”
她觉得他大错特错:“你还说不会杀我,你在简直就像是在迎合夜月眠之前的猜想,将我带回,当着天人的面杀了,给他们交代。”
“比起给他们交代。”荆沉玉直起,手里捏着枯梅,微垂视线,肩膀乌黑的发丝垂落,美得细致孤远,“我想给你交代。”
昭昭怔住。
“别急着拒绝,听我说完。”他转过头来,方恶战一场,他衣裳稍显凌乱,却无整理,专注地凝视她道,“我希望你能毫无负担地站在所有人面前,光明正大地活着。”
昭昭错愕地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你一直以来的提议也无甚错处,那样你的确能活着,却永远东躲西藏,不见天日,我不想你这样。”
“……荆沉玉。”
“听我说完。”他抬手打断她的话,转视线平静道,“你曾说过你不想做魔,可你没得选。”
昭昭眼眶有些发热。
“在我想让你选。”他转过来直视她,“或许有些难,但我会尽我的全力,你可愿一试。”
昭昭有点不知所措。
一直希望的东西突然砸过来了,她又不知该如何是了。
“你也说过,魔变不成人。”她咬唇艰难道。
荆沉玉似乎笑了一,是真的吗?是她看错了吧,他怎么会笑呢,他笑过吗?修行千余年,他笑过一次吗?一定是她的错觉。
“你的体是魔,但你的可以做人。”
……这是昭昭曾说过的话。
他每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看似当都反驳了,实全都记在里。
昭昭怔怔地看着他,他将枯梅收进空间,一步步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
风吹起他的衣袂,道袍宽大复杂,长发过腰摇曳,一切于风中飘摇,他上那种清逸与破碎感,让她实在移不视线。
“我信你了,昭昭。但在不是我给你机会,是你给我机会。”
他朝她伸出手,掌摊,真的让她选择。
“跟我面对天人,将一切说清楚,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荆沉玉一字字道,“往后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想何处就何处,我会一直在。”
……
听起来真不错。
只除了他会一直在这一点。
她实不需他在,但他不在就没办法成行了。
昭昭皱起了眉,别头不看他的手:“你说的每句话都对我很有吸引力,你很清楚我想什么。”
荆沉玉视线垂,看着自己的手,并未收回。
昭昭忍不住道:“你想体贴的候是真的无可挑剔。”嘴上夸赞着,脚上却往后退了几步,“但我只想想在九华剑宗可能会发生什么,就不想随你回。你自己也很清楚的,不如你告诉我,你有多大把握?”
荆沉玉是个非常坦诚的人,实这个候如果他骗她一句“我有十成把握”,她可能真的会信,会答应,但是没有。
他说:“我不能告诉你我有多大把握。”
昭昭嗤笑出声。
荆沉玉看着她说:“但我想试一试。”
她飞快地眨眼。
“你可愿试一试。”他还是固执地伸着手。
“……失败了我会死。”昭昭气息有些紊乱。
荆沉玉说:“不会,我会保护你。你是我的魔,你可以回到我上,他们杀你,就先杀了我。”
没人能杀了他,谁都不能,加在一起也别想,所以她不会死。
“……你在天人面前这么做?”昭昭紧蹙眉头,“我不想这么说,但你这样的行怎么看都是在了我与你庇护千余年的三界敌,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何敌,何友?”荆沉玉反问她,“你会危害三界吗?”
昭昭愣了一道:“我当然不会,我有间吗我?”
“是。”清风带来他近乎温和的话语,“你不会,所以你不是三界的敌人。我保护你,不是在与三界敌。”
“……你把我绕进了,我以前说的话你全都不信的。”
“我在信了。”
他往前一步。
“昭昭,我在信你,你还信不信我。”
昭昭真的不知该怎么说,她在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荆沉玉这个人狗的候直接得命,不狗的候也直接得命。
他这人像认定什么都不会回头,以前是,在也是,昭昭受不了他,真的受不了。
“我考虑一。”她和他拉距离,咬牙道,“你别逼我。”
她还愿意考虑,没有直接拒绝,这已经很不错了,荆沉玉怎会逼她。
“我没有逼你。”他试图解释,还在往前。
昭昭慌了一瞬:“你还说没逼我,你还过来!”
“……我不过。”他停,不过几息忽然凛了神色,转瞬间到了昭昭面前,昭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牢牢挡住。
“荆沉玉!”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昭昭立刻明白了他何如此。
“你!……”奚兰雾和竹藏墨赶回来,没见到梅弦歌的踪影,却见慕紫堇倒在地上已然没了气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杀了弦歌。”奚兰雾红了眼眸,“你杀了弦歌。”
“废话太多。”面对最后的两个妖君,荆沉玉恢复了冷冰冰的样子,昭昭对比了一他方,发她之前觉得他几乎是温柔的,那不是错觉。
“你们来得正。”
他化出惊寒,反手递给昭昭防,她意识接住。
“和梅弦歌一起祭剑吧。”
梅弦歌上是有造化印记的,可见他造孽之多,般若将他一剑穿,如此强大的妖君被仙剑吸收,杀气不可同日语,这次般若再出鞘,那带着同伴血腥之气的杀意,让奚兰雾再也无法忍耐。
“我杀了你。”奚兰雾动手,竹藏墨却拉住了他。
“别冲动。”竹藏墨当然也很生气,恨不得将荆沉玉碎尸万段,但眼的情况很不利。
“看他后。”他提醒着。
奚兰雾望向他后,昭昭一抹裙摆飘起,他眉头一皱。
“他那弟子修不在你我之。”竹藏墨理智判断,“对,真的打起来我们毫无胜算。”
他拉住奚兰雾的手臂:“走!”
奚兰雾不肯动,他紧紧盯着昭昭的裙摆,突然明白什么似的说:“我知道了。”
他笑起来,笑得有些危险:“荆沉玉,你们根本不是什么师徒,传闻在镇魔渊毁了你封印结界的魔族女子是她,我说得对吗?”
荆沉玉根本不废话,给昭昭周围了结界便提剑。
已经有一个妖君祭剑,般若也在提升实力,感觉到两个大妖的气息,已经兴奋得始嗡鸣。
“兰雾!”竹藏墨有些着急,黑色的古刀挥过,暂挡住了荆沉玉,“快走!”
“我会走的。”奚兰雾冷静来,“荆沉玉,不管你用了什么方法帮她隐藏魔气,正道仙宗也迟早会发她的份。你早晚回九华剑宗,面对一切,你在护着的魔,最后说不定会置你于死地,我不会傻到如今和你动手,我只到再补一刀,鞭尸便是了。”
他飞起:“藏墨,你先走!”
见他恢复理智,竹藏墨也不犹豫,先行离。
荆沉玉起阻拦,奚兰雾一道兰花灵力打向昭昭的结界,他立刻回防。
奚兰雾莫测地笑了笑:“你们之间……”他看死人般看着荆沉玉,“我等着看你自食恶果,荆沉玉,你的报应还是来了,这天道倒也有公平的候。”
昭昭听了半天觉得有点烦:“说够了吗?怎么一个个都那么喜欢自说自话,你诅咒他可以,别带我进场行吗?给我按那么多莫须有的罪名,交给我那么重大的任务,这样可以让你的无能逃跑显得不那么丢脸吗?”
奚兰雾愣了愣,诧异地看着昭昭,荆沉玉趁他愣神追上,奚兰雾不敢耽搁,立刻逃走。
一人追着两人离,昭昭留在原地许久,主动出了结界,扫了扫地上慕紫堇的尸体,权衡片刻,带着她的尸体回江。
她是慕朗然的妹妹,曲春昼就在江,该把尸体交给对方。
曲春昼见到慕紫堇尸体的候,幂篱的脸色特别难看。
他们在客院之内,昭昭回来特地避了江人,这也没什么难的,她可是与荆沉玉一样的修。
“她是自陨。”昭昭将当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就是这么回事,大司命若是不信,可以等剑君回来问他。”
“……我信。”曲春昼抬起手,元采衣了然他的意思,快步上前将尸体抬走安置。
屋内只剩他们两个,曲春昼微微思忖,主动摘了幂篱。
干净的眉眼望向她,他面露忧思道:“她是自毁丹田死,我主自然也看得出来。”稍顿,“她与江主的往事,我也略知一。”
“大司命相信最,反正不信可以找荆沉玉,他负责。”昭昭甩完包袱,里稍微有那么点不舒服,想了想还是说,“但我当也说了刺激她的话,我方都告诉你了,慕阁主回头若是介意……”
“你说的话没什么不对。”曲春昼明白她的难,“不必放在上,同样的话阁主也对她说过,只她不愿面对,每次都不肯听完。”
昭昭没吭声。
“来这里之前她便传音与我同行,我拒绝了。”曲春昼慢慢道,“阁主她起了卦,算到她今年会有一大劫,特意将她关在阁内不准外出,想来是妖君用了什么法子将她带了出来。”
“……”
“多谢你和君上,余之事交给我便是。”
这样就没她什么事了。
昭昭还有大事考虑,直接告辞离,但曲春昼叫住了她。
处理完正事,本能又回归,曲春昼浑都不舒服,他抿了抿唇说:“……善音已经回,她和弟弟被江关了起来,江夫人将江公子抢了过,没有管善音。”
昭昭立刻回头:“那善音呢?在在哪?”
“我将她……抢了过来。”
昭昭眼睛一亮:“她没被江关住?在大司命这里?”
“是。”曲春昼一顿,“你可以不必称呼我大司命,之前未尽之语,今日想告诉你,我……”
昭昭情不自禁后退一步,想起当的情形,免不得有些误会。
“别了吧。”她难道,“这个,多事之秋,这些事还是容后再说吧。”
……容后也不是不行,但……交个朋友是很让她难的事吗?
曲春昼看看自己,他有那么差么,何她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有点伤人。
曲春昼面上浮出几分受伤,昭昭迅速别头,只她不看就不用难!
“我先走了……”
她走,曲春昼想都没想说:“你不愿意。”
昭昭僵硬地站在门口,背对着里面。
“何?”曲春昼是真的不明白,他始审视自己,“我是否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
“没有。”昭昭犯难,扣着门框半晌,转过来说,“不是你不,是我不。”她挠挠头,突然想到荆沉玉,“我和剑君,你知道吧,我们在是师徒。”
“知道。”曲春昼都不知道自己刚哪来那么大勇气一再拦住她,在尴尬紧张到了极点,话说得很不利索,“第,第一日来就知道了。”
“……是这么回事,我们俩吧,就是……”昭昭决定拿荆沉玉当挡箭牌,“在镇魔渊的候你应该见到了的,我们之间……就是那个什么……冒天之大不韪的师徒恋啊,爱恨纠缠什么的,很复杂,太复杂,真的太复杂了。”
所以别说了,求别说。
曲春昼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可实也没有特别惊讶。
他半晌结结巴巴道:“啊,啊这,这个,君上也有这一天……我的意思是……不对……我……那个……”
他磕磕绊绊地找回声音:“可是,这与你我交朋友,有何关系?”
他显得十分困惑:“君上……他连你与谁交友也过问吗?”
她之前对剑君杀意深重,难道是因他辜负了她,还过于严格??
曲春昼的话让昭昭脸色一变:“……交友?”
“?……是。若实在不行……”
“今后咱们就是生死之交!”昭昭立刻上前握住他的手,使劲晃了晃,“朋友,以后有用的到我的地方一定口,今天就先到这里,我先走了。”
……!!尴尬啊!!
她跑出曲春昼的客院,浑都散发着窘迫气息。
曲春昼只是恐,但不代表脑子不使。
他很快就想明白了昭昭的表何那么奇怪。
……
忆起自己和元采衣的对话,还有当的情形和今日……
曲春昼咯噔一坐到椅子上,被昭昭握过的手滚烫,想喝点茶水冷静一,却不小将茶杯打翻。
元采衣快步进来:“师尊,您怎么了?”
“无事。”曲春昼背过,使劲挥手,“你出,看着你师妹,莫让她想不,师无事。”
元采衣:“……师尊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
曲春昼蹭一子站起来:“,你不,师亲自。”
他抬脚就走,眨眼不见,元采衣:“……”师尊怎么怪怪的。
……
昭昭跑回她和荆沉玉的客院,想起自己还没见到江善音。
本来想和她见一面解释解释在镇魔渊的事,眼又不太方便了,只能再找机会。
江会这么处理她昭昭倒不担,有曲春昼在总不会让她吃亏。
相较于江善音,她的情况就难得多。
坐后,她左思右想,还是将夜月眠给的玉佩点亮。
那边这次很快响应,夜月眠憋了一口气说:“正找你,你找的小魔不在魔界,你又不准本座出,本座实在寻不到她。”
“哦你不用找了,我自己找到了。”
“……你不早说!你可知浪费本座多少间!”
“我找是找到了,就是不知怎么安置她,她在是魔,我不确定她不在修界继续。”昭昭不理他的埋怨,略微思忖道,“我找你是想让你关注一江的动静,若善音出事,你就将她带魔界看护。”
“……”
“你怎么不说话?”昭昭奇了,“你不能拒绝的啊,那怎么还不赶快答应。”
“知道了。”夜月眠阴阳怪气,“真是拿本座当佣人了,只一联系就是利用本座。”
“那不然我找你干嘛,叙旧吗?和一个拿我挡剑的魔?”
“这件事过不了是吧?”
“过不了,至少在过不。”
昭昭说起这个,夜月眠就有点莫名觉得理亏,他冷硬地问:“你何不提你自己?本座可是听说了,众仙宗齐聚九华剑宗,等着荆沉玉带你回问罪呢。”
“所以?”
“你何不让本座帮你?”夜月眠慢悠悠地说,“本座已肃清魔界,只你一口,立刻带人前往九华剑宗,与你里应外合,将他们一网打尽,全都烧死!”
“……想法很,但实施起来可能性不高,荆沉玉还没死呢。”
“有你在他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你想法子夺舍他便是。”
“说的像夺舍他是什么小事一样。”昭昭气道,“不然我们换一环,你来夺舍他,我带人啊!”
“本座是可以早就那么做了!”
“够了,我不想和你吵架。”昭昭切断联系,夜月眠不准。
“本座还没说完。”他压抑道,“你该不会真打算和他回吧?你是不是疯了?本座不在的候发生了什么?女人,你可不被他骗了,他是个什么人本座最清楚……”
“你那么想帮我,倒也不是不行。”昭昭捏着皎月玉佩低声道,“若我到了生死关头,我允许你离魔界御破空间来救我,但不准你做他多余的事。”
这个“多余的事”范畴太大了,很多都可能算是多余的事,简直是把夜月眠给捆死了。
“你简直不像魔!怎么一点生灵涂炭的志气都没有!”夜月眠不满道,“毁了天与本座共享魔海,这难道不香吗?”
“不香。”昭昭想了想在莫看到的刀山火海,“不符合我的审美。虽然修界肯定有些人该死,却也是无辜的人多。”
“你是魔吗,请问?”夜月眠想不通,“你和本座简直毫无相同。”
昭昭说了句话,仿佛在和他说,像是和自己说。
“我的确成了别人的魔。”她喃喃道,“可我不会任由自己屈服与魔气。”
“哪怕再难,我也不真的变成彻头彻尾的魔。”
联系戛然止,很快,房门打,荆沉玉带着伤走进来。
昭昭抬眸与他对视,不知他听到了多少。
“……追到了吗?”
“嗯。”
“全杀了?”
“逃了。”荆沉玉走进来,“但都受了重伤,暂没力气出来害人。”
“……他们在最想害的人就是你,你不被害,他们就没思害别人。”
“那很。”荆沉玉走到她面前,垂眸看着她。
“怎么了。”昭昭被看得浑不自在。
他抬手抹掉嘴角的血,皱着眉,似十分难挣扎,但很快,他闷哼一声,持剑撑住子片刻,又将剑收回天灵,任由自己跌靠在她上。
昭昭本能地扶住他,他上气息很冷,像在极寒之地冻了许久。
“……你受伤了。”
靠在上的人自低沉地应了一声。
他实也不是今日受伤,是一直有伤,未过,真的惨。
有了昭昭始,他简直就没过一天。
昭昭沉默许久,试着将他推,可他像和她冻在了一起,根本推不。
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问:“你想怎么样,直说吧。”
荆沉玉脊背僵了一,那样硬骨头的一个人,那样一个绝情的人,在将脸避在她衣袖后,不想让她看见他的模样。
他实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模样,只是脸上一片空白,眼睛里也是。
可他的并非一片空白。
他知道自己什么。
他握住了她的手臂,正口,昭昭忽然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问:“想让我疼你吗?”
他浑一震,她了口他发,他实也不清楚自己什么。
他刚不太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模糊的感觉,在她说了,一切都清晰了。
他觉得难受,那种对自己软弱的厌恶,对自我本的厌弃,让他本能地想否认、抗拒,不自觉闪躲她。
昭昭任由他离,将他的矛盾挣扎尽收眼底。
她突然道:“我想知道你在莫主的镜花水月里看到了什么,我很想知道你的恐惧是什么,是什么让你那么害怕。”
她是真的想知道,荆沉玉到底会怕什么。
他不该有什么惧怕的,她都比他早走出镜花水月,何他会深陷中?
她一直都想知道。
“你告诉我。”昭昭扶住他的肩,幽幽道,“告诉我,我就疼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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