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濑如同站在黑幕里的演员滔滔不绝之时,芥川依旧冷冷的看着他。


    他不想知道这个名为v的组织究竟是什么,也不想知道对方和中原中也的过往。


    这一切在他看来都是无所谓的。


    但是现在他的胸腔里却满溢着无尽的悲哀和糖果在舌尖滚过的那丁点儿甜味。


    每个孩子都是无法选定他将会降生在什么样的家庭里,但是龙之介从不会将他经受的那些苦难怪罪在他的父母身上,因为他的父母也不知道会生出两个不愿意追随他们自焚的孩子。


    可是一想到他的妹妹将会用余生来复仇,他就顿感被如潮水般的悲哀吞噬。但是他又是幸运的,在被吞噬之前他发现了原来在无尽的深渊里他的手里一只提着一盏装着火苗的灯。


    但是他又是不幸的,他发现的实在太晚了。


    由于一直与药效做对抗,龙之介的嘴唇已经发白,而他现在整个人就是浸泡在水里,脸颊两侧的头发已经被他的汗水打湿成一缕一缕。


    他的眼神越发空虚,白濑的声音渐渐变得缥缈,到最后再也钻不进他的耳朵了。


    「神明呐!求求你,求求你救救这个匍匐在你脚下的愚钝的孩子吧。一位母亲摁着年仅六岁的儿子让强硬的让他弯下腰额头抵在地上。


    这已经发生无数次了,但是今天最为严重,因为他的儿子居然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神明。


    这个孩子清澈的眼睛和倔强的眼神刺激到了父母敏感的神经,如果将这个男童的衣服褪去后,人们便会发现那雪白的肌肤上遍布着红色的痕迹和发紫的淤青。」


    龙之介觉得现在他非常不正常,眼前居然如同电影院的大屏幕那样放映着过往的片段,那是那些泛黄的记忆从来都没有完整播完过。


    就像是现在这样。


    「穿着纯白衣裙的女孩被母亲紧紧的拉着,她疑惑地看着周围这群也和母亲一样穿着西式服装的人们,他们静默的往前走,脸上带着比去教堂时还要庄重的表情。


    这时她听到有谁在喊她的名字,她欣喜的回过头,因为她知道那是她离家出走的哥哥。她想扑上前去好好的和哥哥说说话,可是妈妈依旧紧紧的拉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女孩没有犹豫。她当即又咬上了这个名为“妈妈”的女人的胳膊。然后她像一只欢乐的小鸟朝着哥哥跑去。可就在这时,她听到了有什么东西划破了空气,她看到哥哥的外套忽然变成了几道黑色的利刃,然后就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她的身后。


    她没有丝毫停顿的扑到了哥哥的怀里。


    是恶魔!是恶魔!


    身后的大人们叫喊着。尤其是那位母亲和站在她身旁的那个男人他们喊得最大声,如果现在他们手里拿着火把或许会毫不犹豫的投掷过来吧。


    不过他们并不是没有武器。


    男孩冷冷的看着那个朝着他和他妹妹的黑色洞口。那个充满了硝烟味儿的洞口就像是他即将拉着妹妹的手走上的那条道路一样,是无尽的黑色看不见一丝光亮。」


    *


    黑泽唯在奔跑。


    她知道,什么都知道。


    那两个孩子之前居住的地址是横滨最有名的贫民窟附近,只不过在黑泽唯十二岁的时候,新上任的铃木议员提出了修整计划,也因此在黑泽唯十二岁之后,横滨人再提到贫民窟也就只有擂钵街了。


    而在这个就算是在世界上也能排得上名号的十字路口的大后面,就是由于八年前突降的天灾而被毁灭然后又形成的擂钵街。


    就在刚才,她忽然发现那贴近在耳旁的窃窃私语的声音是谁的了。


    是芥川兄妹的。是他们在呼唤她,在用她无法形容的悲戚的声音呼唤她。


    救救我们——


    救救我们——


    风拂过黑泽唯的脸颊,浅金色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飞舞。


    我必须去救他们,这是现在存在于黑泽唯心中唯一的想法。这无关她与他们的那层联系,只是因为她想去救他们。


    *


    铃铃铃——


    是风铃被吹响的声音,空灵的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静冈的日暮神社内。


    一位满头银发的老爷子兴奋的从房间里走出来,他大喊着“戈薇”,现在的他笑得就像个孩子,


    可是等他走到了那颗多人都合抱不过来的御神木下,他却发现那个他跨越了时空所深深思念的孩子并没有出现在那里。


    「当我回来了的时候,一串风铃会被吹响哦,爷爷。」那个孩子是这样笑着对他说的。


    但是现在这串被挂在神木上的风铃被吹响了。


    他抬起头仰望着这颗日暮家一直供奉至今的神木,过了许久,他张开了嘴。


    “戈薇啊,你现在也站在这神木大人的脚下吗?今天我又多吃了一个饭团,妈妈很生气哦。她害怕我吃多了会肚子痛。草太今年去上大学了……”


    风吹动着树叶发出嗍嗍的声响就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犬夜叉你这个小子要好好对待我们家戈薇!要是让我知道了你敢欺负戈薇的话,我一定饶不了你!”他又笑了,只不过眼泪从浑浊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他的眼睛已经不再清澈了,这是一种自然的生理状态,因为他已经老了,而且比从前老太多了。风吹得他穿在身上的和服都呼呼作响。


    没有灵力的他并不会知道挂在神木上风铃原本是永远都不会被风吹响的。


    因为那是神的领域,是神明下达指令的工具,而日暮神社所供奉的是眼前的这颗神树,所以没有神明的神社永远都不会有神明下达命令的机会。


    但是现在它被吹响了。


    不过它并不是特例,几乎在同一时间内日本全境神社里都刮起了这股莫名而来的风。


    东京米花町的某处公寓内。


    粉发的女人正戴着黑框眼镜,快速的敲击着键盘。她的手速让任何一个五个小时只能敲击三千字的作者羡慕万分。


    忽然她停住了动作,抬起头看向窗外。琉璃色的眼睛里划过一丝茫然,但很快她就露出了微笑。


    “虹老师,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坐在阴影里的男人发出了声。


    他站起来将手中纸质的稿件放到书桌上,一脸担忧的看着虹老师。


    那双紫灰色的眼睛此时温柔的就像是人们轻触蝴蝶翅膀时轻颤的心。


    他就是中原中也口中的“波本”,但是中也并不知道他现在还打着几份工,而其中一份正是给新生代当红推理小说家零時の虹当编辑,然后顺带还帮助隔壁的编辑挑拣危险品。


    现在他可是那个办公室里的大红人,正是因为有他“年幼”的神老师才能躲过变态读者的监视。


    “没什么。”零時の虹冷淡的回应道,又转头敲击了几下键盘。忽然她又笑了,转身看向现在化名安室透的波本。


    “透君,你喜欢喝酒吗?”


    安室透愣了下,又笑着说道:“平时会小酌几下。”


    “哎呀,这就难办了。”零時の虹做出一副苦恼的表情,但是她的眼睛却平淡如水没有一丝波动。“我还以为透君是那种下了班就会出没酒吧点上一杯威士忌的人呢。”


    她朝安室透笑了笑,又说道:“说起来,我的主人公先生很喜欢喝波本。然后又些读者就说波本太甜太糙不纤细,倒不如让他选个性子去喝苏格兰。所以我就说既然这样的话,那倒不如去喝黑麦。”


    安室透的气息忽然一滞。


    “哈哈,开个玩笑啦。”零時の虹说道:“其实我至今为止还没有喝过威士忌,所以……”


    “我并不建议虹老师今天去酒吧哦。”安室透打断了她的话。


    他依旧温柔的注视着零時の虹,就算是语气上带着几丝凶意,但这种凶只不过是朋友间吓唬人的程度。


    他又笑眯眯的说道:“虽然波本酒确实比黑麦好喝,但是在我看来樱花酒也不错哦。既然您有如此雅兴,那我今天晚上就为您准备樱花酒来佐食,这种酒对解除疲劳有很好的功效哦。”


    零時の虹见他这副柴米油盐不进的表情,气呼呼的转身又开始敲击键盘。这下子轮到安室透自顾自语了。


    在对方说了一大顿今天晚饭要做什么,放什么调味后,零時の虹又忽然转过身来,一脸严肃的说道:“透君,太难缠的男人是不会被女人喜欢的!”


    “没关系。”


    安室透弯下腰,让嘴巴贴近零時の虹的耳朵,“安室透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零時の虹转过头,距离近到两张唇几乎要贴上的程度。


    “当时遇见你可真是我的灾难。”她愤愤地说道,但是她眼底却没有丝毫的厌恶之意,依旧平淡的就像是什么都包容了,又像是什么都不在意。


    “可是那天遇见您才是我的荣幸。”安室透笑着说道,但垂在身旁的手却稍微握紧了。


    这一刻的安室透不像是安室透了。他的眼神依旧那么柔和,可是就像是蒙娜丽莎从画板上走下来,美倒是依旧美,但已经没有了那层神秘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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