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放着多重古色古香雕花书柜,设计得庄重严谨的书房内,一名身穿灰色中山装,面色威严,精神矍铄的老者正端坐于黄花梨木雕制而成的太师椅上,浑身上下带着摄人的上位者威压。
此时他正用冰冷的眸光凝视不远处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女孩。孩子五官生得精致,虽然还没长开,但不难想象她长大后的模样,定会是个优秀的美人吧。
在如此冰冷尖锐目光的打量下,小女孩的身体不禁微微发颤,小小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以保证能继续维持严谨站立的姿态。她知道,如果自己在这里做出任何失态的行为,只会让爷爷更加不高兴。
书房内的空气凝重近乎到让人无法呼吸,久久的沉默后,老者移开视线,淡淡地对站在她身后,一脸冷漠的西装男道,“带她去禁闭室。”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小女孩的脸色瞬间惨白!她身子剧烈颤抖,眸中带着希冀期盼小心地探向老者,稚嫩的童音中满是掩不住颤抖和恐惧,“爷爷,我错了,我保证下次不会再犯错了,能不能别送我去那里?”
老者没有理会她的话,只是语气微沉,眸光尖锐地看着那个始终未动冷漠男子,“岩辉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是!”被称为岩辉的男子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这丝不忍便消失无踪,再次恢复成那张坚如磐石的冷漠面孔。
岩辉低头看向那个满脸惊恐,瑟瑟发抖的小女孩,语调冰冷,不带一丝情绪,忠实地执行着主人下达的命令,“小姐,走吧。”
女孩眼巴巴地将目光转向黑衣男,苦苦哀求,“岩叔叔,我能不去吗?求求你?那里好可怕,我不想去!”
岩辉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虽然他对小姐的处境深感同情,但他不过是一介下人,在家风严谨守旧的顾家,他说不上任何话。
撇过头避开那道哀求的目光,他直接伸手拎起小女孩向外走去,如果继续让小姐闹,老爷对她的惩罚只会更重。
“我不要去!放开我!你们都是坏人!我不要去!呜呜……”小小的身体不断挣扎,稚嫩的童音嘶喊着,哭求着,可没有人理会。
走到一楼隐蔽处的某个角落,这里有条蜿蜒向下的阶梯,迈下级级台阶后,会到达一条幽暗的走廊。就在走廊尽头最深处有个封闭的房间,那里就是顾家的禁闭室。
岩辉拿出钥匙插入门上的钥匙孔,咔嚓一声,金属门应声而开。里面是深邃的暗以及无尽的冰冷,不时会从那片浓郁的黑暗中传出某种奇怪的声音。
他眉头狠狠皱起,无论来几次都不习惯,他完全不能理解老爷为什么对小姐这么苛刻。冷漠就罢了,有必要严苛到这种地步,给她安排如此残酷的惩罚吗?
“岩叔叔,我不要进去,求求你!你告诉爷爷,我下次不会再犯错了!”女孩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白得发青,上面写满了惊恐与抗拒。
有那么一刻,他想偷偷带孩子离开,可那样做又能如何?先不说老爷对他有恩,就算带她走了,也无法从顾家滔天的权势中逃离。老爷不会允许任何人扫了顾家的颜面,不会原谅敢公然违抗他的人,到时候他和小姐都会遭受很悲惨的对待。
他也有家人,他不能不计后果的做出冲动不理智的事情。闭上眼睛,狠下心肠,将手中那个不断颤抖的小小身子放到门内。下一刻,冰冷的金属门被紧紧锁上,不留一丝缝隙。
能听到剧烈的捶门声,还有带着浓重哭音的稚嫩嗓音,“爷爷!我会乖的!我会成为让爷爷满意的顾家女儿的!我不会再做错的!爷爷!放我出去吧!爷爷……”
哭喊声一直持续,随着时间过去渐渐变得嘶哑,变得无力,直至最后完全消失。小小的身影紧紧抱着自己蜷缩在黑暗的角落,恨不得能嵌进墙缝。
禁闭室内漆黑无比,透不进一丝光线,浓重的腥臭味弥漫在空气中。在深邃的黑暗中能听见排气扇的轻鸣以及窸窸窣窣的动静,那是某种软体动物发出的嘶嘶声以及它们爬行游动的声音。
这里关着许许多多被拔除了牙齿的无毒蛇类,它们体型很小,大多性格温驯,一般不会攻击人,也无法吞下人类,它们起到的最主要作用就是制造心理恐惧。
近乎于完全封闭的空间,漆黑寒凉的环境,数量众多的冰冷蛇类,这所有一切加起来能给人类造成的恐惧是难以想象的。就算是意志坚定的成年人恐怕都无法忍受,更何况是一个幼龄的小女孩。
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墙角,不时能感觉到有冰凉的活物接触她的脚边,最初她还会有剧烈的反应,可慢慢地她就停止了这种无力的挣扎,她就像空洞的人偶般蜷缩在那个位置,一动不动,任凭那份冰冷的触感在她手臂上攀爬游移。
在所有的惩罚中,她最害怕的就是这种惩罚,不动声色中给她造成的惊恐难以想象,每次从禁闭室出来后,她都会变成空洞无神的人偶状态,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这种恐惧已经深深根植到她心底,镌刻在她的灵魂上,导致她对蛇有着难以想象的恐惧感。即便出了禁闭室,在外界看到这种生物,她也会本能地进入那种空洞状态,借此来逃避那份恐惧。
对,千眷在看见蛇的瞬间,第一想法不是逃走,不是杀死,而是会迅速地产生本能反应。这是许多次禁闭室惩罚让她产生的条件反射,是一种烙印在灵魂之上的可悲本能!
此刻,她就这么蜷缩在墙角,双眼空洞无神,嘴巴轻轻张合,不停地重复着某句话,即便向日在旁边喊着,她也没有半丝回应。她,听不见任何声音。
向日刚把纸箱放在桌上,转过头就发现千眷变成这副样子,不管自己在旁边怎么喊,她也没有反应,她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从来没见她有过如此诡异的样子,这不由让向日满脸慌张,手足无措,在如此情况下自然没有注意到掩藏在薄被之下的某种生物。
同一时间,餐厅。
冰帝正选们已经聚集在餐桌前,等待着接下来的晚餐,几乎坐满的餐桌上,独独空了两个席位,那是向日和千眷的位置。
迹部淡淡瞥了一眼空着的位置,不满地道,“居然在晚餐时间迟到,真是不华丽的举动。”
“嘛嘛~小景不要那么苛刻吗,说不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关西狼淡笑着开口圆着场面。
“我刚有看见向日前辈抱着个箱子和藤原前辈上楼了,不过也有好一段时间了,不知道怎么还没下来。”这是带着淡淡疑惑的凤。
迹部看向坐在旁边的桦地,吩咐道,“桦地,给本大爷上去把他们叫下来。”
“wushi。”指令刚一下达,桦地就站起身。
只不过他才刚走了几步,就看到面色发白慌慌张张跑进餐厅向日。
“岳人,出什么事了?”忍足首先发现向日的不对劲。
向日一脸慌张地斟酌着措辞解释,“千,千她突然变得好奇怪!不管我怎么叫她,她好像都没反应。”
“没反应?”忍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褪。
向日一脸都快哭出来的样子冲着忍足喊道,“我也说不清楚,侑士,你快跟我上去看看吧!”
没再多问什么,忍足立即起身,随着向日离开餐厅。除了面对怪谈,他还从未见岳人有过如此方寸大乱的时候,千桑到底出了什么事?眉心拧紧,眸中划过担忧。
就在他离开后不久,迹部也沉着脸离开餐桌,出了餐厅,其他心里怀着疑惑担忧的少年们也随之离开。不大一会,原本热闹的餐厅便空无一人。
忍足刚进房间就看到贴近窗户的墙角有个抱着双膝紧紧蜷缩的身体,边迈着轻缓的步子接近,边小声轻唤,“千桑?”
没有回应,那个人依旧将脑袋深深埋在双膝之中,见到千眷这种反应,忍足瞬间皱眉,走到近前,缓缓在她身边蹲下,“千桑?怎么了?”
依旧没有回应,只能听到一遍一遍仿佛咒语般不断复述的轻声呢喃,忍足轻轻凑近,想要听得更清晰些,可很快他就发现她念的不是日文!好像是中文。
千会中文?这还真是头一次知道,虽然中文学得不算很好,但忍足的中文水平勉强算是能听会写,也能用不标准的腔调说上不少。她的语速很慢,又是反复呢喃重复着相同的语句,很快,他就听出她似乎是在不断向着谁道歉。
“爷爷,我错了,我下次一定会做得更好,所以别再把我关进这种地方了。”
听清意思的瞬间忍足的脸色沉凝下来,千在说什么?这里是她的房间呀?她误会成哪里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仿佛忏悔般的轻声呢喃不止,忍足伸手轻轻摇晃着她的身体,低沉磁性的语声变得轻缓,带着某种能安定人心的柔和,“千桑,没事了,没事了,抬头看看,这里是你的房间。”
蜷缩的身体略微动了动,缓缓将脑袋从双膝中探出来,出口的第一句是,“爷爷?我能出去了?”
意外升级的辈分不由让忍足的眉心狠狠皱了下,只是下一刻他的瞳孔猛地收缩,这是千吗?脸色苍白得不带一丝血色,最令人震惊的是她的那双瞳孔!空洞无神,根本没有以往的半分神采,整个人让人感觉不到一点生气,仿佛这个身体就是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忍足的语气中带出了浓浓的担忧,“千桑,振作点,我是侑士,听不出我的声音吗?”
“侑士,她怎么了?”迹部的声音从门口方向传来。
“好像是精神上陷入了某种奇怪的状态。”他语声沉凝,带着些许不确定的猜测。
等看到犹如失魂人偶般的千眷,迹部的眉心皱起,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岳人,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啊嗯?”
向日一脸茫然地说明着当时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啊,刚进来的时候千还好好的。等我把那个箱子放到桌上,再回头看千的时候,她就已经是那个样子了。”
迹部眸光微沉,向日的话里似乎找不出任何问题,既没有发生过特别的事情,也没有听见引人注意的声响,可无缘无故之下他不相信那个人会突然就变成这样,肯定有什么是他们没有注意到的。
顺着想法,锐利的眸光在室内梭巡,没放过任何一处角落。忽然,他的目光停了下来,锐利的眸光变得森冷,“侑士,先带她离开这里。”
注意到迹部语气的凝重,忍足没有多问,直接打横抱起那个蜷缩在地上的身体向着门口走去。这次的她很安静,即便是这样抱着,她也没有半点挣扎,完全不同于上一次。
门外的少年们看见这样的千眷,疑惑中是深深的担忧。不管这么说,他们实在很难将这样她和那个总是维持优雅姿态,笑眯眯地给他们加训练量的千鬼联系在一起。
二十分钟后,迹部和忍足两人均是一脸阴沉地坐在书房的沙发上。在他们面前不远处摆放着一个方正的金属笼子,在那里面正有一条小臂粗细的日本蝮在不断游移,似乎是想挣脱出这个狭小的牢笼。
一片沉默中迹部率先开口,“她怎么样了?”
“还是那副样子,向日和宍户他们在看着她。”忍足的语气不见半丝平日的慵懒,有的是难得一见的严肃。
一脸阴沉地看向迹部,他语态凝重地问道,“小景,她房间怎么会有日本蝮?要知道她住的可是三楼!而且这附近一带应该也没有这种蛇。”
迹部眉心紧锁,脸色阴沉如水,其实他还有些细节没告诉侑士,那条日本蝮不单单在她房间里,而且还是被人刻意放在她床上。如果她没有事先察觉,等晚上休息,直接掀开被子时,就很可能会惊吓到那条蛇,从而遭致它的攻击。
这种蛇的毒性虽不致死,但攻击性却很强,被咬者轻者断手断足,重者浑身发肿溃烂,非常难医治,竟然会有人把这种蛇藏到别人床上,足可见其用心险恶!
他之所以没有将这个细节告诉侑士,是因为他大致猜到这件事是谁做的。刚才他调查之下,发现下午香里有来过这里,她曾是这里的常客,门卫也知道她是与迹部家相熟的榊家的大小姐,所以并没有阻拦,很爽快地就放她进来了。正因为如此,下午的搜查才会没有结果,这是他的疏忽。
香里这种行为已经构成恶意伤害罪,如果揭露出来,就算她是未成年人不用量刑,也会对榊家的形象造成不良影响。想想就知道,社会名流,榊家的大小姐竟然会做出这种事。各大媒体必然会闻风而至,到时候不仅会掀起一场舆论声讨,还可能被有心人借机利用。
这势必会打击到榊家企业,同时也会间接影响到与榊家来往密切的迹部家族。虽说对他家影响不大,几乎可以算是微乎其微,可就凭着两家的私交,他也不能让事情变成那样。
见迹部对着他的疑问闭口不答,只是静静沉思,忍足不由出声,“小景?”
迹部抬头看着忍足,只说了两个字,“抱歉。”
堂堂迹部,冰帝的帝王,何曾有过把道歉两字挂在嘴边的时候,这让忍足不由一愣,他为什么要道歉?脑中急速运转,只是几个刹那,他就隐约猜到了某种可能性。那就是小景清楚这件事的内情,但出于某些原因他不能解释,必须保守秘密。
想到此,他唇边挑起一抹冰冷笑容,“这话你应该对她说。”
迹部眸光闪烁,久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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