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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两更合一

    丫鬟来报沈亭要见她, 顾明月第一反应是他居然敢来见她。

    下一刻她反应过来――人家是皇子,有什么不敢的。

    “郡主,”半夏小心翼翼地问:“要见吗?”

    顾明月趴在桌子上, 有气无力:“人家是皇子, 我敢不见吗?”

    以前她身份比沈亭高,做什么她都毫无顾忌, 现在好了,风水轮流转,轮到对方毫无顾忌了。

    半夏替顾明月绾发,小声劝道:“郡主,凡事不能只想不好的, 你也要想想好的一面。”

    顾明月看着银镜中无精打采眼神无光的自己:“还有好的一面吗?”

    “当然有了,”半夏选了支金步摇插在顾明月发髻中:“你想想,二夫人整日想着把二小姐嫁给皇子, 这下知道沈公子是皇子, 她还不得气个半死。”

    顾明月:……

    合着沈亭成为皇子后唯一的好处就是气死那些看不惯她的人?

    顾明月无语凝噎, 幽幽地看着半夏不说话。

    半夏轻咳一声, 温声细语:“郡主啊, 事情已经这样, 您又不可能和沈公子解除婚约,就只能想想这些想自己开心一点。”

    顾明月唉声叹气,并没有觉得被安慰到。

    半夏道:“再说了,就算您能与沈公子解除婚约, 您舍得他那张脸吗?”

    顾明月:……

    这话算是问到点上了, 顾明月舍得那张脸吗?

    答案自然是舍不得的,可沈亭若是触碰到她的底线,也就无所谓舍不舍得了。

    顾明月想知道, 沈亭求娶她,是不是只是为了得到国公府的支持。

    春末的下晌已经有了热意,沈亭在水榭处等她。

    顾明月刚走上九曲桥,沈亭就看见她,站起朝她走来。

    顾明月停下脚步。

    他还穿着六品侍读的官服,暗卫的官服,其他人穿来就老气沉沉,穿在他身上却是长身玉立。

    俊美风流中多了些些严肃。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这一刻,顾明月更加确定,她舍不得这个美人。

    既然舍不得,那就牢牢抓住。

    瞬息之间,顾明月做下了决定,且摒弃之前的打算――

    与沈亭深谈,问他与她定亲是否是为了得到顾国公府的支持。

    她即便问了,沈亭能怎么回答了,说是,婚约定然继续不下去,他们之间再无任何情分。

    可皇帝如此偏爱沈亭,等沈亭认祖归宗,难保不会把人立为太子。

    若那样,顾国公府与她又该如何自处。

    若沈亭回答不是,她会信吗?

    她不会信,她甚至不能想象沈亭回答不是的场景。

    沈亭是有风骨的人,就该是敢做就敢承认。

    与其那样,不如什么都不问,不给沈亭难堪,也给自己留几分颜面,只要她自己心里清楚明白――沈亭会主动求娶就是为了顾国公府,至少最初是这样。

    这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他们这样的人家结亲,大部分不过是利益的交换与权衡。

    是沈亭,亦或是其他人,都是一样,区别就是沈亭比别人好看,以及沈亭更尊贵的身份。

    唯一让顾明月比较迟疑的两点,首当其冲的便是国公府。

    一旦她嫁给沈亭,那么顾国公府必然就要牵扯进皇位之争,可随着皇子们在朝中行走,顾国公府又能独善其身到何时。

    一切还是得看皇上的意思。

    还有便是沈亭是皇子,甚至可能成为未来新帝。

    帝王后宫,三千佳丽。

    旁人能不能接受她不知道,但她自己是不能接受的。

    说她任性也好,说她善妒也罢,这是她的坚持,就算沈亭比现在再俊美很多倍,她也不会改变她的想法。

    好在皇上承诺给她一张和离的圣旨,大不了一拍两散就是。

    不在乎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过就好。

    况且她有感觉,感觉沈亭不止是为了国公府,他心中一定有她。

    若她感觉错了,那就错了吧。

    人生那么长,哪能每件事都能有十足的把握,她不做因噎废食的事,她只知道她舍不得沈亭的这张脸,也舍不得这个人。

    哎,幸好她不是皇上,不然一定是个昏君。

    “郡主,”沈亭走到顾明月面前,深深一揖:“对不起。”

    顾明月扬了扬眉:“你要娶侧妃了?”

    沈亭愣了下:“没有。”

    “那你干嘛跟我道歉,”顾明月撇下沈亭,走进水榭坐下,抬头看着跟进来的沈亭:“怎么,还要我请你不成?”

    来的路上,沈亭想过顾明月会生气,会想和他解除婚约,唯独没想过他居然这么平静,平静到他心里直打鼓。

    被顾明月拉入水中是意外,但他的求娶是他认真思索,权衡利弊后做下的决定。

    他终究是要成亲的,不是顾明月也会是别人。相比于别人,顾明月的家世能给他带来更多助力,只是他没有想到顾明月和他想象中的贵女不太一样。

    他不想与顾明月解除婚约,不是为了顾明月身后的顾国公府。

    沈亭在顾明月对面坐下:“我以为郡主会生气。”

    “没办法,你长得太好了。”顾明月耸了耸肩:“食色性也,我也不例外。”

    沈亭莞尔:“今晚我一定早点睡。”

    顾明月一脸茫然:“为什么?”

    “为了牢牢抓住郡主的心,”沈亭一脸正经:“睡晚了对皮肤不好。”

    顾明月嘴角抽了抽,你是皇子,你高兴就好。

    东拉西扯一番,终究还是要说到正题。

    顾明月敛了敛神色,告诉沈亭皇上会给先给她一张和离的圣旨。

    “我知道,”沈亭道:“顾叔走后,父皇便告诉我了。”

    沈亭的平静让顾明月有点意外:“你就不担心我与你和离?”

    沈亭摸了下他的脸:“郡主是在提醒我要好好保养自己?”

    顾明月噎住,已经不想问沈亭为什么了。

    她不问,沈亭自己说:“我相信只要我不变丑,郡主应该是不会抛弃我的,我相信郡主。”

    顾明月面无表情:我真是谢谢你的信任。

    还有什么叫她不会抛弃他,把她说得跟个负心人似的。

    本来严肃的氛围在沈亭说话之后,多了几分轻松。

    顾明月好奇地问起沈亭的身世。

    沈亭没瞒着顾明月,把他娘不愿意进宫的事告诉了顾明月。

    顾明月问道:“那你母亲是在皇上离开后才发现有了你的吗?”

    “她故意瞒着父皇,她不想进宫。”沈亭道。

    顾明月听得两眼亮晶晶的,觉得沈亭的母亲好厉害。

    按说,沈亭母亲未嫁人便怀了沈亭,这有违时下对女子的要求。

    当今圣上励精图治,百姓安居乐业,社会风气已经比前世好了不少,可对于女子再嫁仍有不少闲言碎语,何况是沈亭母亲这种情况。

    可沈亭母亲还是选择把沈亭生下来,还养得这么好。

    虽然沈亭没有明说,但顾明月还是能从他的言语间感受到沈亭对他母亲的敬重与爱。

    顾明月想沈亭的母亲一定是一个非常美丽――不美丽也生不出沈亭这么好看的儿子,非常能干的女子。

    对于这样的女子来说,男人和婚约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自己。

    女子来这世上一遭,只是为了嫁人生子吗?

    谁都只有一辈子,无论男女,无论是谁,都应该勇敢做自己想做的,不被世俗困扰。

    “沈亭,若你以后对我不好,”顾明月一脸严肃地道:“我就先生下孩子,然后与你和离,带着孩子搬到别处过。”

    沈亭蹙了下眉:“虽然这不太可能,但我还是想问一下,为什么要先生下孩子?”

    是想让他有个牵挂?

    沈亭暗忖,可郡主不是这样的人啊,若他真让郡主伤心了,以郡主的脾性,大概只会与他断得干干净净。

    顾明月理直气壮:“你好看。”

    沈亭明白了,他好看所以他儿子也不会差。

    他就是个工具。

    “那你不怕我和你抢孩子?”他忍不住问。

    “这有什么可怕的,你抢过去他不还是是我的孩子。再说了孩子总是要长大的,本来就不可能永远陪在母亲身边。”顾明月意味深长地道:“为人父母,要学会放手。”

    沈亭浅浅一笑,看顾明月的目光温柔得能挤出水来:“郡主,你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母亲。”

    顾明月一点不害羞:“这还用你说。”

    “郡主,”半夏一脸怒气地道:“成王妃和成王世子来了。”

    顾明月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们来做什么:“不见,让他们回去。”

    “只怕不行,门房的人请她进府她不进来,”半夏道:“还说郡主若不见她她就一直在大门处等着。”

    顾明月气笑了,这是在威胁她?

    她像是被威胁的人吗?

    顾明月这个人最是吃软不吃硬,成王妃若是好声好气,过个一两日,她气消了可能也就好了,可他们偏偏想硬着来。

    谁怕谁,她和以前可不一样了,不仅是郡主,还是未来皇子妃。

    “走,”顾明月起身道:“我倒要看看他们能翻出个什么花样。”

    沈亭跟着起身,被顾明月拦住:“你不要去。”

    不管成王妃想做什么,她都不惧,反正她从来都不是那种温柔娴静的女子,可沈亭不一样,名声对于皇子来说太重要了。

    而且人她送进大理寺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没必要牵连到沈亭。

    “郡主是我的未婚妻,夫妇一体,郡主有麻烦,我怎么能够置身事外,”沈亭眼中一片清澈笑意:“况且我好不容易恢复了身份,郡主就不想让我给你撑腰。”

    有人撑腰当然好,可是……

    “这是你自己要去的,回头出了什么事可不能怪我。”顾明月把话说在前头。

    “怪你做什么,”沈亭认真道:“若真要怪也是怪赵乐阳,怪成王府一家不是吗?”

    顾明月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其实沈亭除了一张脸,他的性格也很对她胃口――

    和她一样,很会找罪魁祸首!.

    看着顾国公府气派的大门,成王妃心里有些没底。

    她不确定她这样做能不能救乐阳,可她除了这个办法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王爷被喧进宫几个时辰,她等得心慌,派了人去看,才得知王爷一直在御书房外站着。

    成王妃心里明白,皇上这是要杀鸡儆猴。

    她气得不行,可乐阳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不能不管。

    若是让乐阳在大理寺待上几日,日后更难说亲。

    现在唯一能救乐阳的就只有顾明月,顾明月是沈亭未婚妻,若是她开了口,想必沈亭与皇上便不会再计较。

    只是想让顾明月帮乐阳,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想了许久,决定亲自上门求顾明月。

    顾明月不答应,她就不走。顾明月是沈亭的未婚妻,她就不信顾明月不担心落下一个不敬长辈的名声。

    没让丫鬟撑伞,成王妃站在太阳底下,汗水从鬓角留下,湿了妆发,看着颇有几分狼狈。

    见顾明月与沈亭一起出来,她怔了下,没想到沈亭也在,旋即心里一喜,沈亭在更好。

    一个男人,能忍受未来夫人如此霸道?

    就算是为了他自己的名声,想必沈亭也会对乐阳网开一面。

    “舅母,”顾明月一个眼神也没给赵恺:“你这是做什么?”

    成王妃伸手就要拉顾明月。

    顾明月立即往后一躲,还道:“舅母你别介意,主要是今儿个你女儿想打我巴掌,我留下心里阴影了,见个人伸手就想躲。”

    成王妃面色一僵,紧接着又听到沈亭惊怒道:“她想打你巴掌?”

    成王看向沈亭,他眉头紧皱,一脸不虞。

    顾明月点点头:“我也是不明白,她一个白身怎么敢对我动手的。”

    “舅母,”顾明月一脸好奇地问成王妃:“她是你的女儿,都说知女莫若母,你说一说,她是怎么想的。”

    成王妃被说得面颊通红,又气又喜,顾明月越咄咄逼人越对她有利。

    成王妃当即对顾明月微微躬身:“明月,舅母知道你心中有气,尽管冲着舅母来,没关系,都是舅母不好,没把你表姐教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着手帕点了点眼角,瞧着可怜兮兮。

    成王妃是亲王王妃,阶品比顾明月高,又是顾明月的长辈,她这一躬身,是把姿态放得再低不过。

    可顾明月和她舅母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若成王妃是真心来道歉,在她拒绝见面时为何不肯离开。若她是真心道歉,就不会教养出赵乐阳赵恺这对儿女。

    “只是明月,你能不能饶过乐阳一回,”成王妃祈求地望着顾明月,语含哽咽:“就看在你外祖母的面上,看在舅母的面上。”

    “舅母,”顾明月看着唱作俱佳的成王妃,淡淡问:“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成王妃道:“什么话?”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顾明月一脸的不可思议:“赵乐阳三番两次地挑衅我,你们居然还来让我饶了她,是你们太自以为是还是我看起来很蠢?”

    “顾明月……”

    赵恺年轻气盛,听到这儿再忍不住,想说什么被成王妃打断:“明月,我知道是我们不好,但你这话也太难听了,我终究是你的长辈不是吗?”

    她一面说着一面拿余光去打量沈亭,不经意间对上沈亭的眼神,冰冷沁人。

    她滞了下,不是说沈亭温润如玉,是个谦谦君子吗?

    顾明月懒得再和他们争论:“舅母,你真不走是吧?”

    “明月,就当是舅母求你了行不行?”

    成王妃膝盖一软,竟是要跪下。

    半夏就站在顾明月旁边,防着有人恼羞成怒会动手,见成王妃要下跪,她想也不想就伸手将人提拉起来。

    成王妃以为她被半夏拉起是因为她不设防,想继续跪,却发现怎么都跪不下去。

    “成王妃,”半夏笑眯眯地:“你放心,有我在,你不可能跪得下去。”

    赵恺见状欲对半夏动手,被一旁的护卫捉住。

    顾明月抬手召来一个护卫:“你去趟大理寺,就说有人在国公府门前生事,让他们派人来处理。”

    护卫:……大理寺还要管这事?

    吩咐完护卫,她对赵恺道:“闹,再闹大一点,那样说不定你们一家人就能在大理寺的监牢里团聚了,正好一家人整整齐齐,连探监都省了。”

    “顾明月……”

    赵恺想骂人,刚喊就名字就被护卫用汗巾子堵了嘴。

    “半夏,放开她,舅母你若想跪就跪吧。”顾明月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舅母要下跪,这些都是拦不住的。”

    半夏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沈亭也弯了唇角:“你怎么会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话?”

    “哪里奇怪了,”顾明月道:“你不懂,这是用最平实的语言说最深刻的道理。”

    沈亭挑眉:“深刻吗?”

    “当然深刻,”顾明月一本正经:“不然怎么有人不明白呢。”

    成王妃站在那里,一时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她是看清楚了,顾明月根本不在意名声,沈亭也和传言中不一样。

    这两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郡主,”见成王妃似乎不打算跪了,护卫道:“那我还去大理寺吗?”

    顾明月反问:“去啊,为什么不去?”

    收到消息,匆匆赶来的程氏听到这句话附和道:“郡主说的是,我们虽是国公府,但也要遵纪守法。”

    沈亭拱手给程氏见礼,程氏连忙避开:“殿下客气。”

    她知道沈亭来见顾明月,也猜到他的来意,打量着他们二人的神色就知道没出大事。

    程氏悬着的心放下――郡主虽不是她亲生的,却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就怕郡主会钻牛角尖。

    成王妃见状更难受了,沈亭见到她时可没给她见礼。

    “郡主,你和殿下先进去。”程氏道:“殿下,快到酉时了,不如就在府中用晚膳。”

    沈亭道:“这会不会太打扰?”

    顾明月撇了撇嘴,咕哝:“又不是没吃过,还在我们府上住了一晚呢。”

    沈亭脸都没有红一下,泰然自若地道:“既然郡主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顾明月翻了个白眼,这话说得像他客气过一样。

    程氏是国公夫人,身份有,经验足,顾明月放心地带着沈亭回了府。

    不大会儿,下人就来通报成王妃和赵恺已经回去了。

    马车嘚嘚地驶在马路上。

    马车里,成王妃双目禁闭,嘴唇抿了又抿,已经没了口脂。

    走一趟,不仅没能救到女儿,还把面子丢尽了。

    一想到程氏那看似温和实则嘲讽的样子,成王妃就气得咬牙切齿。

    她与程氏都是京城人,因为一些原由,两人关系很不好,但面子上还过得去。

    她家世不如程氏,嫁给成王后很是得意了几年,即便成王不能登基,那也是亲王,结果没两年,程氏就嫁给了与康平长公主和离的顾霖。

    要成王妃说,康平长公主完全就是有病,还是大病,放着顾霖这么好的夫君与刚出生的女儿不要,要死要活地嫁给那姓陈的。

    你说你真那么喜欢姓陈的,当初就别同意嫁给顾霖啊,折腾一通,最后便宜了程氏。

    回到成王府,成王妃疲惫不已,一盏茶没喝完,成王终于是回来了。

    得知成王妃去找顾明月,成王喟叹道:“是她把乐阳送进大理寺,怎么可能会轻易绕过乐阳。”

    “母后不管,顾明月又不肯放过乐阳,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乐阳在大理寺受苦?”成王妃急得红了眼眶:“大理寺牢房那个环境,乐阳怎么受得了。”

    “我难道不想救她出来吗,我在御书房外站了几个时辰是为了谁。”成王心烦道:“跟她说了几百遍,不要和顾明月过不去,她非不听,我能有什么办法?”

    成王妃呜呜地哭了起来,眼泪泗流,这时候的她只是一个担忧女儿的母亲。

    “父亲,母亲,要不我们去找姑姑,”赵恺道:“她终究是顾明月的生母。”

    成王迟疑:“可上次你姑姑说,再有下次,她不会管了!”

    “那是姑姑的气话而已,”赵恺道:“您想想,乐阳也是姑姑看着长大,小时候被她抱在怀里哄过的,真有事,她不可能置之不理。”

    成王妃连忙点头:“恺儿说得对,王爷,你就去拜托下长公主吧。”

    架不住王妃的哀求,他自己也挂心女儿,成王去了公主府。

    得知成王来意,康平长公主恨铁不成钢:“上次本宫就警告过你们。”

    话虽如此,康平长公主却不像太后娘娘那般撒手不管。

    她派了身边人去国公府,心里觉得赵乐阳不过是说了几句不恰当的话,顾明月小题大做,故意为难赵乐阳。

    派去的人姓常,是康平长公主的心腹,这些年,若有事要找顾明月,几乎都是常嬷嬷去。

    常嬷嬷到国公府的时候正撞上顾明月送沈亭离开。

    沈亭原本是想在国公府用晚膳,可惜今日是皇帝公布沈亭身份的第一天,特意设了家宴。

    看到常嬷嬷,顾明月问:“舅舅去求到长公主了?”

    常嬷嬷福了福身,无奈道:“郡主就是聪明。”

    “傻子都想得到,她除了这种时候会派你来找我,还会在什么时候想起我。”顾明月嘲讽地嗤了一声,而后对沈亭道:“你先走吧。”

    沈亭没动,他对常嬷嬷道:“劳烦这位嬷嬷替我向长公主传句话。”

    常嬷嬷忙屈膝:“殿下请讲。”

    “成王府大小姐身无爵位,却诋毁本宫在先,对本宫未婚妻动手在后。听闻陈尚书曾在刑部任过官职,想必长公主夫唱妇随,也熟读律法,应当知道成王府大小姐犯的是何罪,又该如何判决。”

    “若是不清楚,不防问一问陈尚书。”

    第24章 三更

    沈亭语气十分淡然, 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但他越是如此,顾明月越是想笑。

    可惜她尊贵的母亲不在这儿, 不然那画面应该会很好看。

    “嬷嬷, ”顾明月认真叮嘱:“你一定要一字不漏地说给她听。”

    常嬷嬷无奈极了,郡主未出生前她就跟在殿下身边伺候, 最是了解殿下不过,听到这话,殿下还不得大发雷霆。

    但也好,常嬷嬷眼中带了笑意,至少沈公子愿意护着郡主。

    虽然如此, 待常嬷嬷回到康平长公主府,她还是垂着眼睑,一字不落地把沈亭的这段话重复了出来。

    果不其然她话没说完, 康平长公主就怒了, 把手中的茶碗砸了个稀碎。

    一个刚认回来的皇子竟敢这么对她说话。

    到底是在民间长大, 不尊长辈, 没有教养, 实在可恶。

    陈安如也在, 闻言她拧了拧眉头,看常嬷嬷一眼:“这话是沈公子亲口说的?”

    常嬷嬷抬眸看着陈安如,笑了下:“是。”

    陈安如长袖下的手微微一紧,她不喜欢常嬷嬷的这个眼神, 仿佛将她看穿了似的。

    长公主身边的人, 知道长公主宠她,几乎所有人都对她毕恭毕敬,唯有这个常嬷嬷对她不冷不热。

    晚上入睡时, 康平长公主和陈尚书谈起这件事:“你还说沈亭是个君子,天底下有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君子?”

    陈尚书道:“看来是我看走眼了,幸好没把安如许配给他。”

    康平长公主冷声:“也不知道皇兄怎么想的,这么多年没见,又没个胎记,万一认个假的,混淆了皇室血脉怎么办。”

    “这话公主在我面前说说就是了,”陈尚书道:“我瞧着皇上不是一般看重沈亭,且他还与端阳有婚约,日后有大造化也不一定。”

    康平长公主没好气:“他现在就这么对本宫说话,真坐上那个位置,怕是本宫只能绕着他们走了。”

    “绕着走倒不至于,只是世人都趋利,我们的日子会艰难些。”陈尚书叹了口气,自责道:“都是我不好,若你当初没和顾霖和离,也不至于与端阳生分了去。”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说这种话,”康平长公主道:“再说了,便是我不与顾霖和离,以端阳那个六亲不认的性子,我与她也亲近不到哪里去。”

    不想谈这个话题,康平长公主话锋一转,提起陈安如的亲事。

    这些日子,她为陈安如的亲事是操碎了心,寻摸来寻摸去,她觉得今年科举榜眼苏哲很不错。

    书香门第,从长辈到小辈都是温和好相处的性子,陈安如嫁进去吃不了亏。

    虽然苏灵和顾明月是好友,但若陈安如成了苏灵的嫂子,自然是嫂子更亲。

    “我试探性地问了问安如,她好像不太满意。”

    “她不满意那就算了。”

    康平长公主一滞,她说这话是想让他去劝一劝安如,这是一门极好的亲事,万一错过了再想找个这样的人家就不容易了。

    “你也不用着急,”陈尚书道:“慢慢来吧,女子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宁愿来得晚一些,也不要着急,一着急就容易出错。”

    “话是这么说,可姑娘家的花期就那么几年……”

    “有你在,她不愁寻不到好亲事。”

    康平长公主本来有些烦了,陈尚书与安如如出一撤不上心的态度让她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可一听这话,立时所有烦躁尽数消散。

    她依偎进丈夫怀里:“皇子们都大了,你说我们要不要……”

    陈尚书沉吟片刻后道:“不可。我们是臣子,立谁为太子那是皇上考虑的事,与我们无关。”

    康平长公主抱怨:“你对他对朝廷这么尽心尽力,也不见他多么信任你,还不是最看重那几个。”

    黑暗中,陈尚书目光幽深,没有说话.

    宫里,家宴结束,皇帝带着沈亭回了御书房。

    听不见脚步声了,低头恭送的众人才抬起头来。

    今晚是家宴,来的是后宫的嫔妃以及皇帝的儿女。

    看着皇帝与沈亭相携离开的背影,众人神色各有不同。

    四皇子捡起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这下好了,沈亭真成父皇的儿子了。”

    “还不是四哥你乌鸦嘴。”六皇子道。

    “这关我什么事,”话落,四皇子想起他之前说的几句话――跟我们比起来,沈亭更像是父皇的儿子,他气道:“我不说难道沈亭就不是皇子了不成。”

    皇帝走了,再留下也没意思。

    二皇子起身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大晚上的你能有什么事,”平白无故多了一个竞争者,还是一个深受父皇宠爱的竞争者,四皇子心情非常不好,他惹不起父皇,沈亭又走了,便朝二皇子撒气:“别不是回去和严家人商量怎么整沈亭吧。”

    二皇子面色一肃:“四弟慎言。”Pao pao

    “你叫我慎言我就慎言,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四皇子撇撇嘴:“与沈亭有过节的人除了严家还有谁,你敢赌咒发誓说给胡御史送信的人不是严家人?”

    二皇子脸黑如墨,沈亭突然成了皇子,严家算是与沈亭把仇接下了,父皇心里肯定也对严家颇有看法,他心情本来就不好,老四还非要和他闹。

    可老四是个混不吝的性子,与他计较,无论赢或输,都不像话。

    二皇子对四皇子的身后的太监冷声道:“四皇子醉了,安排人送他出宫。”

    “你才醉了,你全家都醉了……”

    太监们默默无语:您和二皇子是兄弟,二皇子的全家不就包含你吗?

    四皇子没喝多少酒,到底是在宫中,万一喝醉了在父皇面前耍酒疯就完了。

    可回到皇子府,想到父皇对沈亭的偏爱,他借酒浇愁,又喝了整整两壶,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洗个脸沐个浴,换身干净的衣裳,四皇子看着银镜中英俊帅气的自己,觉得他不比沈亭差多少嘛,怎么从男到女,从老到少,都喜欢沈亭呢?

    以色事人,胜之不武。

    “殿下,要传膳吗?”

    四皇子摇头,他听说京城新开了家酒楼,不仅不能外送,连提前预订包厢都不行,偏偏生意好得出奇,他要去尝一尝究竟是什么味道。

    四皇子平生有两大心愿,一是成为太子,二是吃遍天下美食。

    匆匆赶到酒楼,正是吃饭的时候,酒楼里没有一个空位置,包厢更是想都不要想。

    长随得知没有位置,皱眉道:“我家主子是四皇子……”

    “住口。”四皇子瞪了长随一眼,他本来就没沈亭讨父皇喜欢,万一他仗势欺人的事传到父皇耳朵里,他成为太子就更加无望了。

    “我们回马车上等就是了。”四皇子扇了扇手中的折扇转身离开,他今日穿了白衣,还带了折扇,这样应该很温文尔雅。

    这家酒楼开张不久,生意却很好,加之价格不便宜,来这儿吃饭的人大多是达官贵人,自然有人认得四皇子。

    他们本以为四皇子会强迫店家给他找个位置,没想到四皇子这么轻易地离开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还是那个做事不过脑子的四皇子吗?

    四皇子不知道一些人的疑惑,他正要上马车看见一群人朝他走来。

    他都认识,他的新兄弟沈亭,母老虎顾明月,纨绔子弟梅一朵,新晋榜眼苏哲以及母老虎跟班苏灵。

    四皇子脑中灵光一闪,父皇如此宠爱沈亭,还不会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沈亭学问好吧。

    父皇好像的确比较偏爱那些出口成章的人。

    那他要重新找老师学吗?

    四皇子想起以前在国子监上学的悲惨日子,忍不住打了个颤,好不容易长大不用上学,还是不要请老师了。

    各有所长,他就不要和沈亭比了。

    四皇子看着沈亭一行人,若他们仗势欺人,他立马上去教训他们,把事情闹大,最好能传遍整个京城。

    如他所愿,沈亭一行人真的进去了。

    四皇子眼睛一亮,三步作两步地踏进了酒楼,叫住正要上楼的沈亭等人:“沈亭。”

    众人回头,顾明月挑了挑眉,问沈亭:“你们两个谁大?”

    沈亭道:“我要大几个月。”

    顾明月立即不赞同地对四皇子道:“四皇子,你怎么可以连名带姓的称呼你的皇兄?”

    苏灵在一旁帮腔:“是不太妥当,回头传出四皇子不敬兄长的谣言就不好了。”

    梅一朵道:“他可能从心底里就没把义兄当成兄长。”

    “四皇子不是这样的人,”苏哲穿着官服,他不疾不徐地道:“话说沈兄若只比四皇子大几个月,那不是沈兄才是四皇子。”

    顾明月恍然,旋即道:“快,叫声四皇兄来听听。”

    这话好像是在对一条狗说。

    四皇子:……

    这是沈亭和他的一群走狗。

    他错了,他不该追上来的,但来都来了,已经被损了,四皇子也就豁出去了。

    他不理顾明月这几个人――他们的嘴太厉害,他说不过,他看向沈亭,省了称呼:“你现在是皇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家颜面。”

    “苏灵,”顾明月忽然问:“今天早晨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苏灵道:“没有吧。”

    “没有吗,这不对呀?”顾明月疑惑得一本正经:“四皇子都说出这种话了,太阳怎么可能没从西边起来。”

    四皇子气得手握成拳。

    “你干嘛,你要对我动手啊?”顾明月道:“我告诉你,上一个想对我动手的人还在大理寺关着呢。”

    梅一朵大声咕哝:“可能他想体验体验大理寺的男监生活。”

    顾明月一脸的深以为然:“你说得有道理。”

    四皇子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忍,他要曾益他所不能。

    当顾明月等人不存在,四皇子继续道:“我刚才已经问过,这家酒楼没有空包厢,也不能提前预订,难道你不是用皇子的身份仗势欺人?”

    想到沈亭才恢复皇子的身份,四皇子目光一转,看向顾明月:“还是是你仗势欺人?”

    这一刻,四皇子的神情无比得意,他觉得他终于抓到他们的把柄,扳回了一局。

    “不是这样的,”有人道。

    “不是这样是哪样。”四皇子说完才发现说话之人是酒楼的堂倌。

    堂倌穿着干净整洁的短褐:“沈公子是我们东家的朋友,用的包厢是东家给他自己留的包厢。”

    四皇子:……

    四皇子不放弃不抛弃:“那他的花销你们东家也报销不成?”

    “那倒不用,”沈亭温声道:“父皇给了我很多银票,让我随便用。”

    第25章 不能放心

    沈亭是故意的, 他一定是故意的。

    沈亭在向他炫耀父皇对他的宠爱。

    呵,他会在意这个?

    父皇虽然没给过他银票,也没让他随便用, 父皇只会嫌他大手大脚挥金如土, 但他还是不在意。

    只要父皇愿意立他为太子,给沈亭再多的银票, 甚至把沈亭抱在怀里哄他都没意见。

    可是沈亭进京前父皇立他为太子的可能性就不大,更不用说现在有沈亭在。

    他不仅没能说过沈亭和他的走狗们,扳回一局,还被轻视了。

    四皇子自己不知道,此刻的他面红如霞, 一双和沈亭略微有些相似的眸子瞪得大大的,似有水光流过。

    顾明月轻咳一声:“其实你不用太伤心。”

    “嗯?”眼睛瞪久了,有点酸。

    顾明月语重心长地道:“不止是你, 其他皇子应该也没被皇舅舅这么宠过。”

    “就是, 毕竟你们又不是我义兄, 没有义兄好看, 文采也没我义兄好, 皇上特别宠爱我义兄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梅一朵说完扭头问沈亭:“义兄, 皇上真的给了你很多吗?”

    沈亭颔首:“一匣子。”

    梅一朵震惊得张大了嘴,皇上出手的银票自然不可能是小额,所以整整一匣子银票是多少钱。

    自认从不缺钱的梅一朵咽了咽口水。

    “我跟他说不用,我有钱可他不听, ”沈亭语气无奈:“非要塞给我。”

    在这一刻, 四皇子与顾明月等人的思绪达到了高度的一致――

    太装了!

    还有你有什么钱,中了会元状元收的礼物换成的钱吗?

    是的,沈亭把他收到的贺礼拿去当铺当了。

    顾明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 甚至忍不住想,当初沈亭说那些东西是别人送他的再转送给她不好,是为了把东西留下好换钱吧。

    “咳咳咳,”顾明月道:“我饿了,吃饭吧。”

    沈亭点头,正要说什么,四皇子忽然道:“我没吃午饭。”

    “昨晚上父皇才说要我们兄友弟恭,”四皇子看着沈亭:“皇兄,你不会饭都不让皇弟吃吧。”

    顾明月和苏灵交换了个眼神,四皇子这个人真的是很一言难尽。

    被他们这么损,居然还想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吃饭?

    这才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和四皇子比起来,成王府的几个人都有点不够看。

    他们吃饭又不聊什么机密大事,顾明月爽快点头:“你吃得下就来。”

    四皇子跟着他们进了包厢,他为什么吃不下,他平白无故被这些人怼了一通,不吃点回来怎么行。

    堂倌进来问点菜,四皇子抢先报了一连串的菜名,气都不带喘一口。

    说完,见其他人惊讶地看着他,他抬了抬下巴:“一般能把我说的这些菜做好吃的酒楼,其他吃食也差不到哪里去。”

    顾明月扯着嘴角假笑两声,真是得意死你了。

    他们虽然不打算聊什么机密的事,但多了一个四皇子,的确多了些顾忌。

    没聊朝政上的事,苏哲问:“原来殿下认识殷家人。”

    “殷家人?”顾明月问:“殷家人是什么人?”

    四皇子嫌弃:“殷家人你都不知道你还来这儿吃饭。”

    顾明月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还没开口,四皇子又道:“殷家人是数一数二的商户,名下商铺多如牛毛。这家酒楼就是殷家人开的,你没看见牌匾的右下角用古法写了个殷字。”

    “没看见,”顾明月道:“我眼瞎。”

    苏灵:“我也眼瞎。”

    梅一朵:“我们都眼瞎。”

    四皇子低头喝茶,你们人多你们了不起。

    沈亭温声道:“我和殷家当家人是旧时。”

    “原来如此,”苏哲好奇问道:“那殷家当家人多大,是男是女?”

    “当然是男人,”四皇子嗤道:“女人怎么可能经营出这么大的产业。”

    顾明月警告地瞪四皇子一眼:“你再开口就出去。”

    四皇子低着头,声不可闻地道:“母老虎。”

    顾明月好奇道:“殷家的商户不是很多吗,你们连殷家人当家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苏哲道:“听说殷家当家人身体不太好,所以很少在外面走动,认识他的人不多。”

    “身体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主要原因是殷家当家人是位夫人。”沈亭笑着对四皇子道:“皇弟,让你失望了。”

    四皇子讶然:“居然是个女人,那你怎么会认识她,该不会是她见你……”

    后面的话被顾明月硬生生地瞪了回去。

    沈亭嘴角笑意更深:“皇弟又要失望了,这位夫人与我母亲相识,算起来,我是她的晚辈。”

    顾明月感慨道:“好想见一见这位夫人。”

    苏灵点点头:“光是想一想,都令人敬佩不已。”

    沈亭莞尔:“以后她来了京城,我介绍你们认识。”

    顾明月点头的同时想起她名下的那些商铺,这位夫人都可以经营这么大的商户,她是郡主,手底下人这么多,没道理不行啊。

    她这样想着,几样冷盘就送来了。

    顾明月尝了一口,味道非常不错,立时把要做生意的念头抛诸脑后,认真地吃了起来。

    无论是冷然还是热菜,都做得色香味俱全。

    四皇子点的菜不少,最后竟是都吃完了。

    苏哲要回翰林院方当差,他们没有久坐,吃完就准备离开。

    “好撑啊。”顾明月道。

    “你吃那么多,能不撑吗?”饭吃完了,四皇子不怕顾明月赶他走,他啧啧出奇地道:“看着这么瘦,也不知道是怎么吃下去的。”

    “我又没吃你的,”顾明月道:“花的是皇舅舅给沈亭的银票,关你什么事。”

    四皇子道:“我是替皇兄担心,以后娶个大胖子。”

    “皇弟放心,”沈亭语含笑意:“你都没胖,郡主怎么可能胖。”

    四皇子皱眉:“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比郡主吃得多多了,那一碟猪耳朵都是你吃了吧,我就夹了一块就没了。”梅一朵上下打量着四皇子:“我怎么觉得你比去年圆了一圈呢。”

    四皇子怒:“你才圆了一圈,你全家都圆了一圈。”

    说不过这群人,四皇子急急忙忙离开,反正不用他付钱。

    坐上回府的马车,四皇子越想越心头越不安,低头把自己看了又看。

    他不会真的比去年圆了一圈吧?

    “你说老四和沈亭一起在酒楼吃饭?”

    御书房中,听完通报,皇帝讶然不已。

    以老四的性子只会找沈亭的麻烦,怎么可能在他不在场的情况下与沈亭同桌而食。

    来人道:“是,他们相处得还不错,离开酒楼时说说笑笑的。”

    皇帝更加迷惑了,老四什么时候会说说笑笑了,他只会气人。

    由于他是皇子,身份不及他的人被气到了也不敢还嘴,跟他身份差不多的大多懒得和他计较,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无往不利。

    皇帝心下暗忖:老四莫不是想出了什么阴招,先故意和沈亭交好,再伺机做点什么。

    这也不太可能,老四是个直肠子,不会转弯。

    四皇子与沈亭一起在酒楼包厢用午膳的消息不仅传到了皇帝耳朵里,还传到了很多人耳朵里。

    他们和皇帝一样,先是不敢置信,旋即发散思维――老四是不是看父皇宠爱沈亭,他自己成为太子无望,就先投靠了沈亭?

    “殿下,要不您也请沈亭吃个饭?”谋士道。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去讨好沈亭吗?”

    不说他不会这么做,便是这么做了效果也不会多好。这种事情,只有第一个做的人比较有用。

    四皇子不知道,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已经放弃争夺太子之位,站队沈亭。

    等他知道的时候,再辩解,不仅于事无补反而越描越黑。

    他想怪个人,回头一想,似乎是他主动要和他们一起吃午膳。

    “吃饭的人还有梅一朵,梅一朵和沈亭是结义兄弟,难保以后梅将军不会为了儿子选择支持沈亭,”谋士语气沉重:“殿下,我们得早做准备才是。”

    “你的意思是?”

    “梅一朵是性情中人,这样的人最恨别人的利用,他自己想不明白,我们就帮他一把。”.

    恢复了皇子的身份,沈亭便不用去翰林院当值了。

    有空还有钱,沈亭提出带顾明月去逛首饰铺子,至于苏灵与梅一朵则很有眼色的各回各家。

    沈亭带顾明月去了附近的一个首饰铺子,巧得很,正是昨日顾明月巧遇赵乐阳的那个铺子。

    她走到门口,就要进去,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牌匾,右下角有古法写着一个殷字。

    “这居然也是殷家的铺子!”她道。

    沈亭抬头看了眼:“好像是的。”

    “那他们知不知道你认识他们当家的,会不会给你打折?”顾明月调侃:“若是打折我就多买一点,不打折我就少买一点。”

    沈亭微笑:“我有银票,你看上什么尽管买。”

    “有银票也不能乱花,能省则省,”顾明月左右看了看,压着声音道:“皇上现在刚认回你,新鲜,所以多宠你些,谁知道过些日子还会不会这么偏爱你。”

    她谆谆道:“你不知道,在京城过日子,开销大得很,尤其是我们这样的人家,人情的来往,家中庶物,下人的月例,林林总总加起来,仅靠俸禄是完全不够的。”

    沈亭眉眼弯弯:“我说了我有钱。”

    “你有什么钱,”顾明月白他一眼,一副“我还不知道你吗”的模样:“趁着皇上现在宠你,多从他那里拿点钱,多存点,可以买几个铺子,钱生钱才是硬道理。”

    “多谢郡主,我明白了。”沈亭失笑:“走吧,我们进去。郡主可以放心选,会给我们打折的。”

    “你怎么知道?”

    “我有他们当家的给我的信物。”沈亭从怀中娶出一块令牌,不大,很精致,他把令牌递给顾明月:“这个就是,我留着无用,郡主收着吧。”

    顾明月拿过来翻看了一番,令牌背面有一个和牌匾上一样的殷字。

    “我才不要。”她把令牌还给沈亭:“以后我要在这家铺子买东西就带你一起来,正好让你帮我结账。”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进了铺子,看见柜台前,掌柜的在和两个人说话。

    掌柜的把他面前的盒子推到两人面前:“这些东西还请两位拿回去,至于两位所说之事,大理寺的人若来问我们,我们小老百姓,自然是实话实说,听见便听见,没听见就没听见。”

    顾明月正准备带沈亭上楼去包厢呢,听到大理寺三个字,她停下脚步,扭头看去,是一对中年男女。

    掌柜看见顾明月与沈亭,从柜台出来拱手:“郡主,沈公子。”

    她上次来这掌柜的可没有特意出来见礼,看来以后不用那块令牌也能打折了。

    “你刚刚说什么,大理寺为什么要来找你?”顾明月扫了眼那两个脸色大变的人。

    “没什么,没什么。”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被半夏与江东拦住。

    掌柜道:“这两人是为了成王府大小姐的事来的,他们想让我们去大理寺作证,证明没有听到成王府大小姐诋毁沈公子。”

    顾明月挑眉:“没叫你们证明赵乐阳没想对我动手?”

    掌柜道:“没有。”

    顾明月嗤笑一声,嘲讽道:“挺聪明的嘛。”

    赵乐阳最不该犯的错不是对她动手而是诋毁沈亭,惹怒了皇上。

    赵乐阳对她动手,动作大,看见的人不少,但却没有人敢围过来看热闹,除了本就离得近的铺子里的掌柜和堂倌。

    掌柜等人说没听见,甚至说没注意,赵乐阳这罪名可能就落不下来,甚至可能反咬顾明月一口。

    厉害哇!

    顾明月若有似无地勾了下唇角:“谁派你们来的,成王府还是公主府?”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没说话。

    顾明月也不生气,直接叫了人来要把他们送去大理寺。

    两人一听这才慌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郡主息怒,我们是公主府的下人。”

    “我不信,你们的行为不仅是想欺君罔上,还想让我背上诬陷人的罪名。”顾明月皱眉道:“她是我母亲,不可能会害我。”

    “郡主说得是,或许是有人想挑拨你和长公主的关系,”沈亭沉吟道:“还是把他们送到大理寺为好,既能查出幕后主使,也避免长公主被他们欺骗。”

    今日,大理寺卿杜大人没再告假,但有其他公务,直到下午才回到大理寺。

    其余官员看杜大人的眼神那叫一个幽怨,说好共甘共苦,一遇问题你就走。

    杜大人心虚地挠了挠脑袋,安慰他们:“我已经请示过皇上,皇上说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可惜这并没有安慰到众人。

    大理寺左少卿幽幽道:“大人还不知道吧,昨儿傍晚,端阳郡主派人来报案了。”

    杜大人心头一跳,直觉不好。

    “来的护卫说成王妃带着成王世子在国公府门前闹事,让我们派人去处理。”

    杜大人小心翼翼:“那你们去了吗?”

    “幸好国公夫人出面,把人劝走了,”杜大人一口气还没松下去,右少卿接着道:“不过端阳郡主的护卫说希望我们能派人去成王府给成王妃以及成王世子讲讲我朝律法。”

    杜大人强颜欢笑:“郡主和我们开玩笑呢。”

    众人面无表情,他们一点不觉得郡主在玩笑。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成王府的事,”杜大人让人去升堂,准备审赵乐阳。

    堂还没升起来,衙役匆匆而来。

    看见这衙役匆匆的步伐,杜大人就想起昨日这压抑也是这样来通知他端阳郡主把成王府大小姐押来了大理寺。

    “禀告大人,端阳郡主押来了……”

    这该死的,多么相似的开头。

    杜大人闭了闭眼,他的偏头痛真的要犯了。

    当他得知被押来的人是长公主府的下人,他听见脑门嗡了一声。

    “大人,坚持住,”左少卿道:“我们相信你。”

    杜大人生无可恋,一时他不知道是该怪端阳郡主还是怪那些作妖的人。

    从首饰铺子出来,顾明月连打几个哈欠。

    她揉了揉鼻子:“有人想我了。”

    再生无可恋,杜大人也不得不处理这些事情。

    赵乐阳的事情本来很简单,判决下来,今日就能离开大理寺,当然能不能完好离开就不一定了。

    可是现在出了这件事――有人想买通堂倌替赵乐阳做伪证,身为这件事的主因――赵乐阳就不得不在多体验几天大理寺的女监生活了。

    艰难地处理完公务,杜大人给自己泡了壶茶,刚拿起来,一口还没喝,通传的衙役又来了。

    “大人放心,”衙役道:“这次不是端阳郡主。”

    杜大人微微一笑,低头饮茶,听到衙役道:“县衙来报,有人状告成王府大小姐欺压良民,害人性命。”

    县衙、京兆府、大理寺都可以处理办案,但县衙一般处理的是小老百姓,涉及到贵人,就会把案子转到大理寺或者京兆府去。

    杜大人眼泪从嘴角流出,这要是与端阳郡主无关他把头割下来当球踢。

    “大人,淡定,日子还长着呢。”右少卿道:“说不定端阳郡主郡主未来还会送来不少事,你现在就承受不住了哪里行。”

    杜大人:未来还会送来不少人?

    他想反驳,可想了想,这很有可能,毕竟加上沈亭,皇上一共有七个皇子,但太子之位只有一个。

    他有种预感,端阳郡主会是其他人争夺太子的一个大阻碍,他大理寺很可能会被迫成为帮凶。

    京城里没有秘密,何况顾明月是大张旗鼓把人送去大理寺。

    当日傍晚,宫里的太后就收到了消息。

    “蠢货,”太后气得骂人:“她也是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能做出这种蠢事。”

    “太后喜怒,”女官劝慰:“长公主也是心疼乐阳小姐。”

    “乐阳也是哀家的孙女,哀家就不心疼吗?”太后怒不可遏:“可她自己蠢,自己要作死,哀家能怎么办,难不成让所有人都陪着她一起死吗?”

    这话太严重,女官不敢接话。等了半晌,见太后冷静下来,女官才小心问道:“娘娘,那两人已经在大理寺,事情传开了,怕是对殿下名声不利呀。”

    太后冷声:“明月不是说了吗,是这两人背主,意图挑拨康平与明月的母子关系。”

    “万一他们咬死了是殿下吩咐他们做的?

    太后看女官一眼,淡淡道:“他们没有父母儿女吗?”

    女官心头一凛:“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派人去趟长公主府。”

    “你亲自去,去完公主府再去趟成王府,”太后坐在软塌上,一袭深紫色宫装,雍容又高贵:“替哀家告诉他们,若是嫌日子太好,可以进宫来告诉哀家,哀家可以向皇上请命废了他们的爵位。”

    梅将军府,从庭院路过的梅一朵停下脚步,朝传出声音的假山中走去。

    “沈状元明显就是为了拉拢我们将军才和二少爷结拜,二少爷这么聪明,怎么连一点都看不明白。”

    “谁说不是呢,整个京城的人谁不知道将军宠爱二少爷,要说沈状元不是故意和二少爷交好,怎么可能。”

    “就是就是,你说若不是为了拉拢将军,他一个状元,怎么会和我们少爷一见如故。”

    “这话怎么说?”

    “我们二少爷向来不学无术,除了这沈状元,你可见过其他读书人和二少爷交好。”

    “好心机的沈状元。”

    “还有更心机的呢,他先是和端阳郡主定亲,接着和我们二少爷结拜。顾国公府是文官,我们府是武官,文武官都有了,这不是他故意所为还能是什么。”

    ……

    “你们这么聪明,怎么在府中当下人,去考科举不是更好?”梅一朵冷笑着从假山后面走出来,两个小厮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梅一朵慢悠悠地道:“抬起头来,让本少爷看看背主的人长什么样?”

    两个小厮浑身一颤,他们在府中也有两年了,知道二少爷越是正经就代表着他越生气,也代表着他们会越惨。

    其中一个砰砰地磕了两个响头,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模样:“二少爷,今儿个就是你罚我我也要说,沈状元……”

    “你不用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梅一朵用从四皇子那儿要来的扇子打着手心,不冷不热地道:“说吧,谁指使你们的?”

    其中一个道:“没有人指使,我们只是替二少爷不值。”

    “不说实话是吧,很好,”梅一朵吩咐长随:“你去给我找几个人手来。”

    跪着的人以为梅一朵要对他们动刑,不住地磕头求饶。

    “你们放心,”梅一朵道:“我不动私刑。”

    两人并不能放心,一颗心反而悬得更高了,他们二少爷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折磨人的办法层出不穷。

    心惊胆颤了一会儿,人来了。

    “将他们送去绑去大理寺,”梅一朵道:“就说有人心思狠毒,买通我们家下人,意图诋毁义兄名声,挑拨我与义兄的关系。”

    堵住两人的嘴,护卫快速的将两人拖了下去。

    长随道:“少爷可千万别把他们两个的混话放在心上,您若是信了,就上他们当了。”

    “这还用你说,”梅一朵道:“他们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是义兄拉拢我吗,分明是我主动贴上去,义兄不好拒绝,才与我结拜为兄弟。”

    长随嘴角一抽,少爷您高兴就成。

    “对了,刚才那两个人好像是二房的人,我们要不要通知大少爷一声。”长随问。

    二老爷不成器,二夫人遁入空门,二房的事几乎都是由大少爷管着。

    “当然要通知,不仅要通知,我还要亲自去通知,”梅一朵道:“他平日里不是总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吗,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还能高得起来。”

    长随见梅一朵只想打击大少爷,并不生气,疑惑问道:“少爷觉得这事不是大少爷安排的?”

    梅一朵反问:“你觉得这是他安排的?”

    长随没说话,大少爷和严家人走得近,有做这事的动机。

    梅一朵道:“他要是想做这事会安排二房的人来做?”

    长随道:“或许大少爷就是算准了我们会这么想,反其道而行之。”

    “有道理,”梅一朵道:“你这么会分析不如去大理寺当差吧,我可以帮你写封推荐信,就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长随立时住了口,不再提这个问题.

    “大人您放心,这次真的真的不是端阳郡主了。”

    “你先说。”听完他再决定要不要放心。

    “这次是梅小公子……”

    杜大人沧桑一笑,他就知道不能放心。

    第26章 显瘦

    只要大理寺想, 就没有他们没有撬不开的嘴。

    昏暗得有些阴冷的大理寺监牢内,左少卿坐在案桌上,在他面前跪着两个男人。

    矮个的低着头瑟瑟发抖, 另外一个高个已经瘫倒在地, 浑身冷汗,双手肿如萝卜。

    他刚被施了夹型, 已经痛晕过去。

    “骨头倒是硬,本官已经很久没有遇到骨头这么硬的人了,”左少卿若有似无地笑了下,目光一转,落在另外矮个儿身上:“你呢, 有他骨头硬吗?”

    这人浑身一颤。

    左少卿嗤笑了下:“动手吧。”

    落下,几个衙役就拿着还沾着血的木夹走了上来,两人按住他, 另外另外一人握住他的手, 另一人把木夹往他手上套。

    矮儿拼命的挣扎, 可他一个人怎么可能从这几个孔武有力的衙役中挣脱。

    当衙役开始拉绳, 矮个一声哀嚎, 再坚持不住, 连声音都在发抖:“我说我说。”

    衙役们没继续用力,却也没放开他,他们抬头,询问地看向左少卿。

    左少卿单手转着桌上的毛笔, 感慨道:“你骨头没你兄弟硬啊。”

    矮个穿着粗气, 若他不坦白,他的手就要废了。

    左少卿挥了下手,衙役将人放开, 矮个无力地跌到地上。

    他没有力气,换了好一会儿才跪起来,抬头看了眼左少卿。

    这人年纪不算大,大约三十多点,面容堪称斯文,但看着被人施夹刑却能面不改色。

    “是严家人。”他道。

    左少卿挑了下眉:“严家人通过梅家大少爷指使你们的?”

    矮个摇头:“大少爷不知道。”

    审完了矮个,高个也醒了,得知矮个召了,他也说了,和矮个说的一模一样。

    涉及到严家,这事不是一般的严重。

    近来饱经风霜杜大人看完案卷,深深一叹,他的感觉没有错,他以及大理寺会成为沈亭及端阳郡主的帮凶,现在不就在帮着他们对付严家人吗?

    二皇子母妃娘家不显,最大的底气便是严家,若严家出事,二皇子如断一臂,只是这件事真的是二皇子做的吗?

    杜大人拿着案卷进宫见皇上。

    太监通报后,他低着头进殿,听到皇帝问:“朕听刘广说你在翰林院那几日总是抄书?”

    不抬头看杜大人也知道皇上是在问沈亭。

    一个状元进了翰林院居然是抄书?

    杜大人想了下翰林院有哪些人,立时猜到几分原由,不禁在心中为严家人点了一根蜡烛。

    皇上问出这话想必心中已经对严家人生了不满,加上之前胡大人参沈亭身世一事,他一会儿再把案卷拿给皇上一看,这严家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杜大人一边想着一边上前见礼,皇帝微微颔首,示意杜大人坐下。

    “是,”沈亭道:“严学士让我抄的,”

    杜大人闻言怔了下,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替严学士说两句话,展现一下他的宽容大度吗?

    “我昨晚上做梦都在抄,严学士还站我边上。”

    杜大人抿唇,他自然不算多聪敏,但也很难相信这句话。

    “你觉得这人如何?”皇帝问。

    “学识上不错,”沈亭道:“但为人太差,报复心太强,不可重用。”

    杜大人:……

    有恃无恐形容的就是这种人吧,以及,沈亭和他想象中好像不太一样。

    皇帝点点头:“那刑部的这次升迁朕就不选严家人了。”

    杜大人听得一头雾水,不是在说严学士,怎么就变成刑部的升迁了呢,是他哪里听漏了吗?

    杜大人默默感慨,严家人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他以为严学士的这事已经结束,结果下一刻,沈亭道:“如今儿臣不去翰林院,那几本书还没抄完,听闻严学士的字很有风骨,不如让严学士将那些书抄一遍。”

    皇帝道:“也好,正好朕的私库里有几本古籍,让他一并抄了去,多抄几本,拿去学院,供学子们研读。”

    杜大人沉默地听着这对父子商量如何以其人之道还至其身。

    “杜爱卿可查清楚是谁给胡御史写的信?”皇帝忽然道。

    杜大人起身:“微臣无能,这件事还没有结果。”

    “杜大人不必着急,”沈亭温声道:“背后之人太过狡猾,想要查出他们并非易事。”

    “多谢殿下。”杜大人朝沈亭拱了拱手,而后双手呈上案卷:“事关严太师府,微臣不敢自作主张。”

    看完案卷,皇帝神色没什么变化,他把案卷递给沈亭:“你看看。”

    沈亭翻阅了两下后道:“我觉得他们可能误会了什么。”

    皇帝问:“误会了什么?”

    杜大人也疑惑地看着沈亭。

    沈亭合上案卷:“误会我拉拢一朵,难道不是一朵看我是状元,学问好,主动要和我结义?”

    皇帝顿了一下:“恐怕不是因为这个,梅一朵不是个爱学习的人。”

    “父皇这话有理,”沈亭沉吟:“既然不是学门,那可能就是因为我容貌险胜旁人几分。”

    杜大人觉得他有必要讨好一下沈亭:“也有可能是因为您的高洁品性。”

    沈亭微微一笑:“杜大人所言极是。”

    听了沈亭的话,杜大人觉得他的话一点也不“极是”。

    不知为何,虽然这位新殿下生了一副天人样貌,他却并不觉得他高高在上,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反而觉得这位殿下有点“讨人厌”。

    皇帝将案卷还给杜大人:“继续查,把给这两人传话的人查出来。”

    据两人所说,他们说的这些话是一个方脸人教他们的。

    杜大人躬身:“若此人的确是严府的人?”

    皇帝面色森然:“怎么,有人要诋毁我儿名声,朕还要顾及他们的感受不成?”

    “微臣领命。”

    杜大人告退,回大理寺的途中路过贡院,风撩起马车帘子,他看见贡院前围了一大群人。

    这些人有着锦衣有着布衣,有十几岁的年轻人,也有上了年纪的中年人。

    贡院这地方,除了科举的时候热闹非凡,其余时候,连个鬼都没有,现在怎么这么热闹。

    别是出了什么事?

    身为大理寺卿,遇见事自然不能退缩,杜大人当即叫停马车,亲自下车查看。

    “不愧是沈公子,瞧瞧这手字,笔走龙蛇如行云流水。我若是考官,不看内容,仅这一手字就是状元郎呀。”

    “怪不得夫子总是叮嘱我们要练字,原来字写得好看着真的不一样。”

    “人沈公子可不仅仅是字写得好,你们仔细读一读这张文章,朴实无华又言之有物,堪称妙笔生花啊。”

    “不错,虽是苏榜眼与梅探花的文章也写得不错,但和沈状元比起来还是有一定差距。”

    朝廷已经公开了沈亭皇子的身份,但学子们仍然习惯称他为沈公子或者沈状元。

    “到底是皇上的儿子,跟我们就是不一样。”

    “可不就是,听说啊还有人认为沈公子中状元是皇上徇私,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肯定是其余皇子传出来的,他们就是嫉妒沈公子。”

    “我也觉得,承认沈公子的优秀就这么难吗,换成他们,皇上就算是想徇私都没办法。”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们连会试都过不了,会试上不了榜就不能参加殿试,不能参加殿试,见不到皇上,皇上怎么徇私。”

    “潘兄这话有理。”

    杜大人:……这些人居然当街调侃皇子,而他居然还觉得挺对的。

    有学子看见杜大人:“大人也是来看沈公子的文章?”

    来都来了,杜大人笑着点点头,然后被人一路护送到文章前面。

    “大人,你看看,沈状元的文章是不是写得最好?”

    杜大人也是科举出身,不是状元,但官场之路比他那届一甲三人都要来得顺遂。

    他越看越佩服,越看越惊叹沈亭的才华,天下竟有如此惊才绝艳之人……

    哦,就是有点“讨人厌”。

    “沈公子这文章的确不错,是状元之才。”

    “大人是明眼之人,以后在朝堂麻烦大人多多照顾沈兄。”说话的这个人曾经和沈亭住一个客栈,常常去问沈亭问题,沈亭不仅不嫌弃反而认真解答。这人会试虽没上榜,但一直记着这份情谊。

    “是啊,是啊,沈公子不比其他皇子是在皇上膝下长大的,会受排挤也不一定。”

    众学子敬佩沈亭的为人,钦佩沈亭的学识,沈亭又是科举出身,在他们心中,沈亭先是学子再是皇子。

    杜大人听着他们说话,忍不住露了笑颜:“诸位放心,皇上十分看重殿下,不会让殿下受委屈。”

    “那就好。”

    人群中,有个人几次想插话都被其他人打断,再想开口,忽然杜大人朝他看了一眼。

    这一眼,眼眸微眯,像是洞察了一切。

    这人心头一跳,转身溜了。

    看着那人飞快的离开,杜大人笑了笑,转头和学子们讨论起沈亭的字。

    回到大理寺,杜大人还没坐下,左少卿一脸严肃地朝他走来。

    “这次又是谁?”杜大人算了算与沈亭交好的几个人:“这次应该轮到苏家人了,是那位苏家小姐还是今年的榜眼大人?”

    “都不是,”左少卿道:“方脸人找到了。”

    “那你一脸严肃干嘛?”

    “是严家的一个管事,不过人已经死了,在屋里吊死的。”

    “自尽还是杀人灭口?”

    左少卿摇了下头:“严家人没让我们调查,我一气之下就带人回来了。”

    杜大人扬眉,这下更有趣了。

    他本来觉得这件事与严家人关系应该不大,虽然那两人供出严家人,但以他多年断案经验,更是像是有人在假装严家人。

    可现在方脸男人死了,严家人还不让他们调查,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忽的,他想到什么:“你一气之下?”

    左少卿点点头,理直气壮地道:“我堂堂大理寺左少卿,受不得这个委屈。”

    杜大人:……

    左少卿是年初才调来大理寺的,以前在地方上当官,曾经听他说过一件事,在他管辖之地,有严家人仗着严家势大,欺凌百姓,后因证据不足,左少卿不得不把人放了。

    京城某处宅院里。

    “殿下放心,已经处理好了。”谋士道:“想不到梅一朵会直接将人送去大理寺。”

    殿下也没有想到,他觉得近来非常不顺,不仅是挑拨梅一朵与沈亭关系没能成功,大理寺卿杜大人似乎对沈亭很有好感。

    今日贡院把殿试前十名的答卷贴了出来,他派了人去想混水摸鱼,结果遇到了杜大人,他当众夸赞沈亭。

    想起这些天顾明月接二连三地往大理寺送人,他有理由怀疑大理寺已经选择支持沈亭。

    大理寺这个衙门也是神奇,他三番两次想往里安插人或者是想收买人,都没能成功。

    先是梅一朵,后是老四,现在又是杜大人,这沈亭是会给人下蛊不成。

    殿下揉了揉眉心,疲惫不堪。

    继续这样下去,沈亭还不知道会拉拢多少人。

    “你安排人……”

    话说一半,殿下想想作罢,父皇刚认回儿子正新鲜,也许过段时间就好了。

    皇帝认回沈亭,当日办了家宴,后让钦天监挑了个好日子,正式将沈亭写入族谱,当日晚上设了宫宴庆祝。

    沈亭邀请顾明月去他的住处喝茶,顾明月早早进了宫。

    宫门口,她一下马车就看见走在前面的四皇子,不过今日的他和平日里的他不太一样。

    四皇子平日里总喜欢穿一些花里胡哨的颜色,除了上次一起用午膳穿了白色,今日的四皇子却是一身黑色锦袍,她差点没能认出来。

    “庆王爷。”顾明月远远喊到。

    今日皇上不仅将沈亭写入了族谱,还把所有成年的儿子都封了王爷,沈亭是宁王,而曾经的四皇子,现在的五皇子被封庆王。

    见庆王转身,顾明月笑眯眯:“恭喜王爷呀。”

    庆王板着个脸,他一点也不觉得喜,他宁愿不要这个王爷的身份,也不想多一个皇兄。

    “宫宴在晚上,你这么早来干什么?”庆王道。

    “当然是去看你的四皇兄,”顾明月好奇地问:“你今天怎么穿黑色了?”

    庆王道:“关你什么事。”

    说话的功夫,又一辆王爷规制的马车停在了宫门处,帘子掀起,排行老二的安王走了下来。

    安王目光闪了闪,之前听说老五站队沈亭,他原本还不太信,现在看来,真有这个可能。

    相互见礼,安王道:“五弟和表妹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顾明月瞅了眼庆王拉着的嘴角,不明白安王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

    “关你什么事,”庆王正想撒气,语气很不好:“你一天这么闲,不如想想该怎么替严家开脱吧。”

    安王淡声:“不过是有人摘脏嫁祸,相信父皇定能明察秋毫。”

    “你这话说的,万一就是严家做的呢。”庆王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要说父皇冤枉好人。”

    安王脸色冷下来:“老五,你过分了。”

    庆王嗤了声,正想说话,一匹高头大马在他们身旁停下。

    梅一朵翻身下马:“庆王爷,你今天看起来比上次瘦?”

    顾明月眨巴眨巴眼,问道:“所以是黑色显瘦?”

    庆王:……

    “只穿黑色衣服是不行的,”梅一朵拍了拍庆王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要想瘦还是得管住嘴迈开腿。”

    庆王不想理这两个人,为什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郡主。”

    顾明月循声看去,是沈亭,她笑着福了福身:“见过宁王,你要出宫吗?”

    “在我面前,郡主可以不必行礼。”沈亭扶起顾明月:“见你一直没来,担心出事就过来看看。”

    话落,他目光一转,落在庆王身上:“五弟这身锦袍倒不错。”

    庆王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沈亭接着道:“显瘦。”

    庆王:……

    第27章 不想活了

    庆王神色无比地木然, 心中无比地后悔。

    顾明月叫他的时候他为什么要停下来?

    不停下来后面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世上没有后悔药卖,他也没办法让这三人不说话。

    惹不起,他躲得起。

    哦, 还有苏家兄妹, 也是他要远离的对象。

    看着庆王话不说一句地大步离开,顾明月问:“他怎么了, 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梅一朵耸了下肩:“他什么时候高兴过。”

    顾明月想了一下:“点菜吃饭的时候他就很高兴。”

    “也是,”梅一朵道:“所以他长胖了嘛。”

    庆王走了,但精神却很集中,他在听他们在说什么。

    他其实不是很想听,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然后他就听到了梅一朵和顾明月的这两句话, 听得他心头火冒三丈。

    路过一个台阶,他没注意,一脚踩空, 摔了个五体投地。

    这一刻, 所有人的声音都离他远去。

    这一刻, 庆王只有一个念头――他不想活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

    “王爷!”长随吓得脸都白了, 慌忙地去扶庆王, 拉了一下,人没动:“王爷?”

    当庆王以为事情不可能更坏的时候,老天爷用事实告诉他――你错了。

    脚一动脚踝就痛得要命,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了。

    “把太医给我找来。”他声音微微颤抖, 如果腿瘸了, 他就永远不可能成为太子了。

    见庆王突然摔了,顾明月等人都惊了,听到他要传太医, 忙跟上去。

    趴在地上的庆王缓缓翻个身,终于坐了起来,仰起头,依然是那副语气:“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摔跤。”

    “见过人摔跤,但没见过摔到找太医的,”梅一朵语气也不好,蹲下来,轻轻戳了下庆王的腿:“你不会把腿摔断了吧。”

    要不是听了顾明月和梅一朵的对话,他生气走了神,怎么可能会摔跤。

    梅一朵就是害他摔跤的罪魁祸首,成王不想和这人说话,免得一会儿把另外一条腿也给摔了。

    沈亭蹲下,按了按庆王的脚踝,一边按一边问:“这里痛不痛?”

    庆王愣了一下:“你要干嘛?”

    难道他想趁机废掉他的腿。

    顾明月斜睨庆王一眼,好奇地问沈亭:“你还会医术?”

    “不会,”沈亭单手托起庆王的腿:“但脱臼什么的还能治。”

    顾明月觉得不妥,万一没治好反倒加重了庆王的伤势怎么办。

    这种时候少做比多做好。

    安王看沈亭一眼,语气微淡:“四弟,还是等太医来比较好。”

    “太医来了也是这么做,”沈亭忽然道:“五弟,我宫中有一瓶秃黄油,是殷家酒楼派人送给我的,你要不要?”

    安王眼睛一亮,上次他们在殷家酒楼吃饭,有一道秃黄油面味道十分好,但这道菜不对外售卖。

    他若想再吃一回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沈亭拉去。

    “要。”安王毫不犹豫,有了这瓶秃黄油,他就可以让王府里的厨子给他做,哪怕比不上酒楼大师傅的手艺但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安王高兴极了,当脚腕传来一阵剧痛的时候他都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时沈亭已经收回手:“好了。”

    梅一朵不敢置信:“这就好了?”

    沈亭点点头,对庆王道:“你现在应该可以走了。”

    庆王动了动脚踝,是还有点痛,但比之前好多了。

    他试着站起来,走了两步,又走了两步,真的不痛了。

    安王皱眉,看了眼沈亭,又看了眼庆王,眼睑微垂,几缕幽光从他眸底掠过。

    “你居然真的会医术,”庆王忍不住把实话说了出来:“我还以为你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呢。”

    顾明月无语,他都被沈亭暗梭梭地损了那么多次,怎么还会觉得沈亭是书呆子。

    庆王不知道顾明月对他的腹诽,他走到沈亭身边,摸了摸鼻子:“四皇兄,那个秃黄油你不是骗我的吧?”

    “不是,”沈亭道:“回头我就派人给你送去。”

    “不不不,端阳不是要去你宫里喝茶吗,”好东西早点拿到手他才放心,庆王道:“不知道皇弟能不能也讨一杯茶喝。”

    梅一朵没好气:“我义兄和郡主一起喝茶,你去算什么事?”

    “我还没去过他的寝宫,去看看不行吗?”庆王抬着下巴理直气壮地道。

    “那我也去,”梅一朵对顾明月道:“郡主,我去帮你看着他。”

    顾明月:……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一切都在往一种极为诡异的方向发展着。

    沈亭没有拒绝庆王,可能拒绝了也不管用,他对安王道:“二皇兄要不要也去喝杯清茶?”

    这邀请实在算不上多有诚意,安王瞥了眼已经迫不及待的庆王,淡声:“多谢四弟好意,不过不用了。”

    沈亭微微颔首,带着顾明月三人回了寝宫。

    等他们走远了,安王的长随走到安王身边:“王爷,看来庆王是真的选择支持宁王了。”

    “不要紧,一个只知道吃的冲动蠢货,能有什么用。”安王语气微冷:“严家那边如何了?”

    长随道:“还没查出来。”

    那方脸算不得严家人心腹,但也是一个小小管事,在严家多年,若不是这件事,谁也想不到他会是别人安插的钉子。

    安王皱了皱眉,父皇现在虽没说什么,还给了严家人自证的时间,但明显已经很不满严家了。

    若严家不能自证清白,这次不说伤筋动骨,只怕也要狠狠脱一层皮。

    这两日安王面上一副为严家着急的模样,实则心里并不慌。

    在旁人眼中,严家是他最大的助力,这不假,但严家势大,特别是严太师,有些时候已经忘记他才是皇子,而严家只是臣子。

    此次严家出事对他而言并非坏事,如此严家只会更加拥护他,唯一的问题是这件事真的不是严家人做的吗?

    若不是严家人,那又会是谁?

    事成,挑拨沈亭与梅一朵的关系,事败,则陷害严家。

    无论成与不成,于幕后主使而言都不吃亏。

    另一边,严府气氛很是沉重。

    府中接二连三的出事,且一次比一次严重。若这次事情处理不好,严家会就此沉寂下去也不一定。

    严太师坐在主位上,他已经不年轻了,生了白发,一双眼眸却精光闪闪。

    扫了眼屋中的儿孙,他道:“常言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看来是我不好,让你们过得太安逸,失去了警戒之心。”

    此言一出,以严冲为首的一众儿孙立即站了起来,低头,身子微躬,向严太师请罪。

    其中一个小声道:“父亲,有安王在……”

    “安王?”他话还没说完,严太师就接了过去,冷笑着道:“你们是不是以为有安王在就一切无忧了?你们信不信,这次的事,最高兴的不是幕后主使,而是他安王。”

    “父亲!”

    看着底下一众惊恐的脸色,包括他的长子严冲都面有异色,严太师失望地叹了口气。

    近来的事,最让他起火的不是旁人的陷害,而是严家人自己不争气。

    后继无人,家族何以延续。

    “太师,”有人进来禀报:“那名书生曾与成王府世子有过接触。”

    “哪个书生?”

    有人反应过来:“是不是那名说宁王身世有问题的书生?”

    来人点头。

    严太师道:“想不到啊,严家居然会被一个小儿借刀杀人,你们居然也中计了。”

    众人羞愧,严冲道:“都是儿子的错。”

    那几日严太师不在,做决定的人是大老爷严冲。

    “这次的事会不会也是成王府干的?”有人道。

    他话刚说完,一盏茶砸了过来,摔在地上,吓了众人一跳。

    严太师难掩怒气:“成王府做的?你告诉我成王府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吃饱了撑的?”

    众人噤若寒蝉,大堂内鸦雀无声。

    许久,府中老夫人派人过来才打破沉默。

    今夜宫宴,若是以往,严家定然要去,但现在严家是待罪之身,一言一行都得谨慎,是以派人过来询问这宫宴是去还是不去。

    严太师挥退众人,亲自去了老夫人那儿。

    这宫宴是为了庆祝沈亭认祖归宗,自然是要去的,还得高高兴兴地去,遇见了宁王等人,不能有半点的不虞。

    所以当严家人在宫道上遇见顾明月等人,一个比一个笑得和蔼可亲,笑得顾明月心里毛毛的。

    严太师以身体不好为由没有进宫,进宫的是老夫人与一众晚辈。

    见过礼,严老夫人又前走了两步,对沈亭微微躬身。

    沈亭站着不动,坦然受了这一礼:“老夫人这是为何?”

    “老身管教不严,严涛言语无状在先,已是严府过错,没想到府中竟有人为了严涛为难王爷,更是错上加错。”严老夫人道:“太师得知后本想亲自向王爷告罪,无奈受了风寒,只能由老身代严府向王爷致歉。”

    顾明月抬了抬眉,严家做了这么多事,偏偏找了一件最无关紧要的来道歉。

    沈亭微微一笑:“老夫人误会了,严学士没有为难本王。”

    严老夫人神色一僵,悻悻道:“王爷宽厚,是老身狭隘了。”

    顾明月忍俊不禁,沈亭若是承认了严学士故意为难他,那岂不是间接承认了他在报复严学士,才让严学士抄他没抄完的书。

    这严家人是故意的还是真没想到这一点。

    “走吧。”顾明月对沈亭与梅一朵道。

    梅一朵站着没动,他一脸认真地问严老夫人:“老夫人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严老夫人愣住:“不知梅公子指的是?”

    梅一朵道:“你们安排人挑拨我与义兄的情谊,难道你们不该为这件事向我,向我义兄道歉吗?”

    “幸得我聪明伶俐,不然就中了你们的奸计。”

    第28章 一更

    严老夫人出身名门, 后嫁给严太师,一路荣华,从未遇到过这种事。

    便真与人有了恩怨, 明面大家都不会把话说得太难听, 更不要说像梅一朵这样,完全不给严家, 不给严老夫人留面子。

    “梅公子,老身知道你心中有气,”她勉强挤出一个笑:“但这件事不是我严家所为。”

    梅一朵嗤道:“你说不是就不是,证据呢?”

    严兰夫人噎住,如果有证据, 他们早就呈到皇上面前了,哪还轮得到梅一朵在她面前放肆。

    她看向宁王,希望宁王能站出来说两声。从刚才来看, 这位才认祖归宗的王爷性格温和。

    顾明月将严老夫人的动作看在眼里, 在她看过来时立即喊了声沈亭, 然后道:“你一会儿陪我去趟慈宁宫吧。”

    她不怕太后和康平长公主为赵乐阳说话, 只是觉得烦, 带沈亭一起去的话, 她们应该能安静不少。

    沈亭看着顾明月,温声道:“好。”

    严老夫人知道顾明月是故意的,可知道又怎么样,她不可能像梅一朵这样说出来。

    忍住怒气, 严老夫人道:“梅公子你放心, 这事严家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漂亮话谁都会说,但能不能做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梅一朵语气轻蔑:“不如你先向我道个歉, 如果你们真的找到证据,大不了我再跟你们道个歉就是了。”

    严老夫人嘴唇微微颤抖,宁王是王爷,她才主动道歉,梅一朵是什么身份,也敢说出这种话来。

    要她道歉,他也要受得起。

    严家是陷入了麻烦,但不代表谁都能上来踩一脚。

    严老夫人嘴角一沉,正要说什么,忽然一个不高但却有点宽的身影从她旁边绕过,重重地撞上梅一朵:“你敢欺负我祖母,我撞死你。”

    这是一个小孩儿,但是一个很胖的小孩儿,冷不丁地撞在身材匀称偏瘦的梅一朵上,梅一朵没站稳,往后趔趄了几步,然后撞上了某个人。

    紧接着是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像是瓷器。

    “哎呀,”顾明月大声道:“一朵,你撞碎了庆王最宝贝的秃黄油。”

    梅一朵回头,庆王面沉如墨。

    他从未见过庆王脸色这么难看过,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喉咙:“不是我。”

    庆王对这一小坛秃黄油有多么宝贝他是知道的,都不让长随帮他拿,说不放心,非要自己拿。

    他指着撞他的那个小孩儿:“是他突然撞我,我才不小心撞到你的。”

    庆王幽深的目光从梅一朵身上转移到小孩儿身上,他也不说话,就盯着这孩子看。

    小孩儿认出这人是皇子,听说今天刚封了王爷,他敢推梅一朵却不敢惹王爷。

    被庆王一看,他就想往严老夫人身后躲,刚迈出一条腿,庆王幽幽道:“你去哪?”

    小孩儿立即不敢动了。

    严老夫人已经认出瓷坛里装的是秃黄油,她并不放在心上,秃黄油而已,又不是什么精贵的东西。

    她道:“王爷,小儿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

    “小儿不懂事,多半是大人没教好,”庆王看向严老夫人,语气丝毫没有缓和:“老夫人莫以为以他是小孩儿为由就想把这事囫囵过去。”

    “道歉,绝对要道歉,”梅一朵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们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严家有小姑娘道:“不就是一坛秃黄油吗?”

    “秃黄油是秃黄油,”顾明月道:“但却不是寻常可见的秃黄油。”

    沈亭道:“这坛子秃黄油是有人送我的,味道和其他秃黄油不一样。”

    梅一朵又道:“你们知道庆王有多宝贝它吗,这下好了,一次都还没吃就碎了,白高兴一场。”

    严老夫人已经看出来庆王很喜欢这坛秃黄油,如今严家正是多事之秋,不可再惹上一个王爷。

    “既是王爷朋友做的,老身厚颜,可否向王爷朋友买一坛。”她道。

    庆王闻言也扭头看向沈亭,眼含希翼。

    “这恐怕不行,”沈亭温声道:“这秃黄油之所以比寻常秃黄油好吃是因为里面添加一些特殊原料,现在季节不对,没法再做。”

    严老夫人:“以前没有存留吗?”

    沈亭浅笑:“他送我的是仅剩的几坛,都已经分出去了。”

    能让沈亭把东西分出去的自然不是一般人,她不问,问了也没用,与沈亭交好的人不可能把东西让出来供严家与庆王和解。

    无可奈何,严老夫人不得不再向庆王道歉。

    庆王深深看了眼严老夫人,什么话也没说就转身走了。

    平白惹怒了庆王,严老夫人也不想再留下来,告辞欲走却又被梅一朵叫住:“老夫人,你怎么总忘事呢,是不是年纪大了?”

    严老夫人深吸一口气,语气冷冽,“梅公子还有事?”

    梅一朵笑了:“听老夫人这语气,我都快怀疑我刚才幻觉,我根本没被你家小孩儿撞。”

    这语气如此之阴阳怪气,顾明月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好意思,”顾明月摆了摆手,笑得眉眼弯弯:“我不就是故意的。”

    严老夫人到底跟梅一朵道了歉,旋即阴沉着脸离开。

    顾明月看着地上的秃黄油道:“可惜了。”

    想想庆王拿到秃黄油时开心的样子,梅一朵都有点同情他了:“要不我把我那坛给他?”

    顾明月道:“还是我给吧,反正我没那么喜欢吃这个。”

    沈亭有五坛子秃黄油,一坛给了庆王,一坛给了梅一朵,两坛给了顾明月,剩下那坛昨日便送给了皇上。

    “不用,”沈亭道:“我再找殷家人拿一坛就行了?”

    梅一朵:“不是说没了吗?

    沈亭道:“酒楼里是没了,但殷家人肯定还有。”

    “那就好,真没想到,庆王竟然这么喜欢吃。”梅一朵感慨道:“刚才他生气的样子,我都有些怕了。”

    顾明月笑了笑:“大概吃食就是他的逆鳞吧。”

    另一边,庆王去御书房见了皇上。

    皇帝抬眸看了一眼,见庆王脸色阴沉,他问:“你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状不告白不告,庆王万般委屈地把事情说了。

    “严家人太放肆了,依儿臣之见,安排人挑拨四皇兄与梅一朵关系的肯定就是严家人。他们本来就记恨端阳和梅一朵,加之四皇兄恢复皇子身份,他们忌惮四皇兄,会这么做合情合理。”

    皇帝听得想笑,这算什么,一坛秃黄油引发的政治斗争?

    想到父皇格外宠爱沈亭,庆王特意强调:“这是四皇兄送我的第一样东西,就这么没了。”

    皇帝:……

    这个儿子居然也会在他面前耍花招,什么四皇兄送他的第一样东西,若送的不是秃黄油,怕是转头就被他扔到库房里的卡卡角角。

    “不就是一坛秃黄油吗?”皇帝有点无语:“至于吗?”

    庆王道:“父皇你是没吃过,那秃黄油真的很好吃,我原本还想分您半坛,现在也不行了。”

    “真这么好吃?”

    “真这么好吃,无论是拌面还是拿来做菜,味道都非常好。”

    “既然如此,朕就分你半坛,你四皇兄昨日也送了朕一坛。”皇帝道“原本朕见你这么伤心,想把一坛都给你,没想到你还想着要分朕半坛!”

    皇帝笑眯眯:“难得你有这份孝敬朕的心。”

    庆王:……

    他安慰自己,半坛总比没有好,这已经很惊喜。

    朱丁很快抱来半坛秃黄油:“庆王可抱好了,再摔了可就真的没了。”

    庆王紧紧抱住,想了想又不放心,还给朱丁:“还是先放在父皇这儿,万一儿臣又遇到几个像严家人那般不长眼睛的人怎么办?”

    梅一朵找他好友去了,顾明月与沈亭则去了慈宁宫。

    顾明月以为太后就算不让她放过赵乐阳,也会替她说几句好话。

    顾明月派人调查赵乐阳,还真让她查出了不少东西,且安排受害者告到了官府。

    皇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何况赵乐阳没了郡主爵位,只是一个白身。

    等大理寺把案情调查清楚,赵乐阳即便不被重刑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想这次太后提都没提她一下,但提了康平长公主。

    “你母亲是个蠢笨的,哀家知道立即派人去训了她一顿。”

    太后说这话时余光扫了眼沈亭,她也是派了人去才知道沈亭替明月出头的事。

    顾明月笑了笑:“其实还好,我都已经习惯了。”

    “这哪有习惯的,”太后看向沈亭:“不过也好,以后有宁王护着你,哀家也可以放心了。”

    顾明月看沈亭一眼,甜甜一笑:“他很好。”

    沈亭莞尔:“郡主也很好。”

    顾明月与沈亭在慈宁宫坐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刚走出慈宁宫,康平长公主迎面而来。

    到底是她的生母,顾明月正要行礼,康平长公主冷笑一声后进了慈宁宫。

    顾明月撇撇嘴,她还不想行礼呢。一抬眸,对上沈亭的目光。

    不温柔不关切,很平静。

    顾明月弯了下唇角,语气轻松:“你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我吗?”

    两人并行着慢慢往前走,沈亭顺着顾明月的话问:“为什么?”

    “因为她在嫁给我爹前就和陈尚书两情相悦了,可是当时为了皇位,几个皇子王爷争得不亦乐乎,而成王只知道吃喝玩乐,根本没有成为新帝的可能。”顾明月道:“所以外祖母选了一个王爷支持。”

    “我父皇?”沈亭道。

    顾明月点点头:“外祖母并不多得先帝信任,她的支持可有可无,为了拉拢彼此间的关系,她决定让我母亲嫁给我父亲。”

    “外祖母说她闹过,最后还是同意了。谁也没有想到在生下我之后,她会不顾我尚在襁褓,突然反悔。”

    第29章 二更

    从女子的角度来说, 她母亲不喜欢她爹,坚持和离其实无可厚非。

    顾明月不是不能理解,哪怕那时她才出生没多久, 真正让顾明月疑惑且想不通的是她母亲这些年来, 凭什么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活像是她逼着她嫁人, 活像是她欠了她。

    后来,顾明月觉得她找到了答案――她尊贵的母亲可能是后悔当初为了和离,匆忙答应把她所有的嫁妆留给了她。

    这年头,要是手上没银票,爵位再高身份再尊贵, 日子也没那么好过。

    对于康平长公主,顾明月已经练就了一颗金刚不坏之心,不要说她母亲只是冷笑几声, 就是破口大骂, 她也能面不改色。

    一路闲聊到了甘泉宫, 顾明月果断抛弃沈亭, 去找苏灵等人。

    路过几位夫人小姐, 其中一个忽的站了起来, 看着她,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很惊喜。

    是齐俊的表妹田姑娘,顾明月往旁边扫了眼, 齐俊的母亲也在。

    “郡主, ”田姑娘屈膝福了福身:“上次多谢郡主替我解围。”

    齐夫人也站了起来,她之前迫不及待地解除了齐俊与顾明月的婚约,现在面对顾明月其实有些悻悻, 可顾明月帮小雨解了围,她理当道谢。

    当她听说田雨遇到了赵乐阳,硬生生地吓出一身冷汗。那是个心狠手辣的,田雨性子软,真要落到她手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多谢郡主。”齐夫人道。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顾明月神色淡淡。

    说完话她就想走,却见田雨从怀里取出一个香包双手送到顾明月面前:“郡主帮了我,我想送郡主一件礼物,正好我女红勉强不错,便做了这个香包,还请郡主不要嫌弃。”

    顾明月接了过来,香包不大,但针脚密实,很是精致,尤其是上面还绣了一轮弯月,弯月上坐了一个女子。

    “这是我吗?”她问。

    田雨脸颊微红地点了点头:“香包太小了,只能绣个人影。”

    “谢谢,”顾明月直接将香包挂在腰间:“我很喜欢。”

    田雨见她收下,脸上的笑容顿时更灿烂了:“郡主喜欢就好。”

    与齐夫人坐在一起闲聊的几位夫人见状迷惑了,端阳郡主不和齐家公子解除了婚约吗,怎么瞧着端阳郡主与齐家表小姐关系还挺不错的样子。

    等顾明月走后,她们便试探起齐夫人来。

    齐夫人说了原由,众人一阵感慨:“听说赵乐阳至今还在大理寺,以后应该兴不起什么风浪了。”

    “但愿吧。”齐夫人脸上并无喜色,反而有些复杂。

    以前她以为只要解除了婚约,那么齐俊一定会听她的话娶田雨。结果解除婚约以来,齐俊变了很多,不仅严词拒绝娶田雨,与她的关系也随着一次次的争吵而有些严峻,这是她以前从来没想过的事。

    齐夫人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随意往看了眼田雨,发现她一直盯着顾明月看,像个沉迷于顾明月美色的男子。

    儿子不愿意娶,侄女看着也不像很想嫁的样子。若顾明月是男子,侄女可能更想嫁给顾明月。

    “小雨,”齐夫人低声:“你很喜欢端阳郡主?”

    田雨犹豫了下,她知道姑母不太喜欢郡主,但还是道:“郡主很好。”

    郡主明明知道姑母想让表哥娶她,姑母才解除的婚约,但是郡主依然愿意帮她,还收下了她的礼物,还长得这么好看。

    田雨时常被姑母接进京,见过不少贵女,但像郡主这样的却不多。

    “郡主的确是个好姑娘,”齐夫人笑容和蔼:“你一个小姑娘跟我们坐在一起也无聊得很,不如过去跟郡主她们玩。”

    田雨眼睛一亮,旋即又暗淡下来:“不用了,我就在这儿陪着姑母。”

    她喜欢郡主,但不代表郡主就喜欢她,冒然过去不太好。

    齐夫人也没劝,小雨就是这样的性子,所以她才不放心小雨嫁给别人。

    但如今儿子不想娶,她就不得不在京城给小雨找个夫家。

    京城贵人多,她不能时时刻刻护着小雨,若是小雨能够与顾明月交好,无形之中,便多了层靠山。

    可惜小雨太老实了点,但这也正好是她喜欢心疼小雨的地方.

    沈亭没有恢复皇子身份时在京城这些豪门公子中就很吃得开,如今恢复了皇子的身份,更是如鱼得水。

    宫宴还没开始,不宜上酒,众人以茶代酒,喝得很是热闹。

    远处的赵恺看着被众人簇拥的沈亭,恨得直咬牙,凭什么他妹妹如今在大理寺受苦,他们却能在这儿谈笑风生,可他知道如今的宁王他们惹不起。

    虽他惹不起,但有人敢惹。

    看见庆王来了,赵恺放下茶盏,迎了上去。

    “赵恺恭喜王爷。”赵恺拱手行礼,笑呵呵地道:“还没成亲就封王了。”

    虽然从皇上那儿得了半坛秃黄油,但他还是损失了半坛。庆王脸色依然不太好,对赵恺没啥好语气:“这有什么好恭喜的,大家都封了。”

    对于庆王的不客气,赵恺不放在心上,庆王就是这样的,无论对谁都是这副语气,所以他才选中了庆王。

    他叹了口气:“我以为皇上会等到封太子的时候才封王呢,没想到宁王才刚认祖归宗,皇上就迫不及待地给你们封王了。”

    皇上如此偏爱宁王,他就不信脾气不好的成王对宁王会没有怨言。他挑拨几句,成王很有可能就会当场和宁王对上。

    他现在是对付不了宁王,但能下他的面子也是好的。

    赵恺算盘打得很好,可惜这几日为了赵乐阳的事,他忙得焦头烂额,不知道庆王已经和宁王交好。

    “你的意思是没有宁王,我还不能封王?”庆王问:“我是沾了宁王的光?”

    赵恺一愣,这庆王脑袋是有问题不成,怎么会把他的话曲解成这样。

    他道:“不是,我的意思皇上很宠爱宁王。”

    庆王声音微冷:“你的意思是父皇很宠爱宁王不宠爱本王?”

    刚从皇帝那儿得了半坛子秃黄油的庆王觉得在父皇心中他还是有一席之地的,可以竞争太子之位。

    他正沾沾自喜着,赵恺居然跑过来说他不如沈亭受宠。

    就算他不如沈亭受宠,他自己不知道吗,要赵恺来提醒他。

    赵恺:……

    赵恺已经笑不出来了:“庆王,你应该知道我们家与宁王有恩怨吧,我怎么可能帮着他说话。”

    庆王嗤了一声:“谁知道,或许是想挑拨本王与四皇兄的兄弟情谊也不一定。”

    赵恺神色彻底僵住,庆王是故意的吧,可看他脸色又不像。

    他终于知道庆王为什么在朝政上不行了,因为他脑袋有问题,理解力有问题。

    他也不想挑拨了,再说下去,他会被庆王气疯的。

    赵恺想走,庆王却不让:“你走什么走,本王让你走了吗?”

    虽然是因为沈亭才封的王爷,但“本王”这个称呼庆王说得很溜。

    赵恺强忍怒气:“王爷有事?”

    “不是你先来找本王说话的吗,话还没说完你跑什么跑。”说着,庆王拉着赵恺朝沈亭等人走了去,远远道:“四皇兄,这人在我面前挑拨你我兄弟情谊。”

    庆王自觉他是要争夺太子之位的,不能占沈亭的便宜。可沈亭先是帮他医了脚踝,后又送给他一坛秃黄油。他正愁着怎么还这两个人情时,赵恺出现了。

    成王府一家不就是和端阳和宁王有仇怨吗,他便帮着宁王教训赵恺一次。

    庆王自己不知道,他这副样子,就像是拉着赵恺过来告状。

    所有人互相交换着眼神,庆王果然选择支持宁王。

    赵恺都懵了:“我没有。”

    “本王与你无仇无怨,还会冤枉你不成。”庆王松开赵恺,冷笑着道:“是男人就敢作敢当。”

    赵恺当然不敢承认,他妹妹还在大理寺呢,他不能也进去。

    庆王嗤了一声,目光扫过赵恺小腹一下:“原来是个不行的。”

    赵恺脸憋得通红:“庆王,你不要太过分。”

    庆王冷笑:“本王就这么过分你要怎么样?”

    “五弟,”沈亭给庆王倒了杯茶水:“他到底是成王叔的儿子……”

    “不是成王叔的儿子我还没这么生气呢,”庆王斜着赵恺道:“身为皇家子弟,不想着兄弟和睦,还四处挑拨,也不知道成王叔是怎么教儿子的。”

    忽的,他想到什么,继续道:“也是,女儿都没教好,儿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众人震惊,庆王支持宁王后改变好大,竟然会说这种话了。

    难道这就是领袖的力量。

    “算了,想来是因为他妹妹,他有些记恨我,”沈亭亲自拉开椅子:“坐会儿吧。”

    “他妹妹不是自作自受吗,哪里能怪你。”庆王没坐,坐下说话没气势。

    “是怪不了我,”沈亭一笑:“但今日是个好日子,何必为了他的影响我们大家的心情。”

    旁人跟着一起劝了好一会儿,庆王才放赵恺离开,还警告道:“你不要以为本王蠢,听不出你在挑拨离间。再有一次,本王就要去问问王叔,挑拨皇子们的兄弟情谊,该当何罪。”

    旁人觉得庆王变化大,梅一朵却自觉他知道原因。

    见庆王帮着教训了赵恺一顿,他凑过来小声告诉庆王沈亭会再送他一坛秃黄油。

    庆王眼睛一亮,那他不就是有一坛半了。

    因祸得福呀!

    不过他才刚还了沈亭一个人情,马上又欠一个,怎么还呢。

    庆王眉头紧皱,目光四下逡巡着,希望能有另一个赵恺站出来帮他一把。

    第30章 一更

    没有另外一个赵恺, 来的只有排行老三的晋王。

    晋王之前坐在另外一桌,将刚才发生的事看在眼里。

    他一过来,立即有人起身给他让坐, 沈亭也起身道:“三皇兄。”

    庆王坐着没动, 眼神都没给晋王一个。他这些皇兄皇弟,没一个好东西……嗯, 沈亭稍微比其他人好点。

    “四皇弟,”晋王示意沈亭坐下,他也坐下,看向坐在他与沈亭之间的老五:“五皇弟。”

    庆王在剥花生吃,又多得了一坛秃黄油, 他的心情非常好,但对晋王语气依旧一般:“你过来干什么,这边都坐满了, 累得别人给你让位置。”

    给晋王让位置的人其实也不想给晋王让位置, 可人家是王爷, 不是他想不让就能不让的, 听见庆王替他说话, 他感动了。

    选择支持宁王的庆王已经不是以前的庆王。

    士别三日, 当刮目相看。

    晋王已经习惯庆王的阴阳怪气,他要是不阴阳怪气才不正常,比如他刚才呵斥赵恺时就非常之不正常。

    见庆王剥了一小碟花生米,自己不吃, 竟然推到沈亭手边, 晋王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这还是庆王吗?

    宁王是给他吃什么药了吗?

    庆王自己也有点别扭:“这个花生味道不错。”

    沈亭看了眼碟中的花生,这花生不是干花生,人加了调料水煮过的, 味道不错但吃的人不多,因为要自己亲自动手剥。

    他拿起两颗尝了尝:“是不错。”

    “我来尝尝。”梅一朵眼疾手快地抓了几颗。

    庆王想拦,没拦住,气得瞪眼:“你自己不会剥吗?”

    他剥给沈亭是因为沈亭给了他秃黄油,以后指不定还会有什么好吃的,可梅一朵能给他什么,只会和他抢东西。

    梅一朵咽下花生:“不就两颗花生吗”

    庆王道:“那是本王亲手剥的。”

    梅一朵撇嘴:“不是你亲手剥的我还不吃呢。”

    梅一朵和庆王争个不停,但落在其他人和晋王眼中,就是两人关系很好,已经可以随意打闹了。

    晋王摩挲着手中的水杯,意有所指地道:“老五脾气不太好,一向和兄弟们说不到一起去,没想到和四弟倒是亲近。”

    “五弟脾气不太好?”沈亭皱了下眉,他看了眼继续剥花生的庆王:“不会啊,我觉得五弟脾气挺好的。”

    听到老三说他脾气不好,庆王正想发脾气,把人冷嘲热讽一番再将人赶走,结果听到了沈亭的话。

    他愣了,他脾气好?他怎么不知道。

    “宁王说得是,”有人道:“庆王脾气其实挺好的。”

    就算以前不好,现在也变好了。

    晋王无语,这跟睁着眼睛说瞎话有什么区别。

    他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嘴角,问庆王:“为兄记得刚得知四弟身份时五弟的心情可不太好,为兄还想着要多劝一劝,没想到是为兄多虑了。”

    “我说你有本事能不能把话直说了,你不就是想说我不高兴多了个兄弟吗?”庆王实在是忍不了了,他放下花生,看着晋王道:“遮遮掩掩,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一点都不像个男人。”

    晋王嘴角一僵,脸色也冷了下来:“如此五弟是承认了?”

    “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我当初就是不高兴怎么了,”庆王拍着桌子道:“我就不信你那个时候很高兴?”

    晋王道:“四皇弟能认祖归宗,父皇多了个子嗣,我自然是高兴的。”

    “原来又是一个敢做不敢当的人,不是个男人,”庆王嗤了一声:“那你坐这儿干嘛,你应该去和赵恺一起坐,你们两个一定很有话聊。”

    晋王不理庆王,他对沈亭道:“老五就是这个样子,四皇弟以后怕是要受累了。”

    “三皇兄这是什么话,我与五皇弟是兄弟,谈何受累。”沈亭淡淡笑了:“何况五皇弟是性情中人,我还挺喜欢的。”

    相比于安王晋王等人,还是庆王比较可爱。

    庆王喂给自己一颗花生,宁王喜欢他?

    这也不是没可能。

    宁王母亲只有他一个儿子,可能宁王一直想要个兄弟,不然也不会和梅一朵结成义兄弟。

    他是宁王的亲兄弟,和梅一朵相比,自然是他更亲近,会喜欢他也正常。

    怪不得会帮他治腿,还送他秃黄油。

    这还是第一次有兄弟说喜欢他,庆王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一声后他问梅一朵,“哎,梅一朵,你知道世上哪一种人最让人讨厌吗?”

    梅一朵问:“哪种人?”

    “脸皮厚,把别人当傻瓜的人,可能在他心里,他就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吧。”庆王扭头问晋王:“三皇兄,你说这种人讨不讨厌?”

    晋王看着庆王没说话,忽然他听到有人道:“是挺讨厌的。”

    庆王惊讶回头,开口的居然是宁王,他还道:“遇到这种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庆王愣了,宁王就不怕得罪晋王?

    宁王这种人,不该对谁都温温和和的吗?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沈亭微微一笑:“我说得不对吗?”

    庆王回神,斩钉截铁地道:“对。”

    看来他和晋王虽然同是沈亭的兄弟,但沈亭更喜欢他。

    晋王也没想到沈亭会说这种话,他深深地看了眼沈亭,意有所指地道:“看来四皇弟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是吗?”沈亭淡笑着道:“但三皇兄和我想像中还挺一样的。”

    两人四目相对,几息后晋王起身:“既然四皇弟与五皇弟关系好,为兄就不打扰你们了。”

    沈亭坐着不动:“三皇兄随意。”

    庆王也坐着不动:“你早就该走了,我就不明白你过来是为什么。”

    晋王一走,庆王立即凑过来:“你小心老三,他的心可黑了。”

    “有多黑?”

    “比煤炭还黑。”

    说完庆王准备把他剥的花生给沈亭,低头一看,一颗都没有了。

    他立即看向梅一朵,对方在吃东西,脸颊鼓鼓的。

    被发现了,梅一朵也不怕:“我是宁王的义弟。”

    庆王一字一顿:“本王还是他的亲弟。”

    众人:这是在争宠?

    手心手背都肉,不知道宁王会偏向谁?

    沈亭谁都没偏,他喝多了水,起身去解决出恭的问题。

    众人看着庆王和梅一朵,这两人会不会要和宁王一起去?

    庆王和梅一朵两脸茫然:“你们看我什么?”

    众人齐齐摇头。

    回来的路上沈亭遇见陈安如。

    陈安如屈膝一福:“宁王爷安。”

    沈亭微微颔首,就要离开。

    “王爷。”见沈亭要走,陈安如下意识地喊出了声。

    他是王爷,她是康平长公主驸马的侄女,能够单独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错过今日,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陈安如知道沈亭是顾明月的未婚夫,她不该有那些奢望,可她忍不住。

    沈亭眉心蹙了下,他往后退了一步:“陈小姐有事?”

    看见沈亭的动作,陈安如只觉得心里像被针刺了一下,他就这么不想与她站在一起?

    按下心中的酸涩,陈安如柔声道:“之前长公主是太担心乐阳,有不对之处,还望王爷见谅。”

    “陈小姐弄错了,该见谅的人不是我,应该是郡主。”沈亭声音淡淡:“陈小姐这话不该对我说而是对郡主说才是。”

    沈亭的冷淡和话中之意让陈安如尴尬不已,讪讪道:“我知道,只是郡主对我一向……”

    她顿了下,苦笑道:“郡主总觉得是我抢走了长公主,对我有所误解。”

    “你错了,郡主对你没有误解,”沈亭正色道:“难道在长公主将你视若亲女的同时,你还想郡主对你和颜悦色,视作姐妹?”

    陈安如何曾被人这样质问过,而且沈亭还是她心仪之人。

    她又是尴尬又是委屈,忍不下去辩解道:“可是长公主要对谁好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陈安如眼圈都红了,豆大的泪珠挂在眼睫上要落不落,楚楚可怜。

    平时瞧着温润如玉的沈亭今日似乎格外的冷情,他道:“长公主要对谁好的确不是你能控制的,但你实实在在享受了这份宠爱。”

    这份本该属于他的郡主的宠爱。

    陈安如眼泪顺着脸颊话落,她咬着粉唇,定定地看着宁王:“她就这么好,值得你这般维护?”

    宁王反问:“郡主是本王的未婚妻,本王不维护她难道要去维护外人?”

    陈安如脸白如纸,这个外人指的是她吗?

    “你可知道,若非她将你拉下水,原本……”

    “宁王爷,陈小姐。”田雨一脸讶异的走上来,她看了看沈亭,又看了看陈安如:“呃,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陈安如低头擦眼泪,一副被男子辜负了的委屈模样。

    田雨当没看见,往四周看了下:“郡主呢,没在吗?”

    沈亭道:“郡主没来。”

    田雨点点头,看向陈安如,忽的问道:“陈小姐,你是要去出恭吧,你还不去吗?”

    陈安如擦眼泪的动作一顿,她抬眸,眉心轻轻皱着:“你是?”

    “我是齐俊的表妹,”陈安如问的话,田雨却是对着沈亭在说:“王爷可能不知道,之前郡主就是为了帮我才会和成王府小姐对上,才会发生后面的事。”

    沈亭点点头:“郡主心善。”

    田雨深以为然:“是啊,郡主就是太善良了所以总是有人想欺负她。”

    陈安如抿唇,顾明月欺负别人差不多,哪会有人欺负她。

    “宫宴就要开始了,”田雨说话细声细气地:“王爷还不回甘泉宫吗?”

    沈亭道:“这就回。”

    陈安如不想沈亭走:“王爷。”

    田雨眨眨眼,又把之前的问题问了一遍:

    “陈小姐不是要去出恭吗,还不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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