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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章


    时间便在两方对峙之中飞快流逝,眼看着已经过了三刻钟,去围剿坤宁宫的锦衣卫千户却迟迟未来复命,殷承璟的脸色便不太好了。再观殷承玉镇定的面色,他一时竟然看不出对方到底是早有防范,还是在装模作样扰乱他的判断。


    仅剩的耐心消磨殆尽,殷承璟点了个太监去查看乾清宫外的情况。


    一刻钟之后,那太监便惊慌失措地回来了,身上还染了血:“外头杀起来了,四处宫门都已被破!指挥使也不敌!”


    事情陡然脱离掌控,殷承璟与德妃神色剧变,殷承璟急道:“坤宁宫呢?”


    “坤宁宫那边全是金吾卫和羽林卫。”


    金吾卫和羽林卫可不是他们的人,殷承璟脸色一变再变,再看殷承玉从容不迫的姿态,心脏便猛烈跳了下:“你早有防范?你什么时候察觉的?”


    他一边质问殷承玉,一边朝德妃使了个眼色,不动声色地靠近了内殿,陡然发了难:“动手!”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靠近内殿一侧的德妃便在士兵的护卫下冲入内殿,挟持了瘫坐在门口听动静的隆丰帝。殿中其他士兵则迅速向他们围拢过来,将两人护在中间。唯有那将刀架在殷慈光与高贤脖颈上的两名士兵收了刀,却并没有按照殷承璟的命令结果二人。


    殷承璟眼皮跳了下,咬牙道:“你们再等什么?还不动手?!”


    那两名士兵依言拔出刀,却不是听命动手,而是护在二人前方。


    高贤站起身拍了拍衣摆,将身侧的殷慈光扶了起来,哼笑道:“我劝三皇子不要做无用的挣扎,还是束手就擒吧。”


    因为过于自大,殷承璟在乾清宫内不过留了十来个精锐士兵,再加上守在殿外的人手,也不过二十来人。这二十来人要保护他和母妃,若还要迅速拿下殷承玉、殷慈光和高贤三人,恐怕便有些困难了。


    而且观这二人神态,恐怕还留有后手,不宜硬碰硬。


    殷承璟狠狠咬住牙根,到底知道形势比人强。将隆丰帝拉到身前,利刃抵住隆丰帝的脖颈,对其他人道:“都给我退到内殿去。”


    “逆、逆子!”接连受到惊吓,隆丰帝已经气若游丝。此时被挟持甚至连挣扎都不敢,只狠狠骂了一句。


    殷承璟却连个眼神都未曾分给他,目光警惕地盯着殷承玉与殷慈光二人。


    他倒是有心以隆丰帝的性命逼迫二人自戕,只是想也知道这二人恐怕正盼着他杀了皇帝呢。只能先逼退两人,去与龚鸿飞汇合。


    殷承玉与殷慈光倒是十分配合退到了内殿中,并未阻挡他离开。


    让精锐护在四周,殷承璟挟持皇帝出了乾清宫,去寻龚鸿飞汇合。他之所以有底气逼宫,正是因为龚鸿飞有把柄落在他手里,不得不听他调遣。


    锦衣卫这些年来人员激增,南北镇抚司下设五个卫所,共计四万余缇骑,其中将近两万余人尽掌于龚鸿飞之手。


    他原先想着先利用


    锦衣卫控制住宫中,杀了太子之后稳定住形势,之后再以姚氏及其腹中孩子威逼利诱姚家倒戈,如此锦衣卫加上姚家所掌的兵马,足够他控制整个京城了。


    却不想龚鸿飞竟如此废物!足足两万多兵马,竟连燕王宫四道门都守不住!


    殷承璟心中暗恨,挟持着隆丰帝一路往玄武门方向去。还未至,便听见玄武门方向厮杀声震天,隔着老远都能闻见浓烈的血腥气。殷承璟示意停下,远目眺望,借着四处点燃的火光瞧见了不断往后退的锦衣卫,以及被护在最后方的龚鸿飞。


    宫中禁卫军都着同样制式的金银鱼鳞甲,光凭衣着难以区分,但此时两拨人马却是泾渭分明,一眼就瞧出了区别。


    胳膊上绑有黑布带的禁卫军成三面合围之势,逐渐将龚鸿飞及其所统领的锦衣卫包围。


    龚鸿飞眼见着不敌,已经不打算硬抗,竟然在亲信的护卫之下,打算突围逃走。


    殷承璟远远与他对上目光,便知道此人恐怕是靠不住了。


    他又往后看了一眼,殷承玉与殷慈光都已经领着禁军追了上来,不管心底是不是想着隆丰帝死,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只不过碍着他手中的人质,只是远远缀在后面不敢靠近。


    局势扭转不过瞬间,眼看大势已去,殷承璟不得不做最坏打算:“去护城河边。”那里有他安排的最后退路。


    一行人行至护城河边,身后已无退路。


    殷承玉和殷慈光带领禁卫军逐渐逼近,装模作样地劝说:“三弟,放了父皇,孤可留你一命。”


    隆丰帝闻言也战战兢兢开口:“不错,若你眼下放了朕,今日之事朕既往不咎。”


    只有傻子才会信这样的谎话,殷承璟冷笑一声,又往后退了一步:“你们当我傻了不成?”


    他左右张望一圈,一手握着刀,一手抓在隆丰帝腰间革带上,沉声道:“跳!”


    转瞬之间,所有人便跳入了护城河中。


    隆丰帝也跟着落了水,禁卫军不敢放箭,只能在岸边跟着往前跑,快要靠近城墙根之时,殷承璟将呛水的隆丰帝往河面一推,深吸一口气便往深处游去。


    以防万一,他早在宫外留了后手。只要过了这道城墙,外面便有人接应。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隆丰帝体虚又不擅水,殷承璟一松手,他便扑腾着沉了下去。


    “快救驾!”殷承玉疾步走到河边,装模作样地喊了一声。


    禁卫军下饺子一样下了水,一半去救人,一半去追殷承璟。


    殷承玉满面急色,眼神紧盯着水中沉浮的隆丰帝,心想若就这么淹死了,倒是省下了许多事情。


    正这么期盼着时,身旁却有一道身影脱掉外袍入了水。他皱眉去看,就见入了水的殷慈光已经从禁卫军手中接过了隆丰帝。


    在禁卫军的帮助下托着隆丰帝上了岸,他又手法娴熟地不断挤压隆丰帝胸口,让他将腹中积水吐出来。


    几乎失去意识的隆丰帝吐了


    几口水,勉强睁开眼来,就瞧见了同样浑身湿透的殷慈光。


    他愣愣看了殷慈光片刻,嘴唇蠕动说了什么,又昏迷过去。


    因为隆丰帝落水昏迷,宫中大乱。


    龚鸿飞以及叛乱的锦衣卫已经弃械投降,只是殷承璟却是经由护城河的河道逃出了宫,搜寻的禁卫军只捉回了德妃。


    此时殷承璟趁着宫中大乱,已经在亲卫的掩护之下,一路疾驰出了德胜门,往京郊行去。


    他安排了三路人马分别往不同的方向逃离,自己则抄小路赶往京郊一处农庄,那里有他东山再起的底牌。


    农庄里。


    姚氏与乌珠被关押在狭小的屋子里,为防止她们逃跑,屋子的窗户都被用木板封死,门口还有精兵把守。


    就在几日之前,她们一觉睡醒便发现自己被关在了此处。


    除了每日送饭食的守卫,她们见不到任何人,更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如此煎熬了四五日,这天深夜,睡熟的两人被两个强壮婆子吵醒,匆忙间穿上了衣物之后,便被押着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乌珠坐在窗边,悄悄掀起车帘一角往外看,发现马车行在一条小路上,前后都有精兵骑马跟随,听马蹄声人数不少。


    她顿时歇了跳车逃走的心思,琢磨着殷承璟怕是出了什么事情,这才要趁夜出逃。


    自从姚氏被软禁之后,三皇子府就戒严,她找不到机会接触东厂的人,两方已经失联了许久。但她心觉以太子和薛恕的狡诈程度,应当轻易不会放弃她这颗好用的棋子。


    她思索许久,将手腕上的手串解了下来。


    那是一串十分华丽的珠串,晶莹剔透的琉璃珠串起,一圈圈绕在手腕上,充满异域风情,是她最为喜爱的一件饰品。但乌珠此时却毫不留恋地将手串扯断,将细碎的琉璃珠子攥在手中,小心翼翼地顺着车窗往外扔。


    天色黑,马车又行得急,一颗颗滚落的琉璃珠毫不起眼。


    即便乌珠用得节省,但一串琉璃珠还是很快用完了。她并不想坐以待毙,正思索着脱困之法时,却感觉疾驰的马车陡然减速停了下来,有马蹄声由远及近。她立即推开姚氏,挤到门边掀起门帘一角往外看,正瞧见殷承璟满身狼狈地下了马。


    殷承璟大步走向马车,掀起门帘一瞧,见姚氏与乌珠都在马车上,脸色方才好看了一些。他同为首的亲卫交代了一句“暂时休整”,便上了马车。


    这马车并不宽敞,他上来之后便略显逼窒。


    姚氏捧着肚子怯怯缩在角落里,乌珠同她挤在一处,看着换衣服的殷承璟,琢磨着挟持殷承璟逃走的可能性。


    她越发笃定殷承璟恐怕是出了事。


    按照她对对方了解,如此慌乱地趁夜出逃,很有可能是谋逆事败。如此危急时刻还带上了她与姚氏,恐怕是还想借着她们背后的势力东山再起。


    她还惦记着太子的承诺,可不想被迫跟着殷承璟当谋逆的逃犯。


    东厂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过来,她还得先自救。乌珠学姚氏蜷着身体,实则身体紧绷已在暗中蓄力,从微垂的眼缝观察殷承璟,不断估量双方的实力。


    她同殷承璟交过手,殷承璟未必比她强。


    手摸到藏在大.腿处的冰凉匕首,乌珠心中一定,趁着殷承璟转身的时机,猛然拔刀刺向他后心——


    察觉危险的殷承璟侧身一躲,但马车狭窄没能完全躲开,右肩被匕首刺中。乌珠趁势欺身而上,手中腰带快速绕过他的脖颈,试图勒住他的脖颈。


    但殷承璟虽受了伤,力道却未松,当即死死攥住她的手腕。


    乌珠见状只得改为勒住他的脖子,两人角力之间,一道撞出了马车。


    守在马车外的精锐被惊动,霎时围拢上来,乌珠见势不妙,拔出匕首狠狠刺了拉车的马匹一刀。马匹受惊,顿时扬蹄朝前疾奔。亲卫也被迫朝两边闪避。


    乌珠顺势往边上一滚,就近抓住一匹马翻身而上,冲进了漆黑的林子里。


    亲卫就要策马去追,却被殷承璟出声阻止:“别追了!”


    捂着肩站起身,殷承璟咬牙切齿一阵,到底理智占据上风:“将马车追回来,立即上路。”


    乌珠跑了就跑了,姚氏却不能有事。只要姚氏肚子里孩子还在,他总有法子逼着姚兆安替他办事。


    疾奔的马车很快被拦下,殷承璟看着脸色惨白的姚氏,露出个渗人的笑容:“别怕,只要你乖一些,以后有的是好日子过。”


    姚氏身体发颤。满脸畏惧地看着他,不住点头。


    马车重新上路,殷承璟将金疮药递给她:“给我包扎一下。”


    姚氏颤着手接过药,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又用布条将他伤处包扎好。之后才小心翼翼蜷缩在马车角落里。


    马车不知疾驰了多久,终于停下来时,姚氏听到了水流的声音。


    她被两个婆子扶下了马车,身边的殷承璟已经换了一身寻常衣裳,护送的护卫也都弃马做了家丁打扮。


    一行人走到了渡口前,同普通人一起等待载客的船只。


    姚氏垂着头,身体细细颤抖,不是害怕,而是紧张。


    渡口,船只,都对上了。但她悄悄打量四周,却不知道来接应她的人是谁。


    掩在袖中的手逐渐攥成拳又缓缓松开,她缓缓呼出一口气,不断安慰自己不要害怕,左右也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形了,若是赌赢了,至少还有一条生路。


    想到那人给出的承诺,她忽然按住肚子,似极为痛苦的模样,说出了约定好的暗语:“我肚子好痛,好像动了胎气,能不能歇歇脚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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